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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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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塵埃落定後,蘇婉清與顧懷宇出了金銀城,一路向著大海而去。

在金銀殿內眺望的到的大海,看似近,實則遠。

蘇婉清與顧懷宇,整整走了半個月,才摸到海的邊際。

在此處,天空與大海交相輝映,呈現出粉藍紫黑色,白沙松軟,裏面埋藏有珠貝和銀螺。

此時已是深冬,海面上一片寂寥,並無船只。

蘇婉清緊了緊披在顧懷宇身上的鬥篷,自己也往手心裏呵了口氣,忍不住的搓手跺腳。

海風中帶著腥臭味,按理說冬天不適宜出海,蘇婉清的臉被吹到變形,後腦勺也有些疼,但是這大海她不得不來。

之前她覺得金銀殿的裝飾有些現代,就向老婦人打聽了一下。

原來,這金銀城靠海,海上總會吹來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金銀城內的人早已習以為常且常常物盡其用。

如果這還算正常,那麽,當蘇婉清看到金銀殿內懸掛著的一幅畫時,就可稱得上是大吃一驚了。

馬生金翼,腳踩祥雲,可不就是她的白夜獸?

她斷定,這片海域是時空分界點,而那些從海上飄來的奇奇怪怪的東西,是時空垃圾與時空碎片。

因而,無論如何也要來這裏走一遭。

“看,那邊有個碼頭,我們過去看看。”

卸貨的木板被鐵鏈鎖著,漂浮在海面上,碼頭的木樁深埋在水裏,隱隱可見青黑色。碼頭對面的不遠處有一個小木屋,穹頂之下,唯有那出,亮著昏黃的燈光。

“有人在嗎?”蘇婉清敲了敲小木屋的門,“可有船家願意陪我們出海?”

木門應聲而開,蘇婉清看到了一位老叟,一身蓑笠,手提燈籠,瞧著正準備出門。

“老人家,你這是準備出海嗎?”蘇婉清向那老人問詢道。

可是,老人眼角眉梢都沒有動一下,自顧自的往前走去。

老人在碼頭解著捆綁著船只的麻繩,而蘇婉清就像狗皮膏藥一樣跟著他東轉西轉。

他有些不耐煩,又似乎很久都沒有說過話了,開口時,嗓子有些粗啞,“不要再跟著我了,你得不到你想要的東西的。”

“老人家,您是不是誤會了”,蘇婉清笑了笑“我根本沒有想要的東西,你話裏的得到又作何解?”

“難道你們不是為了燕鯉而來?”

蘇婉清搖了搖頭“我們只為出海”,神色認真,瞧著不似作假。

“那你們就跟著我吧,”老人神情依舊冷硬,而同意他們上船,已經算是他釋放的最大的善意。

老人的船是風船,有風自然行。

確認老人不需要自己的幫助,蘇婉清與顧懷宇就坐到了船艙裏。

只是沒一會兒,蘇婉清心裏就癢癢的很。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此時此刻她分外想,鷹擊長空,魚翔淺底。

她在顧懷宇耳邊耳語了幾句,就走出船艙,動作利索的爬上帆船的桅桿,從頂端一躍而下,身子在空中做了幾個空翻,躍入了水中。

她忽而潛游,忽而沖刺,忽而追著老人的帆船,在顧懷宇身邊戲耍。過了好一會兒,才濕漉漉的,爬上船來。

“這麽冷的天,虧你想到去水裏游泳?”

顧懷宇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幹毛巾替蘇婉清擦著濕發。

“我下水之前催了一個咒,不冷的,”蘇婉清滿足的在顧懷宇拿著的毛巾下蹭了蹭。

這些日子不知怎麽的,她心緒難寧,又不敢向顧懷宇表現出來。剛剛她總算抒發了一下內心的郁氣。

“我讓你們上船不是糟蹋我的船的,出來前將船艙裏面的水漬擦幹凈。”老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蘇婉清對顧懷宇做了個鬼臉。

晚間的時候,蘇婉清捧著一塊肉餅遞給老人,老人看了一眼,沒有推拒。

蘇婉清覺著他的防備似乎降低了些,就刻意與他套近乎。

“老人家,這片海域叫什麽名字呀?”

“無望海”,老人聲音粗啞低沈,“無邊無際,沒有希望。”

蘇婉清一楞,“怎麽是這樣的名字?”

老人沒有回應,他抽出了蓑笠外衣上掛著的一根豎笛,放在唇邊,吹起了淒涼的夜曲。像蘇婉清與他相處時很多時候一樣,再也不說話了。

蘇婉清耐心的聽著,沒有繼續多嘴。

歌以言志,曲以傳情,這樣淒涼的曲子,怕是老人內心的投射。老人需要這份安靜,而她也不願意打破這片寂靜。

一曲畢,也不知是因為兩人的耐心,還是這片夜色,讓老人有了傾吐欲。

“燕鯉,鳥翼魚身,身如長梭。飛翔時身形優美,光澤流動。常常在暴雨中出沒,漁船就是靠著它們指引方向的,所以被漁民奉為聖物。”

“在這捕魚的生活,雖清貧卻安逸。直到某天來了幾個財大氣粗的商人,偶然得見燕鯉,嚷嚷著出大價錢要買,有多少收多少。”

“聖物,信奉者眼裏的神物。若沒有了信仰,就什麽也不是。”

“那一段時間,不少燕鯉被這裏的百姓捕了上來。你不出海,都能聽到夜間大海中傳來的淒厲的聲音。”

“商人要走之前,準備幹票大的,價錢又翻了一倍。我那女兒,本來心有忌憚,都有些坐不住了。我勸她‘別管那些榮華富貴,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行。不敬畏海神,會遭難的。’她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可還是連夜出了海。”

“我早該想到的,她那段時間看著自己身邊的姐妹掙錢了,煙一口一口的抽,怎麽可能不動心,那晚我就該看著她的。”

“我活了這麽大歲數,從來沒見過比那晚更大的暴雨,那一天出海的所有帆船,全都有去無回。”

“大海是會吞噬希望的。”

“沒有欲望,就不會有殺戮,無望海,其實是無妄海吧”蘇婉清忍不住感嘆。

老人楞了楞,在寂靜和黑夜裏,又不說話了,只是重新拿起笛子,吹起悲傷的曲調。

未亡人悼念未歸人,只是不知道這片海域的哪個地方埋藏著他女兒和村民的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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