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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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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

馮嘉幼說完之後, 衡王和崔子驍明顯有些呆住了,臉上像是寫著:這樣也行?

隋瑛雖習慣她的思路,也稍稍楞了片刻才笑道:“好主意,那幾個村民看到的只是龍影, 又分辨不出雌雄。”

崔子驍反應過來, 撫掌讚道:“如此甚好, 濟河出現的是龍女,連王爺‘造勢’的難題都一並解決了。我這就安排!”說著便大步往外走。

馮嘉幼又說不急:“王爺, 這辦法能夠阻止村民獻祭, 避免事態發展的更嚴重,但同樣有弊端。”

明晞蹙眉道:“謝夫人請說。”

馮嘉幼道:“若稍後不能完美解決‘龍影’, 您仍會遭受彈劾。‘龍王’變成‘龍女’,您也會從意圖造勢謀反, 變成暗諷太後有攝政之心……”

崔子驍猛地停下腳步,只顧著慶幸解決了眼前危機, 一時沒有想那麽長遠。

明晞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時間流逝, 馮嘉幼見他仍是一副舉棋不定的模樣。暗想他若不是刻意偽裝, 那這皇位他丟的也不算可惜, 骨子裏缺少一些君王的魄力。

她勸道:“但暗諷之說怎麽著都要強過造反, 且只要能證實那‘龍影’真實存在,便能安然度過。若能抓住或者除掉, 為民除害, 反而是一樁功績。”

衡王愁不愁不知道,馮嘉幼反正挺高興, 起初以為是太後黨故弄玄虛, 若“龍影”真存在, 那這功績謝攬也能算一大份。

她給謝攬使了個眼色, 謝攬豈會不知她所想,還她一個“了解”的眼神。

他這出門一趟已經賺了三個功績:救下帝師、賬本、協助拿下南疆王。

沒想到返回京城的路上,還能遇到這等好事兒,簡直像是白送給他的。

這回去想不升官都不可能。

“王爺,謝夫人說的極是。”崔子驍也勸明晞趕緊拿主意。

明晞終於點頭:“好,崔將軍去辦吧!”

“是!”崔子驍又看一眼馮嘉幼,心道不愧是馮閣老的孫女。之前王爺特意叮囑他待馮嘉幼客氣一些,說她聰慧過人,是看在隋瑛的面上過來幫忙的。

他還嗤之以鼻,覺得一個不滿雙十的婦人有能多少見識。如今發現自己其實和那些村民一樣愚昧。

崔子驍的目光又在謝攬身上繞了繞,這人提著刀站在馮嘉幼身邊,一言不發的聽她為王爺出謀劃策。不像一位官員,也不像她的丈夫,倒像個護衛。

最近聽說不少謝攬事跡,在淮安府如何神勇。原本覺得他應挺有本事的,如今看來真正有本事是他夫人,是被他夫人硬生生捧起來的?

……

離開王府,謝攬見隋瑛一直挽著馮嘉幼,撐著傘往兩人乘坐的馬車走。

他停下腳步對崔子驍道:“崔將軍,勞煩幫我備匹馬。”因為他們的馬車裏堆滿了物品,坐不下三個人。

崔子驍忙吩咐隨從:“快去幫謝千戶備馬,再備一套雨具。”

馮嘉幼聽見他要馬,心知原因,沒有回頭詢問。

街邊,駱清流蜷著腿坐在駕駛位上,見她們迎面走過來,忙跳下車站在了一旁。

馮嘉幼察覺他有些不對勁兒,鬥笠寬闊的邊沿被他壓的較之前更低,將那張過分蒼白的臉,藏的僅能瞧見一個下巴尖。

賊愛藏著不錯,但自從馮嘉幼認識他,從來沒見他藏的這樣嚴實過,連肢體動作都有幾分小心翼翼。

走到馬車前時,馮嘉幼沒急著上車,指向駱清流:“阿瑛,這是我們路上遇到的一個大賊,準備回京之後送去大理寺。他常在濟南府和兗州府附近活動,你的玉佩不是在交界丟的嗎?有沒有見過他?”

她說話時緊盯著駱清流,見他下巴微收,似乎緊緊繃了繃嘴唇。

隋瑛目光一凝,擡手去掀駱清流的鬥笠。他側身躲閃,隋瑛反手再去抓,掀掉了他的鬥笠。

駱清流想扭臉,卻被隋瑛捏住下巴,痛的他齜牙咧嘴:“輕點輕點!”

隋瑛打量他的臉,目光逐漸銳利:“還真是有一點眼熟,我的玉佩是不是你偷的?”

“我……”駱清流瞅了馮嘉幼一眼,嘆息,“真是冤家路窄。”

“還真是你!”隋瑛松開手,厲聲喝道,“我的玉佩在哪兒?”

駱清流尷尬地笑:“隋小姐那塊兒玉佩價值連城,當然是轉手賣了。”

“賣給誰了?”隋瑛丟了玉佩之後,派人在黑市上一連找了大半年都沒找到,“你知不知道那塊兒玉佩對我有多重要?”

“不知道。”駱清流搖搖頭,回嗆道,“我只知道真正重要的東西,不該帶在身上招搖過市。隋小姐是覺著自己運氣好,不會碰到賊?還是像謝千戶一樣,對自己的武功有自信?”

“你……”隋瑛要被他氣暈過去。

馮嘉幼不悅:“玉佩本就是個裝飾物,沒有不該帶出門的道理,若有,那是賊的問題,不是她的問題。”又解釋,“那玉佩是她亡母留給她的,從小鮮少離身,你若有辦法找回來,盡量幫個忙,算你將功抵罪。”

駱清流沈默,擡手將鬥笠帽檐重新壓低:“我試試看吧,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我不保證一定可以找回來。”

得有兩三年了,馮嘉幼也知道不容易,而且隋瑛差不多快忘記了這件事情。

換做玉佩剛丟失的那半年,若被隋瑛遇到這賊,定然二話不說先拔劍捅他。

隋瑛黑著臉上了車,註意力又被馬車裏滿滿當當的物品吸引:“你們出個門這是搬家呢?”

被子褥子一大堆,腳下還有兵器匣和一張精鐵長弓,隋瑛彎腰拎了拎,單手竟然拎不怎麽起來。

馮嘉幼也挺無語:“之前不是坐船嘛,東西帶的多。”

話音剛落,駱清流在外似乎猛地一甩馬鞭,馬車倏地疾馳,兩個人都被甩的左右搖晃了下。

……

一行人從濟河上游沿著河岸順流而下,崔子驍和謝攬騎著馬,停在每一處“龍影”出現過的位置。

最後抵達了趙家村。

此時雨已經停了。

趙家村位於濟河尾端,也是目前為止“龍影”最後出現的地方。

而石匠被拋屍的地點,成為了獻祭少女的場所。

隔得老遠,馮嘉幼便聽到了喧鬧聲,掀開車簾,只見前方河邊密密麻麻的全是手持棍棒農具的村民,周圍則是穿著甲胄佩戴長刀的濟州衛官兵。

已經有神棍先到了,因此爭執的雙方從持械的村民和濟州衛,變成了口噴白沫的村長和陰陽怪氣的神棍。

趙村長:“你肯定是收了官府的錢在胡說八道,龍影怎麽可能是龍女?”

山羊胡神棍:“為什麽一定是龍王不能是龍女?難道龍只有雄性沒雌性?”

村民們:“說的也是啊。”

趙村長:“不要聽他胡說,咱們祖祖輩輩獻祭的都是少女,何時獻祭過英俊男子?”

白頭發神棍:“你們祖祖輩輩獻祭少女,到現在你們還在村子裏當村民,從來沒出過一位官老爺,這還不能說明你們一直都獻祭錯了啊?”

趙村長:“……”

村民們:“好幾位道長都這樣說,難道是真的?”

……

馬車停在路邊,馮嘉幼下了車,按照她的要求,早已喊來了為石匠驗屍的縣衙仵作。

仵作回答她的問題:“沒有隱情,的確是被掐住脖子導致的窒息死亡,脖子上的指印較為清晰,若兇手是這村子裏的人,只需比對一下便能查出誰是真兇,難的是……”

馮嘉幼往那亂糟糟的方向看一眼,又看向面前衣著樸素年輕的仵作。

這仵作也未免太過年輕,瞧著還不到二十歲,一副冷冷清清,弱不禁風的模樣。

隋瑛早上來過一趟,見到仵作時也是差不多的反應,打聽過才知道:“他可是包括濟南府以及轄下幾個縣裏最厲害的仵作,之前連兗州府有疑案,都特意過來請他。”

仵作弓著腰,微微垂首:“隋小姐謬讚了。”

馮嘉幼原本也並未質疑,無論哪一行都有少年天才,她不過是感嘆罷了。

她又問:“石匠臉上有被利齒啃咬的痕跡?”

仵作想了想:“其實不算啃咬,是那‘龍影’一口吞掉了他的頭,又將他吐了出來,利齒刮到了他的臉,刮的面目全非,可見它有滿口尖銳的獠牙。”

“整個吞進去?”馮嘉幼直到此刻才意識到村民為何誤以為是龍,這家夥的體積真不小,不像河裏的生物,倒像是海裏的物種。

她擔憂地朝謝攬望去,見他正在和崔子驍站在河邊聊天。

距離不算遠,但村民那側的爭吵聲實在太大,根本聽不清兩人在聊什麽。

“咱們也去河邊。”馮嘉幼拉起隋瑛走過去。離近了才聽清楚。

崔子驍道:“我們像釣魚一樣,用鉤子串了不少的生肉下去,全河段幾乎都扔了,同時派兵守著,始終不見一點動靜。濟河又不入海,那東西難道憑空消失了?”

謝攬朝河面望去,偶爾還有一些小雨滴落下,在河面蕩漾起一圈圈漣漪:“你投擲的什麽生肉?”

崔子驍:“現殺的雞鴨。”

謝攬搖頭:“現殺的恐怕不行,我懷疑那東西像禿鷲一樣,偏好吃腐肉。”

他養過的那只禿鷲就是這德行,活的不吃,只吃死的。剛死的偶爾吃,更愛吃死去很久的。

崔子驍問他原因:“謝千戶是猜的?”

謝攬指著河岸:“這一路走下來,濟河兩岸沒有任何遮攔,每天到處是來洗衣的婦人以及玩耍的孩童,入河游泳的人也不少,卻從來沒有出現過‘龍影’傷人事件。那東西唯獨在石匠的屍體留下了痕跡,說明它只吃死物。卻又給吐了出來,說明屍體腐爛度不夠,它不愛吃。”

崔子驍尋思著他的話,點點頭:“有幾分道理。”

什麽叫有幾分道理,明明是很有道理。謝攬心道我打過的獵物,比你吃過多肉都多:“那東西有四只爪,會潛水,形似龍,不是土龍就是鯢,土龍比較常見,村民一般不會認錯。我估摸是鯢。”

崔子驍詫異:“哪會有那麽大的鯢?”

“下蠱,長期餵藥,你想它變成什麽模樣都可以。”謝攬看著馮嘉幼走上前,問的是隋瑛,“鎮國公駐紮南疆邊境,隋小姐也常去南疆,應該知道蠱吧?”

謝攬不小心認識了南疆王,卻從來不曾去過南疆,但謝朝寧在滇南都司待過好幾年,姚三娘也是滇南人,他對蠱術多少有幾分了解。

隋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你說那東西是有人故意飼養的?”

謝攬的視線還在與馮嘉幼交匯:“養成這樣大不容易,需要耗費非常多的心血,和極多的財力物力……”

馮嘉幼領悟了他的意思,飼養者養什麽不好,偏偏養一種類似龍的物種,且還是在衡王的封地上。

看來並非偶然,此事依然和衡王有關系。

但若是太後黨想要以“濟河龍影”構陷衡王,為何會挑此時?

擋在她和謝攬帶著賬本回京的路上?

李似修登船離開時,謝攬咄咄逼人露了餡,被姜平的師兄、徐宗獻身邊的親信察覺,所以徐宗獻也想讓他們回不去京城?

但這條只吃腐屍的巨鯢,除了能構陷衡王之外,對活人似乎並沒有太多殺傷力吧?

更何況攔住謝攬?

馮嘉幼思來想去,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

突地,她眼尾餘光掃到了馬車駕駛位上盤膝坐著的駱清流。

“來。”馮嘉幼招呼謝攬一聲,快步朝駱清流走去,同時讓隋瑛和崔子驍留在河邊不要跟著。

馮嘉幼走到馬車邊,周圍空曠,無人監聽:“駱清流,你是不是徐督公派來監視衡王的探子?河裏吃腐肉的大鯢是不是你養的?”

駱清流扭頭,臉上寫滿詫異:“謝夫人在說什麽?”

馮嘉幼審視他:“你四處偷義莊的屍體,是不是為了餵大鯢?但你被我們抓了,我因為身體不適,留在村子裏住了三天,你沒辦法來濟河餵魚,那大鯢肚子餓了,才從水底翻了出來,被村民看到?咱們再次啟程後,你連著三天夜裏出來探路,是為了在濟河尋找它,又將它安撫住了?”

她話音剛落下,謝攬的苗刀已經出鞘,抵住了他脖子。

駱清流若是懂得以蠱養大鯢,那麽謝攬對他下的毒,估摸著已經被他給解開了。

“我正好奇,這怪事兒為何恰好出現在我們回京的路線上。”馮嘉幼想起來,“這並不是我們原定的路線,是你帶的路,即使這魚不是你養的,你也絕對知情,才故意將我們往這裏帶。”

駱清流剛喊了一聲“冤枉”,便被謝攬的刀打斷,脖子上鮮血滲出。

謝攬割的位置極準,並沒傷到重要的血管,但這樣流血超過一刻鐘他必死:“你只有一刻鐘考慮要不要說實話。”

駱清流低頭看看肩膀上的血花,兩眼一黑:“謝千戶,我知道你是個狠人,沒想到你能這麽狠,我還什麽都沒說呢,就下這樣的狠手。萬一我是無辜的,你豈不是殘害無辜?”

謝攬嗤笑:“因為你太不老實,不下狠手你根本不會說實話。”

“好吧,我承認,我知情。”駱清流原本蒼白的臉,更因為失血而慘白,眼神中還帶著不服氣,“我的確是徐督公的人,但濟河裏的大魚不是我養的,我只是學著用腐屍引它。等等,我發誓,用的屍體也都是大奸大惡之徒,十二監審核過我才盜走的!”

他喘口氣,“從頭說起來,三年前是我們的探子無意中發現此事,督公才派我前來濟南府查這條線。我查了兩年才查出了點眉目,是有一夥勢力想利用這條大魚,在一個合適的時機逼著衡王奪權,為衡王造勢。如今看來很有可能就是同盟會。督公命我按兵不動,繼續監視,是想看看衡王的反應。幾天前,我收到命令,讓我先接近你們,等著督公的指示。隨後督公命我暗中將這條魚從河底引上來,我夜裏出來探路,就是為了引魚……”

馮嘉幼蹙起眉頭。

謝攬:“徐督公命你將魚引上來,是想做什麽?”

駱清流失血過多,頭暈的想要昏倒:“大哥,那個養魚的就在這,是叛黨,等會兒就該出手了。你們不是已經知道李大人是督公的人了?我家督公向來恩怨分明,當然是為了感謝你們救了李大人一命,送個功績給你們,難不成引出來燉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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