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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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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葉歡連夜做噩夢,直到快天明時方休。想醒又醒不過來,著實難受。

摸了摸一直貼身藏在衣襟的錦囊,想不透為何加上安神香一起都沒什麽作用,看來以後是得停了。

至於昨夜做了什麽噩夢,葉歡怎麽都想不起來,倒是醒時,滿臉淚水迷茫。

錦兒瞧著陵鏡中葉歡憔悴如素的臉容,心疼地拿脂粉勻,直到將其遮蓋住後,才停下來。“小姐,昨夜可是做噩夢了?”

葉歡揉了揉眼。“嗯。應該是安神香失效了,以後都別點了。”

錦兒面露擔憂神色,將葉歡烏黑的長發挽起,“那奴婢想想其他辦法。”

葉歡搖頭拒絕,“不用了,光靠這些旁外之物是沒用的。我打算找個大師,也許開解了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自從重生以來,葉歡發現自己變得格外謹慎細微,甚至對前世的死耿耿於懷,以至於經常噩夢不斷,過不去這個坎。

如此想,葉歡便著錦兒去打聽,有哪位大師比較擅長替人解惑。

錦兒趕緊點頭去辦。

葉歡扶著妝臺站起身來,腳步略有虛浮。應是昨夜被下毒後,略有些後遺癥。

她捶了捶後腦,有些懊惱。

一做噩夢就疼,尤其是後腦,每次疼得就像被剝開皮骨似的。不是那種身軀的痛,而是神經緊張到以為疼。

“當”地一聲,發髻上的銀雀步瑤掉下來。

她伸手去撿,碰倒了裝著安神香的香爐。劈裏啪啦摔了一地,碎片和冷灰交織在一起。

淡灰不慎吸入鼻子裏,癢得她打了個哈欠。摸摸鼻子,此時的葉歡並沒察覺到,安神香殘餘的味和之前有所區別。

葉歡讓下人收拾掉地上的殘籍,披了鬥篷出去走走。

早晨是有些涼的,葉歡冷得緊了緊身上的鬥篷系帶,伸手去觸葉子上垂落的露珠。

餘光卻瞥見一抹灰色人影。

她側了目光瞧看。

那少年身形欣長,烏發未束,擋住了大半張臉,只能看到眼睫很長,長相看不大清楚。

葉歡憑著背影和眼睫的陰影,一眼就認出了是誰。

“鳳離,他竟然回來了?”葉歡喃喃自語,踮起腳尖多看了眼,打算跟蹤一下。

為了避免被發現,折了根樹枝,擋住身軀偽裝成小樹,偷偷一路跟隨。

跟了一段路,鳳離停了下來,伸手拂了下額發。

葉歡立即把脖子伸得老長,想看鳳離的真容。結果那個角度左望右瞧,她除了*只看得到一截挺翹的鼻子,其他什麽都看不到,氣得直跺腳。

“我這一路跟來,就只看到了個鼻子,也太虧了吧!”

鳳離整理額發後,繼續朝前走,穿過一條小路和回廊,到一屋外擺放了兩盆翠竹的房門前停了下來。

叩門,“老師,我回來了。”

葉歡一看,那是蕭老頭的房間。

裏邊傳來一聲略帶蒼老的聲音。“進來。”

鳳離推門進去。

葉歡守在外邊,等著鳳離待會兒出來,看能不能瞧見他不戴幕離的模樣。

然而,鳳離一進去就是很久都沒出來,似乎是在和蕭決商討什麽事情,聲音很小,葉歡聽了半天都沒聽出完整的一句話。

要不要走近點偷聽?

葉歡提起裙擺,躡手躡腳地朝窗戶那邊移步。

才走一步,裏邊傳出一聲慘烈的尖叫。“啊!老師你輕點!”

葉歡被嚇得沒差點摔在地上,好在旁邊有梁柱,及時抓住了才沒有跌倒。

鳳離叫得這麽淒慘,難道是被蕭決打了?

她踮起腳尖,準備在紙窗摳個洞瞧瞧情況。還沒靠近,又是一陣慘叫。

“不是都說了輕點嗎?老師,你能不能稍微溫柔一點?”

葉歡伸出去摳窗戶的手指逐漸僵硬,臉色變得很難看。

難道是……

腦袋裏立馬過了一遍亂七八糟的畫面。

葉歡一臉憤慨,看不出來應該是為人師表的師長,年紀大到土都埋到頭頂了,竟然染指才十六歲的鳳離!

徒有師表,禽獸不如!

葉歡心裏把蕭老頭千刀萬剮,一邊摳了洞朝裏瞧,到底過分到了什麽程度。

內室。

少年坐在銅鏡前,捂了一半的臉容。銅鏡中露出的另一半臉,有撕了一半的易容面/具,隱隱可看出捂住的那一半皮膚有些泛紅,看樣子應該是過敏了。

葉歡捂臉,原來是她想歪了,撇了撇嘴,繼續瞧看裏邊的情況。

此刻的鳳離,完全沒了平時的冷靜自然,身子半斜微抖,有些坐立不住,低吼了聲。“蕭老頭,你這是故意的吧?”

對於鳳離的質問,蕭決攤手以表無奈。“這也不能怪老夫啊,誰讓你這皮膚這麽嫩。貼了兩天而已,就成了這個樣子。”

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

鳳離閉著眼,不敢看鏡子自己的樣子。很想把蕭老頭撕成碎片,但奈何臉上還有一半易容沒撕掉。

咬了咬牙,“繼續!”

蕭老頭正了正神,想著長痛不如短痛,直接“嘩”地一整張撕了下來。

鳳離痛得沒差點暈過去,這死老頭要不要這麽狠!

他捂著臉,聲音不住發抖。“蕭決,你最好祈禱你夠幸運,本宮會回來找你算賬的!”

撂下這句狠話,鳳離擋著臉推門而出。樣子狼狽到了極點,跌撞著跑了出去。

躲在柱子後的葉歡探出半顆腦袋,摸了摸下巴,讚嘆美男就是美男,連狼狽起來都不減半分風華,反而有種失態美。

蕭決拎著撕下來的人皮面/具走了出來,彈了彈肩膀上的灰,指*著風離的背影,搖頭嘆氣。“哎,這小兔崽子人沒長多大,倒是威脅起師長起來了。直呼其名,還想找老夫算賬!呸,老夫下次把你的功課多布置一點,看你還敢不敢對老夫不敬!”

葉歡撿起腳邊的一顆小石子,朝蕭決丟了過去。

登時,被砸中的蕭決,揉著後腦暴跳如雷。“是哪個混蛋敢砸老夫!?”

左瞧右看,沒看到人影,還以為是從檐梁上掉下來的,自認倒黴準備回房,結果背後又中了一顆。

這次比上次還疼,差點沒砸斷他的老骨頭,低頭,一個小半個拳頭那麽大的石頭躺在腳邊,還滾了兩下。

登時,蕭決嘴角抽處。

這下手也忒狠了點吧?

環顧四周,連個人影都沒瞅見,仿佛一切都是錯覺。但是後背的疼痛提醒他,方才真的有人砸他。

於是屋梁,房頂以及灌木叢都去扒了一遍,都沒找到半個活物。

又一次自認了倒黴。

卻不知砸得逞的小女子,嬌小的身子就藏在離他很近的回廊的夾縫裏,只是那處被爬山虎遮得有些錯亂覆綜,沒察覺出來。

等蕭決回了房後,葉歡這才出來,雙手插腰,暗自唾了一口,“敢欺負本姑娘的男人,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誰!”

明知鳳離皮膚過敏了,還整張撕。看來這老頭平時肯定很欺負鳳離,以後看見一次,就收拾一次。不然遲早得騎到鳳離頭上,來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話就不好了。

內室。

蕭決後背生涼,練字的手莫名發抖,不知是因何緣故。以為是天氣原因,取了兌架上的鬥篷來披上,但那股子寒意還是沒消。

葉歡摸著下巴,思索著鳳離方才跑去哪裏了。

一個那麽愛美的人,此刻臉過敏了,應該是躲在某個角落裏傷心難過吧。

葉歡決定去找找看。

樓蘭這個驛站並不大,葉歡只拐過兩條回廊和一座小曲橋,就看到了鳳離。

他依舊如平日,戴著素日的幕離,一襲灰白衣站在橋上,目光朝著橋下,似乎在沈思。

側影極為好看,水中倒影出他纖長高瘦,如同芝蘭玉樹的身形,垂發如瀑輕瀉白衣。

此景,此人,宛若一幅動人美畫。少頃,他從腰上取下枝長笛,橫放唇邊吹了起來。

清風浮動,吹起他寬廣的衣袖,露出兩節皓白的手腕來,骨節削瘦而分明。

笛聲如悠悠溪水般,潺潺流過聽者心間,一點點滲入。

葉歡聽著聽著,就越走越近。

最後伸手,將他吹散的發絲拂到腦後去。距離極近,可感覺到他身上的呼吸聲,勻稱而澄明。

那股淡淡藥香更如毒素一般,令她不由自主靠得更近了些,幾乎是整個人貼在他身上的。

然後她淡然抓起他的衣袖,擦起了鼻涕。

少頃,耳邊響起鳳離的聲音,有些哀怨。“姑娘,別蹭了,我的衣服都被你蹭臟了。”

葉歡騰得一聲退開,紅著臉仰頭道。“怎麽的就臟了,你說胡話!”

鳳離*指著被蹭到袖子上的鼻涕,“你自己看。”

葉歡哪裏肯看,立即就氣鼓鼓地跑掉了。

身後傳來小姑娘憤憤的聲音。“你這人太無趣了!不和你玩了!”

鳳離瞅著被葉歡擦上去的鼻涕,皺眉,騰得一聲扯斷那截袖子。

有些忍俊不禁。“這丫頭實在是太調皮了,故意朝我身上擦鼻涕,真叫人頭疼。”

葉歡整完鳳離後,心裏大為痛快。這個家夥連戴著幕離,下/面那張臉還帶了狐貍面具,啥也瞅不著。

防人也防得忒狠了。

真不知道他那張臉是金子還是玉做的,瞅一眼還能把他吃了咋的?

藏得那般深,越發抓得她心癢難耐了。

快晌午的時候,錦兒帶回來消息,“中原有位游方道長暫時在東街擺攤,不僅會算命還會開解命主的心結。”

揚了揚手裏的號牌,“小姐,那道長生意實在是太火爆了,咱們這號牌都排到明日了,道長說明上上午去找他。您看——”

葉歡擡眼認真看著錦兒,“他看得準嗎?”

錦兒自信點頭,“可準了,奴婢可是親眼看到他當場推算了好多人的命格,都一一中了。”

葉歡拿過格架上昨日看到一半的醫書,翻看起來,“萬一是那種江湖騙子呢,找人演的。”

錦兒忙不疊地搖頭,“才不是,是真的。”

見葉歡毫無動容,錦兒又道。“那位道長仙風道骨的,長得一臉正派,而且收費極少,只需半吊銅板。”

葉歡翻了一頁書,眼皮未擡。“收費少並不代表不是騙子。”

錦兒急了,“小姐你都沒親自見過,怎能隨便就斷定別人就一定是個騙子。若他是個騙子,那麽多人找他看,若真騙了,豈不是連人帶攤子都一塊兒砸沒了。”

葉歡放下書,認真地道。“不是不信,只是你也清楚,路途不能耽擱,他若真的不靈,不能解決我的問題,我豈不是白花時間浪費在這裏了。”

錦兒拍著胸脯,滿滿自信地保證。“小姐放心,絕對是可以的。他要是不靈,我就親自掀了他的攤子,滿大街地喊壞他的名聲。”

葉歡上下左右打量了錦兒,有些忍俊不禁。

小身板小胳膊,哪來的自信去掀人家攤位,不給人撂倒就不錯了。

不過她也實在是受不了老是做噩夢,想了道。“那試試吧,我待會兒和青霜說說,延後一日趕路。”

帶上青霜,若真是個騙子,以青霜的暴力,絕對能收拾下來。

次日。

侍立在葉歡身後的青霜,默默地擦起了劍刃,一邊用警告的眼神瞪著那位“仙風道骨”的道長。

葉歡死盯住眼前這人,有些實在的無語。

說好的“仙風道骨”的道長呢?

連裝束都未變,帶著灰色幕離,一身灰白長衫,除了衣服上多了一朵八卦圖案,以及攤位前立了塊布幡“神算子”,活脫脫的一個江湖騙子形象。

她就知道錦兒不靠譜。

肯定是收了鳳離的好處,故意把自己騙*來這裏。

卻偏偏,鳳離身後左右圍了大堆的人,舉著號牌仰長脖子,等著被叫名字。

葉歡壓低了聲音,“你到底還有什麽身份?”

鳳離將寫完葉歡的生辰八字的宣紙放下,聽得她提問,輕笑道。“姑娘能想到多少就有多少,不能想到的,在下也是。”

意思是,我身份賊多,你拆完一個我還有一堆。

葉歡沒差點氣暈過去。

她之前還當鳳離是個什麽神仙般的公子,如今算是明白了,這人是個渾精渾精的,比狐貍還狐貍。

然而這江湖騙子也算個正經騙人的,拿起她的生辰八字,細推過後又取了宣紙,寫下“亡魂夙歸,未盡之仇”八個字。

葉歡看到這八個字的時候,那立即將其撕得粉碎,壓下眉下的驚慌,故作鎮定道。“你這人胡寫什麽?”

雖然質問,心裏卻是極恐。鳳離竟然知道她是亡魂重生,回到人世間來覆仇的。

他難道也是重生的嗎?葉歡有些細思極恐,不敢正眼看鳳離,想著要不要趕緊走掉。

但是她還是忍住了沒動,動了就等於,認同了那鳳離寫的那八個字是真的。

葉歡突來的舉動讓青霜稍有疑惑,“郡主,方才為何那般反應?”

圍觀的人也交頭接耳地議論起來。

“就是,她為什麽那麽大反應?還直接給撕了。”

“我也有點好奇,到底那紙上寫了什麽,這姑娘惱羞成怒成這樣。”

“莫不是寫了什麽汙濁之詞?”

“不可能。道長是個正派君子,才不會做出這種事來。”

鳳離沒有解釋,只是笑了笑,手指尖夾了三枚銅錢,放進搖盅裏,讓葉歡自己搖。

隔著一重薄紗,葉歡感覺自己被鳳離看透得毫無秘密,背脊有著發寒,遲疑了好大會兒,才接過去。

聽著蠱中銅錢撞擊的聲音,葉歡有些莫名的錯覺,感覺如同地獄招魂,身軀有些發抖,眉心浸出汗來。

她忍耐著,告訴自己不要去聽這聲音,卻偏偏大腦不受控制,聽得恍惚憧怔,搖過三巡不到,手中蠱重重地摔在木桌上。

眼前似乎又回到了前世。

她被人送上祭臺。

看到了臺下所有的人,期盼著她去死,每個人的臉上,都是興奮發獰的笑。

手腳被牢固地綁在冰冷的木架上,動彈不得,火油和柴火的劈裏啪啦的聲音在耳邊交織的聲響,如同地獄催魂一般。

身上好痛,聲音卻啞在喉嚨裏,想要求救卻發不出來一丁點兒聲音。

眼淚被火苗無情地吞滅,一點點將她燒得寸灰截截,吞噬著她渴望活著的生機。

火海中,她看到有一女子撐著紅傘前來,將她的魂魄帶出來。

她躲在女子的傘下,望著臺上,火勢太大,已經看不到那具被吞沒的身軀。

待火苗盡後,她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白色骨灰,眼中恨意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切。

女子看了她一眼,漠然道:“我受人所托,將你魂魄帶出來。”

“帶出來又能如何,*我已經死了。”她捧著臉身軀發抖。

一想到仇人活得那般自在,而她卻要背負著“妖女”的罵名冤屈死去。

卻只為那一場所謂的天雨,拿她的性命來抵。憑什麽?難道我的命就不是命嗎?我為何要犧牲自己,來成全所謂的天下蒼生?

可若成全了蒼生也行,可明明就是陰謀啊!謀害她的陰謀!

“天並沒有下雨。是沈君然和葉泠想置我於死地!他們想害死我!”

葉歡斯竭無力地喊著,淚水從透明的臉頰流下來,她看著沈君然和葉泠那越發的得意笑容,恨不得將這對狗男女撕成碎片。

女子攔住她,“不可,若真這樣做了,你便永遠只能做個孤魂野鬼,入不了輪/回。”

“可是他們好好的活著,我咽不下這口氣。”

“切莫為了一口氣而害了自己。”女子拉住在邊緣暴走的葉歡,“我有一種方法,能讓你的仇人得到他應有的報應。”

聽到這句話,葉歡逐漸冷靜下來。“那是什麽法子?”

“跟我走,我帶你去。”

葉歡半信半疑地跟著去了。

那是株立於一片曼珠沙華中的參天巨樹,無葉無花,樹幹呈血紅色,看皺皮程度,已經不知道活了有多少個年輪了。

上邊掛著九盞佛花燈盞,裏面的蕊是水珠聚集成的。

樹下放著一個精致雕花水壺,那一片的曼珠沙華格外的紅。

女子帶著葉歡到了那株巨樹下,指著上邊的九盞燈。“這九盞佛燈是我的九個任務宿主盛載的願望,如今都已經積攢了願望淚水,已經成形開花了。再過一段時間,結了果子就能收獲了。”

她朝葉歡伸出手,手心呈現一枚三葉水印記,“你可願成為我第十個宿主,我助你帶著記憶重生覆仇,而你覆仇成功那日,我的佛花就會結出第十朵。”

葉歡第一次聽到這種驚世駭俗的事,震驚不已,後退三步。“我不懂。”

女子也不勉強,如澄光的眸眼微微笑了笑,“待你想好,我們再說。”

她撐著傘朝不遠處的木屋走去。

葉歡不知道該去哪裏,想了想跟過去。

女子到了木屋前,收了傘進了屋,沒多久就出來了,拿了一個小鏟子,在屋前挖著,不知道在挖什麽。

吸引葉歡的不是她在挖什麽,而是立在屋前的一座沒有築墓的青墳。

青墳的石碑上刻著“亡夫北若之墓”。

北若是誰?

葉歡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但是想不到熟悉的緣由,應該是聽說過吧。

這時,女子已經挖了兩壇子酒來,隔著封泥,葉歡聞到了很濃烈的香醇味,這是女兒紅啊。

女子問葉歡要不要喝,葉歡搖頭拒絕。

“那我一個人喝。”女子提著酒壇子坐在門檻上,背倚靠木門,三千青絲披散下來。

葉歡看到了她滿頭青絲之間,是有一些白發的。這才註意到女子的眼神與常人不同,有些格外蒼老。

兩三口下肚,女子已經不勝酒力,眼神變得迷離*起來,臉頰紅得像天邊殘霞一般,迷迷糊糊地說著葉歡聽不懂的話。

“你是神,高高在上。而我不過是個凡人。你卻為我犯下滔天大罪,死在了我這個凡人前面。這些年我都不敢有所懈怠,生怕一睡得久了,醒來就連你的墳都守不了了。”

“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葉歡問道。

喝得醉醺醺的女子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神,什麽神。我也沒見過,那個男人說他是神。但是他騙我,他死在我前面,我更不信了。”

“我在這裏給他守了二十年的墓,整整二十年了。有人告訴我,積攢佛花夠了數目,他就會回來了。後來又有人告訴我,他因我受的苦遠遠都不是二十年前,而是有好多世了。”

“百世不幸,千載仇怨。這世間,從無公平可論,從無道理可言。有的只是算計人心,蠱惑以及未盡的命運。”

未盡的命運……

葉歡喃喃念著這五個字。

女子歪頭看她,“我有的時候挺羨慕你的,雖然你是屈死在世人的愚昧之下,但是你好歹有人願意為了救你,付出不該有的代價。”

“代價?誰?”葉歡茫然。

甚至可以說是震驚,是誰要救她,為了她付出了代價。

女子笑而不答,半天後才道。“你以後會知道的。”她搖搖晃晃地抱著未喝完的酒壇子起身,朝青墳走去。

“阿若,今年的女兒紅我嘗過了,很烈很醇,剛好二十年,你也嘗嘗。”

說完,女子將整壇子倒在青墳前,繼續述說著葉歡聽不懂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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