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理智戰勝了情感，這個世界乏善可陳。

少年一步一步離開，修長挺秀的身影漸行漸遠，薄弱的日光灑在大地脆弱無力，灑在他身上卻似鍍上一層神光。

“楚洛……”突然，將死未死的人掙紮著爬起來，顫抖的小手伸向前，然而她眼前什麽也沒有。

少年頓住，緩緩轉身，與她四目相接，她眨了眨眼，努力想看清那個黑色的影子到底是誰。

她感覺自己已經死了，不知是誰在她睡著的時候說了兩個字，她跟著念了一遍，然後居然有力氣重新站起來。

然而這股力量只支撐了她幾秒，身形一晃又倒了下去，只是這回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而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一種好像徜洋在大海的感覺，寧靜、深沈、純凈包圍了她。腹部某處，枯竭的地方突然冒出一支綠芽兒。

她好想給它澆水，滋潤它成長，它是否如她一般渴？

水，甘甜的水，她大口大口喝著，如果她能醒，一定要好好謝謝餵她水的人，她要報答這個人！

綠芽兒也在喝水，哇，它瞬間就長大了。可是它變了，顏色變成藍色，再變成褐黃色，接著又變成紅色，然後又變成金色，最後竟成了透明狀。

它會玩魔術！

三更半夜，熙熙攘攘的大街才徹底安靜下來。

經歷了虎嘯峰崩塌和天狗食日後，洛雷國遭受重創，天齊國因有言在先敗於趙朗，所以閉關鎖國，表明態度不參與南周國下個月舉行的汾陽大會，而上仙國會如期而至。

趙朗損耗太大，也到了楚洛院子偏廳靜修。

沈修宜緩緩轉醒，耷拉著腦袋昏昏沈沈地看著陌生又熟悉的四周，還有旁邊面目不清的少年，“敢問公子是誰？我在哪裏？”

“你姓沈原名風鈴，現名修宜。身處商周大陸洛雷國三王爺府府邸。這是我院落臥室閣樓。”楚洛解釋得清清楚楚。

沈修宜搖晃著，抹了一把臉，這才發現自己身上散發出令人惡寒的血腥味，“有洗浴的地方借我一用嗎？”

憑著本能，她的思維散亂，根本無法理清任何事。

楚洛點頭，站起來欲引她到浴房去，誰知她站都站不起來。他借手欲抱，她卻不願意。

“男女有別，授授不親。”沈修宜用出吃奶的力氣，才站了起來，搖搖擺擺地走向樓梯。她每走一步，都在白色的毛毯上留下一個血印，以至滿室腥臭。

楚洛突然擡手往前一點，沈修宜明明跨向臺階的腳就那麽跨進了浴池中，激起一片水花，清澈的溫泉水馬上變得汙濁不堪。

沈修宜攀在池椽上，“公子，有婢女嗎？”這好像是在古代，那個少年衣著雖然不起眼，但氣度一看就是富貴人家。

她已經忘記他說過這裏王王爺府了。

“原先有一個，已經派往別處。”楚洛邊說邊挑簾走進浴房，看著黑褐色的池水，和一臉臟汙的她，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

“公子，請你出去好嗎？”沈修宜直覺他在這裏不合適，他身子男子應該也有避嫌的自覺才是。

“好。”楚洛眼角一束肌肉跳了跳，轉身走到院子命守衛長去找個年長的侍女過來。

所有守衛皆是一驚，情不自禁地回頭想要窺窺顏色，“龜孫子們討打？瞎想什麽勁兒！”趙朗一聲斥責，又都昂首肅立。

“趕緊修煉，馬上要打仗了，不想死就努力。”趙朗又斥一句，才合上眼睛繼續修行。

守衛乃至左廂童男右廂玉女都聽到了趙朗這句話，莫不加緊練習。

少頃，守衛長領著一位成熟穩重的女子過來，這個正是楚洛第一個收到的侍婢，大王爺所贈。

她天資不錯，是右廂女子的頭頭，因有水靈根，睿智的守衛長這才挑來。

“婢夜瀾叩見殿下。”雖然感受不到任何的壓迫感，一路走來夜瀾還是驚心動魄，更不敢猜想三王爺喚她何事。

“進去浴池。”

“哦！”三百士兵不約而同發出一聲了然的抽氣聲。

夜瀾自是不敢多想，垂首前行。

臨到浴房門口，身後響起楚洛清冷卻無害的吩咐：“她說任何事你都照做。”

夜瀾連忙拜領。

原來裏面有個女子，夜瀾只看了一眼，女子虧發蔽臉，不知模樣。她不敢失禮，左右手交疊於右腰下拜：“小姐，婢來了，婢會竭盡所能為小姐效勞。”

“無須多禮，且幫我換了這池水。”沈修宜有氣無力。

夜瀾知道這池子怎麽換，四年前她初進府時來過一趟，想要侍候王爺更衣沐浴，卻被趙護衛給趕了。

她把浴池右邊一個機關擰了擰，龍頭源源不斷吐出溫熱的泉水後，請沈修宜置身下泉水下保證不會著涼，才去打開左邊的下水口。

沈修宜背對著夜瀾，知道這裏面的設施怎麽用後，讓夜瀾出去。

“婢這就去給小姐取浴巾與衣裳。”夜瀾不敢有違，頓首退出去。

楚洛站在離浴房一丈開外，雖然有屏風隔擋，但還是能看到他如玉樹臨風般的身姿。

“如何？”他看著前方，問夜瀾。

“回殿下話，小姐已曉得溫泉水出處及下水口所在，命婢子退下。”夜瀾照實回答。

楚洛合上眼眸，沒有再說話的意思。夜瀾猶豫片刻，還是問：“殿下，姑娘家的衣裳這裏可有？”

楚洛道：“你退下即可。”

“是。”夜瀾不敢多問，叩拜退下。

無論是左廂還是右廂，這一晚註定無眠。

楚洛取了自己衣櫥內的浴巾，又到鳳凰閣取了女子的褻衣褲和裏衣才回到浴房門口站著，“洗好了嗎？”

他的聲音太輕，沈修宜聽不到。

在換了十趟池水後，這第十一趟終於可以好好泡個澡了。

她身心舒爽，才去打量這間浴房，沒什麽多餘的裝飾，卻有各種奇怪的架子，壁櫃上還擺了很多精致的瓶瓶罐罐。右邊一個精美雕花木架子上擺著一籃子粉紅色的花，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她站起來，輕輕地走到林架子前捧起小籃子，再悄悄走回浴池中。

楚洛挑簾跨入時，剛好看到她的背部，無數的紅色裂痕爬滿，如毒蛇張牙舞爪，凝脂般的肌膚下微細血管膨脹欲裂。

他的心莫名一窒，無聲無息地收回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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