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回家沒多久就得到了方亦舟又得外出的消息。

“過年都沒幾天了, 還出去？”

方亦舟往年在旅游團工作雖然也忙，但帶一次團就能休息很久，今年卻一反常態地忙出新高度。

“有人高薪請你老爹我出馬帶私團, 我也不想，但他們給得太多了。”

姜雪站在玄關，看見他就背了一個包, 似乎輕裝簡行。

“去多久, 能趕上年夜飯嗎？”

方亦舟拍了一把她的腦袋：“要是我沒來得及，就去隔壁過年。”

姜雪擰緊眉頭：“我怎麽覺得你這話有點不吉利。”

方亦舟穿上厚厚的防寒服，大力抱了一把姜雪：“還不是怕你餓死, 就你做的菜, 狗看了都搖頭。”

姜雪拍掉方亦舟開始呼嚕自己頭發的手, ：“Alpha的頭別亂摸，我還想長高呢。”

“都186了你還想多高，嘖, Alpha崽兒就是不如Omega小甜心好。”

姜雪幫他調整好背包上的帶子，語氣無奈：“你是不是忘記了, 自己也是個Omega來著。”

“那不重要, 反正我又沒有腺體。”他摸了摸自己的後頸, 那裏只有一道很淡的狹長疤痕。

姜雪的拳頭團了一下走松開：“行了, 去吧, 腿不舒服了就用包裏的基因藥, 第一軍校實驗室出產的, 用完了我再去刷單兵補貼卡買。”

“行了行了, 小小年紀別這麽老媽子。”

姜雪差點氣得跳腳, 最後還是目送了自己不省心的老爸, 登上了公司的飛行器。

臨近新春佳節, 空中的飛行線路擠擠攘攘，好像所有人都忙成了螺絲。

姜雪送完自己的老父親，打開光腦就看見了陸覺發的消息。

貓系小混蛋：新年見。

新年不是還有好幾天？

她想回一句“平常可以見啊，不就在隔壁？”，剛打完這段話，她很快又刪除了。

不行，矜持，長輩一出門就喊人過來，暗示意味太強了。

姜雪心不在焉了一會兒，最終發了一句很簡單的。

羊雨：好，［親親.jpg］

晚上的時候，她拿起了那瓶助眠軟糖。

白色的瓶身，印著很簡單的大字：“聯邦制藥出產，輔助睡眠，減少疲夢幾率。”

姜雪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吃。

她想試試看，自己還能不能回到那個實驗室裏。

直覺提醒她，那裏有什麽正等著自己。

＊

159星在太空的樣子就像一顆圓溜溜的，紫羅蘭色的糖果。

一層薄薄的光暈就像糖果紙，保護著它不受侵襲。

但偶爾，糖果紙也會被戳破一點洞。

巧的是，今天某些被寫進重點監控名單的人，出現在保護層之外。

一雙修長慘白的手從黑暗中探出，手的主人在邊緣游走幾圈，似乎是終於看清了其中某個人的樣子。

空氣沈默了幾秒。

溺水的魚，突然翻過身來，卷起了無數黑色混沌般的波濤。

這裏是他主宰的夢境之海，也是骯臟靈魂聚集起來的，不堪回首的記憶海洋。

主宰這種負面世界的他，不想自己身上骯臟的水，濺到那個人身上。

他驚喜又害怕。

“這次會是你嗎？”帶著某種小心翼翼的期待，他輕輕觸碰了一下這個淺色的光點。

光芒大作，一只蝴蝶沖進了那片記憶構成的虛假世界。

同一時間，沒有吃助眠糖果的姜雪，飛快就進入了睡眠狀態。

而一墻之隔的陸覺，也吉士用掉了那管橙色的藥劑。

混沌的意識上升，散開的思緒如星雲般重聚，姜雪很快發現自己出現在了一個密閉的空間裏。

眼前是一群穿著藍白病號服的孩子，最大的不過十幾歲，最小的還光屁股趴地上嚎啕大哭。

像一群擁擠的沙丁魚罐頭。

周遭已經不是姜雪印象裏，那個被冰冷機械改造的實驗室。

而是破舊，又充滿灰塵氣的一個大廳。

姜雪記得，這裏曾經是一處實驗場所，用於小組內，主進化實驗體和輔助對照小組的戰鬥訓練。

現在卻塞滿了遠超一個小組的人。

如果實驗室的人數和姜雪曾經計算的相差不大，那現在這裏站著的幾乎已經是整個研究實驗中心的所有的人。

臉上寫滿了恐懼情緒的實驗體們，每個的懷裏都抱著一個奇奇怪怪的小東西。

那是之前就存在的，能穩定情緒的“安慰物品”。

雖然現在看著作用也不大，一群無頭的小蒼蠅就知道哭嚎。

“那些破東西早就失效了。”旁邊一個冷靜的聲音傳來，姜雪看到了一個很眼熟的少年。

很白很瘦，但顯然，這就是12號那個曾經的小胖子。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熾熱，12號被她看得直縮脖子。

“姜雪姐姐，你幹嘛這麽看著我，瘆得慌。”

姜雪只是在可惜，少年感雖好，但自己也掐不到那些軟綿綿的小臉蛋了。

她伸長脖子四處看了下，確實沒看見29號那個小屁孩。

少年版的12號見她不理自己，還特地用手在她眼前揮了揮：“姜雪姐姐，你在找什麽呢？”

姜雪頓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自己是在找29號，還說自己在找她的寶貝被子。

她選擇了被子。

12號一臉酸溜溜的表情：“你不是把那東西送給29號那個臭小子了，難道還有多餘的？”

姜雪有些心虛，絞盡腦汁編理由。

12號不愧是小話癆，她還沒準備好腹稿，小胖子自己很快就把話題引開了。

“實驗室的人已經搬走了，居然還想讓我們自相殘殺去找鑰匙，換自由。”

“但是要真打起來，這和直接給我送菜有什麽區別。”

姜雪一看他這嘚瑟樣，很快抓住了關鍵，她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到處看了幾眼，雖然沒有29號的影子，但卻發現了不少同樣眼熟的少年。

很有可能就是在與異種的對戰，或者與同小組的實驗體，成功贏過對方後的獎勵。

他們這群出生在實驗室的人，生來就是能量的容器。營養充足就快速長大。

被收割，就會變小，甚至死亡。

姜雪皺眉，簡直要被周圍哭嚎的小孩叫得靈魂出竅了。

“小胖，他們到底在哭什麽？”

“不要再叫我小胖，我已經抽條了！”他嘟囔了幾句，“大概是害怕s級的實驗體吃掉他們吧。”

確實有不少人都在悄悄遠離他們所在的位置。

“這幾年，實驗室已經誕生了不下兩位數的s級，我看那群神經病實驗員就是想讓我自相殘殺。”

姜雪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貼牌，依舊刻著“s000，奇美拉”字樣。

12號一見她在翻牌子，也湊過去炫耀了一把自己的手環。

“我現在也是s系列啦。”

鎏金色的手環上，有幾個很淺的刻痕。

“編號s009”

姜雪發現他只有等級，但卻不像自己一樣有具體名字。

“名字要等我成功分化，才能擁有啦。”

“分化？”姜雪突然意識到一件自己之前都會忽略的事。

“ABO二次分化？”

小胖一臉奇怪地反問道：“什麽叫二次分化？”

姜雪明白那種怪異的氛圍從何而來了。

她似乎從來沒有在這裏發現任何屬於abo社會的東西。

抑制劑、抑制貼、隔離噴霧，什麽都沒有。

甚至連159這種偏遠星球，都會在犄角旮旯裏面備好各種三性知識宣傳手冊，這裏卻連abo這幾個字母符號串都沒有出現。

幹凈得世界上仿佛就不曾存在過Alpha、Beta和Omega。

這太離奇了。

破敗的大廳，信號不太好的長廣播姍姍來遲：“實驗室即將關閉，大家想離開就自己找路。”

“你們難道不想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子嗎？”

姜雪覺得很荒謬，實驗室會這麽好心？

趁著這裏還沒亂起來，她一把拉住12號那個心比天高的傻子，直接往人少的地方跑。

“姜雪姐姐，咱們跑什麽，我們都是拿到牌子的s級了！”

姜雪怕的不是那群孩子，而是自己。

她是人類，她不該對同樣的族群產生一種對方是食物的錯覺。

遵循著記憶裏的線路，她一腳踹開了資料室的大門。

前幾次，因為周圍都是未分化的孩子，所以她也沒有在意第二性別的問題。

但現在這裏大部分都是十幾接近二十幾歲的青年人，居然一個分化的人都沒有。

判斷ABO的分化標準，最簡單的就是味道分辨。

這也是這個夢境奇怪的破綻之一。

它太真實了。

這裏的痛覺、味覺乃至嗅覺都是真實存在的，上次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姜雪甚至能分辨出那些糊狀的晚餐裏面添加了羊奶。

這裏要麽全是Beta，要麽就是全部都是沒有第二性別的“自然人”。

“小美姐姐你找什麽呢？”

姜雪一把拉過他：“找報紙，期刊，任何帶時間標志的東西。”

在星際宇宙的ABO分化完成之後，仍然有一小部分人，沒辦法分化成Alpha或者Omega，他們和Beta又有所不同，最後只能夾在中間。

所有的未分化人群當年都會統一隔離，據說聯邦和帝國曾經就因為對未分化人群的研究產生分歧，而進行了一點時間的冷戰。

歷史課學得不錯的姜雪，突然一個更突然的想法。

如果這個實驗室真的存在過，那一定會在某處留下痕跡。

所有的寫在書上的知識點，在真正接觸到這一段歷史之前，都只會是蒼白的符號與文字。

但姜雪真正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已經能猜到這是哪裏了。

如果這個夢真的是過去某段歷史的重現，當時只有一個地方能得到這麽多的未分化人群。

姜雪擡頭，看向手中翻找到的建築物照片。

“帝國首都，塔梅爾。”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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