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光是淺藍色, 姜雪多花了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醒來了。

屋內的暖氣很足，推開窗的時候, 姜雪就像一只呆楞的北極熊，睜著眼緩了很久。

她給陸覺發了一條消息，很快得到了回覆。

（貓系大可愛）6：過來吃早餐, 邊吃邊說。

羊雨：好

陸覺家的門沒有鎖, 姜雪進去的時候，屋子裏都是蛋餅的香氣，桌上已經擺好了瘦肉粥和水煮蛋。

連桌布都是暖黃色的, 姜雪拉開椅子坐下的時候, 陸覺正端著剛出鍋的薄脆煎餅。

“家裏就我一個人, 你餓了沒有？”

姜雪的視線在他腰間的花邊圍裙上轉了一圈。

“有點。”

其實不是有點，是相當餓。

她從夢境世界脫離的時候，胃部就像燒穿一個洞。

雖然餓到能吃下一頭牛, 但去男朋友家蹭飯還要求量管夠，她怕累著男朋友。

顯然, 陸覺那句“餓不餓”不光是在問她, 姜雪眼看著對方從廚房端的東西越來越多, 桌子都快擺不下了。

她咽了咽口水, 把餐具擺好。

“陸阿姨不是出門了嗎, 這是我們兩個人的分量？”

陸覺把圍裙掛在椅背上, 支著手看她。

“試試看, 好不好吃。”

這哪裏是好不好吃的問題, 姜雪喝到第一口粥的時候, 整個人都從胃部變得熨帖起來了, 空洞被填滿, 就差身上開出幾朵小花表達自己的快樂了。

被漫長夢境折磨的思緒，也在卷餅面前被打敗。

再怎麽紛亂的故事，也是僅存於夜晚的虛幻世界裏，眼前的現實才是她需要面對的生活。

陸覺像只小倉鼠似的，啃了兩塊水果，又喝了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現在就坐在旁邊慢悠悠的給她剝雞蛋殼。

姜雪看他舔掉了嘴邊的奶漬，差點忘了自己要問什麽來著。

“我用了特殊藥劑綁定你的夢。”陸覺一邊投餵姜雪，一邊若無其事主動和她解釋起來。

“那些場景都是源自別人的記憶，這點夢魘並沒有騙你。”

姜雪放下手中的湯匙，定定看著他：“我是奇美拉，這一點，他也沒有騙我對嗎？”

一大塊牛肉餡餅還冒著熱氣，被夾到姜雪面前，她看了對面沈默的人一眼，默默拿起後大口大口的咬下去了，莫名的，她覺得這塊肉餅的味道有些不一樣。

“你的基因序列和奇美拉一樣，但靈魂是獨一無二的，姜雪，你希望你是她嗎？”

陸覺的聲音很輕，幾乎快要蓋不過屋外逐漸鼎沸的人聲。

偏遠星球的城市總是睡得很早也醒得很早，鮮活的人煙，和每一個努力活著的人，都是姜雪喜歡的現實生活。

面前的陸覺也是她喜歡的。

但一種比食物更有利的安慰，瞬間填滿了心臟，她覺得是不是奇美拉或許也沒那麽重要，她就是她自己而已。

“不管我是不是，你都跑不掉了。”

她咬了一口卷餅，狠狠盯著著陸覺，但眼神堅持不過三秒，就從狼變回了狗狗。

“這個也好吃，嗝，好頂飽。”

對面的人又拿出一張餅皮，開始放提前炒好的蓋碼，裹好菜肉了再遞給她。

“含有能量的肉類對你來說，比一般的飼養肉要好。”

姜雪記得學校的特殊小食堂，提供的也是這種食材，但特殊處理過的異獸肉，在外面很難買。

“是凝風阿姨從公司的特殊渠道購買的。”陸覺見她吃得差不多了，就準備收拾桌面，被吃飽的姜雪眼疾手快攔下了。

“做飯的人不洗碗，放著我來。”

於是她得到了一個奶香味的吻，是陸覺早上喝的那杯溫牛奶的味道。

“你怎麽每天都這麽香？”快速收拾完廚房的姜雪，擦幹了手上的水，立刻收獲了一個毛茸茸的男朋友。

“……是信息素的味道。”

陸覺的話倒是提醒姜雪了，很多時候，陸覺身上的香氣都只有她一個人能聞到，但她卻老是忘記這一點。

“我覺得自己挺自私的，不想和任何人分享你的味道。”

姜雪把腦袋擱在陸覺的肩膀上，聞到了很舒緩的淺淡花香，就像清晨踏著露水走過來的玫瑰。

“不管夢裏那個破實驗室的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我其實不是因為信息素才喜歡你的。”

姜雪悶悶的說完這句，就感覺下巴被人捧住了。

陸覺抵住姜雪的額頭，聲音輕得幾乎要化進空氣裏：“我知道，只有你愛我的時候，才能聞到它。”

“……什麽？”姜雪剛被主動親了一口，有點沒聽清。

陸覺沒有解釋，突然問道：“我們高中讀的學校，想去看看嗎？”

懷裏的人擡頭望過來的時候，姜雪在那雙澄澈的眼睛裏，只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寒冰與炙熱並存。

這時候的陸覺，大概說任何事她都會答應。

隔閡數年的東西被打破，姜雪覺得自己好像每天都能合情合理的為陸覺心動。

她覺得自己的審美可能就叫做“陸覺”，就像是等了好多年才等來答案。

“我陪你去。”她也想去看看，自己當初怎麽就傻子似的，能錯過一個人好幾年。

姜雪回家收拾了一下，出門的時候圍上了同款的圍巾。

“你想去學校的什麽地方？”她嘴巴塞得滿滿當當的，是陸覺臨出門的時候又帶出來的一些肉脯零食。

平常也沒感覺有這麽餓，但一晚上的夢，對她的消耗居然和打了一場擂臺差不多。

一只溫涼的手，旁若無人地插到了大衣口袋裏，姜雪趕緊用給自己的熱乎乎的手給他暖了幾下。

“你手好冷，是不是吃太少了？等下會不會暈車。”姜雪四處看了一眼。

“要不，我騎自行車帶你？”

時代發展淘汰了很多東西，但一部分好用又省錢的商品永遠不會被淘汰，就比如自行車。

陸覺的臉埋在酒紅色的圍巾裏，額前滑下幾簇有些長的碎發，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聽到姜雪的一連串問題後，溢滿了笑意。

“我這具身體只是偶爾會這樣，不冷。”

姜雪還是怕他暈車，已經急忙忙去挑敞篷座駕了，其實她還挺想補足很多遺憾的。

高中時候她就是頭吃不飽的餓犬，每天穿梭在獎學金和課內外的競賽裏，除了極少數的朋友，她幾乎不會和任何人產生交集。

所以她和陸覺隔空打擂臺的時候，嚴小堯那家夥才會特別震驚。

說起來，也只有嚴小堯一直覺得姜雪是個“心懷鬼胎”的。

對於姜雪和陸覺這種，看上去像是互相看不順眼，實際口嫌體正，兩人天天同框同頻，別人插一腳的空隙都沒有的行為，嚴小堯的評價只有一句話。

“你們這樣的，也就騙騙自己了，以後要真結婚，一定要請我當司儀，我可有太多話要吐槽了。”

姜雪想到這茬，思緒瞬間就走遠了，還聯想到嚴小堯那個土豪王八蛋，以前寫她和陸覺的同人文在論壇連載的事，被發現後，姜雪還收過他的封口費。

嘶，突然有點好奇同人的具體內容，她當時怎麽就不多看兩眼呢？

見她推了自行車出來以後就一直發呆，陸覺把自己的手又伸進姜雪的袖子裏扯了扯。

“在想什麽？”

瘋狂在腦海裏面挖掘記憶，試圖回想起論壇上一些特殊同人文的姜雪，頓時有些心虛地攥住了他的手。

“沒什麽，你坐上來吧，我載你過去。”

自行車雖然沒有過時，但依舊染上了一點賽博朋克的味道，連後面的座椅，都換上了價格比較低廉的自發熱椅子墊。

這種不需要能源石和AI智慧導航的交通工具，依舊是大部分工資低廉勞工的重要資產。

大冬天的騎自行車的確別有風味，路人忙忙碌碌，也沒有人在意小情侶騎著車要去哪裏。

但七拐八拐，從家附近的小路，慢慢的走上了那條熟悉的上學路時，姜雪還真有一種莫名穿越的感覺。

記憶中的某些時空好像重疊了，如果她現在真的還是一個高中生，如果和陸覺的關系也緩和了的話，她大概會騎著車帶陸覺去上學？

高中時候，她本來就沒什麽朋友，嚴小堯家裏住在土豪智慧城，除了周末偶爾出來玩，幾乎沒有和她碰頭的地方。

姜雪那時候天天吃不飽，脾氣又差，每每一點示好，都會被對面那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拒之門外。

她就搞不懂了，陸覺那時候為什麽看她那麽不順眼？

她在這邊陷進回憶開始生悶氣的時候，後座上的人，早早就用雙手把自己固定在了她的後背上。

溫熱的觸感順著蓬勃的心跳，將兩個人牢牢的貼在一起。

姜雪滿腦子的胡思亂想，突然就被沖掉了。

就連凜冽的寒風，也似乎變得繾綣溫柔起來，她一點一點的數著心跳，計算著時間，仿佛看到了當年上學的時候，她們也是這樣一前一後，走過了相同的路程，到達了同一間教室。

吱呀一聲，自行車停在了中學的門口。

後座上的人跳下來之後，拉著他的圍巾，狡猾而快速的在她下巴上吻了一下。

“謝謝你送我上學，姐姐。”

姜雪撐住雙腿站在自行車旁，怔楞了一秒。妄想和記憶一並融合在現實裏。

下一刻，她直接用力的把人拉了過來，狠狠吻了上去。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嚴小堯當年在論壇上寫了不少好東西，被姜雪發現之後含淚上交了一筆買斷費用。

當時兩人就說好了，以後不管他寫了什麽，姜雪都不會因此揍他。

沒想到十幾年過去，表面死對頭的兩個人結了婚，姜雪這個死摳門的，居然還花了成百上千倍的價格，想要嚴小堯把他私人庫存的精品一次買斷。

“只許私發給你？”嚴小堯眼珠子一轉，瞬間就知道她打什麽主意了。

“嘖，先說好，尺度問題，我可懶得解釋啊。”

姜雪心想我看中的就是這個好嗎？她面色淡定的接收對方發過來的幾十個文包，沒有內鬼，交易結束。

文包的標題看著還挺正常的，就是有一部分帶了字母標註，她看不太懂。

抱著一邊回憶青春，一邊勤學勤練的心態，她趕在陸覺回家之前快速挑了兩三本比較短的先看了一遍。

等陸覺處理完今天的訂單，回到主臥的時候，姜雪已經第二次從浴室出來了。

陸覺拿過一旁的毛巾幫她擦頭發，只覺得姜雪今天看他的眼神像是餓了很久一樣。

小機械師手指一頓：“你……”

這一晚，姜雪無師自通了很多新玩法，陸覺幾乎有點招架不住，他最後把臉埋在枕頭裏的時候，聲音還在發顫，但也十分饕足。

“你哪裏學的這些？”

姜雪抱著他，沈默了一秒。

“在不見天日的歷史文檔裏……”

陸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