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都幹什麽呢, 精神點！”

一身教官服的男人揮了揮手中的檢測儀，一一核對每個人身上的數值。

遮天蔽日的植物園，大一的單兵正在接受春天特有的脫敏訓練。

他們要麽用手吊在桅桿上, 要麽帶著重物站立在高高的線桿頂部，動作不難，所有人都滿頭大汗。

“給我站穩！連這點考驗都經受不住, 以後還想去前線發光發熱？”

因為單兵的體質特殊性, 在經過半年的覺醒實踐課之後，留在這個班上的，都是已經覺醒幻想能力的學生。

除了姜雪不走尋常路加載了擬雲鷹的屬性, 其餘的人基本上都是植物系選手, 在這個萬物生長的季節裏, 各個都顯得精力過於旺盛。

“能量異化值最高已經到達了32%，你們就這點能耐？是不是等這鬼天氣暖和點，你們還打算在頭上長幾根草出來？”

空氣中剛播撒過藥劑, 在陽光雨露精心調配的滋潤環境裏，單兵們卸下頸環, 體內屬於植物的那些習性確實在蠢蠢欲動。

但教官說了, 他們必須保持信息素和異化值的雙重穩定。

金屬檢測儀被重重拍在桌面上, 教官的聲音十分不滿：“你們給我搞清楚, 自己是人, 不是真的幻想生物, 不然以後上了戰場, 夏天渴水冬天休眠的, 真把自己當朵花照顧了？”

“今天所有人必須把這個數值穩定在10%以下, 聽清楚沒有？”

被掛在柱子上的幾個人這才高高低低齊聲說道：“聽清楚了。”

之所以掛在柱子上, 是為了讓他們能更好的感受藤蔓植物的生長習性, 並努力記住這種感覺，避免以後受到影響。

春天的植物會主動尋求大量養分，並迅速生長，這也是被寄生人的機會，積蓄幻想種的力量並釋放，但又不能被這力量沖昏頭腦，從而失去屬於人類的那一部分理智。

在沖刷中不斷進步，這就是他們這堂課要做的。

異化值只是一個打分方向，不合格的人，極有可能被踢出期末的實踐課。

按理說，姜雪本源力量和植物沒什麽關系，她應該不會受到太大影響才對。

但她手上那個用作通訊的小蘑菇似乎不想讓她過得太舒服。

黎明之淚化作的金絲，本該是作為通訊器的，但姜雪明顯能感覺到，陸覺上升的體溫，和被季節影響導致的心情波動，都莫名其妙的，原原本本的同頻給她了，活像一個同心結。

“想接吻”

“分享雪糕”

“姜雪姜雪姜雪姜雪姜雪姜雪……”

被他念想的人，簡直以為自己幻聽了。

直白的呼喚，和各種要求，瞬間讓她和燒開的水壺似的，腦瓜子嗡嗡直叫。

外界，教官的提醒聲也源源不斷。

“信息素與異化值是互相掛鉤的，你們的信息素水平越穩定，越不容易異化成幻想種，既要時刻謹記自己人類的身份，也不要太依賴抑制劑，知道嗎？”

異化值到達100%之後就會徹底淪為異種，那是從DNA上就完全與人類不同的生物。

姜雪的異化值本來在3%，全班最低。

但和上學期的信息素脫敏實驗一樣，她和陸覺被單獨放到了一塊，用來彼此脫敏。

這一下顯然相當給力，兩個優等生瞬間露出原形，眼看著個位數的異化值，因為信息素波動噌噌噌的狂飆。

最後兩人都一騎絕塵，成了班裏的倒數。

連教官都嘖嘖稱奇：“異化值這麽收縮自如的你倆還是頭一個，一個是三花草，一個是動物屬性的變異方向……”

最後一頁□□上面寫有了體檢報告，教官看了看兩人的信息素收斂和信息素抵抗，這兩種奇異的病癥，更是驚嘆。

“還真是老天爺撮合。”

“但你們要知道，單兵從來都是以個體為單位的最強代表。你們將來要執行任務的地方，可能沒有抑制劑，在那裏你們可能隨時有異化成幻想生物。”

他將手中的機器放好，再次提醒道：“我可以告訴你們，這個學期的實踐課，你們就要去一個充斥著各種外星生物的原始星球，在那之前，所有異化值過高，或者在沒有抑制劑情況下，無法控制自己的人，會被淘汰出這個班級。”

“現在，按照我說的方式，開始慢慢的調整自己的異化狀態……”

姜雪吊在欄桿上的雙臂已經明顯有羽毛的翅尖露了出來，她知道自己異化值已經很高了，只得一邊平覆思緒，一邊努力的按照教官說的技巧回收自己的力量，降低身體的異化程度。

稀奇的是，植物園的其他植物似乎纏上她了。不同於以往的嫌棄與攻擊意圖，這次則是撒嬌般的想要親近她。

姜雪回頭看了陸覺一眼，對方額前的頭發已經被汗濕了，但那眼神怎麽看怎麽無辜。

要不是手上的黎明之淚還在源源不斷的傳達對方心裏的一些話，姜雪怕也要信了這人的表面淡定。

學霸雖然起點低，但進步速度挺快的，最後趕在下課之前成功達標。

“不錯。”放下檢測儀的教官，看著這一群剛才腦袋上面開花，胳膊上面長草，現在終於恢覆的學生勉強點點頭。

“下個月我們就要去外星上實踐課了，在此之前，希望大家能把自己的異化值控制到個位數。”

檢查完自己胳膊，確認羽毛都消失不見了，姜雪這才拿出光腦，成功聯系上了許久未見的越青山。

那頭的人似乎在一間什麽實驗室裏，背後吵吵嚷嚷的，似乎在爭執什麽問題。

姜雪耳朵尖，似乎聽到了幾個類似於“年輪花”、“新枝”“老樹”之類的關鍵詞。

越青山估計是被吵到了，這才想起一鍵開啟屏蔽系統，姜雪這回就什麽墻角都聽不到了。

“新的權限夏娃給你開通了，還是和上學期一樣的完成每周飼養和醫療保健工作就可以，小擬雲鷹現在進入了特殊發育期，你和陸覺要小心點，別被獸群攻擊了。”

姜雪乖乖點頭，同時也記下了一些新的註意事項。

特殊發育期，是因為小九馬上成年了？

從教室出來刷卡往上一層走的時候，姜雪用手戳了戳陸覺的腰。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作亂的手指被他一把抓住，陸覺眉眼裏都是笑意，眨眨眼睛反問道：“教官說了，我們需要脫敏。”

嘶，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但你還偷偷搗亂是怎麽回事？

她聞不到其他人的信息素，這種情況下異化值會一直很穩定。

陸覺是她的軟肋也是她唯一的弱點，聯邦軍校現在算是在教她如何把自己的弱點藏起來。

“我怕的是這種脫敏實驗要繼續下去……”

剩下的話她沒說完，但大概意思陸覺應該是懂的。

脫敏一直繼續下去，以後我們沒感覺了怎麽辦？

姜雪只感覺手心被撓了一下，然後耳邊傳來了黎明之淚，也就是心靈溝通頻道送過來的前後兩句話。

【……你可以試試】

與其說是帶顏色的挑釁，更像是明晃晃的勾引。

姜雪揉揉自己的臉頰，總覺得重林送給他們的這個禮物，會被優先用來說一些情侶之間不方便對外講的私房話。

刷了兩次卡，穿過玻璃廊橋的獨有門禁系統，姜雪終於又回到了之前最常來的地方。

屬於小九的那個巢穴已經被擴大到了三倍有餘，看風格不像是學校的手筆，應該是族群長輩親自搭建的。

奇怪的是成年鷹獸們都不見了，姜雪只在這裏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棉花糖般的生物。

“小九？”

她輕手輕腳慢慢靠近，能看到這只巨型生物團成一個毛茸茸的圈，似乎睡著了，身軀起伏間還在打呼嚕。

呼嚕聲每響一下，空氣中就有一絲橙色的小電弧出現。

姜雪算是知道，為什麽老師說這工作變得比之前危險多了，感情是有觸電風險。

“小九醒醒。”她輕輕的推毛絨絨小山包，反而差點把自己的手給陷了進去。

軟綿綿的還真像雲朵一樣，但姜雪記得成年的擬雲鷹獸並不是長這樣的，小九的體型明顯比他們更大。

小家夥迷迷糊糊翻了個身，啾了一聲，然後屁股對著兩人繼續睡覺。

姜雪猶豫了一下，沒有繼續叫他，而是和陸覺一起開始完成對小九的體檢輔助，檢測完成後同步給夏娃。

期間有不少橙色的小電弧會突然冒出，但是打在姜雪的身上不痛不癢的，兩人的力量同源，她甚至覺得有些舒服，像做了個按摩一樣。

“小胖？”

“12號？”

不管姜雪叫哪個名字，這家夥似乎都有點反應。但就是賴床，懶洋洋的不想動。

累得氣喘籲籲之後，終於給這個睡著的祖宗完成了身體檢查。

姜雪一臉憂心的看著手上的數據。“光看數據確實是成年體的標配了，但他怎麽還在睡，按理說就算冬眠應該也結束了。”

陸覺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放心，一些不方便在監控底下說的話，他會直接用黎明之淚告訴姜雪。

【小九體內大部分的血脈來自維度信鴿，等他蛻變完成，大概還需要一段時間。】

姜雪還是不太習慣這麽和他說話，她幹瞪著眼，一臉疑惑。

【重林送我們這個東西到底是為了什麽？】

那只黑貓給她的感覺很奇怪，算不上敵人也算不上朋友，但卻會主動示好。

【他是塔洛星人裏比較特殊的血脈，按年齡算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自從白夜實驗室的夢境過後，很多話題他們都避而不談，現在看來，那時候得陸覺可能是在顧忌AI的監控。

哪怕是在偏遠的數字星球，幾乎只要有電網有人類活動的地方，納米機器人，就是中控系統的眼睛。

但生物聊天頻道就比較流氓了。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訴你。】

姜雪摸了一把他的頭發，順便戳戳他的臉蛋。

“回去吧，明天還有課呢。”

等她準備好，等她想好那些問題的時候，她自然會問。

姜雪知道陸覺不會騙她。

開學頭兩天幾乎都是在宿舍樓上課，連吃飯都是在樓下。享受了一把卷生卷死不出樓的待遇之後，學校很快就傳來了確切的實踐課消息。

地點是三角星域的一個原始星球。

出去上課的前一天，隔壁的那兩個Alpha居然還來敲門了。

“聽說你們要去外星上實踐課了？”

穿著背心的海瑟薇，手指繞著自己的棕色長卷發，倚在門邊提醒她們。“記得帶足食物哦。”

這個提醒讓常年吃不飽飯的姜雪雷達直響，她立馬掃蕩了大量的東西，甚至把自己的蟲核存貨也全裝進了空間紐。

就算用不上，也不會浪費。

帶著逃荒的態度，一行人登上了軍校外出的飛船。

作者有話說：

婚後多年，除了Omega每年的發/情期，姜雪最害怕的其實是春天。

陸覺這種等級的人物，要還說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植物天性，說出去都沒人信。

但說到底，還是情趣。

首都星的又一年春天，姜雪第N次剛到家就被藤蔓直接擄進浴室後，實在是沒忍住，和老婆打商量。

“我快休假了，要不我們這兩天先……”

對面的人不說話，只用手指在她的側頸細細打圈。

沐浴泡泡被蹭了滿臉，姜雪就聽見陸覺一句輕飄飄的你是不是不行。

姜雪：？？？

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

為了證明自己很行，她轉瞬就忘了自己第二天六點就得去軍部辦事，生生和撩人的老婆轉移場地弄到接近天亮。

地耕得不錯，牛也快累壞了。

早起上班，不少人都在打哈欠，同僚們相視後尷尬一笑，瞬間分辨出哪些人是單兵的家屬。

也不知道，過了這個春天，會有多少櫻桃樹結果。

姜雪想到陸覺的體質，和昨晚他在自己耳邊故意說的要求，慢慢紅了耳朵。

也不知道陸覺這到底是真的想要孩子，還是純粹釣她釣習慣了。

姜雪嘆氣，訂購了一箱熬夜後專用的精力藥水。

春天這才剛開始，真是甜蜜的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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