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洛家徒四壁。

沒錯，他的臥室就是他的家，除了臥室，從來不到王府其它地方去。就連後花園那個美麗清幽的荷塘，也沒得到他的青睞，二十年間除了一年一度的洛神廟集祭、一年兩次的私祭、一年四次覲見國主，就是呆在臥室裏，哪裏也不去。

臥室裏面的物什不用十只手指頭就能數完，當然紙筆墨硯書不計在內。

外面的世界已經亂成一團，野心家趁機制造混亂，無數刺客乘機混進國都。

只有這一方天地寧靜安逸。

沈修宜很難理解他為什麽對一只蛋，一只魚蛋傾註這麽多耐心與關愛。

他居然親自用他矜貴無匹的雙手接了一勺水，就是浴房裏面他凈身時舀水用的那個大木勺子，再把金蛋放在裏面，並解釋說：“這不是普通的溪水。”

“那是什麽？”沈修宜從來沒有看著蛋孵化的經歷。

“我的靈力。”楚洛答道，用手輕輕戳了戳金色魚蛋，它在水裏晃了晃，又浮到水面。

沈修宜大吃一驚，不可思議地俯身註視著木勺裏面的水，居然是他靈力所化？

怎麽可能！

然而他是不會說謊的人，那麽這就是赤果果的炫耀啊！

這樣炫耀好麽？

爺你的實力到底去到哪個境界？

天地間靈氣皆為無形，被修仙悟道者吸納入體內轉化為自身可操縱的靈力。開始時也為無形，達到一定境界後可滋養靈泉，把靈力儲存在體內備用。

再進升一個境界後，可以氣為刃，化靈為劍，可召喚風雨雷電草木繁花冰雪，這是靈氣化為表象，對應五行實質的形態。

但是將靈力凝聚成實質承載物體的水……能不能喝？！

沈修宜在上一個修真世界聽過這種傳說，不過是那些修仙者口授相傳的傳說，他們每次提次這個傳說都會顯得很狂熱，法修也將這個視為終極目標，孜孜不倦是練習。

“怎麽做到的？”她也十分狂熱，好想學！

“趙朗前天在半山腰發現了它母親，當時它下了一個蛋。”楚洛並非答非所問，而是他以為她問的是他怎麽找到了這枚魚蛋。

“為什麽不說它下了一個魚卵？”沈修宜從狂熱中降溫，回到現實來。

“有區別？”楚洛問得認真。

沈修宜腦子轟的一聲，勉強保持鎮定，笑說：“沒差。”

“你捧著它。”楚洛要施法讓它出生了。

沈修宜為了趕快結束這碼事，聽話照做，雙手用力捧起大木勺子。

“你捧著它。”楚洛輕淡的語氣重覆著剛才那句話。

她不是傻子，也沒心思和他擡杠，連忙放下勺子，把雙手伸進靈水內捧住了金魚蛋。

“你想要條什麽屬性的魚？”楚洛擡起右手，掌心對著魚蛋，忽然頓住問她。

沈修宜這才被勾起了興趣，五行屬性還能任君定制，TM太有趣了。

“水吧，溫馴些兒，不會太兇。”她想了想，這麽大個卵，她要弄個池子養了。沈府不是家，養那兒不舀，她又沒自己的居所，應該可以暫時寄養在楚洛這裏。

“確定？”

沈修宜不知道楚洛此問代表何意，水就水還能要確定？溫柔似水總沒錯。

“確定。”為了表示對他的尊重，她用力回答。

楚洛頷首，右手掌心開始源源不斷地朝金魚蛋輸送出一束藍色的氣。

沈修宜憑色察情，這是最純正的藍色水系靈力，不摻一絲雜質，而且靈氣輸送的過程呈穩定狀態，仿佛天山上恒久形成的藍色水流，不急不緩、不大不小，就在剛剛好的點。

他對靈氣的控制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了。

一般蛋類生命孵化都是先有裂紋再擠破那屋膜再鉆出殼外，但在純凈水系靈力的作用下，金魚蛋內的生命倏然就蹦了出來，一點預兆也沒有。

沈修宜看著自己手中這條通體藍色的小拇指大小的魚有點懵必，不過她有點安慰，果然是條魚。

可接下來這條魚的變化令她震驚。

一眨眼，魚迅速長大占滿了她兩只手掌；再眨眼，魚長出了一雙翅膀；再眨眼，魚飛離了她雙掌！

沈修宜已經不會眨眼了，目不轉睛地看著四秒鐘前還是小拇指大小的小藍色搖身一變，變成一條跟楚洛體格有一拼的金色大魚。

它體態神似鯨魚，在地上擺著魚尾扭了扭，翅膀一縮就不見了。這時背上，身體兩則才出長蝶翅一樣的魚鰭，接下來是魚鱗，一片接一片從頭唇的位置往魚尾長。

沈修宜數了，一千三百一十四片扇狀魚鱗，每一片都是金光閃閃。

如果說它皮膚的金色處在一種靜止的狀態，那麽它魚鱗的金色則是一種流動的狀態，從頭到尾周而覆始，有一束金光不停地流轉。

神奇漂亮的靈獸、兇猛猙獰的魔獸沈修宜都見過，就沒見過會長翅膀和蝴蝶魚鰭的金魚，不禁稀奇。

“金布金布。”金布魚不會說話，只會這樣叫。

“你好，我是沈風鈴，在這裏你可以叫我沈修宜。”她心中那一絲不滿一掃而空，很高興認識這樣一條魚。

“金布。”金布魚擺擺尾巴，藍色的瞳孔映著少女妍麗純真的臉。

“怎麽養？”沈修宜越看金布越是喜歡，擡頭問楚洛，這時什麽刺客、什麽修煉進階都不是個事了。

楚洛走向書櫃，取出一只黑色木制鑲圓形碧玉手鐲，遞給沈修宜，“戴上。”

她接過來套進左手，才從紋路上分辨這只木鐲的材質和樹齡。

這只木鐲所用的材料大有來頭，取自神秘的瑤海瓊山上唯一的一株梧桐樹。把梧桐樹主幹最頂端的那一截木材裁下，以皇城中萬年恒溫的溫泉浸泡一百年，再置入洞天仙府北庫中以木系靈力加持一百年，最後鑲嵌煉化五百年飽含木系靈力晨碧石。

“國主禦賜？”觀察到木材來之不易後，沈修宜啟用了靈識洞察它的制作過程。

楚洛答：“據說趙朗八十歲時，我母上送他的禮物。我看著喜歡，要來。”

再贈送給她，理所當然的事兒。

“換句話說這是趙朗的手鐲，我拿著不合適吧，要不先問問他？”沈修宜在修仙門派呆過，對些這些物件十分謹慎，寧願不要也不想惹事上身。

“它這十年來受我靈力滋養，已初具靈性。自從你想要變成一只魚後，我想了很多種方式，可惜你功力尚淺，變不了魚。所以我在晨碧玉內開啟了一個空間，專門給你養金布魚。”楚洛沒理會她的顧慮，只顧自地說出自己的安排。

“為了使它認你為主，你每日尚需往晨碧玉內註入水系靈力，以為它的精神源泉。”

沈修宜整個人都懵了，無數疑問在她腦海打轉，看了看地上眼睛藍光閃閃的可愛金布魚，又看了看自己腕上木鐲，再看了看沈靜得快融入天地之間的楚洛。

過了好久，她才吐出兩個字：“謝謝。”

楚洛微一頷首，算是接受了她的謝意。沒教她怎麽將這麽大條的金布魚收入晨碧石中，也沒告訴她怎麽註入水系靈力，兀自閉目養神。

沈修宜盤腿坐在地上，支著下巴瞅著金布魚，魚也眨巴著巨大無比的藍眼睛瞅著她。

這一人一魚形成一道奇麗的風景線。

稍頃，楚洛緩緩張眸，一向平靜冰冷的聲調透著一絲興味：“給你裁衣和梳髻的女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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