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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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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從來沒有斷過。”明湘含蓄道。

京城中動蕩的局勢好似一夜之間突然平息了下來。

往日街頭巷尾隨處可見縱馬疾馳的鸞儀衛銷聲匿跡,只有在北司附近才能看到他們出沒的身影。近日抓入北司的人,也相繼放歸家中。

一時間京城中人無不大松一口氣,鸞儀衛惡名令人聞風喪膽,偏生又有天子與湘平郡主親自撐腰。上至皇親貴胄,下至升鬥小民,就沒有鸞儀衛不敢抓的。近日來大張旗鼓抓人拿人,更是引得人心惶惶,如今這條惡犬收斂了爪牙,秩序恢覆往常,眾人漸漸放下心來,京城中也總算是又有了即將過年的氣氛。

不少朝臣不知背後緣故,只看見當晚鄭王、梁王等宗親與一眾重臣入宮,隨後鸞儀衛便收斂氣焰,以為是宗親朝臣進言勸諫,還私底下備禮登門感謝。

當晚入宮的知情者明白真相,卻不過多解釋,只耳提面命自家兒孫門人,令他們謹言慎行。例如王老大人就令夫人前去探望即將臨盆的女兒王亭,同時提醒周家上下安分行事,至少過了年再說。

梁王則更直接,揪著孫子連夜去大長公主府賠禮道歉,回府之後就把倒黴的梁王世孫桓明達捆在院子裏,親自打了二十板子。王妃和世子妃哭哭啼啼來求情,梁王摔了板子破口大罵:“禫祭之禮未過,這孽障居然敢私參賭局,要不是皇上仁慈,我這把老骨頭還有幾分顏面,整座府裏都要跟著吃掛落!”

他越說越氣,掄起板子又多打了幾下:“你個孽障,還敢去賭!”

眼看世孫被打得暈了過去,王妃心痛不已:“孩子不懂事,好好教就是了,王爺何苦下此重手!”

梁王冷笑一聲:“我看你是忘了戾王先例了!”

戾王是先帝與梁王、鄭王的一位兄弟,排行第七。先帝為東宮時,戾王依仗聖寵,多有僭越不敬之舉。先帝當時一概包容,登基之後立刻以戾王在大行皇帝喪期賭錢為由,直斥其‘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削去戾王封地,並將他的封號改為了戾——這是個極具羞辱貶低意味的封號。

不到三年,戾王就郁郁而終。戾王世子識時務,明白先帝深惡戾王,自己倘若不采取行動,頂著這個象征皇帝厭惡的封號,往後的日子決計不好過。

於是他上折子請罪,表示自知德不配位,求先帝收回親王位。

這一招以退為進低頭低得恰到好處,果然先帝滿意,將其改封為信郡王,雖然降了一級,但封號一改,就說明先帝對戾王的罪過既往不咎,至少不必擔心落到朝不保夕的地步。信郡王府自此關起門來小心過日子,在京中猶如隱形人。

王妃心頭一顫:“不至於吧。”

梁王冷眼看著她,王妃這才反應過來,雖說皇帝如今不發作,但梁王世孫此舉無疑是為往後埋下了隱患。有戾王前車之鑒,往後皇帝若是想要清算梁王府,這就是現成的把柄。

王妃不出聲了,梁王轉頭對著哭泣不休的世子妃,言簡意賅道:“大郎不止一個兒子。”

世子妃頓時噤聲。

——梁王世子不止一個兒子,可她只有這一個兒子!

梁王一揮手:“擡回去,明日再擡著他進宮請罪。”

仆從小心翼翼擡起昏迷過去的梁王世孫,飛快跑了。

如果說梁王府中氣氛凝重,那麽安平侯府上就是一片愁雲慘霧了。

安平侯世子梁善在鸞儀衛大牢裏住了幾天之後,灰頭土臉地被送回了家中。

鸞儀衛對付梁善這類細皮嫩肉的紈絝自有手段,甚至不必上刑,只一嚇便將梁善的底摸得清清楚楚。是以梁善身上沒什麽傷,人卻嚇成了一只瑟縮的鵪鶉。

和他想象中母親妹妹淚眼婆娑迎出來,抱著他大哭的感人景象截然相反,梁善踉踉蹌蹌下了馬車,迎接他的是父親的棍子。

安平侯梁舜揮舞長棍,吼聲驚天動地。

“逆子,我打死你!”

梁善倉皇逃竄,梁舜舞動長棍疾追。這父子倆都性好漁色,身體也都不怎麽好,統共繞著正院跑了不到一圈,梁舜追不動,梁善也跑不動了。

“爹你瘋了?”梁善簡直無比委屈,“你打我做什麽?”

梁舜怒發沖冠:“逆子,安平侯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淑娘慧娘秀娘也被你害慘了!”

他話中提到的分別是嫡女梁慧和兩個庶女梁淑梁秀,都是待嫁之年。

庶出姐妹也就罷了,一聽同胞妹妹的名字,梁善終於緊張起來:“慧娘出什麽事了?”

梁舜痛心疾首:“你這個逆子啊!你你你,你還沒成婚,先在外面養了十幾個女人,章家怎麽會願意把女兒許給你?你叫你的兄弟姐妹怎麽說婚事?”

梁善大驚失色:“爹你怎麽知道?”

他自忖人都是分開養的,平日裏瞞得也很好,父親發現一兩個也就罷了,怎麽會知道有十幾個?難道是那群狐朋狗友出賣了他?

——不對!

梁善突然想起來,他在北司牢獄裏把老底倒了個幹幹凈凈,其中就包括他的十幾個外室——那該死的賤人芳草,枉他平日裏百般寵愛,居然是個南朝的探子!

梁舜兀自暴怒不休:“淑娘和秀娘兩個姑娘家,親事怎麽說?慧娘本來送進宮裏陪伴太後,如今也被送了回來,咱們家的名聲都被你敗光了!”

梁善原本的思緒全被打斷,立刻奮起反駁:“咱們家那點名聲也輪不到我來敗,爹你先看看後院裏那幾十個姨娘給了我娘多少氣受,誰不知道安平侯府是個什麽德行……來人啊,救命啊!安平侯要打殺嫡長子啦!”

一番雞飛狗跳之後,安平侯夫人和二小姐梁慧匆匆趕來,從安平侯手下搶救出了梁善。

安平侯夫人平日裏對梁善多有管束,今日一見他顧不上教訓,先捂住嘴哭了出來:“你這個孽障啊!”

梁善雖說品性不佳,對胞妹梁慧倒還真有幾分愛護。見梁慧立在一旁神情郁郁,便安慰道:“對不住,是兄長連累你了,姑母最疼你,再過幾日說不準就會把你接回去。”

梁慧嘴唇顫動了一下,終於哭出了聲:“和兄長沒關系,是表姐做主把我送回來的,姑母生了好大的氣,若是為我傷了姑母與表姐之間的母女情分,我哪裏還能有立足之地啊。”

“大長公主?”梁善疑惑道。

梁慧點頭。

梁善的神情略有些不好看:“怕什麽,大長公主一向看不上咱們家,從來也沒拿咱們梁家當個正經親戚待,你早該習慣了——不過也是,到底人家才是正正經經姓桓的,眼睛都長在頭頂上……”

他後半句沒能說出來,梁慧著急地捂住了他的嘴:“你胡說什麽呢!”

她忍不住哽咽道:“兄長你好糊塗啊,你、你怎麽就……”

未出閣的女兒家臉皮薄,梁慧實在說不出“外室”兩個字來,哭道:“你不為別人,也要為娘想一想,她舍下臉面為你籌謀婚事,你卻在外鬧出這種事來,章家怎麽想?娘的臉面又往哪裏放?”

安平侯夫人別過頭去抹眼淚:“罷了罷了,這樁婚事顯然是說不成了,明日我親自上門賠罪,省得結親不成反結了仇。”

這是梁善第二次聽到章家了,他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頓時大驚:“娘,你看中的是,是哪個章家?”

安平侯夫人拭淚:“哪裏還有第二個章家!”

章家在京中算是有名的門第,如今當家人是刑部尚書章其言,章其言膝下兩女均已出嫁,安平侯夫人看中的是章家二房的庶女章四小姐。

章四小姐才學容貌均十分出眾,品行更是無可挑剔。唯一的缺陷不在她自身,而在於她的父親章二老爺是庶出,而章四小姐又是章家二房的庶女,章二老爺至今只是個六品小官。

雖然章二老爺官職不高,章四小姐又是庶出的庶女,但章家並未分家,二房只有這一個女兒,待遇和嫡出的女兒沒有差別。安平侯府雖有爵位,名聲著實不好,安平侯夫人苦心孤詣挑出來這個滿意的兒媳人選,費盡功夫做足誠意,勉強換來章二夫人口風松動。正在喜悅之時,親生兒子給了她當頭一棒。

章四小姐的美名,梁善也有所耳聞,頓時大為扼腕:“娘你怎麽不早說!若是……”若是早知道有望娶得如此出眾的美人,他的十幾個外室也可以緩一緩再養。

安平侯夫人流著淚怒視他:“你是我肚子裏爬出來的,你的心性我難道不知?若是事先告知你,說不定你要當著那些狐朋狗友胡言亂語,平白壞了女兒家的聲名,再和章家大大結下仇怨來!”

她肅容道:“你不許出去亂說話,更不能打花花主意,你那十幾個外室,娘替你一一發賣了,往後你若是再敢在外頭尋花問柳,弄些花花腸子,我便讓你爹打死你,只當沒生過你這個兒子!”

梁善轉了轉眼珠,卻沒應聲。

“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

盛儀郡主撂下手中弓箭,悵惘道:“等我腿傷好了,一定要將丹陽那小丫頭斬於馬下,讓她看看誰才是騎射一道的真正高手!”

明湘在一旁大力鼓掌:“好一個女中豪傑!”

“可惜了。”盛儀郡主惆悵地說,同時悄悄瞥了一眼明湘,“她耀武揚威回了京,我卻恰在此時傷了腿,只能容她再逍遙兩日。”

“你的傷怎麽樣了?”明湘關懷道。

盛儀郡主道:“行走起來仍有不便——所以我今日坐軟轎進來的。”

她突然狐疑地看向明湘:“對了,為什麽來給我看腿的太醫是鐘疏?一連幾日都是他?”

明湘目光游移:“巧合而已。”

盛儀郡主拍案:“你是故意要看我笑話的吧!”

她試圖拍案而起,無奈礙於腿傷起不來,只能原地掙動,並用譴責的目光怒視明湘。

明湘一把將她按住:“你別動了,天冷傷口本來就好得慢,再將傷口掙開,你這兩個月就只能坐在榻上度過了。”

“那還是算了。”盛儀郡主坐直身體,“我還等著去和丹陽一決雌雄呢。”

她伸手撚了枚松子糖吃,擡眼打量熟悉又陌生的殿內陳設,笑道:“太後應該氣得不輕吧。”

明湘無辜地問:“什麽?”

盛儀郡主橫她一眼:“跟我裝什麽傻呀,那位如今不就是個供起來的菩薩嗎?要不然你何苦突然回宮暫住,說是孝敬太後,實際上是預備年節下宮宴的事吧!”

明湘笑起來:“往年也就罷了,今年是絕不能出問題的,不過表面上總要做足功夫才行。”

她信手將尚宮局呈上來的一疊冊子合攏,對坐在下首錦凳上的一個少女道:“懷璧,你和琳瑯往慈寧宮走一趟,請太後過目用印。”

那少女應了聲是,捧起冊子退了出去。

盛儀郡主望著那少女裊娜的背影,疑惑道:“我剛才就想問你,這不是章家那個四小姐嗎,怎麽,你想將她弄進來當女官?”

明湘就對她簡單解釋了一下。

風曲‘一不小心’將安平侯世子養了十幾個外室的事在滿殿公卿宗親面前說出去之後,消息就飛速傳開了。

章其言之前知道二房那邊有意和安平侯世子結親。對此章其言不太讚同,卻也沒反對,畢竟侄女爹娘都在,自己貿然插手不太合適。

但是知道安平侯世子養了十幾個外室,章其言不出聲也不行了。他一邊震驚於數量之多,一邊火速將消息告知二弟夫妻倆。

得知消息的章二老爺夫婦:“……”

章二老爺質問妻子,章二夫人自己也很委屈——四小姐章懷璧雖不是她親生的,卻也是自幼放在她身邊養大的,章二夫人豈會不盼她嫁的好?

早先和安平侯府接觸的時候,安平侯還沒丟了京兆少尹的官,安平侯世子雖然傳聞中有些肖似其父,但安平侯夫人態度誠懇。章二夫人仔細盤算,覺得只要章懷璧嫁過去,將來至少也是個侯夫人,何況安平侯府背後還有太後在,哪怕安平侯世子不那麽靠譜,但安平侯夫人是個好相處的性格,以章懷璧的心性手腕,日子絕對不會難過。

二夫人多方思量,和丈夫一商量,章二老爺有些猶豫,卻也心動了。誰料二夫人剛一松口,安平侯的官丟了。

二夫人:“……”

她立刻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準備按兵不動再觀察一二。豈料沒觀察半個月,安平侯世子被鸞儀衛抓進了大牢裏。

二夫人:“……”

二夫人一邊震驚於安平侯世子居然會犯了足以出動鸞儀衛的大事,一邊意識到她之前看重的、安平侯府背後的太後其實並沒有那麽大的威力。正在她輾轉糾結,決定徹底回絕安平侯夫人的前夕,安平侯世子養了十幾個外室的消息傳來了。

二夫人:“……”

二夫人快要窒息了。

好在章二老爺明白妻子為人,夫妻二人很快達成共識:還是離安平侯府遠一點最好。

但章懷璧的婚事,又成了一個大問題。

章懷璧如今到了預備婚事的年紀,且她素有才貌美名,這是個很大的優勢。可章懷璧的劣勢同樣也很明顯:首先,她父親官位不高,刑部尚書的名頭雖然大,但那終究只是她的伯父;其次,章懷璧是庶女。

因此,章懷璧的婚配便落到了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境地來。她的出身是一塊短板,而才貌美名又不足以將這塊短板完全填補上。

她的堂姐,即刑部尚書章其言的長女章懷翡,替堂妹想了個主意。

——做公主伴讀,歷來是官宦之家的小姐提升身份的一條捷徑。

壞消息是,宮中沒有適齡且需要伴讀的公主。

好消息是,章其言和湘平郡主的私交很好,而湘平郡主的地位權勢,勝過除了皇帝之外,如今桓氏皇族的任何一個人。

於是章懷璧就被送到了明湘身邊,暫當一段時間女官。

“她還挺能幹的。”明湘公允地評價,“可惜了,早晚要回家待嫁,不能長久為我所用。”

盛儀郡主隨口道:“這種事情不好勉強的。”

明湘接過梅醞遞來的濕帕子,從指尖到手腕仔仔細細抹了一遍,才道:“何苦勉強,我又不是沒有可用之人。”

她起身,玉色裙擺水波一般蕩漾開來。梅醞抱起雪白鬥篷立在一旁,只聽明湘道:“懷陽姑姑還在慈寧宮聽禮,恐怕宮門下鑰之前才能離宮,你先和我一起出宮去吧。”

大年初一白日禫祭先帝、夜晚宮中行宴,桓氏親王、朝臣、內外命婦都要到場。和往年除夕宮宴的禮節不同,禫祭自有另一套禮儀,是以這幾日三品以上的內外命婦都要入宮,在慈寧宮聽禮,免得大年初一出了岔子。

“好。”盛儀郡主由青盈扶著起了身,“你不和皇上先說一聲嗎?”

“衡思知道。”明湘淡淡道,“他還問了我要不要陪我回府,我拒絕了。”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府好了!”盛儀郡主一邊偷看明湘,一邊狀若無意道,“反正我如今傷了腿,也沒什麽好玩的,正好去你那裏。”

她有些緊張地觀察著明湘的神情,卻見明湘淡淡一笑,溫聲道:“好了妙儀,我沒事,每年不都是這樣的嗎,你和衡思倒比我還上心。”

盛儀郡主橫眉:“我還不是擔心你!”

她見明湘神情別無異樣,略放下心來,心裏松了口氣,表面上卻擺出一幅嗔怪神情:“下次不管你了。”

“是我錯了。”明湘笑道。

盛儀郡主像只河豚一樣鼓起面頰:“原諒你啦!”

二人一同緩步出殿,乘上了軟轎,向著宮門處慢慢行去。

風吹起轎簾一角,轎外簌簌寒風裏,朱紅宮墻琉璃金瓦撞入眼簾。不知不覺,軟轎已經出了內宮,到了外宮含元殿。

皇城內的三大殿,依次是外宮舉行大典、賜宴朝臣的含元殿;皇帝日常問政的文德殿;以及內宮中皇帝日常起居的福寧殿。身為三大殿之首,含元殿的每一塊琉璃瓦在日光下都泛著刺目的金光,巍峨莊嚴,令人幾乎不敢直視。

越過含元殿前寬闊的廣場,不遠處就是麗正門。麗正門外,湘平郡主的車駕已經停在了那裏。

另一邊,盛儀郡主正在青盈等侍女的攙扶下出了軟轎,登上馬車。

“妙儀。”

明湘來到盛儀郡主的車前,隔著車簾低聲道:“懷陽姑姑應該提醒過你,但我還是再說一遍,大年初一之前,最好不要出府,約束好府中上下。”

盛儀郡主一怔,旋即想起了幾日前鸞儀衛滿京城搜捕的盛況,若有所悟。

她一把挑起車簾:“又起風波了?”

“風波從來沒有斷過。”明湘含蓄道。

只是因為到了禫祭先帝的前夕,把風波擺到明面上實在不好看,所以鸞儀衛的搜捕才會轉明為暗。

明湘補充了最後一句:“有事就派青盈來找我。”

盛儀郡主用力點頭:“我知道了,你放心!”

她看著明湘裹在雪白鬥篷風帽裏的一張雪白小臉,忍不住道:“你註意身體。”

“我知道。”明湘朝她微笑。

盛儀郡主深深嘆了口氣:“風冷,你快上車去。”

她頓了頓,又道:“明日也替我上炷香。”

“母妃泉下有知,知道你還記掛著她,一定會很開心。”明湘依舊微笑著,“我走了。”

她背過身,侍女將她簇擁在正中,浩浩蕩蕩離去,消失在盛儀郡主擔憂的視線裏。

作者有話說:

註:

無父無君,是禽獸也。——《孟子·滕文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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