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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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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蠱

除夕即將到了。

正值南北開戰, 徽寧四年向著徽寧五年過渡的這個年並不如何盛大。哪怕是宮裏,因為皇帝與太後念及民生多艱,有意尚儉, 宮宴也要跟著從簡, 如此一來,百官宗親更不敢越過皇帝去大操大辦。

明湘挑起車簾,望向長安街兩側的朱門高第,肩膀一重, 是盛儀郡主將頭靠在了她的肩上。

“辛苦你了。”盛儀郡主說,“其實你沒必要陪我過去,我看你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

明湘捏捏盛儀郡主的臉:“是啊,所以我今天休息半天,正好出來陪你。”

盛儀郡主笑起來,但很快又嘆了口氣。

馬車很快到了北司門口, 懷陽大長公主先一步從前面那輛馬車上下來, 立在北司門口, 仰頭看著上方高懸的牌匾,神情似乎有些覆雜。

明湘和盛儀郡主從後面走過來, 早已等在北司門前的日字衛指揮使迎上:“拜見郡主。”

“啊。”明湘欣然道,“風曲讓你來了。”

“是。”指揮使笑道,“統領命屬下全程護衛郡主。”

明湘點頭:“前幾天還聽風曲說起你, 你想求他當媒人?”

指揮使腳下一絆, 差點栽個跟頭,結結巴巴:“那個,那個, 是的……”

明湘被他逗笑了, 先命人引懷陽大長公主進去, 又問盛儀郡主:“你也要去嗎?”

盛儀郡主無情地搖頭:“不去。”

明湘就帶著盛儀郡主,一邊往北司裏走,一邊說:“你護送大長公主下去吧,不必在這裏跟著我們,我們隨便走走。”

指揮使猶豫:“可是……”

“你叫人把李德音找來陪我們。”明湘饒有興趣地道。

指揮使臉色又是一紅,也難為他那張威武的臉上居然能露出這種近似於嬌羞的神色,應聲時聲音小的像是蟲鳴,一溜煙地走了。

兩名鸞儀衛前方開道,引著懷陽大長公主走下了地牢中去。

石階向著地底蜿蜒而去,階梯邊緣鋒銳而陡峭,大長公主長裙曳地,還穿著軟底繡鞋,有幾次險些跌倒,兩名女鸞儀衛一左一右攙扶住她往下走,終於在大長公主走不動之前,踏上了平地。

這裏並不潮濕,也不黑暗,燈火明亮。然而大長公主仰頭四顧,不知為什麽,只覺得這裏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迫和窒息,胸口氣悶。她按住胸口,跟著鸞儀衛走向地牢深處,最終停在了一座監牢前。

似是聽到了動靜,監牢內地面上抱膝而坐的年輕人擡起頭來。他原本清冷的神情早已經消失殆盡,露出了包裹在琴師那層畫皮下的,屬於南朝睡蓮鴻光的森然。

大長公主唇角翕動兩下,顫聲道:“你是……玄光?你沒死?”

這個問題純屬多餘,鸞儀衛的筆錄上寫的清清楚楚。然而大長公主仍然執著地盯著鐵柵欄內的鴻光,似是在等他回應。

兩邊的鸞儀衛同時豎起耳朵。

良久,鴻光沙啞地冷笑一聲:“公主。”

大長公主一手按住胸口,搖搖欲墜。

她有時會在夢裏見到她的丈夫,見到那座尚且繁華的慕府。那時她似乎還正值青年,還是無憂無慮的皇帝之女,懷陽公主。

她在夢裏穿過慕府層層疊疊的回廊,丈夫抱著繈褓中的女兒朝她快步走來,欣喜地喊她懷陽。而廊柱後,有時還會探出一個小小的身體,聲音甜潤地喚她嬸母。

那是她丈夫的侄子,慕玄光。

慕玄光的父親本來是這一代的嫡長子,妻子出身名門,生下慕玄光後夫妻二人離京赴任,卻在路上感染了風寒,最終雙雙殞命。慕玄光自幼養在老夫人院子裏,是懷陽公主看著長到五歲的。對於年紀輕輕嫁入慕家的懷陽公主來說,和她的半個孩子也沒什麽區別了。

只是這個幼小的孩子,在懷陽公主入宮密告慕家私通南朝時,就已經隨慕家滿門被一同處死了。

“真的是你。”懷陽大長公主喃喃。

她認真註視著鴻光的臉,漸漸和記憶裏那張幼小的面容完全重疊。這個孩子這麽多年來幾乎是用標尺比著一點點長大的,懷陽大長公主甚至都不需要多看第二眼,就能清晰地認出這孩子。

但很快,她的面色又變得蒼白起來:“你……”

你什麽呢?大長公主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只顫巍巍地擠出一句:“你到了哪裏去……妙儀她是你的堂妹……”

鴻光嘲諷地一笑:“公主,我是罪臣之後,滿門抄斬,您說我會去哪裏,我又能去哪裏呢?”

“至於堂妹。”鴻光淡淡道,“罪臣之後,怎麽會與高高在上的盛儀郡主有血親之誼呢?倒是公主還記得我,這才是令我詫異的事。”

他突然微笑起來,說不出的詭譎動人:“公主,您午夜夢醒的時候,曾經想起過慕家嗎?”

“想什麽。”

大長公主驚訝地回過頭,只見盛儀郡主從轉角處轉了出來,她揚起下巴快步走來,冷聲道:“我母親為什麽要想起慕家,想你們這群通敵叛國、罪無可赦的孽畜嗎?”

她走到近前,一把挽住大長公主的手臂,目光淡淡從柵欄內掠過,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目下無塵的高傲。

從聽到盛儀郡主的聲音起,牢房內的鴻光仿佛定在了原地,直到這一刻,他才慢慢轉過眼,看向盛儀郡主,哂然道:“郡主看到我,不覺得惡心嗎?”

“惡心?”盛儀郡主微微揚起眉梢。

鴻光笑了起來,他的面色還帶著因受審失血而致的蒼白,但那笑容中又帶了幾分異樣的惡意:“畢竟,我們是同宗同族同姓的堂兄妹。”

盛儀郡主眉梢動都沒動,厭惡地把鴻光的原話還給了他:“你一個罪無可赦的罪臣之子,也配和本郡主談血親之誼?”

這種厭惡比起鴻光方才話中的嘲諷,殺傷力大了簡直十倍。盛儀郡主甚至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不願分給他,只攏住大長公主:“娘,我們走吧。”

大長公主不言,她擡起眼,最後深深看了一眼鴻光。

“慕家待你不薄。”

大長公主還未說話,盛儀郡主先一步冷笑出聲:“你倒是說說,這天下有哪一家敢薄待帝女?”

她終於蹙起了眉,看著她曾經寵愛過的、執迷不悟的這個男人,淡淡道:“你如果該怨恨,也該去怨你的父祖,他們勾結敵國的時候,可沒有考慮過子孫的死活。”

大長公主擡手,止住了女兒的話。

她看著自己曾經撫養過的孩子,平靜道:“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慕氏通敵叛國,禍患無窮,與其禍及大晉七州的百姓,倒不如舍棄慕氏一族去承擔他們的罪過。

大長公主從來都不後悔。

“走吧。”她對女兒說。

盛儀郡主挽著母親的臂膀,毫不留戀地轉過頭去。

鴻光坐在牢房的地面上,隱隱聽見盛儀郡主母女的足音遠去。

良久,他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自嘲的、絕望的神情。

與此同時,明湘正在李德音的陪伴下,在北司中四處游蕩。

雖然為了搪塞鄧誨,明湘對外暫時卸下了主掌鸞儀衛的權力。但對鸞儀衛來說,一切事務依舊由明湘決斷,和從前並沒有什麽區別。

走到奏錄司附近時,李德音提起她有一個同胞妹妹,十分聰明伶俐,雖然不及她過目不忘,也是難得的機靈。這孩子同樣不想待在家裏等著嫁人,父母一開始不同意,但見大女兒在鸞儀衛裏如魚得水,還自己找了個如意郎君,既不耽誤婚嫁,自己又快活,就有些松口。

李德音急著推銷妹妹:“郡主要是開恩,我妹妹隨時都能過來,她聰明又聽話,寫得一手好文章,不要俸祿也行,做最低的書吏也行。”

明湘被她逗笑了:“不要俸祿,你妹妹來這裏圖什麽呢?”

李德音說她妹妹已經快及笄了,按家鄉那邊的規矩,該定親了,過不了兩年就要嫁人,但這孩子很羨慕姐姐,不想匆匆出閣成婚,想來京城找姐姐。父母一開始不同意小女兒也學著姐姐遠走,耐不住小女兒死纏,已經松動了口風。

李德音繼續賣力游說明湘:“我們家的底子郡主知道,我妹妹別的可能不行,幹點書吏的活是絕對沒問題的。”

明湘點頭道:“你去跟澤英司說一聲就是了,也用不著做書吏,澤英司考核一下,該是什麽等級就是什麽等級,還用得著找我?”

李德音欣喜道:“多謝郡主。”而後又解釋:“近來鸞儀衛收得很緊,正在嚴格篩查,我怕暫時不收人了,與其讓統領為難。”

“還不如讓本郡主為難,是吧。”

李德音笑起來。

明湘不是個輕易對下發作的人,所以李德音在她面前並不拘束,笑道:“最近事多,奏錄司人手也緊張,對了郡主——”

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章四小姐現在在做什麽?她在奏錄司的時候曾經說過想求郡主一個恩典留在這裏,怎麽後來沒有音訊了?”

明湘楞了楞。

她太忙了,已經許久沒有想起章懷璧,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梅醞。

梅醞會意,小聲說:“郡主‘稱病’的那段時間,章四小姐求見過幾次,都被奴婢打發走了。”

明湘揉了揉眉心:“下次她再求見,就帶進來。”

梅醞應聲。

明湘也只有這一小會功夫能抽出來,若不是想著盛儀郡主,她連這片刻的時間都不想浪費在出宮上。因此見盛儀郡主扶著大長公主出來,就和她們一起離開了北司。

永樂郡主的馬車往宮中去,盛儀郡主則陪母親回公主府——自從知道清溪小築中的幕僚也有問題,大長公主算是嚇住了,不許女兒再往清溪小築去,如果不是盛儀郡主一力阻攔,她甚至要把清溪小築裏的男人全部發賣掉。

阻攔歸阻攔,盛儀郡主也實在沒有心情再過去了,她索性就留在京城中,陪母親一起住在公主府裏。

二人的馬車即將分道揚鑣之際,盛儀郡主突然從車裏探出頭來,喊她:“阿湘!”

“嗯?”明湘揭開車簾,疑惑地看向她。

盛儀郡主欲言又止,突然道:“阿湘,我想……”

她停頓了一下,又搖頭:“算啦,沒事。”

明湘滿頭霧水,卻沒有追問——盛儀郡主不想說自有她的道理,明湘不喜歡追問別人。

“我回去了。”盛儀郡主向她告別,“宮宴那晚見面!”

明湘也朝她擺擺手,放下車簾,馬車朝著皇宮的方向駛去了。

這一路並不平順。

行至半途,馬車忽的慢了下來,緊接著車壁上篤篤敲響,隨行護送的鸞儀衛低聲道:“郡主,前面出事了。”

明湘正閉著雙目養神,聞聲睜開眼,沈聲問:“何事?”

前方開路的鸞儀衛說:“前方興德街出現一匹驚馬,連續沖撞了三輛馬車,致使兩輛馬車翻倒,人都摔出來了,滿地是血,現在驚馬已經被斬殺,但馬車和傷者還未拉走,請問郡主要不要改道而行。”

明湘隱隱覺得有些古怪:“驚馬?”

據她所知,采蓮司家大業大,各種稀奇古怪的手段也多,很有些花樣。鴻光落網後,曾經供出他為了接近盛儀郡主及完成任務,制造過幾起驚馬事故,乃是用特殊的藥物再加一點采蓮司獨門訓馬的技巧,對外看不出什麽痕跡。

鸞儀衛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點頭:“郡主英明,屬下以為,郡主回宮途經興德街,此處正巧發生驚馬事故,十分可疑,還是改道避開為好。”

“那就改道。”明湘微一思索,很快拿定主意。

她一向惜命,出門帶了許多鸞儀衛護衛在側,侍女也是梅醞而非琳瑯,既然碰見疑似的危險,斷然沒有迎上去的道理。

明湘改道走了長安街,這裏是高門望族聚集之地,守衛格外森嚴,從長安街轉上朱雀大道,一路到宮門前,倒是一路坦途,沒再遇上什麽事端。

回到福寧殿裏,明湘也沒時間再休息。她簡單地洗漱更衣,問清楚皇帝還在文德殿和內閣閣臣議事,自己翻閱奏折看了一會,把桓悅沒處理的事務用朱筆寫了貼在奏折上,漸漸困倦起來,倚在椅中睡了過去。

睡了不知多久,明湘醒過來,只覺得身下一片柔軟,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已經從書桌前移動到了床榻上。梅醞過來給她端茶,說:“皇上半個時辰前來了,把郡主抱到床上,又走了。”

明湘困的厲害,就著梅醞的手喝了兩口茶,又睡了一會,再度醒來時,迷迷糊糊擡手往身側一摸,仍舊是空空蕩蕩。她擁著被子坐起身來,看了看時辰,發覺已經是亥時末,再過一刻鐘就到子時了,揚聲喚梅醞過來。

“皇上呢?”明湘半含困倦地問,“還在和閣臣議事?”

梅醞搖頭:“皇上到慈寧宮去了。”

“慈寧宮?”

梅醞說皇帝來把明湘抱到床榻上那一會,本來都要洗漱歇下了,然而這時候喻九匆匆忙忙過來,稟報了一些話,皇帝立刻帶了人往慈寧宮去了。

“知道是什麽事嗎?”明湘問。

梅醞搖頭:“慈寧宮整個圍起來了,奴婢派人過去看,喻和和喻九都跟著皇上進了慈寧宮,其他宮人不敢松口。”

明湘沒生氣,梅醞自己過去肯定能問出來,但是她一直是守在明湘身邊寸步不離的,不過去才是對的。她擁著被子醒了醒神:“給我更衣,我們去看看。”

梅醞猶豫:“外面下起雪來了,特別冷。”

“慈寧宮肯定出事了。”明湘說,“衡思平時連多看慈寧宮一眼都嫌煩,你看自從梁善出了事之後,他去慈寧宮請過幾次安?大半夜過去,事情一定不小。”

梅醞勸不住,只好取了大氅來,大氅還是桓悅的,格外長,把明湘從頭罩到腳,整個嚴嚴實實包裹住,又備下手爐,傳來轎子,才服侍明湘出門登轎往慈寧宮去了。

殿外雪花飛揚,在宮燈的照耀下,雪白的雪片鍍上了一層淡金色,在階下已經堆積了厚厚一層,踩上去會發出輕微的咯吱咯吱的聲音。冷風撲面而來,凍得人想打哆嗦。

好在轎子裏暖和,等到了慈寧宮,明湘下轎,果然見慈寧宮內外裏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人,居然還是禁衛,帶隊的是皇帝心腹,禁衛的程統領。

見明湘下轎,程統領過來行禮。他不敢怠慢,一邊命人進去通傳,一邊請明湘在轎子裏等一等免得凍著,但嘴卻緊的像是蚌殼,一個字也不肯洩露。

明湘早習慣了他這份謹慎,也不追問,不多久喻九匆匆出來,行禮道:“郡主請隨奴才來。”

雪太大了,不住往傘下飄,饒是喻九舉著大傘,腦門上也沾了不少雪片化成的水,肩頭更是顯出了潮濕,他索性收了傘帶明湘往檐下走,分明已經有了一段距離,但在亮如白晝的燈火照耀下,明湘依舊看見慈寧宮正院的幾棵樹下都被翻起了一個個新鮮的土坑,雪花在其中只堆積了薄薄一層,仿佛剛挖好沒多久。

“出什麽事了?”明湘問。

喻九明顯得了皇帝的吩咐,也不隱瞞,直接低聲說:“從慈寧宮裏發現了一個紮著針的巫蠱娃娃。”

明湘心頭一緊,她身後的梅醞更驚訝,當即‘啊’的一聲低呼。

不怪梅醞失態,實在是巫蠱這東西,乃是歷朝歷代皇宮中最大的忌諱。凡是沾上的,輕則全家上路,重則株連九族,哪怕是太子沾上巫蠱的名頭,他自己連帶著母族也留不下半條性命,因此像是明湘這樣自幼長在宮裏的人,幾乎聞之變色絕口不提。

明湘到底是明湘,梅醞尚在驚呼,她已經連個頓都沒打,直接問出了最要緊的兩個問題:“寫的是誰的生辰八字?埋巫蠱的是誰?”

喻九苦笑一聲:“回郡主,埋巫蠱的……是太後。”

梅醞這次倒沒叫出聲,但明湘感覺到她深深吸了一口氣。

“生辰八字……”喻九的尾音明顯在顫抖,“是,是皇上的!”

剎那間縱然明湘早有猜測,仍然忍不住變色,一句“老婦爾敢!”脫口而出。

這對於她來說已經是極大的失態,宗親貴胄講求儀態,談吐間哪怕是罵人都要力求文雅。古時候齊威王一句‘爾母婢也’至今仍然是歷朝歷代提起來就要大大皺眉的汙言穢語,明湘在言語中稱太後為老婦,實際上已經是極其不敬了。

她疾步行過檐下回廊,期間因走的太快差點滑一個踉蹌,一直到來到後殿門口,看見殿中桓悅的身影,才勉強按捺住心中惱火,喚了聲衡思。

桓悅聞聲轉頭,一瞬間面上神色冰消雪霽,迎到殿門口扶住明湘:“皇姐怎麽過來了。”

“不放心你。”明湘言簡意賅道,同時目光在殿內四下一掃,只見殿內侍從所剩無幾,唯有太後與福容大長公主母女二人一個站著一個跪著,殿正中地上拋著一個小臂長短、形貌詭異的巫蠱娃娃,身上釘著長長短短十幾根針,幾乎將一整個娃娃釘成了刺猬。

她往前一步想要去看,卻被桓悅拉住手臂:“臟東西,別汙了皇姐的眼。”說著自然地擡手給明湘解開大氅,信手拋給梅醞。

跪著的福容大長公主臉上極快地閃過一絲僵硬尷尬之色,太後則浮現出一種譏諷、怒火、不甘混合的覆雜神情,恨恨罵了一句:“狗男女!”

明湘:“……”

她一時都沒有反應過來,這比她方才那句‘老婦爾敢’可要直白□□多了,饒是永樂郡主應變迅速,被當頭罵了這一句,都楞住了。

桓悅眉間湧出一絲明顯的惱怒不耐,他擡起了右手,福容大長公主頓時面色一變,咣咣咣開始對著太後磕頭,她額頭上原本已經青腫,用力叩首之下很快就磕破了皮:“母後,母後,兒臣求求您了!”

桓悅的右手停頓在空中,形狀優美的眼梢揚起,冷淡地註視著太後。

一縷鮮血從福容大長公主的頭上流了下來,不知是因為劇痛、惱怒還是恐懼,她終於失聲痛哭出來:“母後!你要眼睜睜看著兒臣和康兒去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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