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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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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裴止風似笑非笑, 手中小杯裏的酒液隨時便要濺出:

“這可是你獻的計。”

聞衍璋眼尾紅痣微變了位置,攏在袖下的手更並地堅實。利索認錯:

“是學生先前思慮不全,那苯佛結合的法王雖有些邪門歪道, 我等已松手暗中推廣了新禮教, 若再叫他得寸進尺,只怕他信徒壯大, 日後橫生事端。”

一番話落,面前男子不曾回應,聞衍璋立即補上一句:

“且南疆蠱王心懷抱負, 為人也遠不如法王狡詐。學生以為兩者互相制衡最佳。何況大雍天威, 即便染疾, 讓那等下九流染指卻不可。”

實則, 聞衍璋不過不樂意在起兵後接管一群癡蠢的百姓。他權衡著一個度。

幾條人命算得上什麽,哪怕是陸…聞衍璋莫名皺眉。

哪怕是要陸菡羞那些官家子女,他照樣可以弄去。只不過是不想那老妖怪先他一步真歸化出一堆“信徒”。

用這些邪門教派惑亂百姓, 從根源上捏緊人心這一招, 也算得上聞衍璋進獻。

若無此策, 他根本沒那機會在裴止風面前露面,更不提得到如今的地位。

一步一步, 興許還要謝一謝陸菡羞。

她信這些鬼力亂神的很,去年七夕更是纏著他看花會。

“自古以來的規矩, 既然你都向我半求了親, 那織女娘娘跟前一定是要走一遭的, 不然壞了信仰!”

聞衍璋那時已很有些本事, 不少時候連敷衍也懶得, 微笑:

“牛郎不過是個滿腦癡蠢的窮酸莊稼漢,妄想一飛沖天強留了織女而已。都是後來那些窮秀才酸儒不得志的幻想, 說來本就不是個好寓意。這七夕並無什麽可過的。若菡羞想湊熱鬧,明晚放河燈更有趣。”

她不高興地嗤一聲,轉過頭踢泥塊洩氣。

聞衍璋權當做沒看見,施施然削梨子皮,穩穩將果子分作兩半。

陸菡羞瞧見又生了氣:

“分梨,分離!哪有你這麽粗俗的!這點風俗都不懂!”

說罷,擡手一把打了果子,氣沖沖走人。

他手一頓,人走了許久才回正腕骨,悠然將另一半梨子削成片送入口中。唇齒相觸,咯吱脆響。

梨汁清甜爽口,半分桃駁李的黏糊也無。

分離?

不過是人強加的寓意。自己騙自己。

碧波蕩漾,隔一條河對岸,聞衍璋凈好手擡眼,正瞧見一列沙彌捧著缽魚貫入城。

一路上遍布施齋百姓,有錦衣者,有麻服者。有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有七八歲不谙世事的孩童。

大多恭敬客氣,滿面虔誠。

他腦中忽而一閃,響起陸菡羞氣惱的話:

“這是規矩,信仰!”

聞衍璋靜靜觀望那長跪不起的老婆子,眸子驟然暗若寒淵。

不但是規矩,信仰。也是約束。

…進言瑞王,悄然入宮。長拜疏桐宮不起,受七十一道棍刑,求得裴公恩賞一面。

宮門大開,他仰頭直面,窺見的不是富麗堂皇。

而是康莊大道。

平步青雲。

聞衍璋低眉順目,瞧著再守本份不過。裴止風陰魅的眼掃兩簇風來,笑了。

“衍璋向來很有主見。”

聞衍璋默了一息,雙手猛然繃出青筋。面上卻不顯一毫:

“是老師教得好。”

裴止風依舊笑,不再提這茬事,反指宮內的四季蓮給聞衍璋瞧:

“都說四季不敗的物什難尋。可我覺著也不難。只勾一勾指頭,它不願開也有得法子讓它開。”

話有所指,這蓮花後頭的方位,更正對那位的太阿宮。聞衍璋裝作不知:

“天下無一不在老師掌中。”

“無一?”後頭白面太監接話,□□臉陰慘慘,嗓尖地似破弦:

“可不敢這樣說,殘缺的就是殘缺的,不全的人啊,可做不到無一。”

他一雙眼斜瞥遠處太阿宮,嬉笑:

“大公,奴才說的可是?”

裴止風不置可否,卻不見不悅。一時間所有目光都捎帶些不屑,齊齊聚在聞衍璋身上。

聞衍璋緩緩露出笑意,似不曾註意到這許許多多包含辱意的輕視:

“老師的提點,學生明白。”

裴止風停了把弄茶盞的手,嗤笑:

“好了,回去吧。近些日子好生盯梢,有事不必入宮,傳信即可。瑞王那處過幾日自然妥善,你照常交差便是。”

聞衍璋低頭,慢慢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裴止風冷下臉:

“此子狼子野心。”

大太監接話:“大公是說…?”

“法王歸我管束,他卻敢堂而皇之擺譜,分明按耐不住,躍躍欲試。到底年輕。我知他並非尋常太監,藏的極深。不過前些時候一心都在雲月身上,怠慢了查探,叫他及時躲開。如今再查可不易。”

裴止風一只手指撥弄茶盞上的牡丹花,眸色幽綿:

“猴子再橫也逃不出五指山。他有幾分聰明,可惜永占不得先機,註定只為盤上一枚炮。”

哪怕現在殺了也無礙。

“廖糟兒。”

“奴才在。”

“望拂來報,自那些北地人入了大營便打架鬥毆甚多,都去查查他們入營的時候與親朋,可與朝臣有何聯系。說來,聞這姓氏…”裴止風挑眉。

“有些耳熟。若不是早死幹凈了,我倒真以為東山再起。”

上輩子,前朝聞氏不曾露面。當年戚氏叛亂,屠殺聞氏千人,割舌挖眼剖五臟,吊做人幹懸滿城門曝曬,百姓有哭悲者俱入牢獄,輕者鞭刑重者斬首。餘下無不歡呼笑罵聞氏無用。

秘史上曾詳細記載。昭明太子被生劈頭蓋,做成酒盞埋入皇城地下十丈,請三百名道士開壇封印,吸盡他大晉殘餘龍氣。

稱得上慘絕人寰。

不過換朝換代歷來如此,區區千人又算什麽。萬人,十萬人,百萬人。

這腳下黃土哪裏挖不出白骨。

百年洗禮,確也不該有殘存。不過凡事皆要留個心眼。

若聞氏無後,憑空造一個出來也不難。正好更順正好理成章覆滅了大雍,還好叫他隱身。至於她…

裴止風一嘆,這般久了還死磕著不與他低頭,他去哄一哄也無法。

總是要叫她開心了,他才能高興。

“她近來很看重那李家夜叉?”

“是,公主還封李姑娘為中郎將,常同她討教槍法,玩樂蹴鞠。那李姑娘混得風生水起。”

呵。“可真是過得多姿多彩。”

這話裏的吃味,近侍忍俊不禁:“哎呀,大公,可不得叫那李姑娘看看您的蹴鞠?那才是一絕!好好下下她威風!”

裴止風一放杯盞,哼笑,語調微揚:

“是該…讓她瞧瞧。”

初夏不到,京中飄起了風言風語。都說前朝太子未死,僥幸逃脫至漠北茍延殘喘,綿延子嗣。

也不知這謠言哪裏來的,百姓不惶恐,大多只是八卦。覺著有趣。

聞斐然知道這消息時正與何四姑娘商討成婚事宜。

茶樓裏人聲繁雜,何四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臉上。

聞斐然放下了筷子。

“是誰放的消息?”

何四捏著繡著蘭花的帕子,頓了會笑地溫婉:

“斐郎,我倒是很想問你。”

這聲斐郎,聞斐然初時並不喜歡。奈何陸菡羞那不知羞恥的一直不曾來道歉,他更不可能拉下臉子找人。

便徹底將她拋在腦後,與何四正經來往。

野林裏那一遭,聞斐然護住了驚嚇的何四,叫她先回了家。

於是谷雨那日,何四相邀。聞斐然牽住了她伸來的手。她頭一回笑顏如花:

“斐郎。”

他聽得蹙眉,卻看著她的笑顏舒緩了面色,回應:“婉娘。”

何四小姐,大名何瑜婉。

這是心照不宣的交換。

立夏那日正經定了婚期,何秉忠算得滿意,除卻聞衍璋那根刺。

礙眼又膈應。

相比下來,識時務的另一支順眼地多。聞斐然安撫:

“岳父不必擔憂,小婿定不負所望。”

話裏話外謙卑恭敬,叫何秉忠翹了胡子。

瞧瞧,瞧瞧多識趣。太子遺孤又如何?

還不得做他這草莽小官的女婿。

聞斐然輕抿一口茶:

“那便是他。”

何四面色微妙:“那我等是否需要順勢放出昭明太子不止獨一血脈的消息?”

聞衍璋此人沒臉沒皮,攀著宮裏那群閹貨往上爬。

何四心高氣傲,卻也傳統。斷然瞧不上那些殘缺的家夥。

是以,聞斐然相告之時她鄙夷萬分。更加慶幸自己的選擇。

再看面前男子,無一不優異。何四當真滿意。

聞斐然沈吟片刻:“稍等些,再看看虛實。我並不急這一時半刻。若是他真心存了念頭,反而不要相爭,先助一把火也無妨。”

“你是想先同他坐一條船,後來再分家?”

他閑適:

“基業不曾穩固便急著拆分,愚者為之。”

何四笑容愈發大,不禁讚嘆未婚夫的深謀遠慮,卻還有些嫌棄:

“只是朝他那般的伸出手,實在晦氣。”

她一頓,忽而擡眸,意味深長:“斐郎,不如我去問一問陸二姑娘?他們那般關系,叫她探探口風倒不差。”

聞斐然眸子一厲與她對視,何四不肯退讓,反更加昂起脖頸。

他突然一哂:

“好,你高興便是。”

何四緊攥帕子的手終放緩,又笑意溫婉:

“斐郎不喜歡,那我便不做。”

聞斐然不語,面色卻是冷的。

而那廂菡羞在經歷過陸菡枂安排的數次隱晦相親後,終於逃離生天。

第一反應是去找聞衍璋。卻被告知聞衍璋早已不住瑞王府。

她好似被打了個悶棍。悵然若失回走,死機多時時系統突然瘋狂滴滴滴:

【宿主!重要節點來了!快順便去拯救正在被羞辱的攻略對象,或許你的好感度可以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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