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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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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和她算賬。◎

許清焰讓他嚇得, 一瞬間心都要飛出來。

“阿憐!你怎麽了?”

她慌著俯下身去扶他。

顧憐頓時就脫了力,身子一晃,一下撲進她懷裏。

軟綿綿的一個人, 像是骨頭都被抽走了似的, 一點力氣也沒有, 下巴尖擱在她肩窩裏, 低弱的喘息聲就響在她耳畔。

一聽便是忍著痛。

令人心驚膽戰。

“阿憐,阿憐。”她抱著他,輕輕拍他臉頰。

這人幾乎沒有力氣理她了, 只閉著眼□□了幾聲。

一手攀在她肩上,另一手緊緊捂著自己小腹。顯見得是疼得厲害,再也支撐不住了。

如意沒見過這等場面, 已經嚇得手足無措了。

“公子,公子您沒事吧?”

他帶著哭腔。

“好端端的, 怎麽會這樣呀。”

許清焰一看, 這小侍人是頂不了用的,立刻回頭吩咐蘇長安。

“快去東門邊請禦醫, 跑快些, 你親自去。記住, 不要磨磨蹭蹭的老院判, 要年輕辦事利索的,趕緊去!”

蘇長安得了令, 匆匆忙忙地就跑著出去了。

她命如意去沏熱茶, 自己將顧憐抱到床上。

一會兒的工夫, 這人臉色都白了, 嘴唇失了血色, 微微地發著顫。卻還知道用哀求的目光望著她, 低聲呢喃。

“孩子……陛下,我們的孩子……”

“沒事的,你別著急。”

許清焰心裏沒底,卻仍這般安慰他。

隔著衣衫,她用手摸上去,只覺得他腰上緊得厲害,小腹也一陣一陣地緊繃著,在她的掌心底下不斷發著抖。

她將手搓熱了,伸進衣襟裏替他捂。

“阿憐,孩子不會有事的。你別害怕,慢慢吸氣,放松些。”

這人眼裏帶著淚光,不住地點頭。

聽從她的勸告,努力放緩節奏,認真地一呼一吸,手指牢牢地攥著被單。

這一會兒,瞧起來倒是乖了,與先前在軟轎中對她不理不睬的模樣,大相徑庭。

她看在眼裏,既無奈,又止不住地心疼。

“是不是從太後那裏出來時,就開始疼了?”

“嗯,有一些。”

“那為什麽不說?”

“方才疼得沒有這樣厲害。”

“那也不該瞞著朕。有什麽風吹草動,都該早傳禦醫,做什麽非要等到熬不住了才說。”

她見他虛弱,原本也不舍得訓,語氣並不重。

顧憐的眼眶卻忽地就紅了。

他盯著她,眸子裏水汽彌漫。

“陛下這會兒,是在關心臣侍嗎?”

“要不然呢?”

“臣侍還以為,陛下今夜樂不思蜀,心早就在別人宮裏了呢。”

“……”

許清焰一怔,心說這叫什麽話。

從他委屈難平的神情中,她隱約似乎悟出了什麽,但不及多言,門外已經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蘇長安的確聽了她的吩咐,腿腳再快也沒有了。

請來的禦醫,是一名壯年女子,眉宇間都透著精幹。進門只簡單行了個禮,並不從繁文縟節,立刻請脈問診。

不消片刻,便得出了結論。

“回稟陛下。”她道,“顧君在孕中,原本氣血有虧,身子較往常弱些。今夜乃是心緒激蕩,急火上攻,這才導致動了胎氣。”

“動了胎氣?”

“正是。胎兒者,與父體同氣連枝,牽一發而動全身,因而才疼得這樣厲害。”

許清焰一時間,倒是聽得失措。

心緒激蕩,急火上攻。

顧憐竟被刺激到這般地步。

是……為了她?

她只覺得心忽然被提到半空,揪得有些不是滋味。

床上的人卻無暇去理,只費力傾著身子向前,去請求那禦醫。

“大人,我的孩子要不要緊?求求你,設法救救她。”

她只能連忙將人擁住,柔聲勸慰:“禦醫定是有辦法的,你小心些,別摔著自己。”

這人也不顧是在外人跟前,縮在她臂彎裏,睫毛盡是濕的。

禦醫的臉色倒是鎮定的。

“陛下與顧君都不須心急。動胎氣一事,並不罕見,乃是男子孕中常有。”

“此話的意思,是有得轉圜嗎?”

“是。請準微臣為顧君施一套針,再觀後效。”

許清焰點了頭,她即刻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布包來打開。

整套銀針,碼得整整齊齊,長短粗細各有不同,在燈下閃著寒光。

懷裏的人,無聲地向她身上又靠了靠。

顧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

這人嬌氣得很,最怕疼。

記得挺久以前,剛認識他的時候,宮中有人嫌他礙眼,不願她將他納入後宮,蓄意在他的宮室點了火。

他並無大礙,只是跑出來時,被梁上落下的木頭,將手臂給擦傷了。

後來坐在她宮中,讓禦醫上藥的時候,根本碰不得,沾著酒的紗布剛一挨上去,就蹙著眉,連連倒吸涼氣。

他尚未如何,反而將那禦醫嚇出一頭冷汗,進退為難。

就這點膽量,讓他紮針,大約是要了他的命了。

但難題擺在眼前,也無法。

許清焰輕輕嘆了口氣,親手替他挽了袖子,把手臂送到禦醫跟前,卻又忽地一擡手,將他整個人按進了懷裏。

手還額外擋在他頰邊,將他視線遮得牢牢的。

“陛下?”

“你別看。”

“不看也同樣疼。”

“那怎麽辦。為了孩子,只能委屈她爹爹吃點苦頭了。”

她無奈摸了摸他頭發,忽然將自己的手往他手裏一遞。

“喏,給你。”

“做什麽?”

“和你同甘共苦啊。”

懷裏的人擡頭看她一眼,似乎好氣好笑。

“損傷鳳體,是多大的罪過。臣侍有這樣不懂規矩嗎?”

“是朕願意的,旁人說不了閑話。”

“那臣侍也沒有如此膽量。”

下一刻,許清焰腰間卻猛然一疼。

並不重,沒有下狠手。

只是像被什麽壞脾氣的小貓,唐突咬了一口,隔著衣衫,又酥又麻,像過電一般流竄向四肢百骸。

她忍不住嘶了一聲,低頭睜圓了眼睛。

那人白凈手指,還留在她腰間,沒有半分要毀滅罪證,忙著躲的意思。

神色也有恃無恐,仰起下巴與她對視著,唇邊甚至淡淡地含了幾分笑。

從那笑容裏,她無端看出了一些大仇得報的快意。

“阿憐……”她哭笑不得,輕輕瞪他。

顧憐將臉靠在她肩頭刺繡上。

“我方才說了,臣侍不敢。”

“那你還……”

“可是你的男人敢,你孩子的爹爹也敢。”

他定定地望著她,眼尾仍是嫣紅。

“我今晚受這番罪,是誰的錯?”

許清焰被問得,一時噎住。

她想說,她今夜仿佛也沒有做錯任何事,她如何不是從頭到尾,全心全意地顧著他。

但在他控訴般的目光裏,終究敗下陣來。即便只看在他動了胎氣的份上,也是絲毫不能與他計較。

只能好聲好氣討饒。

“都怪朕,行不行?”

她大度地拉過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

“只要你高興,你願意掐哪兒,想掐幾下,都成。”

這人卻哧地輕笑出來,輕輕在她手上拍了一下。

“陛下把我說成什麽了?”

“讓你使性子還不行?”

“我可沒有那樣驕縱。”

他望著她,眼睛裏的淚光還沒退下去,晶瑩發亮。

“陛下是我的妻主,我不舍得。”

“……”

“妻主,禦醫紮針的時候,你多抱抱我,好不好?”

銀針一根接著一根,沒入他細膩的皮肉。

出乎她的意料,顧憐並不喊疼。

大約是當了爹爹的人,一顆心全都系在腹中孩子身上,性子比從前堅強不少。

他只是伏在她懷裏,隨著禦醫動手落針,呼吸時輕時重,不停地發顫。

許清焰抱著他,輕輕撫著他後背。

一下一下,滑過他每一寸清瘦脊骨。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對襟裙子。為了夏日裏涼快,胸前一整片雪膚,都露在外面。

而他當著外人,是絲毫也不避諱的。

他埋首在她胸前,睫毛因為吃痛,而微微抖動著,像細密的松針,掃在她肌膚上,每一下,都喚起一陣癢。

將她的心戳得又酸又軟。

片刻前因他莫名其妙鬧脾氣,而生出的那些許惱意,全都消散了。她只貼近他耳邊,柔聲哄著。

“阿憐乖,不疼了。”

“再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好在,禦醫的手和性子,俱是穩的。

即便他二人情狀,令人耳熱,她仍是面不改色地施完了針,從容發問。

“請問顧君,如今感受如何?”

顧憐額上布著細汗,臉色卻緩和不少,不覆片刻前煞白。

“仿佛比先前好了許多。”

“那便是對癥了。”

禦醫將針原樣收進藥箱,起身作了一揖。

“微臣先前,看過顧君的醫案,顧君的底子是好的,這一胎也素來強健。既是此番施針之後,疼痛得以減輕,那應當是不至於有礙。”

她道:“微臣會下去擬一張方子,親自盯著煎藥,用於養胎安神。只是陛下與顧君皆要牢記,這幾日須得靜養,心緒舒暢,且不可再動氣勞神。”

見顧憐模樣好轉,許清焰已是松了一口氣。

又見她從容篤定,更是心生寬慰,一面好言應下,另一面又吩咐蘇長安,額外賞她。

待人都退下去了,才扶著顧憐重新躺下。

“聽見了沒,禦醫說不可再勞神。”

她一邊替他脫外衣,一邊道。

“今日的席,便不該讓你去。這幾日都安靜養著,不許再亂動了。”

衣襟卻忽地讓人扯住了。

他一根食指,勾在她衣領裏,牢牢地不肯松開。眼尾如桃花,斜斜揚起盯著她。

“我是為誰動的氣,陛下還打算賴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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