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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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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關上那一剎, 菡羞擡臉,抓著手裏的匕首,借光仔細端詳它的刀刃。

要是沒記錯, 這是虛與委蛇階段時聞衍璋要給她的信物。

…祖傳的匕首。

“呵。 ”菡羞冷笑, 他又撒謊。

結合這從未見過的聞衍璋的隨從的話,明明就是大街上小攤販賣的。

已生了不少銹, 刀刃也頓。至多用地久。

放了刀,菡羞竭力忍住不去回憶聞衍璋活剝法王的慘像。捏緊刀柄的兩手卻還不住抖。

她沈重呼吸。

聞衍璋故意的。又是故意的。

故意恐嚇她,讓她知道好歹, 明白她毫無還手之力。

菡羞眼前恍惚還能看見法王向身體兩側炸開的血花。捂住眼, 菡羞不懂聞衍璋把她單獨丟在這是要幹什麽。

或者說, 他又想謀劃什麽。

她猜不透了, 也不想猜。

法王雖死的嚇人,但是好事。世間少了許多無辜的百姓做奴隸,更有力阻礙邪/教勢力的蔓延。不知道聞衍璋和法王之間有什麽過節, 可這興許算他難得正面的行為。

菡羞一點都不同情那些人, 單單懼怕。

他確實是原書裏值得寫上幾百字的反派, 可終究…也只有幾百字。

亂世已顯象,他馬上就要造反。也意味著, 聞衍璋馬上要死了。

菡羞推開門往外走,木著臉, 又回頭過去, 把那只匕首攥在手裏防身用。

她腳疼地很。可惜沒辦法。

陸府, 陸菡枂那一家。她得想辦法知會知會。

雖不是自己真正的親人, 可好歹對她都極好。既然已經占據了親女的軀體, 亂世裏總不能一聲不吭由他們受難。

一搖一晃,菡羞慢慢回走, 突而又來一陣車馬聲響。她怔住,條件反射以為是法王一幹,卻聽攀兒帶著哭腔的一聲喊:

“小姐!!!”

菡羞訝異:“你怎麽來了?”

攀兒從車上跳下來,滿懷感激看了摸鼻子的雲瑞一眼,隨後撲在她腳下把前因後果說了通。

邊說,邊摸她身上粗糲的麻衣,這才大驚失色:

“小姐…你,你走前穿的那身呢?”

攀兒去瞧她的發,見光禿禿,連個發髻都沒盤,心裏陡生恐慌:“小,小姐你這是?”

菡羞瞥眼雲瑞,背過臉給攀兒使個眼神,壓著嗓:

“無妨。他走了。幸好你特地來找我。”

這個他指誰,主仆二人間自然不言而喻。攀兒點點頭:

“小姐可不要再丟下攀兒了,攀兒今日想破了腦袋,老爺夫人正愁家中,奴婢不敢驚擾。實在沒有辦法才去尋了…文公子。”

“…你起來,我會和他道謝。”

菡羞自然不會怪她,就是有些難為情。畢竟和聞斐然本就不熟,還隔這麽久。自己麻煩他怕是叫人心裏止不住瞧不起。

看那小廝雲瑞的模樣,大體也明了了。

菡羞朝著馬車站定,低頭認真道了個謝。

雲瑞撇嘴,掀開簾子,裏頭端端正正坐著的聞斐然終露了面。

菡羞沒有擡頭,聞斐然依舊是那意氣風發的模樣,更多幾絲沈穩。見她這形容,眸子淺凝。本要出口的譏諷之言倒是意外熄火。

聞斐然膝上的手緩緩握空。

“陸二姑娘道謝連眼都不正?當真越活越回去。”

菡羞臉一僵,是她想得美了。鬧掰了的文斐然哪裏會給她留面子,這話的難聽程度和聞衍璋那狗嘴裏吐的區別不大。

她擡臉,正對馬車裏陰翳下的臉,提高聲量認認真真道了個謝。

聞斐然不動,目光卻停留在菡羞帶水汽的發尾上。

她今日沒有半點梳妝,粗布麻衣,發也不規矩的披散。那頭發很好,綿密松軟,似一片烏雲,襯地一張臉更小。

減去三分妖嬈,多上一分清純,兩分兩分楚楚動人。

文斐然沈了許久的心有些發癢。

先前旁人都吐槽他眼神不好,著意陸菡羞那等沒有規矩的妖精。哪裏有大家閨秀該有的風采,這般形容的只適合做個妾。

實則,只有聞斐然自己知道,他表面正經冷噤,內裏卻不是那般傳統的男子。

他喜歡這樣的嬌媚妖嬈勁,卻又嫌窯子裏的臟。大戶人家裏這樣的女子甚少,陸菡羞的出現算是一個小驚喜。

她又正好有心,那便一路順理成章成就好事。

只她自己錯事機會,平妻是做不得了。不日成婚,擡做貴妾興許尚可。

他又瞥眼菡羞身後的破院,心內冷嗤。

她到底死心塌地選了聞衍璋,想做皇後。可聞衍璋那般憋一股陰氣向上爬的哪裏忍得下她。

到最後怕是連個墊腳石都不夠格當。

…這模樣,也不知有沒有成事。

聞斐然仔細打量了會菡羞的眉眼,並沒有那股開了苞的春情。

那應當還在。

他斂眸,不欲多言,只道:

“上來吧,送你回陸府。”

雲瑞應聲,攀兒扶著人上去。菡羞因為傷動作極緩,惹得聞斐然頻頻側目。快脫口而出了,菡羞靠著車壁搶先道:

“我餓了,人沒勁。攀兒,回去做一大碗面來。”

攀兒連連點頭。聞斐然輕嗤,收回目光,食指彎曲輕叩面前小幾:

“這山楂糕是你從前說喜歡的,若是餓了吃幾個墊墊肚子。”

菡羞一頓…悄悄看眼桌子上的紅圓餅,心想:她算不上很喜歡山楂糕啊。

啊,又是原身的喜好。

她一時靜默,尷尬道:

“我嘴裏沒味,這糕甜,一時半會不想吃。”

聞斐然依聲睨她眼,正見她微蹙的眉頭。細細彎彎的柳眉,好似醞了愁思。

他別開眼神,兩指輕搓了搓,慢慢下定了心思。

皇宮,聞衍璋跪地,求見昭陽公主。

一身勁裝的李破風開門,見是他,挑挑眉:

“初回見面在宮外,你和那姑娘摟一塊,我還以為你們真是鴛鴦。沒想你是個太監,這般大膽同人家官家小姐混一起。”

聞衍璋目不斜視:“中郎將,並不用回回見我都如此敘舊。我與陸姑娘不如你想的那般。這千機傘還請姑娘呈於公主。我有要事,先行一步。”

李破風哈哈一笑:“我這人就是這個毛病,你別介意。從前我打劉家堡那些沙匪時回回都要先報上姓名,習慣了開頭來一通說道嘛 。”

她顛一顛造型古樸的鐵傘,嘖嘖稱奇:

“璋公公,你是裴公的人,還這般惦念公主隨口一句。若裴公知道了可不得盛怒?”

聞衍璋淡笑:“公主千金之言怎敢忘。我是裴公手下之事宮中也只幾人知,裴公深明大義,也尊敬公主,自不會在乎。公主若想要,便是去摘星勾月也要照做。千機傘為魯聖公親造,防刀槍烈火,是個好物件。”

“雖稀奇,可宮裏如此安全,一時也用不著。我回去了,這回還是不告訴公主呈禮之人?”

那俊美的年輕太監彎眸:“不用。公主無需知我一小奴姓名。”

李破風便沖他揮一揮手。聞衍璋起身,這回卻沒有去裴止風那,反而迅速抄小路出宮。

法王失蹤一事很快就會傳到裴止風耳中,現下早早回去準備才是要緊。

千機傘在手,又有李破風隨侍,公主應當能護著自己。

許她也是這般算的,否則怎會壯似隨口要千機傘。

問雨早早守好了,將聞斐然與陸菡羞之間的如實告知,聞衍璋坐在不起眼地車裏閉眸小憩:

“他倒癡心。何四若知曉了恐要提刀殺了陸菡羞。”

問雨默默回憶今天看見的,摸頭:

“屬下覺著不至於。”

聞衍璋忽地睜眼,問雨立馬道:

“那何四姑娘也把持不住聞斐然嘛。不過我觀聞斐然今日那臉色,好像不大生氣陸姑娘在主子這。反而若有所思。”

問雨掰指頭:“陸姑娘要走了您以前的那把匕首,也沒再吭聲。總歸您故意嚇她嚇成功了。聞斐然以前那麽瞧不起您,會因為陸姑娘丟了架子跑皇莊來真是出人意料。”

關於陸菡羞今天破口大罵後主子耐人尋味的態度,問雨一概不提。橫豎是不敢說的。

公子當時那拳頭捏的手骨都要碎了,分明是恨煞了她,可卻不曾真殺了。怪哉。

若不是知道公子只可能記掛公主,他真要以為陸姑娘惹了公子的心呢。

真是難懂吶。

聞衍璋眸子一動。刻意忽略那聽到名字便心煩無比的陸菡羞,再度閉眼,淡漠:

“出人意料?”

問雨頭皮一麻,就聽聞衍璋冷笑:

“分明,是我意料之中。”

“…這?”

他篤定:“他會再來找我。”

問雨縮脖子。聞衍璋忽地仰頭,靠上軟墊,意味不明的幽幽道:

“又多一顆棋。”

夏風不再,眨眼,秋風即來。

菡羞回家,不知出於什麽心理,帶著對聞衍璋的覆雜情緒把那匕首埋進了院角。傷好了七八,這期間沒太多糟心事。旁敲側擊和陸父陸母說了些話。

她早找好了借口:“我去找姐姐時在李府偷聽到的。咱們家真不能呆京城了。”

陸勵嘆氣,陸夫人抹淚:

“上面人打架,我們受累。你姐姐肚子那麽大了,我怎麽放心的下?你姐夫那一家子離開了我立即跟上去。”

菡羞噎住,卻也知道陸家顧慮,無言以對。

她沒有三寸不爛之舌,沒有收服人心的本事。整本書的劇情,本也就不由她篡改。

沒再說什麽,菡羞去找了一趟陸菡枂。她的肚子已經像口鍋似的,大的菡羞害怕。

今日京城的流言蜚語徹底壓不住了,菡羞索性也敞開說。陸菡枂與李霽感情極好,朝堂裏的沒少知道。

這一說,她自然明白。可依舊搖頭。

菡羞坐在凳子上,兩廂無言。

半月後,李霽下朝被擡了回來,屁股血肉模糊,挨了五十大板。

陸菡枂嚇的直接早產,菡羞一家匆匆忙忙趕過去時只看見一盆盆地血水往外端。

陸夫人兩眼一翻,連陸勵都抹淚:

“枂兒啊!”

菡羞強忍著難過,連忙去都叫了幾個穩婆。在門外大聲道:

“姐夫醒了,問姐姐你呢!姐姐你不能出事啊!”

慘叫連連,幸得陸菡枂拼死保住命,生下一個兒子暈死三日,拿著五百年的參片才吊回來。

李家卻愁雲慘霧,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會才明了。

皇帝病重無力上朝,大皇子代為掌政,餘下的皇子同他不和,朝堂上明晃晃的站隊。可李家還猶豫不決,正逢最近吐蕃前來要失蹤的法王,李父早看那邪門歪道不順眼。直言進諫。

李霽無奈,幫著說了一句。哪知戳中了大皇子的肺管,早不喜他們的餘下幾位皇子空前絕後,一起火上澆油。

情況不妙,李霽連忙代父受罰,一人挨了五十板,罰了一年俸祿。

於朝堂,翰林院裏的實乃是無關緊要的插曲。於李,陸兩家,卻都是塌天大禍。

一夜之間門可羅雀,兩家孤立無援。

菡羞聽得心焦,陸菡枂生產大傷元氣,急需好藥材養身。兩家又本來都不富裕,才幾日就隱約見底。

她無奈之下,猛然想起還有一塊戚雲月的令牌。當即揣著牌子求見。

三日後畔春樓,戚雲月漫不經心聽完了她的難處。

菡羞很是意外,戚雲月也並不多說什麽,只差人擡了一堆東西進李府,還不曾隱匿聲息,明晃晃告訴天下人,這是她昭陽公主戚雲月賞的。

她給李府撐腰。

事態一下覆雜,眾人都知昭陽公主最為陛下珍愛,無論哪個皇子都不及,手中是頗有些實權的,兄長們有時都要巴結。

漸漸的,李府門前又來了人。

李霽長子李開順的滿月宴張羅了起來,邀請了一眾同僚。

菡羞特去謝過,霜花在畔春樓懶散道:

“哼,我們公主若是男子,大雍定是她的。你既然動用了這塊令牌,也該知道以後誰是你主子。不過你沒什麽大用,奈何之前幫了忙。公主慣是大方的。自個心中感念吧。”

雖是這麽說,菡羞也知道沒有白得地好處。

大家夥都不知昭陽公主為何要幫李家,不過有人猜測,許是不喜大皇子,特來攪局。畢竟公主跋扈,做什麽也不怪。

這下大家夥都恍然大悟。滿月宴來的人雖不多,卻還是有人關照的。

菡羞坐在主桌,賓客裏來了個有些時間沒見的人。

文斐然。

他身邊這回多了位女眷,兩人在一塊很和睦。攀兒小聲:“文公子前些時日新婚,小姐,我沒有告訴你。”

菡羞擺手,文斐然結不結婚她又不關心。

二人早無交集了。

然,晚宴時卻有意外。

菡羞喝了點酒,出去散散。文斐然身側的女子不知何時走到身邊:

“陸二姑娘。”

她轉頭,笑一笑。何四也微笑,報了家門。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何四忽然道:

“陸二姑娘,我頭疼。可否扶我去廂房歇一歇。”

菡羞有些猶豫,不過也沒什麽。李府是她半個家,熟門熟路,不怕出事。將人送去了廂房,燈卻一黑。

她腦子突然昏沈,嗙一下暈了。

房門在片刻後突然大開,傳來何四的驚叫:

“陸二姑娘!你拉拉扯扯我夫婿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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