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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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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間武學,博大精深。.

馮嘉幼聽了他的抱怨, 卻道:“你若不想半夜裏看,那白天帶去衙門裏抽空看?”

謝攬簡直要瘋了:“看這些根本就沒有什麽用處,全是紙上談兵。”

馮嘉幼不樂意:“你不試試怎麽會知道?”

“哪裏用得著試?”謝攬屈起手指“鐺鐺”叩著桌面,“就像武功都是一招一式練出來的, 我從來沒見過誰的武功是看出來的。”

“這和練武怎麽會一樣?”馮嘉幼也從來沒見誰將巫山雲雨這般旖旎之事, 張口閉口的拿來與“戰場”、“殺人”、“練武”相比較。

還真的是個武癡, 滿腦子存著這樣的心思,能怪她膽子小害怕他?

“都差不多, 反正我不看。”謝攬此番打定主意絕對不妥協。

他將畫冊推遠, 想要離開書案,“你信我, 這些除了會折磨我,完全沒有一點兒作用。”

“你的定力這樣差麽?”馮嘉幼朝他肩膀一推, 又將他推回椅子上坐下。

“我定力差?”謝攬將手臂架在書案上,仰頭看著她, 心裏挺想笑。

這女人可真有意思, 他的定力差不差她不清楚?

剛成婚那幾日, 她使出渾身解數勾引他, 但凡他的定力差那麽一點, 大半年過去,她這肚子裏可能都已經揣著他的崽兒了。

想到這兒, 謝攬下意識瞄了一眼她的腹部。

想到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 他忍不住咽口水,慌忙移開視線, 暗罵自己現在怎麽像個色中惡鬼一樣, 什麽東西。

“我是想到了沈公子。”這樣一對比, 馮嘉幼不由感嘆, “你不知道,他不僅看,他還會寫會畫,卻依然坐懷不亂。”

小看他了,好厲害,不愧十歲就能裝聾子大半年去騙他爹。

謝攬不屑:“你不是男人,根本不懂,他不是定力比我強,他是因為……”

是因為沈時行是個孤家寡人,不曾對誰動過一點真心。

從前謝攬也能做到,畢竟習武之人最忌三心兩意。

不然也不會流傳著這樣一句話:“下刀如有神,先斬心上人。”

當時他不明白,如今深刻的體會到了其中內涵。因為與此相對應的,是“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凡夫”。

這男女之間的事兒,謝攬發現也和高手過招差不了多少。

不是你斬了我,就是我斬了你。

很明顯,馮嘉幼現在比他略勝了一籌。

謝攬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遂生出幾分挫敗感。

自從他十三歲起,約人比武從來沒有輸過一次,好久沒嘗過輸的滋味了。

關鍵是從前輸了以後,至多三個月他就能反敗為勝。

而現在他連一點贏的門路都摸不著,好像還越輸越慘了?

馮嘉幼見他突然沒骨頭似的往椅背一靠,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心裏也打了個突。

她就知道,讓他看這些可能會讓他心生誤會,認為自己嫌棄他不行。

一開始她沒有拿出來,因為這些本就是她買回來自己學習的。

剛才他道歉說要改,見他又摸不著門路的樣子,馮嘉幼才臨時決定拿出來給他。

“好啦,你不想看就不看了。”馮嘉幼將他從椅子上拉起來,“走了,陪我去睡覺。”

“你去睡,我就在這睡。”謝攬反將她往內室方向推,“明天還是把睡榻給我搬回來吧。”

“不行。”馮嘉幼不可能答應,她要的是進展,分床睡豈不是又倒回去了?

她將心一橫,又一次拉起他的手:“夫君,不如我們今晚繼續……”

“你放過我吧。”謝攬拒絕,“我的毛病還沒改,下手重一點你就翻臉跑了,真當我鐵打的?”

昨晚已經憋了一回,那股難受的勁兒到現在還沒消,可不敢再來第二回。

馮嘉幼保證:“我今天肯定不跑。”

她往紗燈看一眼,今晚燃著燈,讓他能看清楚她,他就會比較怯。

大不了她將臉面完全舍了,主動去引導他,其餘的就像他說的,忍忍就是。

謝攬本想說“你看我信不信你的鬼話”,她卻用指尖打著圈撓了撓他的掌心。

他從手臂一直麻到心坎,真就是一瞬間的事兒。

但謝攬現在揣著一口不服輸的氣兒,強迫自己抽回手:“你讓我緩兩天。”

馮嘉幼少見他這樣堅決的態度,她再多說幾句,倒像是她逼良為娼似的。

不知又搭錯了哪根筋,馮嘉幼也不想理他了。

但想起他們夫妻間的約法三章,她問:“你生我氣了?”

謝攬心知是在和自己較勁,與她無關,忙去哄她:“怎麽會呢幼娘,是我今天去了趟大都督府有些心煩。”

馮嘉幼估計他是又見到了陸夫人的那副畫像,心裏堵得慌。

瞧他這狀態,怕是對齊封的憎恨會越來越濃:“你別嫌我多嘴,你對著齊封必須萬事小心,不可沖動。我沒有和他接觸過,一點也摸不準他的心思,只知他老謀深算,我一時之間肯定不是對手。”

馮嘉幼想了想,“就比如他親自去救那女刺客,我總覺得他別有所圖。他若再有什麽反常舉動,你不要自作主張,先告訴我一聲。”

謝攬一口答應下來:“我知道了。”

馮嘉幼:“那你等我睡著了過來睡,不要避著我。”

“好。”

馮嘉幼先去睡了,最近一個月來她每日被謝攬逼著子時左右躺下,竟真慢慢養成了習慣,躺下之後翻幾個身便能睡著。

謝攬毫無睡意,原本抱著手臂坐在那想事情。

想得心煩了抽本書看,畢竟他向來一看書就犯困。

結果忘記了眼前這幾摞子書全是禁書,忙又闔上。不過他突然挺好奇,畢竟從前他只聽過,沒看過。

反正馮嘉幼已經放棄了逼著他看,他閑來無事瞅幾眼也沒什麽。

他探頭往內室望一眼,確定馮嘉幼睡著了。

偷偷打開,開始一頁頁翻。

起初覺得頗為羞恥,沒想到越看越精神,發現這可比之前看的官員名冊有意思多了。

也不知過去多久,窗外響起一個聲音:“少主。”

謝攬驚得險些將手裏的書冊扔出去:“雲飛,你想嚇死我?”

雲飛楞住:“您沒發現我來?”

這也未免太稀奇了,以他家少主清醒時的警覺性,從他跳入院中的時候,就該發現了才對。

謝攬輕輕拍著胸口壓驚:“有事兒說事兒,是不是大都督府那邊有什麽情況,那女刺客從密道出來了?”

“沒看到有人從密道出來。”雲飛道,“但有幾個人從密道進去了,其中一人應是主子,披了件戴帽子的黑鬥篷,全身上下遮的嚴嚴實實,一看就知道此行見不得光。而且為他開啟密道門,引他入內的,正是齊大都督的貼身護衛……”

謝攬蹙起眉。

雲飛又道:“我們不敢潛入內一探究竟,先回來稟告少主。”

夜間的守衛要比白天森嚴得多,因為齊封回了府上,他身邊的護衛暗衛都在。

“我過去瞧瞧。”

謝攬起身躡手躡腳的去換了夜行衣,隨手抓一副面具戴上。

都翻出院墻了又回來,將那冊看了一大半的書闔上,扔回書堆裏去。

“派個人在這保護少夫人。”謝攬交代雲飛一聲,隨後先行一步去往大都督府。

……

謝攬對這大都督府已是熟門熟路。

根據那黑衣人走的密道,通往的是府內的一處偏院,院中有個占地不小的演武場。

謝攬靠近那偏院,感覺不到任何的守衛,便直接躍入院中,又跳上屋頂。

這會兒他才瞧見演武場中站著一個人,且正是雲飛口中的神秘黑袍人。

此時他獨自站在正中,雖穿著鬼祟,卻身姿筆挺,一看就頗具氣魄。

謝攬遠遠看著他,感覺到不太對。這人從密道入內來找齊封,本該秘密行事,大咧咧站在演武場中幹什麽?

難道是半夜睡不著來找齊封單挑的?

那人突然開口:“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一見?”

謝攬微微怔,心道不錯啊,這兩日他發現京城果然是臥虎藏龍。

只不過此人僅僅察覺到他的氣息,卻沒鎖定他的位置。

謝攬不想惹事端,準備離開,那人卻又說:“閣下幾番入佛堂,對舍妹畫像頗感興趣的模樣,應是舍妹的故人,不打算與本都督聊幾句麽?”

謝攬聞言脊背僵直,倏然凝眸朝他望去。

只見他脫下鬥篷,隨手一扔,露出了自己的廬山真面目,正是大都督齊封。

“你很有經驗,入內後怕留下腳印,以內力掃了一遍。但你不知道的是,我從來不許下人打掃佛堂,都是我閑了才去打掃。”

齊封依然沒發現他的位置,環顧四周,“你第一次入內時,我當是哪個新來的下人不懂事,後來我兒子於睡夢中遭人放血恐嚇,我才知道先前他已經被人放過一次血,時間正是佛堂被闖的那次。”

聽他說著話,謝攬察覺到四面八方襲來的壓力,其中至少有十人以上能達到與他單挑的資格。

齊封聲音冷酷:“我當時仍以為是偶然,認為你是為了躲避護衛,誤入了佛堂。但在我兒子第二次被放血不久,玄影司武道場招新當晚,你又來了佛堂一次……”

緩了緩,又繼續道,“我詳細詢問我那不成器的兒子,他那一陣子都招惹過誰,還真是不少,其中便有一條,他盯上了一個姓馮的女人,還曾揚言要將她送去教坊司。”

四周搜捕的壓力越來越近,謝攬見藏不住了,索性站起身:“我在這!”

跳上屋頂最高處,他盤膝坐下,不過分暴露身形。

齊封轉身朝他望去,趁著夜色打量他:“何不摘下你的面具?”

謝攬無動於衷,面具之下發出的聲音與平時不同:“大都督真知道我是誰?”

“實話說,我起初不知道。”齊封冷笑道,“相比較你這籍籍無名之輩,我其實更懷疑裴硯昭,他也曾闖過我府上。”

謝攬真不知道齊瞻文被放過兩次血。

齊封道:“故而昨夜裴硯昭在長街演練刺殺一案,我恰好在附近,便過去瞧瞧,見你展露身手,發現你也不容小覷,少不得就是你二人中的一個。”

謝攬這才明白,怪不得馮嘉幼一直不懂齊封為何會親自出場救一個女刺客。

原來他不是沖著女刺客去的,是沖著裴硯昭。

“你認識谷千嬌吧?就那第一名琴。”不然謝攬想不通,“你知道她是刺客,看到了她藏於人群中?”

“沒錯,我知道她是刺客,京中其實還有一些人知道。但刺殺李似修並不是我指使的。”齊封撇清關系。

當他見到谷千嬌不好逃走,大喊一聲“妙”,救下她,正是引著玄影司去懷疑他。

齊封知道沈邱的行事作風,應該會直接派人來搜他的大都督府。

而謝攬來了之後,果然又去了佛堂。

且因為是搜查,他去的明目張膽,眾目睽睽,還待了好一陣子。

齊封由此確定了前幾次去佛堂的人是謝攬,不是裴硯昭。

他背著手,走來謝攬所在的樓前,仰頭看著他:“還不肯摘下你的面具嗎,謝千戶?”

謝攬居高臨下:“齊封,你不惜引火燒身,只是為報你兒子的恐嚇之仇?”

齊封抿著唇不語。

謝攬冷冷道:“若為了替齊瞻文報仇,你既有疑心,憑你的身份直接拿人審問便是了。拐這麽多彎兒,冒這樣大的風險,是因為你心裏有鬼吧,太想知道我為何去佛堂了,是不是?”

齊封目光收緊:“你出身蜀中,與京城並無往來,為何幾次三番的偷看舍妹畫像?”

謝攬反問:“你又為何怕我去看?”

齊封寒聲道:“你從哪兒看出我害怕?”

謝攬道:“那我覺得畫中女子長得漂亮,多看幾眼怎麽了?”

齊封像是被惹惱了一般:“不說可以,等抓住你之後再逼問不遲!”

“有那個本事抓住我再說。”以現在的形勢,只要謝攬不摘面具,齊封就不敢硬說是他。

其實就算摘了面具,只要謝攬能逃出大都督府,齊封根本不敢直接帶人出府抓他。

齊封是窩藏刺客的嫌疑人,謝攬身為主管此案的千戶官,暗闖大都督府調查,符合玄影司的規矩。

齊封根本沒有立場去抓他。

直到此刻,謝攬幾乎可以確定,當年驛館那場血案絕對是齊封的手筆。

如今面對一個幾次三番入佛堂看畫像的人,才會這般如臨大敵。

一股伴著酸澀的怒意沖上心口,謝攬真想立刻沖下去盡全力殺了齊封!

但十面埋伏之下,他可能會付出極慘重的代價。

不可以,必須冷靜。謝攬閉上眼睛,胸口起伏不定。

他逼著自己去想馮嘉幼漂亮的臉孔,不斷在腦海裏回憶她各種動人的時刻,極盡全力忍耐了許久,才終於稍稍按捺下心中這股沖動。

“齊封,我今日暫且放過你。”謝攬咬牙拔出了靴刀,早知道今晚會被圍攻,該帶苗刀才是。

而齊封並沒有亮兵刃,後退幾步,將戰場讓給手下:“抓活的!”

隨他話音落下,立時便有十幾道身影躍上屋頂。

他們顯然已經打聽過謝攬在武道場的表現,拋去他故意隱藏鋒芒的部分,判斷出他打法剛猛,最擅使刀。

因此沒人去和他硬碰硬,兵刃多半是長鞭和軟劍。

且他們之間有著十足的默契,相互配合著拉長與他的距離。

這一交手,謝攬便知這群人不是什麽軍人或者護衛,而是被悉心培養出來的精銳殺手。

齊封今夜是下了大本錢的。

謝攬的手腕剛躲過鞭子,軟劍便擦著脖頸而過,只一個轉身的功夫,又從耳畔飛過一道暗器。

沒人和他正面打,十個人變換著位置捉迷藏一般纏著他,消耗他。

謝攬被纏的煩躁,手中的短刀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索性扔了。

故意露出一個破綻,引那使軟劍的朝他突襲,謝攬眼疾手快的繞去此人側邊,折斷他的手腕。

那殺手慘叫一聲,軟劍脫手,被謝攬接住。

謝攬將他一腳踹下屋頂,手腕用力,手中軟劍如蛇震顫,忽又平直,鏗然有聲。

“真是好笑,你們以為我只會用刀?”

謝攬愛用刀,是因為刀殺人更快,簡單省事兒。劍乃君子之器用著累,且不符合他的氣質。

但他劍術同樣不差,曾經敗於軟劍之下,苦心鉆研許久,又以軟劍勝過對方。

故而他這一換兵刃,局勢瞬間改變。

齊封在下方圍觀,甚至都要懷疑這人是不是謝攬,讀書人出身,再分心思習武怎麽能練到這種程度?

換了兵刃之後,與方才的剛猛打法截然不同。軟劍似筆,他筆走游龍,大開大合,身形瀟灑飄逸。

而劍氣似墨,潑灑而出,繪一副簡單水墨畫的功夫,已將那十幾名精銳殺手全部重創!

謝攬知道齊封身邊的護衛和暗衛尚未出手,半分也不戀戰,尋了個空沖出包圍,迅速逃離大都督府。

護衛正要去追,齊封緊緊鎖起眉頭,揚了揚手臂:“不追。”

……

謝攬逃出來之後,立刻去往密道口,交代雲飛帶人撤走。

雲飛他們沒敢靠近府邸,不知出了什麽事兒,但看少主這一身的殺氣,以及臉上、夜行衣上被飛濺的斑斑血跡,便知他剛才經歷了一場血戰。

“少主,您被齊封發現了行蹤?”

“我是被他給算計了。”謝攬心道也算有成果,至少確定了齊封就是兇手,“算計我有什麽用,打得過我才行。”

這就是謝攬從來不怕算計,也懶得動腦子去算計的原因。

任爾東西南北風,一刀足以破之。

雲飛來了京城短短時日,已是見識良多:“大寨主所言極是,京城的確是步步兇險。”

“那又如何,我不是毫發無損的出來了?”謝攬今夜原本對著馮嘉幼有些喪氣,經此一戰,自信又回來了,得意地笑了一聲,“西北也好,中原也罷,我還是一樣那麽無敵。”

少主當然無敵,雲飛是打從心底想要誇讚他,卻驀地睜大眼睛:“少主,您流血了!”

謝攬瞥他一眼:“他們都沒挨著我。”

雲飛指著他的鼻子:“您真的流血了!”

謝攬微微一怔,伸手一抹鼻下,摸到了熱燙的鮮血。

隨後都不用他用手摸,血越流越多,止都止不住,順著下巴尖下雨似的。

雲飛多少年不曾看到少主受傷,何況流這麽多血,驚慌失措地喊:“少、少主,您剛才是不是遭人暗算受了什麽內傷啊?!”

“內傷?”謝攬一開口滿嘴的血腥,心裏迷茫得很,仔細回憶,確定自己方才不曾被誰打中過。

忽地反應過來是他這兩天憋的了,原本也無妨,突然經歷一場血戰,氣血於體內運行過盛導致的!

先前是他錯了,馮嘉幼並不是殺人不見血。瞧這血流的,他連腿都有些發軟。

這世間武學,果真是博大精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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