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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色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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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帶斷裂,長發垂散下來,蓋住鳳離微顫的身軀,記憶中塵封的畫面在面前逐漸清晰起來。

破敗的小院落裏,白衣少年微低著頭,垂散的發蓋住他大半容貌,只露出咬著泛白的下唇,握筆的手上道道傷痕。

比嬰兒手臂還粗的棍棒打在少年瘦弱纖細的背上,又打下子道粗痕。背上全是血,染了棍棒一大半。

他一聲不吭,一個痛字都不發出來。

“連壽字都寫不好!你個廢物!除了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臉,你還會什麽?”

肥胖婦人雙手插腰,對著少年橫眉豎眼一陣辱罵。少年不敢擡頭,她就越是提著少年的長發逼著他擡起頭來。“怎麽了?你還敢犟?連個字都寫不好,哪個還指望你能奪得聖寵?”

太用力,少年的頭皮被撕裂,霎時血流如註,一滴滴流下來,滴到地面卻迅速結霜,化成冰渣。

嚇得肥胖婦人連連後退,大喊妖孽。

“三皇子是個妖孽!他是個妖孽!”

少年紅腫的手捂著*心口,眉宇一陣糾結,終於是支撐不住,他倒在地上,幾乎是快死了般。

一角華貴的錦緞衣袍出現在他視野裏,他費力睜眼擡頭,對上一雙美艷的眼,像寶石一般耀耀生輝。

那是他平生見過,最好看的眸子,裏邊有溫柔,又有心疼。

女人衣飾雍容華貴,容貌美艷如牡丹。一步步朝他走來,塗了蔻丹的指甲輕輕捧起他的臉來,細細地看,看著看著就更溫柔了,喃喃說道:“真像啊……”

他不知道她在看他,還是在看別人。但是那種溫柔和慈愛,他平生第一次看見。

女人將許多少年從未見過的好東西,珍珠美玉,古玩字畫,以及各種吃食放在他面前,告訴他,以後都是他的。

“做我兒子,我助你奪得聖寵,得到你應有的權利。我想要的,是你的記憶。失去記憶,忘記以前,只認我一個人為生母——”

鳳離臉頰一片茫然。

他呆呆地接過女人遞過來的黑色藥丸,昏昏沈沈地靠在女人的懷裏,聽著她哄他入睡輕吟的曲調。靠著靠著,他就睡過去了,迷迷糊糊中,是女人抱著他瘦小的身軀,離開了那座破敗的小院子。

從那之後,他有了母妃,他開始學習如何討好她,讓她開心。

母妃喜歡優秀的孩子,喜歡像皇兄那樣刻苦學習,在父皇面前得到表揚,然後向母妃投去讚美的眼神。

他開始努力,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母親,甚至所有人都忘記了其實他也不是姜貴妃親生的,只是她抱養來的,為了爭奪聖寵,為了和皇後相抗,才認的孩子。

那些年,鳳離果然爭氣,為姜貴妃爭取到了盛寵,自己也成為離國皇帝眼中最優秀的孩子。

父皇不只一次對他講過。“你母妃把你教得真好,不愧是朕最優秀的孩子。”

向他投去肯定,喜悅的眼神。“若是你身體再好一些,朕肯定把位置傳給你。”

父皇揉著他的頭發,眉目間一片慈愛。

鳳離擡頭,眉梢一片冰涼。

他記得,那次父皇那番話故意提得很高,他當初並未察覺。後來他受了刺殺才知道,當時太子就在殿門外。

雙重制衡,帝王之術。他那個表面慈愛的父皇,把手段玩得是相當的厲害。坐看皇子爭權爭得頭破血流,保護自己的位置不受半分動搖。

彼時,屋外雷聲停歇,雨聲變小。稀落的滴水聲打在屋檐上,時有時無。

鳳離蜷縮的身軀這才舒展開,神經放松了些,雙眼冰霜卻結得更深。撿起斷成兩節的發帶,扔到了廢簍子裏。

第二日,小廝按照鳳離的吩咐,給葉歡送去解藥。

喝下後,葉歡明顯感覺藥效相當的快,服下去舒服了很多,全身毛孔通暢了許多,手腳也逐漸恢覆力氣。

她試著擡手,如往常一般輕盈而無沈力。又動了動脖子,也發現靈活了許多。

餘光透過窗外,有些許水滴從屋檐滴下來。她適才想起昨夜下了暴*雨,風刮了老久。

擡眸問小廝,“姜醫師休息得可好?”

小廝搖頭,神色有些黯淡。“今晨過去的時候,姜醫師沒起來,藥是藍侍衛給小人的。他說姜醫師生病啦,目前在休息中。”

葉歡喃喃念道,“生病了?”

小廝點頭,又接著道:“姜醫師身體歷來就不怎麽好,為了郡主的病,他這幾天都沒休息好,一直在試藥。估計是太累再加上昨夜下了大雨,屋子裏受了潮氣,所以生病了。”

葉歡聽得十分愧疚,還有點小揪心。她想去看看鳳離,但是被青霜按住了。

青霜厲聲道:“郡主,你這才服過藥,得等差不多好才行。”

小廝附和。“青霜姑娘說得沒錯,郡主喝了藥要好好休息。外邊的地面還濕著呢,出去也會滑倒的。”

說完就提走空藥回去覆命了。

葉歡想想也是。

她自己都沒怎麽好,貿然出去又病了的話,反倒是再給鳳離添麻煩。老老實實躺回床上去休憩,打算外邊地幹了再出去。

昨夜雨下得實在大,而太陽遲遲未出,直到下午的時候地面才幹了些。

葉歡換了新鞋,穿了身素凈衣裳,捎上點心食盒去了鳳離的住處。

剛走到院門口,仰面迎上幾個侍衛搬著一盆盆蘭花進進出出。

看到葉歡,紛紛行禮。“皇子妃好。”

葉歡點頭,走了進去。

院子裏很清雅,花木清香的氣息撲面而來,此間主人正在小亭裏調試琴弦。這個方向是背對著的,只能看到如瀑的黑發和束發用的紅色垂蘇發帶。

小亭子由兩道小拱橋連接,下方是水流。潺音滾動,似乎比他手下琴弦的聲調還要好聽許多。

葉歡站定,沒有再朝前了。

任由花枝擋住一半身軀,想聽鳳離打算彈奏什麽曲子。

試弦結束,少年衣袖挽得更高了些,露出纖長細白的腕骨來,闊袖空蕩,隨風微微浮動。

這個背影,當真有謫仙之感,望而不敢莫及。

少頃後,淡淡清音從他指尖傳來,逐漸起伏,時而高時而低,無論高低,接銜得都無一絲分差。到了最高潮的部分,溪水變得急湧起來,像是要沖破什麽,漸漸水花聲越變越大,越來越高,直破頂端那道門。

然後,不知是沖破成功還是失敗,聲音低沈平靜了下來,又恢覆之前的高低輕仄,緩緩寧靜。越變越小,最後他擡袖收音,放下手來,葉歡仍舊有些沒反應過來,直到他起身,轉身那一刻。

葉歡感覺呼吸都停滯了。

那是一張怎樣的容顏啊。

他站在那裏,四周景失去應有顏色,只留下了他的色彩奪目,明珠如玉的光輝。

若是說美,則是美得人神共憤,若是說俊,用俊美無鑄來形容仍覺得不夠。說傾國傾城,但又不對。

看他第一眼,不是驚艷,而是太耀眼了,自己不敢離得太遠。再看一眼,覺得不可褻瀆。第三眼,則是眼裏只剩下了他,再也想不起其他人的容*貌是怎樣的。

葉歡捂住嘴,止住想要失聲叫出來的沖動。

她知道鳳離長得冠絕天下,卻不知一個人能俊美到這種地步,太讓人淪陷了!

她走不動路了,感覺腳下全是灌了鉛。呆呆地望著鳳離,望到眼睛發澀,直到有人拍她肩膀,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剛才的舉動有多傻。

一側目,鳳離那張臉在她跟前晃啊晃,葉歡被晃得直接暈過去了。

“我肯定是做夢了,一個人怎麽能美到這種程度。我要是暴君的話,一定只愛美人不愛江山,他要什麽都給——”

清醒後的葉歡窩在被子裏喃喃念著。

“這可是你說的,我倒是要想知道你做了暴君的樣子是怎樣的,要不要臣妾給您打個江山?”

一聲清亮帶著調笑的聲音自葉歡背後響起,她嚇得直坐而起,這才發現她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躺著。側目,鳳離躺在她身邊,眨了眨眼。

“啊!你個流氓!”

葉歡又羞又惱,抓起枕頭就朝鳳離一通亂砸。

軟枕頭砸人不僅不痛,更像是被棉花拂過。

鳳離扯過小丫頭手裏的枕頭,假惱地瞪了瞪羞得滿臉通紅的葉歡,“不許砸了,你砸痛我了。”

小姑娘整個人埋在被子裏,都不敢出來。“你胡說。”

簡直丟死人了,她不僅看到鳳離的相貌被美暈了,還被人家扔到床上。

衣衫倒是完好,但是他幹嘛嚇她,睡在她身邊,她還以為——

“呸呸呸……你想什麽!”葉歡嘟噥著,慌忙逃下床榻,趕緊穿鞋溜了大吉。

臨出門的時候,葉歡指著笑得像朵花亂顫的某人,警告似地叉腰。“下次你再敢嚇本姑娘,本姑娘就把你浸豬籠了!”

鳳離撐著手,眼皮都未擡。“真是個小憨貓,哪個告訴你男子會被浸豬籠的。再說了,你我也算合法夫妻,禮成之後,你還能跑得了?”

聽得這話,葉歡跑得更快了。唯恐跑得慢了,拼命地跑。

跑了一段路她停了下來。

好像鳳離說得也沒錯,她是他合法的妻子。要是她敢跑了,被抓去浸豬籠的絕對是她。

呸!看到他的臉你就傻了,說得這天下除了他就沒有美人似的。

你太沒出息了!

葉歡回去的路上還在想,當時看到鳳離真容的時候。越想笑得越像個傻子似的,什麽時候走回去的她都不知道。

一天下來,葉歡吃飯都在傻笑,嚇得侍女們以為她是不是病愈後的後遺癥迸發了。

鳳離聽說,笑得更開心了。“藍七你說,她應該是不會跑了吧。”

藍七無語,看了一眼那個坐在梳妝臺試圖錦上添花的少年。“殿下,您又不會化妝,長得也已經夠禍水了。還是別添了,她不會跑的。”

鳳離左看右看,怎麽都不會動手,也不知道該從哪裏添起,有些好奇女子是怎麽添妝容的。“為什麽?”

藍七白了臭美的某人一眼,“因為您錢多啊,您就算是長得不好看,她也不會走。”

不說還好*,一說鳳離啪得一聲將手裏的梳子放下來。

想到那夜,她偷偷撬鎖整理家私,對錢財兩眼放光,卻生生把自己忽視了去。

她數錢數了多久,他就在窗邊坐了多久。

掉錢眼裏的女子,俗氣!

哼——

可俗氣歸俗氣,他卻又不能拿她怎麽樣。

罰她,他是舍不得。欺負她,他怕她哭哄不好。尤其是這種小姑娘,怕是最難哄了。

真是個會折騰的小姑娘,知道他不會欺負她,有的時候就敢拿東西砸他。

“殿下,不好了!”

這時,有人來報,氣喘籲籲地道:“二殿下他……二殿下他——”

鳳離讓他氣喘勻了再說。

侍衛深吸一口氣。“二殿下他出事了。”

“出事?”鳳離聲音拔高,站起。

如鳳辭那般,不折騰別人就不錯了,什麽時候也會落了危險去。但,鳳辭這些日子確實經常朝他這裏跑,甚至昨天藥材的事他也插手,被盯上確實難免。

他沈聲道:“說,他怎麽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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