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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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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包間一場飯局結束,兩組人一句正經事沒聊,全程聊的都是閑天。

田樂這邊,確實按照李宥交代的,以不招文景韻反感為前提展現自己。回程路上他特地問助理自己今天有沒有過分,懂事的助理為了維護他的自尊心,當然是說沒有。

與此同時,剛從飯局離開的另一組人對田樂卻沒有這份“維護的善意”。向荷毫不客氣地評價田樂:“他今天整個就是孔雀在開屏!”

文景韻的目光始終落在車窗外。

向荷仍然自顧說著:“我本來還想套套他的話,問下你試戲結果,他居然給我一直講吃的,先是刁難服務員,連人家小學徒都要刁難,他以為自己是誰啊。”

“小學徒”三個字聽得文景韻心頭一跳,她想開口接話,半天沒能說出來,於是繼續聽向荷吐槽:“我猜他這頓飯,目的就是為了跟你顯擺自己,叫上我不過是怕你拒絕。”

文景韻看著外面流光溢彩的夜,街市熱鬧,聲音全被隔絕在外。她整個人被再見張妄的意外充斥著,還在懷疑身邊的一切是否真實。

車到向荷家小區,平時向荷都讓司機開進裏面,今天她特意讓停在門口,招呼文景韻下車,文景韻腦子停轉,沒多問,由她指揮。

兩人步行進小區,走了一會兒,向荷突然說:“景韻,你今天狀態不對。”

文景韻腳步頓住。

“吃飯的時候我就註意到了,是不是蘇嘉成的事情,你還沒過去?”向荷眼裏的擔憂很真切,“你怕我說你,所以不敢跟我講?”

“不是。”

“你別瞞我。”向荷道,“辣可在家,我們回去聊這個不方便。認識這麽久,你是什麽人我太清楚。今天晚上吃飯,前半段還好,從田樂開始刁難服務員、廚師開始,你就不一樣了,失魂落魄的,臉色也很差。”

“失魂落魄?”

“沒錯。”

“很容易被人看出來?”

“當然。”向荷說,“不過田樂離你比較遠,人也沒那麽粗心,跟你又不熟,應該沒怎麽發現你的異常。”

“不是他。”

“什麽意思?”

十二月底的上海很冷,文景韻穿得不多,剛才車上暖和,她不覺得,這會兒下了車,在戶外站了一段時間,她很快感到冷意。於是在原地跺了跺腳,擡頭往天上看,看見一輪清冷的月亮。

看著月亮,文景韻猶豫的時間很短,說:“大象,記不記得我跟你提過,我有一個竹馬?”

“嗯?”

“今晚見到他了。”

“在哪?”盡管文景韻幾乎沒有和向荷講過任何關於竹馬的事情,向荷知道此人之於文景韻的意義,她滿臉驚訝地四處張望,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麽人。

“在餐廳。”

“餐廳哪裏?”

“那個廚師,不對,那個主廚的徒弟。”文景韻一口氣說到這裏,“你看到他胸前的銘牌了嗎?他叫張妄。”

向荷的臉色在夜色中裂變。

“我和他認識快二十三年了。”

聽完文景韻的概述,向荷好奇道:“所以,你們真就四年沒聯系?”

“之前有人扒到他,發過一次微信。”

“你說《夜色撩人》播的時候?”

“嗯。”

“當時你們沒聊起來?”

文景韻搖頭。此時兩人一起站在樓梯間躲冷,文景韻已經凍得沒什麽知覺,她想看月亮,就還是站在漏風的地方。向荷勸不動,只好由她去了。

“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小徒弟好像確實是你喜歡的類型。”

“徒弟就徒弟,為什麽要加‘小’?”

“哈,可能是他看上去顯小吧。你不知道,晚上田樂為難他,雖然他都答上來了,也不算落下風。看上去總像是田樂欺負了他一樣。”

“他是什麽類型?”

“說不上來,光看外形我也說不準,反正和田樂不一樣,南轅北轍。”向荷說,“就很……清純——這個詞是不是一般不用來形容男人?”

文景韻自覺沒用,因為向荷說出“清純”兩個字時,她竟感到一股沒來由的緊張,還伴有一些生理反應。她緩了緩,說:“晚上我表現真的很弱?”

“搞半天你在意的是他啊?”向荷打趣道。

文景韻不說話,默默看月亮。

向荷看她被夜風吹得翻飛的長發,心裏是真怕她著涼。她又十分清楚文景韻這會兒難受,情緒得抒發,強行帶她回去不妥。畢竟多年老友,心思迂回百轉之後,向荷想到一個點,“說起來,今天晚上,你那個竹馬……倒是一點痕跡都沒露。”

文景韻轉過頭看她,果然在瞬間變了臉色。

“按說你們也四年沒見了,他居然還能接下田樂的盤問。”向荷知道這招起效,搜腸刮肚想細節支撐自己,“要不是你說你們之前認識二十幾年,還有些情情愛愛沒了結就分開,我肯定不覺得你們是認識的。難道他沒認出來你?”

“不可能。”

“那這……你這個竹馬該不會,已經翻篇開始新戀情了?他可比你淡定多了。”

聽到這話,文景韻神情瞬間冰凍三尺,她看著向荷,把向荷凍得一激靈,情不自禁打了個冷戰。

文景韻從來沒有想過,張妄會獨自走出回憶,開始人生新旅程。向荷的猜測渾如另一個世界的聲音,將她沈溺已久的回憶以利刃劈開。使文景韻驟然意識到,記憶裏那塊屬於她和張妄的時空被她獨自封鎖了好久。她怎麽就能這麽確信,張妄會和她一樣安心待在原地呢?

向荷還在加碼:“你看啊,他正經大學畢業,學校和專業都不差,三年多了,怎麽會淪落到去餐廳給人家當學徒呢?這說明什麽——”

“說明什麽?”

“他的人生軌跡有了大變化,你不知道,他也沒想告訴你。”

文景韻眼裏的冰霜一下退去,連同眼神,轉瞬即暗。

向荷識趣地在此打住,沒有再多說一個字。

末了,文景韻伸手拉上樓道的窗戶,吸了吸鼻子,說:“回家吧。”

兩人乘電梯上樓,文景韻始終沒開口說話。向荷一路在反思自己是不是說話太過,電梯到層,她見四下無人,在回家之前,一把按住文景韻,說:“你今晚很美,和他多年沒見,他在餐廳當廚子,還是個徒弟,你已經是明星,艷壓全場,這比他贏得多。”

文景韻楞楞看她,良久,她說:“以後我再這樣,你一定要罵醒我。”

“哪樣?”

“忘不掉他。”

這話直叫向荷聽得心疼,臉上泛出苦笑,她替文景韻捋順長發,說:“你忘不忘得掉她,我怎麽會知道呢?需要你自己努力啊。”

“我努力。”

74、

隔天一大早,聶楨回到餐廳,第一件事就是問張妄昨天晚上的情況。“他刁難你了?”

“沒有。”

“曉芬說他喊你進去問了好多,下回碰到這種情況,直接讓服務生處理就好。”

“確實還好,畢竟是你朋友。”

“什麽朋友啊,不到那個份上,食客而已。”聶楨語氣輕蔑地說,“他們這種藝術圈裏的人,傲慢得很,眼裏心裏都把廚師當下等人,根本不會真把廚師當朋友。”

張妄對她的說法露出不解。

聶楨被他的神情逗笑,一邊擼起袖子幹活一邊說:“田樂這樣的導演,在他們圈裏有一定地位。你以為他把我當朋友,他可能只是想在別人面前營造一種親切、隨和或者懂吃的形象。他看不起我們的。”

張妄低下頭去。

聶楨見狀,不由問:“怎麽?很介意被人看不起啊?”

“沒。”

“你這樣子分明是。職業沒有貴賤,當導演的拍電影,拍得好是藝術作品,拍得不好是爛片,這跟我們廚師做菜是一樣的道理。說到底,他們為觀眾服務,我們為食客服務,一張電影票四五十塊錢,我們一道菜還比電影票貴呢,哪裏會差?”聶楨徐徐道,“關鍵還得是你自己,不要看低自己。”

“我知道。”張妄接話道,“我不在乎他是不是看得起我。”

“真的?”

“真的。”

“我就說嘛,沒覺得你是這麽沒自信的人。曉芬跟我說你昨天從包間出來,臉色很差,我還不太相信,又特意問了服務生,說你對答如流,氣勢沒弱,我還以為沒什麽事。要不是剛看你一副心神不定的樣子,”聶楨話說到這裏突然頓了片刻,神情起疑,“還是你遇上別的事了?”

“沒有。”張妄抱起一筐土豆離開了備菜間。

事實上,昨天晚上張妄過得很不好。不過,這不好與那位叫田樂的導演無關。

他不好是因為上次吵架說討厭他,希望他消失在自己人生中的那個人。

對於童年的張妄來說,文景韻是突然出現的。

當他已經擁有相對理性的獨立思考能力,回憶起對她的初印象,是她在幼兒園牽他的手。據說人的記憶有時候是虛假的,是記憶美化過的場景。

張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美化過文景韻,但他記得,她當時在幼兒園是為了救他,把他從兩個欺負他的小朋友面前帶走。

他和文景韻的交情就這麽結了下來。

張妄人生短暫走過二十幾年,和文景韻就糾纏了二十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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