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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重大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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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喪女妖。

……他不知道那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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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這個名字在他耳邊響起時, 他忍不住戰栗起來——是因為那只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還是因為那男人絮絮的低語呢——

盡管不敢擡頭,但他知道, 那男人就是他的父親……那個永遠淩駕在他頭頂的男人,那個能用大手把欺壓他的女人打出動物般的嚎叫聲,那個食物鏈最頂端的存在……

那個,他最恐懼, 也最崇拜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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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好。你開始好奇了。”

男人似乎笑了笑, 他擁有非常動聽的嗓音——

很明顯屬於低音區的動聽嗓音,並不柔和, 也不輕快, 聽上去就是一位傳統英俊的男性。

也許是因為之前遇見了那個過於無害、溫和純良的學生?也許是因為有了氣場那麽弱的學生作為對比?

他極敏感地察覺到了男人說話時自然流露出一種上流社會培養出的自信, 與令他畏懼無比的攻擊性。

……他幾乎要覺得,這個男人是自己遇見過的,最強大,最令人畏懼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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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告訴我。你想知道嗎?如何殺死報喪女妖?”

手依舊按在他的肩頭,他止不住發顫。

“只要你想,只要你願意……我這裏有一份工作,歡迎一切希望殺死報喪女妖的成員。”

面對這個男人,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請……”

“請?”

“報喪女妖……請告訴我……”

男人笑了。那是很明顯的、表達愉悅的笑聲,敏感如他也聽不出任何一絲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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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你一定會喜歡的。殺死她帶來的滿足,可比殺死流浪貓帶來的多得多。”

他會嗎?

“報喪女妖,讓我告訴你吧, 她是這世上最強大、最恐怖、也最可悲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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傑作?

難道是連這個他見過最強大的男人都要放下傲慢讚揚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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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從哪裏聽說的。”

【數日後,這個世界, 淩晨一點零七分,某家酒吧】

M小姐戳了戳雞尾酒裏的橄欖,十分不屑一顧:“報喪女妖就只是普通、弱小、無恥的怪物。”

P先生謹慎地推遠了一點她手裏的雞尾酒。酒液裏,M小姐青睞的閃粉隨著推動的動作一起搖晃了起來。

“我覺得你好像喝太多了。”

連報喪女妖的身份起始這種信息都要隨隨便便傾吐給一個普通人類了。

“什麽?幹嘛?”

M小姐“啪”一下把自己被推遠的雞尾酒扯回來,怒目而視:“別以為成了我的男朋友就可以肆意妄為,扒走我的酒!談戀愛可以分手,離婚也是可以結婚的!”

P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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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忘了。

他現在已經從“可持續發展意義一夜情對象”升級到了“男朋友”,不算“普普通通隨處可拋的陌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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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喵喵,這是我買的酒。”

M小姐:“不準叫我喵喵!再叫分手!”

P先生:“好的。”

沒事,這次叫一次,下次叫一次,反正她哪一次都會忘,四舍五入就是“我從來沒叫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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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遲早會習慣的——從在監獄裏結識時P先生就想叫她喵喵了,畢竟她拿頭撞墻拿牙咬人拿膝蓋開布丁吃都真的很喵喵。

每次被警告“再殺看守鬧事就關禁閉室”卻還是照殺的這點也很喵喵。

但P先生親眼目睹過她把敲著棍子調侃“喵喵”的看守腦殼掀掉,所以,他默默忍下了這個稱呼,沒叫。

終有一天我會得到這樣稱呼我的朋友的權利——總有一天,我會是唯一一個叫她喵喵卻不怕被掀翻天靈感的人——

P先生曾經這樣許願過,“叫我的好朋友喵喵”是他在監獄內萌生的各種夢想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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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M小姐曾無數次吐槽他的,“你很閑,是嗎”。

愛好這個,愛好那個,又莫名其妙就把“用‘喵喵’稱呼我的朋友”列為夢想。

但P先生每次都會非常認真地反駁她:

“不,我不閑,我的職位代表了監獄內最繁重的工作內容。我只是喜歡在工作之餘,擁有廣泛的愛好。”

……他的每次回答其實都秉承著某種微妙的風格,避重就輕,巧妙地忽視著對方給出的問題,提出新的問題與內容。

問他一個問題,似乎得到了非常詳盡的答案,後來仔細想想,卻發現自己壓根就沒搞懂他給出的任何信息,他也沒有回答自己給出的任何問題。

有的男人越接觸越能剝開他的內在,P先生卻是越接觸越會覺得,他的本質就是一份謎團。

剝不開的。

他這種人,如果遠望過去,似乎還更簡單、直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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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小姐一開始也會被他的這種話術騙到,但後來,她在那座監獄待得太久了——她和這家夥相處了太久太久,也了解他太多太多了。

所以她逐漸練出了辨識對方是否在敷衍自己的能力,也察覺到了他這種人本質上的異常。

最終,他們之間的對話,往往便會變成以下這樣:

“……我沒見過你這樣蹲監獄的。你有病吧。”

“我也沒見過你這樣蹲監獄的,喵喵,我也沒有認定你有病。”

“……你等著,要不是這堵破墻……嘖,身上的拘束皮帶也……下次放風我就過來把你天靈蓋掀掉……”

“好的,喵喵。”

“……你等著!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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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即使她敏銳地察覺到了被轉移的話題、被搪塞的詢問,但依舊無法忽視那一聲聲“喵喵”。

只要P先生一句“喵喵”,M小姐就會忽視任何異常,滿腦子都是撞破墻過去,死死地掐著他的臉冷笑。

【叫啊,叫啊,叫啊,還敢叫嗎,再叫一聲喵喵試試】

……幸虧她從未撞破過那堵墻,否則,一定會遭遇一疊聲異常開心的“喵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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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著可愛的生物叫“喵喵”是一種會根深蒂固的疾病。

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根治的手段。

……起碼,對P先生來說,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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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M小姐就和坐牢時的M小姐一樣,同樣有些不爽,她或許遺忘了曾經在監獄裏的種種,但她絕對沒遺忘對“喵喵”的反抗。

“閉嘴。”

她分外兇狠地捏折了插著橄欖的粉色小木簽:“我不是喵喵,我是報喪女妖。”

P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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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喝多了。

醉成這樣,別說去酒店,待會兒還能走直路嗎?

再喝下去,就不可能有什麽夜生活,只會有一只被他背回公寓、搖搖晃晃的醉貓。

……背回公寓啊。

P先生略有些苦惱。

因為,他的公寓從不歡迎酒精、性或任何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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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曾經養成的某種習慣吧,他不是很喜歡把自己居住的地方弄臟,或弄亂。

他的公寓其實也並非是病態的潔凈、極端的整潔——

一個單身獨居的年輕男人不太可能有那樣的公寓,除非他是病理性潔癖。

P先生從不認為自己的潔癖到了病態的地步,當別人指出他的“潔癖”時,他會說自己只是有些“愛幹凈”,喜歡頻繁洗手洗澡。

但除此之外,他可以輕快地走進任何一家衛生條件混亂的新奇小店,也可以把靴子踩進泥裏。

他甚至不怎麽喜歡掃地、拖地、清潔家具,他不會從“清潔”這件事本身得到滿足感——而且他實在不會做家務,拿掃把的姿勢謹慎又小心,仿佛拿著什麽昂貴又脆弱的樂器。

並且他至今學不會做飯。

他討厭做飯。

所以,P先生對“潔凈”的要求從不是外部環境,而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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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保持著絕對的潔凈。

衣服,褲子,鞋,包,甚至吉他背帶,幹凈得如同剛踏入社會的學生,沒有任何汙濁感。

甚至,在他的公寓裏,他的臥室幹凈得就和入住前一樣,整潔、白皙。

枕頭飄蕩著洗衣液的香味,被角平整得如同被紙板疊過,不會有一絲頭發、碎屑或零食的小包裝袋子。

……也沒有主人睡過的痕跡。

就像機器人的休眠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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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P先生的公寓並非極端整潔。

只是,太平靜,以至於沒什麽人氣。

……所以P先生從不邀請朋友或同事進入自己的公寓。他知道,這會令自己招惹異樣的目光。

雖然,唔,對M小姐,一切規矩都沒有關系。

P先生想,我倒不是很希望和她去酒店,我其實很討厭和她去酒店,也很期待把她帶進自己的公寓……

但,問題是,如果M小姐醉到了“不去酒店,能被陌生男人拐進自己公寓”的程度。

……是出了怎樣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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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也太異常了些。

究竟是怎麽了,她比之前幾次喝得要多得多,竟然會直接對他說這種——今天她究竟——

呃,難道是因為交往?

因為這一次他們成了男女朋友關系?

……擁有交往對象這種事值得這樣隆重的慶祝嗎,應該不值得吧?

就算是男朋友,對她來說,我也只是才認識不到24小時的陌生男朋友啊?

……不可能吧,M可不是因為【交往】就會動搖的類型。

況且,唔,P先生還以為,她所說的【交往】只是類似於一夜情邀請,是限定一次給出的體驗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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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無論是一夜情,還是男朋友,不到第二天早晨她就會離開,“嘭”地把他打包丟進垃圾堆裏的。

所以,絕不可能是因為【交往】。

今天她喝得這樣醉,說出的話這樣突兀直白,更像是……更像是……

要做什麽,極其重大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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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別吵我。給我買酒……酒,下一杯……”

“我沒……”

“你望著我在發呆。你望著我發呆的眼神很吵。所以閉嘴。”

“……”

既然是眼神吵到你,那要怎麽閉“嘴”?

P先生只好移開眼神,回過頭去,低聲和酒保詢問,可不可以在他下一次叫“龍舌蘭”的時候,端上一杯熱果汁。

身後,M小姐默默地盯著他的背影,又灌下一大口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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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按照姐姐曾說的。

畢竟是姐姐曾教導我的……

M小姐悶悶不樂、又有些躍躍欲試——

她想:作為第一個男朋友,第一個交往對象,不如為這家夥,多保留一天的記憶吧?

——烈酒燒過喉嚨,刺激的味覺傳遞到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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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

決定了。

不就是……記住他……多一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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