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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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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湘:不善的眼神!

盛儀郡主伏在明湘懷裏, 終於哭了。

盛儀郡主不肯擡頭,她的臉埋在明湘肩頭,肩背輕輕顫抖。她的哭泣是無聲的, 只有溫熱的淚水浸濕了明湘的衣襟。

明湘輕輕拍了拍盛儀郡主的脊背。

她什麽都沒有說, 也什麽都不需要說。

一時間室內室外陷入了一片沈默,唯有盛儀郡主極偶爾的抽噎聲。

等盛儀郡主醒過神來,止住哭泣時,明湘衣襟已經濕了一片。

明湘從袖中摸出帕子遞過去, 按住了盛儀郡主淚眼朦朧叫侍從來為她更衣的手:“天熱,不要緊。”

明湘今日出宮先去了鎮國公府,穿的是正經赴宴的禮服,層層疊疊內外數層。趁著周遭除了盛儀郡主沒有別人,明湘擡手松了外衫最上方的兩顆金紐,緩了口氣, 才對盛儀郡主道:“不管什麽時候, 我總是站在你這邊的。”

她這話說得意味深長。說完之後, 見盛儀郡主面上未幹的淚痕,心中一軟, 索性將話進一步說明白:“旁人的意願,在我心裏總是不如你的意願重要。”

這個‘旁人’指的自然是鐘疏。

明湘在盛儀郡主面前總是溫和又好說話的,然而她如果真是個溫柔善良的好人, 也不可能走到今日了。

她語氣平淡, 其中蘊含的意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冷酷。言下之意便是無論鐘疏是什麽想法,只要盛儀郡主想要留下他,明湘就能替她辦到。

窗外, 桓悅不知從哪裏找了塊錦墊過來席地而坐, 正坐在窗下無聲鼓掌, 在心裏附和明湘的態度。

雖然在桓悅心裏,明湘的分量一騎絕塵,盛儀郡主多數時候是做為添頭存在的。然而和不大相幹的旁人比起來,自小相識的表姐又變成了更要緊的那個。

盛儀郡主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她生了一張美艷張揚的面容,哭起來卻不是牡丹垂淚那般。反而像個傷心的小孩子,一邊劇烈地哽咽著,一邊用帕子在臉上胡亂抹著。

“算了。”盛儀郡主哽咽著,“阿湘,算了,是我對不起他。”

窗下的桓悅倏然擡手捂住了耳朵。

盛儀郡主的哭聲越來越大,壓抑著的傷心難過終於毫無保留的盡數流瀉出來:“我已經耽誤了他四年時間,難道還要誤他一生嗎?”

“阿湘。”盛儀郡主連眼淚都不擦了,雙手捂住臉,大哭起來,“早知如此,我當初就不該招惹他。”

明湘一時緘默。

盛儀郡主驕奢風流,舊情人無數,偏偏她生性多情,大多你情我願相好一段時間,盛儀郡主就會毫不留戀地提出分開,繼續奔赴下一位。由於她厭倦的速度太快,交往過的名門公子太多,盛儀郡主一度成為京中未出閣少女們眼中釘般的存在。

這兩年三心二意的盛儀郡主甚至已經很少朝名門公子拋出橄欖枝,轉而自己在清溪小築中收集容貌俊秀溫順聽話的少年。而她從前的舊情人大多也各自成家,察覺到盛儀郡主的態度之後,各自都心照不宣的保持著距離,只偶爾有些利益來往。

唯獨鐘疏是個例外。

盛儀郡主遇見鐘疏,是在襄州。

那一年,先帝已經病倒了。皇太孫和廢魏王的爭鬥趨於白熱化,爭端已經掀到了臺面上。

懷陽大長公主是個善於明哲保身的人,她眼看著京中局勢越發緊張,東宮與魏王二黨之間的關系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身為東宮一黨的重要人物,湘平郡主當然也註定了無法抽身。

湘平郡主是盛儀郡主最好的、唯一的朋友。

懷陽大長公主生怕女兒被牽連進這場儲位之爭,將來如果廢魏王登基,女兒討不到好處。因此她想了個辦法,在盛儀郡主面前做出一幅為了先帝病情憂心如焚的模樣,然後對盛儀郡主說,她身為公主理應侍奉病榻,所以要盛儀郡主替她離開京城,去襄州尋找名醫。

當時太孫桓悅和廢魏王父子爭相表達孝心,都曾經派手下出去尋醫。懷陽大長公主的借口並不突兀,盛儀郡主根本沒有生出疑心,當即聽從大長公主的話,離京往襄州去了。

懷陽大長公主的母親周昭儀祖籍襄州,周家在襄州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族。盛儀郡主去襄州之前,公主特意傳信給母家提點過。因此盛儀郡主一到襄州,就被周家簇擁著迎進了周家大宅。誓要讓盛儀郡主賓至如歸,多在這裏消磨些時日。

盛儀郡主有一項好處,答應別人的事一定會盡力去做,尤其是她答應的人是她的母親,求醫是為了她的外祖父。於是到了襄州之後,盛儀郡主婉拒了周家的熱情款待,直奔城外會仙山求醫。

公主讓盛儀郡主來求醫,不是隨口一說,襄州這裏是真有一位很有名氣的名醫。只是等盛儀郡主到了襄州才發現,她母親的消息有些許滯後,這位隱居在會仙山上的名醫,已經在五年前過世了。

盛儀郡主目瞪口呆。

從京城到襄州舟車勞頓一個月,到了襄州才知道名醫已經死了五年。就這樣打道回府實在不甘,盛儀郡主本著‘來都來了’的樸素想法,還是前去會仙山想再努力一下——名醫不在了,徒弟應該還在吧。

名醫的徒弟果然還在,只是令盛儀郡主失望的是,名醫統共三個徒弟,大弟子已經四十,可惜醫術天賦平平,在襄州或許稱得上有些名氣,但拿去和太醫院的禦醫相比還是差了不少;二弟子三十出頭,是個形容婉約的婦人,她的醫術不錯,卻嚴重偏科——她主修婦人、小方脈兩科,說的直白點,就是擅長婦人與小兒的診治。

第三個小徒弟,就是鐘疏。

鐘疏出身襄州望族,是家主的嫡出幼子。生下來極其孱弱,母親以為他養不活,哭的差點死過去。父親請來老名醫替他看診,最終險而又險地把鐘疏這條命從鬼門關上拉了回來。

許是因為命是老名醫救回來的,鐘疏自打記事起就對醫術異常感興趣。往往大夫給祖母和母親診脈,他都在旁邊看著,眼睛一錯不錯。父親有時請了老名醫來給他覆診,鐘疏總是跟著老名醫問東問西。久而久之老名醫隨口問他幾個問題,發現這小小的孩子居然不聲不響記住了許多和醫術有關的東西。

老名醫覺得他有天分,跟他父親提了一句,他父親心中驚奇,把小兒子抓過來問了問,發現鐘疏居然是真的喜歡醫術。轉念一想小兒子身體本來就弱,鐘家家大業大,既不指望他一個小兒子繼承祖業,又不需要他頂門立戶,倒不如一切由他開心就好,指不定學點醫術,身體就能更好些。索性和妻子商量之後,備下大禮送到老名醫那裏,把鐘疏送給了老名醫當小徒弟。

鐘疏學了幾年,不但先天落下的體弱養的好了,還能給家裏人診脈,一開始祖母和母親讓他診脈只是出於寵愛,縱著孩子玩兒。直到老名醫跟她們說,鐘疏可以獨立給病人把脈開方,大多數常見的小病小痛都能治,鐘家才驚覺鐘疏在醫道上居然真有天分。

鐘疏十二歲那年,老名醫八十九歲,於睡夢中含笑而逝,無病無痛。

師父去世後,鐘疏沒有搬下會仙山,而是跟著師兄師姐繼續在山中鉆研醫術,給前來求醫的病患診治。一晃五年過去,鐘疏從小童長成了俊秀的少年,也遇上了前來會仙山的盛儀郡主。

或許對於四年前的盛儀郡主來說,鐘疏只是她格外心動的一個少年人,最多心動的程度較其他人多了點,但對於鐘疏來說,他是真真切切地傾心於盛儀郡主,為此甚至離開了襄州,前往太醫院供職。

對於其他醫者來說,能入太醫院供職是夢寐以求的至高夢想。然而鐘疏不一樣,如果沒有遇見盛儀郡主,他大概此生都不會願意離開襄州,離開他從小長大的會仙山。

盛儀郡主哭的面色發紅,明湘一邊給她倒茶,一邊探手去把窗子打開,想要讓風吹進來透一透氣。

“……”

明湘唇角顫抖,伏在窗框上,和桓悅面面相覷。

桓悅乖巧無辜地擡起頭,雙手合十無聲請求明湘恕罪。

“咣當!”

明湘把窗子重重合上,不理鬼鬼祟祟盤踞在窗外的桓悅。

然而她不理桓悅,桓悅卻抑制不住地想參與其中,他禮貌友善地擡手敲敲窗戶,隔著窗子疑惑發問:“鐘疏為了你背井離鄉,在京城守了四年,確實有幾分真心,朕看你對他也並非沒有情意,為什麽不試著給他一個機會?”

“!”

盛儀郡主不意桓悅神出鬼沒,被窗外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一抖,哭聲戛然而止。

明湘再度打開窗戶,對友善的桓悅報以不善的眼神。

作者有話說:

今天提早一點更新,沒有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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