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拿到自己和陸覺的檢測結果之後, 就被接待人員帶到了深藍1號。

占地面積巨大的一號廳，是一座鳥巢型的展覽館，裏面擺放著無數由“深藍實驗室”研發的民用機械制品。

陸覺一坐下就開始兢兢業業繼續修改兩人的機甲設計圖, 姜雪則是認真觀察起自己同行的情況。

和測試館烏泱泱一群人不同，這裏都是超過了某項標準的館內成員，哪怕是名不見經傳的野生隊伍, 也不容小覷。

高家的機械館對外代號為“深藍”, 一向以高性價比出名，往年主打的都是比較平民化的機械產品，今年正準備進軍高端機甲市場。

所以這次的星際聯合賽, 他們對讚助隊伍的要求很高。

“今年深藍機械館還是留了廣告位嗎, 高家不是說要轉換路線？”遠處的一個角落, 幾個身形不算高大的機械師正在竊竊私語。

他們不是名校出身，但依舊憑借實力成為了團隊賽的替補，實力至上的地方, 混獎金和閱歷的組合大概是最不受歡迎的那種存在。

“剛剛積分賽裏贏的那個人，好像還是個大一的軍校生。”

“當廣告花瓶確實合適, 就是不知道實力夠不夠讓深藍下本錢。”

“但確實很好看啊, 特別是她的隊友……”

姜雪耳力俱佳, 聽到這裏, 看了看旁邊還在聚精會神畫設計圖的陸覺。

她對於人的外貌分辨能力很差, 只能大概分辨出順眼和不順眼。

雖然面對她的時候, 陸覺脾氣好不到哪裏去, 但其實這家夥一直很受歡迎。

現在, 姜雪約莫也知道了, 陸覺應該是很好看的, 以前高中時候沒少看見有小姑娘給他送情書和禮物。

這麽說起來, 陸覺在早戀這件事上面算是贏過自己了。

反倒是自己，幾年下來桃花像是絕了戶一樣，只能活躍在論壇的同人文裏面。

逐漸跑遠的思緒被推門聲打斷。

高跟鞋有節奏的敲打在大理石面，金屬大門緩緩推開，門後出現的是標志性的紅唇與大波浪卷發，凜冽的眉眼與高位者的氣質，讓這位館主看上去像是帶有某種S性質的女Beta。

高溪淡然環視休息室內的各組成員，就像在審閱自己未來的軍隊。

“歡迎大家來到深藍，站在這裏的人都是通過了數據測試的未來合作夥伴，你們可以自己選擇想要交換的東西。”

站在她背後的秘書操作著終端，很快，每個人手裏都拿到了一份合作清單。

參加星際聯合賽與機械合作的好處就在於，可以避免大的機甲裝備花銷，但讚助越多，你需要為機械館做的就更多。

甚至包括簽署勞動合同，從此正式加入機械館。

姜雪看著手裏的幾種合作方案，偏過頭去，想問問另外一名成員的意見。

陸覺卻毫不猶豫地把東西往她懷裏一塞：“你選，我只負責參與。”

就不怕我把你賣了麽……

姜雪嘟囔了兩句，飛快填好了表格，確認過陸覺沒意見之後，就把意向表給了未來的金主。

高溪對她們兩人還挺有印象，一看見手裏獅子大開口般的清單，聲音忍不住上揚：“你們倒是自信，深藍可不會做賠本買賣。”

她把目光投向兩人，語氣中帶上了打量的意味：“而且，你們還是軍校生。”

軍校生不能提前簽署任何未來的就業協議，姜雪連一張空頭支票都開不出來，純粹就是在用一場未知的雙人賽結果去賭，賭高溪看到的價值。

姜雪拍拍陸覺的肩膀，一臉自信：“最好的機械師，”她又指了指自己，“最好的機甲手，這不是超值。”

高溪被她逗笑了，卻沒直接拒絕她，而是讓秘書去打開了展覽廳中間的封閉展臺。

她目光淩厲，隨著十幾架嶄新的機甲逐漸露出真容，她的聲音也傳遍全場：“這就是深藍今年要主推的系列機甲，你們可以優先測試一下，如果匹配度足夠高，願意當賽場測試專員的話，甚至得到加倍的讚助。”

姜雪的目光一直看著眼前這一排排正在解封的機械造物，眼睛不斷發亮。

“我要是能開動，就能帶回家了！？”

高溪眉梢一挑，不慌不忙回答道：“當然不是，頂多是可以借給你進行比賽，一臺售價20億星幣的家夥說送就送，深藍倒是沒有這麽大氣。”

她停頓了一下，見到姜雪已經開始排隊選擇機甲，並成功啟動了幾乎所有機甲的接駁裝置後，突然頗有興致地補充了一句：“要是比賽能進前五，送給你也不是不行。”

“我會轉告她的。”陸覺默默出聲，和高溪對視一眼沖她點點頭，權當打招呼。然後就走到姜雪旁邊，和她一起選擇機甲。

高溪望著姜雪這個存在感莫名的隊友，突然發出一點感慨：“還挺配……”

身後的男Beta秘書把各機甲的實時匹配數值投放到了大屏幕上。

大部分人都是選定了A級機甲，並且匹配成功，這就意味著深藍會答應他們之前的大部分合作條件。

但姜雪這種幾乎能白嫖的軍校生身份，就算與所有A級機甲都達到90%的匹配度也不足以打動深藍，打動高溪。

作為深藍主人，她不能做賠本買賣。

高溪本來看得津津有味，卻突然感覺自己手腕的鑰匙在震動，她想起什麽來，恍惚了一瞬，突然道：“青行，把那架概念機甲拿出來。”

男Beta楞了一下：“可是還沒有接到上面的……”

高溪卻饒有興致地看著某個通訊界面：“不，他們的意見不重要，那東西本就不是高家的東西，我倒是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人能啟動概念機。”

新的封閉窗口被打開了，一架灰撲撲的金屬架子從地板下升起，出現在展廳邊緣位置。

本來正逐一實驗各A級機甲和自己匹配度的姜雪，就像是突然嗅到肉味的狗，莫名就挪了過來。

她被一種莫名力量吸引著走到角落，看見了一架沒有等級標識，只在展臺前標了一個名字的半成品機甲。

“天樞？”她默念這個名字，覺得有點耳熟。

但找了半天，既沒有看到神經傳導裝置，也沒有精神力匹配檢測儀，機甲作戰系的高材生姜某人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啟動它。

“難道只是一架老爺機展品，這種設計從來沒見過……”她覺得自己不該浪費時間在一架明顯不像正式商品的老爺機上面，但她莫名的很喜歡的這個鐵疙瘩。

就像是在舊物市場裏看到了一本自己很想要的二手書，價值不在書的紙張上，而是它記載的文字。

就是這種念頭讓她不自覺地把手搭在了機甲的外殼上，反覆摩挲手掌下有些凹凸不平的機械表殼。

“要不回頭問問館主，也不知道這種古董展品會不會出售。”

掌心溫熱，有光亮起來了。

無數纖弱的光絲爭先恐後的從機甲的縫隙裏伸出，像是追逐的光的植物一樣，環繞住了一臉懵的姜雪。

這架老古董一樣的東西，就像行將就木後陡然回春，開始簌簌掉下自動剝落灰蒙蒙的外衣。

姜雪被這架機甲半是綁架地帶進了駕駛艙，看到了一個幾乎家徒四壁的破爛操控臺。

“等等，核心、能源反應裝置、中控器，怎麽什麽都沒有。”

一個幾乎連能源都沒有的機甲居然和她匹配率這麽高，小乞丐的專屬破碗麽？

但姜雪真的很喜歡它，哪怕看上去破破爛爛快散架了，但她覺得自己不選它肯定會後悔。

但比賽終究不是她一個人的事，陸覺好歹是被拖下水的，她得對隊友負責。

依依不舍地從破爛老古董裏面爬出來，姜雪卻看見陸覺已經在等她了。

陸覺上下掃視這臺半報廢的機甲，因為剛剛的短暫匹配反應而剝落大量外皮，這臺大家夥的顏色愈發奇怪，像是個洗去一半泥點的土豆。

姜雪覺得是個正常人都會猶豫，更別說有點潔癖的陸覺了，她抓耳撓腮道：“陸覺，要不我再去看看……”

“就它吧。”

“誒？”

“雖然是半成品，但原始設計很出彩，可以改造成最適合你的模式。如果館主同意，沒有比這架更合適的。”

姜雪開心地兜住他的肩膀：“對吧對吧，我感覺它動起來的時候一定超級棒，比所有的機甲還要漂亮！”

陸覺僵硬了一瞬，掙脫開她的手，脖子有點發紅：“滾去問館主，別白高興一場。”

“好好，我馬上去。”

別人都在圍繞新產品轉悠，除了她根本沒有人在意這個老古董一樣的機甲，高溪果然是沒怎麽考慮就同意了。

“那這個就是深藍最終的讚助了，作為價值交換，你需要在前三場比賽為深藍冠名。”

姜雪沒想到這架機甲比自己想象的還要便宜。

高溪笑道：“你應該也發現了，它只是一架半成品的老古董，對應的修理和改造我們不會負責，當然，通過擂臺去換積分商城的材料除外，這是深藍向所有人開放的。”

姜雪算了算，自己之前用註冊積分贏來的份額，心下了然。

“比賽還有一個月，看來我要變成積分賭臺的熟客了。”

高溪十分有奸商風範：“隨時歡迎，但盈虧自負。”

送走姜雪和陸覺之後，高溪這才收到了通訊器上對面的人的回信。

口：你沒匡她？

深藍之海：我哪敢。

高溪擡頭，看著正在被打包的古董機甲，就像看到了一個生銹後又即將轉動的齒輪。

“那本來就是為她準備的東西。”

作者有話說：

我回來了，還欠兩更，補個小劇場先。

對於高中時期，陸覺卻收到過很多情書這件事，姜雪心裏一直有點小小的疙瘩。

某天，趕制完新機甲設計圖的陸覺，就看著這人扭扭捏捏地邀請他一起開著天樞去看星星。

到達觀星地點後，他看見的卻是一張眼熟的課桌，和無數手寫的粉色信封。

陸覺一封一封看完後，被人從後面抱住了。

姜雪悶著嗓子，有些懊惱：“我當時就應該給你寫信的。”

“或者是更早，從你搬來我家隔壁開始。”

“從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陸覺卻不許她再說：“夠了，姜雪，夠了。”他吻了一下姜雪的眼睛，“抱我去看星星吧。”

姜雪在駕駛艙抱著陸覺，懷裏的人手指屈起，抓住她的手臂，眼睛裏落下一點微不可查的濕意，但眼淚都被姜雪悉數吻去。

親吻彼此，在星星看不見的地方相互擁抱，在所有的場所彌補遺憾。

他們餘生都是彼此的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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