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桑星已經失去基礎的種植條件, 星盜們的基地紮根處，都是在一片紅壤間少有的黃色土地。

除此之外，只在深處的窯洞裏, 還保留著一片專門的土地，只為了種植他們賴以生存的某些特殊植物。

那是卡桑星人唯一剩下的財富，也是他們賴以為生的藥物。

“龍骨草對嗎？我能聞見差不多的味道, 你們吃的龍骨草應該和外面賣的不太一樣。”

龍骨草是一種相對昂貴的藥材, 果實可以生吃充饑，主要作用是改善人的體質，最特別的是, 不同地區產出的龍骨草效用不同。

據說, 極寒之地的龍骨草, 吃完可以禦寒。在海底深處生長的龍骨草，服下其果實，就可以實現短時間的水下呼吸。

因此特殊環境下生長的, 有特殊作用的龍骨草，非常非常值錢。

但這種境況下, 這群卡桑星人寧願做星盜也沒有賣掉這些龍骨草, 極有可能, 辛苦種植的龍骨草不是用來飽腹的, 而是用來救命。

姜雪見對面的女孩有些緊張, 只好換了個說法。

“異化總會有一個源頭, 水源、空氣、食物, 你們這一族的異化, 很有可能就是源自龍骨草。”

莫雨依舊有些警惕和不解。

卡桑星人從小瘦弱, 在一歲整的時候會經過一次洗禮, 用龍骨草熬煮的湯汁液淋浴全身, 再食用它結出的果實，這是每一輩的卡桑星人的習俗。

“我們檢測過，龍骨草，沒有毒。”莫雨很嚴肅認真的和姜雪解釋，龍骨草對他們而言，是圖騰也是信仰。

如果這種傳承幾百年的信仰有問題，那他們豈不是白受這麽多年罪？

“……卡桑星富足的時候，我們食用龍骨草，幾千年，都沒有問題。”莫雨語速很慢，但吐詞清晰，“血脈異化，是這幾十年的事。”

龍骨草並不是卡桑星獨有，這種生長在動物骨骼上的植物，幾乎是所有惡劣環境的救命草。

它會過濾掉土壤中的大部分毒素，所以根莖、草葉、果實都可以食用，其營養價值也取決於它紮根處的土地。

換句話說，就算龍骨草出了問題，它本身也不是關鍵，而是它紮根的地方。

“問題應該出在土壤裏，你們現在一般都是在哪裏種龍骨草？”

莫雨不說話，但看姜雪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企圖套出他們秘密基地的強盜。

已經身處星盜窩的姜雪：……

講道理，我才是良民。

不過，她確實問得有點冒進了。

在這地方，Alpha本就不討喜，過度的強大，只會讓弱小者升起更大的警惕心。

姜雪只好戳戳自己看戲的男朋友。

【要不，你去試試？】

陸覺是很難根據外表判斷出性別的Omega，他有著beta的沈穩和Alpha的強大。

但他不說話的時候，就像一輪彎彎的月光，凜冽清冷，不帶有任何攻擊性。

他永遠會在夜晚，用那種隱晦的，潮汐般的眼神看著姜雪。

而在帝國之行過後，姜雪幾乎只要和他對上目光，就會覺得心裏像有一把火在燃燒。

姜雪只好把這歸結於年輕人火氣太旺。

總而言之，男朋友的親和力比她強多了。

她舔舔唇，看著自己男朋友用了兩三句話就說服了對面的莫雨。

女生Beta看上去沒有那麽強烈的敵意了，她不時看看姜雪，又看看自己不遠不近正竊竊私語的族人，終於松口和陸覺小聲說了什麽。

“你猜的沒有錯，問題應該出在龍骨草身上。”

陸覺從莫雨那裏拿到了一小片枯萎的龍骨草葉片。

姜雪伸手拿過，幾乎只是略微一嗅，就能聞到那股濃烈的，自己尋找了很久的香味。

“這龍骨草確實變異了。”姜雪眉毛舒展，也沒有料到原來是這種情況。“但應該是非常極端的良性變異。”

她換了一個更形象的比喻：“這片地區應該有一種肥沃過頭的土壤。土質的改變，讓龍骨草像是吹氣球一樣，吸收了大量遠超自己極限的力量，而這種力量又在進食的過程中轉移到了你們體內，同樣的，你們的身體承載不住這些。”

“體質被過快的拔高，能力的快速堆疊，讓你們看上去就像異化的幻想種一樣，但從根本上來說，這不是疾病——是進化。”

這種進化方式和單兵的契約進化有點像，不過，單兵在後頸植入的種核是一個可以去除的“能量體”，而卡桑星人的這種改造進化是潛移默化的，更像是被高級能量間接感染。

姜雪對於味道很敏感，除了陸覺身上的信息素，她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過這麽明顯的香味了。

而且，是屬於食物的味道。

這群卡桑星人被改造成了很適合“神明種”食用的生命體。

姜雪只能慶幸自己是軀體和靈魂是分開的狀態，她對於力量的渴求沒有那麽過分，只要一點食物就能填滿。

如果是陸覺，甚至只需要一個吻，就能把她從食欲中喚醒，然後轉變成愛欲。

對於奇美拉來說，愛比食物更重要。

陸覺就像是猜到了她心裏在想什麽，在昏暗的洞穴裏，悄咪咪的勾住了姜雪的指尖。

莫雨看見對面的女Alpha揚起嘴角，整個人似乎都變得柔和起來：“我可以幫你們一定程度上的去除進化的力量。”

“去除你們身體上的這種汙染和異化狀態，怎麽樣，要不要試試？”

這群星盜一開始把他們叫來這個基地，也就是為了達成這個目的。

雖然姜雪暫時還不知道，為什麽那個眼睛上有一道疤的星盜頭子熊易，會這麽肯定，聯邦的單兵就能幫助他的族人。

但是，姜雪也不是純粹的好心，這些人身體裏堆積的“進化力量”，正好能成為她的精神食糧。

“等會兒一定要想辦法搞清楚，龍骨草的種植基地到底有什麽問題。”

那底下肯定還埋著什麽對神明種有致命吸引的東西。

熊易處理魚肉很快，幾分鐘後就帶著今天的晚餐回到簡陋的飯廳。

然而眼前的場景卻有些令人心驚，之前還像蘑菇一樣陰郁的躲藏在角落裏的族人現在都走了出來。

他們如同水怪一般伸長脖子，像是順著水流一樣，集體湧向一個方向，熊易順著那個方向，就看見他離開前的那張桌子已經被包得嚴嚴實實。

困住姜雪他們的那些卡桑星人，或多或少都出現了異化加深的狀況，他們的四肢開始泛出黏膩的水膜，頭發上的海草快速生長，甚至已經墜到了地下，像是一群穿著人類皮囊的不倫不類的怪物。

熊易的心瞬間收緊了，他大力撥開身前的幾個反應遲鈍、異化也沒那麽嚴重的卡桑星人，努力往中間擠進去。

強健的Alpha有些束手束腳，這些比自己脆弱不少的怪物們，都是他一戳就容易出問題的族人。

他小心翼翼的往裏面擠，並大聲喊道：“都是誤會！不要沖動，後退！他們不會主動攻擊人！”

這話其實是說給姜雪他們聽的。

熊易並不擔心這兩個能把他們一群人打得落花流水的軍校生，他只擔心姜雪他們反擊的時候會傷害到這些卡桑星人。

浪濤一般撥開眼前的人群後，熊易卻看到了無比震撼的一幕。

瀝青般粘稠的暗色光團像是水球一樣包裹著中心地帶。

越往中心的卡桑星人越正常，而在中心地帶，卻漂浮著數不盡的汙染物般的黑點。

這些黑色物質的來源，正是周圍那些包圍姜雪的卡桑星人。

足以化作沙塵暴的黑色光點，正在從一個個異化的人類的身上飛快轉移到姜雪的手心，聚合成一團不斷湧動的黑霧。

聚攏又散開，最終凝聚成了一顆透不出任何光彩的珠子。

在被姜雪吸走了黑色的物質之後，周圍的卡桑星人身上的異化癥狀居然逐漸減輕了，就連佝僂的背似乎也挺直起來。

這群手腳纖長的怪物們，像是卸下了身上看不見的負擔，壓在脊背上的重量驟然消失，不少人的第一反應竟然是下意識的呼吸一口地穴裏那並不新鮮的空氣。

有些燥熱，還有地穴裏常年封閉而獨有的沈悶的酸臭。

但是他們真的好久好久，沒有這麽輕快的呼吸了。

不少人的身體甚至劈裏啪啦地爆出一陣豆子般的脆響，像是骨頭終於歸位，變成了人類該有的樣子。

淡幹菜一樣耷拉到腦袋上的頭發，也都渡上一層瑩潤的光澤，變成健康的顏色。

盡管看上去還是很奇怪，但至少他們現在已經擁有人的形狀，能夠勉強稱之為“人類”。

姜雪的維度視野保持開啟狀態，看來她猜對了，這些“黑色能量”確實是導致卡桑星人異化的根源。

內圈這一批人已經被凈化的差不多，她握了握手上的珠子，估計自己大概還能再凈化一批。

右手牽著的陸覺捏了捏她的手掌，姜雪這才看到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旁邊，表情十分覆雜的星盜頭子。

熊易一開始帶兩人來這裏，或許只是抱著能抓住最後一點希望的念頭。聯邦不比帝國，他們處理事情或許沒有那麽殘忍，但也不會對做錯事的人心慈手軟。

如果註定要進監獄，他寧願被抓走之前為卡桑星人做出最後一點貢獻。

“今後不管你有什麽要求，卡桑星人都願意站在你這邊。”

姜雪還忙著繼續手頭的凈化工作呢，沒有理他這突如其來的口頭承諾。

“那你這要求不用拖太晚。”

“可以直接先告訴我，你們卡桑星人種植龍骨草的地方到底在哪。”

熊易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他們賭著生命和自由去當亡命之徒，背上星盜的罵名，就是為了在臟汙的地下養活一個又一個正在逐漸變成怪物，某天就會悄無聲息死去的家人。

如果姜雪能拯救卡桑星人，就算集體蹲大牢他也願意。

姜雪：不不不，你想多了，我真的是只想要那些草下面埋的東西。

“你們以前做的那些事，聯邦律法會酌情考慮對你們的處罰。”

初步凈化完那些癥狀比較嚴重的卡桑星人之後，姜雪帶著一種精神上已經吃飽的愉悅感，跟著熊易往地穴深處走。

星盜頭子早就比他們第一天見的時候老實不少，他跟在莫雨身後，就像一頭憨厚老實的大熊，漫出連頭發絲都藏不住那種快樂。

“如果你們想要，把這些龍骨草都收割了也沒關系。”

姜雪嗅著空氣中越來越濃郁的某種熟悉味道，搖頭。

“我想先看看地底下的東西。”

陸覺的手依舊沒有放開姜雪，後者安撫似的勾住他的手指。

“不用擔心，我都知道。”

姜雪輕輕抓住男朋友有些抖的手。

“這底下，應該埋著我的一部分骨頭。”

有意思，這是第二具了。

作者有話說：

人在囧途，終於到家，還欠了兩更，會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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