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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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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道:“總兵大人,衙門外有人前來拜見謝千戶,說是謝千戶的親戚。”

看來是江赴,湯秉謙雖不知他來的目的,但正愁馮嘉幼不信:“喊他過來。”

不一會兒,梳洗打扮好了的江赴,散發著滿身的富貴氣場,邁步進入花廳中。

他身後跟著一個微微佝僂著背,戴著半邊眼罩的男人,應就是他救出的車夫。

馮嘉幼淡淡掃了一眼,毫不驚訝。

而謝攬原本只是隱隱懷疑,待見到真是馮孝安,依然忍不住驚訝。

湯秉謙才喊了一聲“江公子”,江赴先發制人:“湯總兵知道我是真正的西江翁了吧?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不想再瞞著了?”

湯秉謙瞇起眼睛:“哦?”

“因為我想和大人好好算個賬。”江赴望一眼左右持刀的護衛,緩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冊賬本,目光中充斥著屬於商人的精明,“這些年府衙、山陽衛、督造司,以及你們漕運司上下收了我多少銀子,可不是讓你來刁難我表妹和妹夫的!”

湯秉謙看一眼他手中的賬本,好笑道:“那又如何,你將這賬本拿出來,看是你江家先亡,還是……”

“我江家有錯之有?我賣私鹽?好笑,你親眼見過嗎?”江赴擺出行得正站得直的態度,“報歉得很,私鹽生意我江赴從未碰過,被你們勒索的這些銀票,全是我江家做正經生意賺來的,沒有一兩銀子是臟錢!”

湯秉謙楞住:“你……”

江赴拿著賬本當扇子,扇了扇風:“還想說我搶劫商船?盡管去查,我劫掠的商船中一半是我江家名下的產業,另一半在搶之前就被我以高價買了下來。總兵大人,我這紈絝子弟閑著無聊找樂子,搶自己的東西,不觸犯律法吧?”

湯總兵瞠目結舌,許久做不出反應。

秦碩從未見過這種手段,更多的是詫異:“江公子耗費那麽多精力和財力,就是為了捏我們的把柄?

江赴攤手:“不是說了麽,我閑啊。”

馮嘉幼沈默不語,是在猜馮孝安讓江赴在淮安籌謀的原因:“表哥,八年前我爺爺查的那艘商船,莫非和漕運司有關?”

漕運司的總署設立在淮安,這是淮安最特殊之處。

“這就得問總兵大人了。”江赴朝湯秉謙拱手,“當年那艘運送黃花梨木的商船,背後的主人正是總兵大人的親弟弟。”

湯秉謙瞧著是面不改色,但眼神透出了幾分慌亂:“什麽黃花梨木?”

“大人不必與我說。”江赴揚手將賬本扔給了謝攬,“去和玄影司說。”

謝攬擡臂接住,知道有人想搶,也不收起來,就隨意拿的手中。

他瞄了一眼馮孝安,原來二叔最初留書出走,說有了仇人的線索要去中原報仇,竟是真的。

馮嘉幼盯著湯秉謙,心頭的怒火蹭蹭升起,藏在袖下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

她不會武功,若是有謝攬的本事,估計也會不管不顧的上前殺人。

只要湯秉謙不承認,爺爺馬車失控之事就沒辦法查證,畢竟已經過去八年。

且爺爺只是摔了一跤,導致每況愈下的身體變得更差,算不上死因。

是註定沒辦法治他的罪。

故而湯秉謙鎮定的極快,朝謝攬伸出手:“將賬本拿來,我放你們離開。”又看向江赴,“你設局行賄官員,真以為自己能摘幹凈嗎?”

江赴哦了一聲:“我說你們勒索我,你說我設局陷害你們,咱們不妨試試看,朝廷裏那些高官們,是想送我一個無名小子進大牢的人多,還是想讓你們挪位置的人多!”

湯秉謙被氣紅了臉,指著他半響說不出話:“你區區一個商戶,沒有功名在身,如此以下犯上,只要我還在這官位上一天,就有權治你的罪!給我拿下他!”

江赴連忙貼近謝攬:“我若是你,應立刻回去謀劃一下,此番要推誰出來頂罪!”

“我看你們誰能活著離開淮安!”怒急了的湯秉謙搶了護衛的兵刃。

秦碩慌忙攔住:“萬萬不可啊!”

賬本交出去,頂多是遭受彈劾,京中自有人幫著。這一明目張膽的動手,將事情鬧大,那就真不知道如何收場了。

畢竟他們現在已經沒有本事,能敵得過謝攬和李似修身邊的護衛們。

一直看熱鬧的馮孝安退出了花廳。

馮嘉幼轉身追出去,謝攬只扭頭看了一眼。

……

外面下起了蒙蒙細雨,馮孝安沒走遠,就站在東側的廊下等人。

馮嘉幼見他沒有溜走的打算,放緩了步子,走到他面前去。

馮孝安先問:“小嘉,八年前那艘運送黃花梨木的商船,是誰告訴你的?你之前明明並不知道。”

馮嘉幼忍不住和他唱反調:“你怎麽知道我之前不知道?”

馮孝安:“你若知道,就不會整日安心待在馮府裏草擬新律。告訴我是誰。”

馮嘉幼偏不告訴他,厲聲質問:“你早知道,所以你派了表哥來淮安籌謀。也就是說,外公和舅舅也早知道你沒失蹤,只有我和娘一直被蒙在鼓裏?”

“並沒有太早,在我盯上漕運司之後,也就是四年前,才來揚州見你外公。”馮孝安擡起手摘下了那只眼罩,想要看清楚她。

“四年前……”馮嘉幼想起外公家送的那些生辰禮物。

從前外公都是送她京城的商鋪、地契。

最近幾年除了商鋪地契之外,還有翡翠鐲子、千裏馬之類的東西。

尤其那匹千裏馬是她最想不通的,外公為何會從江南送匹西域的汗血寶馬過來京城?

難道都是馮孝安借外公之手送的?

馮嘉幼不去問,也並不想知道,不冷不熱的與他談論正事兒:“我們此行是不是打亂了你的計劃?現在應該還不是對湯秉謙出手的時候,不足夠給他致命一擊。”

“問題不大。”馮孝安指了下花廳,指的應是秦碩,“至少我終於知道他在京城中的同黨是誰了……”

“那就好。”馮嘉幼不等他說完,想回去找謝攬。

馮孝安問:“你還在怪我以天命欺騙你,安排了你的婚姻?”

馮嘉幼不答。

馮孝安從她的沈默中揣摩出許多,笑了一聲:“我早告訴你,小山是我看著長大的,這世上如果有人配得上我的女兒,必定是他。”

“那我應該感謝你嗎?給你跪下磕幾個頭夠不夠?”馮嘉幼如今見他,雖不像上次一樣氣怒,但絕對不會給他任何好臉色,“我對他滿意就能證明你沒有錯?不僅沒錯,你虧欠我的由他代你償還,你從此問心無愧?”

馮孝安並未收起自己的笑容,溫言細語地道:“之前你去黑水城,姚三娘曾讓你去她的醫館找她,你沒去。”

馮嘉幼當時和謝攬鬧了別扭,生著悶氣離開了黑水城,忘記了去找姚三娘。

回京城的半路上才想起來,謝攬還派人回去問了問,姚三娘又說沒事。

“如果你去找她,她會給你一籮筐的小飾品,那些都是我帶著小山打通西域時積攢下來的。姚三娘會告訴你,這些都是我給你準備的嫁妝。還有一摞子從小到大的紙鳶,每一年你生辰,我都會親手做一個。”

馮孝安長長嘆了一口氣,“她還會告訴你,其實我早就後悔了。被困在黑水城陪著小山長大的那些年,我教他讀書寫字,他反過來教了我什麽叫做責任……越是知道‘責任’兩字的重量,越是明白我為人子、為人夫、做人父,是有多麽的一塌糊塗。糊塗到我根本不知該怎樣去彌補……”

馮嘉幼心道不是不知道怎樣彌補,是窟窿太大,補起來累。

夫妻關系她不清楚,但與她的父女關系他定沒有自信。

馮嘉幼冷漠地問:“所以你選擇繼續逃避,連道歉都讓姚三娘代替?”

馮孝安背靠著廊柱,流露出受傷的神色:“可是你沒有來,你猜到她找你與我有關,你卻會忘記。說明我這個父親在你心中,分量輕的實在可憐,我的逃避,更顯得可笑。我意識到我們父女之間或許並不是一團亂麻,更像是一張白紙……”

馮嘉幼嗤之以鼻:“我管你是借人之口,還是鼓起勇氣親自道歉,我統統不接受。你也不必想著和我修覆什麽父女關系,我們之間除了血緣之外沒有任何關系。我從前不需要你,往後更不需要你。”

她毫不留戀的轉身。

馮孝安喊住她:“我知你不願見我,所以我接下來要做的一件事,必須征得你的同意。”

聽他語氣慎重,馮嘉幼不由轉身:“什麽事?”

馮孝安突兀地道:“大理寺只有少卿,正卿的位置已經空了兩年,哪一方都拿不下來,你可知道原因?”

馮嘉幼楞了楞:“沈邱他們籌謀著留給你?”

真有可能。

馮孝安是失蹤不是死了,失蹤之前就已經是三品的刑部侍郎,大理寺卿也只是個三品。

唯一的難點是他不能突然現身,最好立個功再回來。

他去往西北之前,曾在兵部留下一封文書。

謝朝寧若肯接受詔安,來京城接受封侯,馮孝安隨他一起回來,就等於是立功。

如今想讓謝朝寧接受詔安並不是太難,因為他的出發點全是為了兒子,只要搞定了謝攬即可。

但想讓謝攬接受詔安真的是難如登天,他們父女聯手估計也挺懸。

當然,他可能還有其它的立功計劃。

馮孝安承認下來:“之前我不同意,對他們說我命不久矣,勸他們死心。”

馮嘉幼問:“你改主意了?”

“是。”馮孝安微微垂眸,“你爺爺再世時,我從未做過一件令他滿意之事。我想,這不失於一種彌補方式,站在他的位置上,做他未做完的事……”

他擡眼看向馮嘉幼,目光中帶著幾許希冀和幾許試探,“這樣一來,我將會回到馮家,不知你同意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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