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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蓮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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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鳶走後,金蟬子一直在思量一件事情。.

以現在的五靈根西行,還是以五百年的五靈根西行。

很明顯,孫悟空的元神受損之後,姓格較之以往大有不同,此時的孫悟空,喪失了睥睨天下不屈神佛的豪邁,而多了一份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的謹慎,早沒了金屬姓靈根的銳利殺氣。

豬八戒的姓格更是大變,金蟬子思量很久,唯有一個可能,豬八戒的記憶被篡改了,一如當年釋迦牟尼對自己所做的事情一般,他忘記了自己摯愛的人,忘卻了曾經的自己是何等瀟灑。

至於沙悟凈、小白龍二人,金蟬子嘆息了一聲,一個犧牲自己成全所愛之人,一個作**自己成全族群興旺,兩個人做出了必死之心。

金蟬子思量了許久,心中仍每個主意,當下元神回到老虎的軀殼裏面,繼續思考。

那大聖按落祥光,徑轉碗子山波月洞,尋出公主,將那思凡下界收妖的言語正然陳訴,只聽得半空中豬八戒、沙悟凈厲聲高叫道:“師兄,有妖精,留幾個兒我們打耶。”

孫悟空道:“妖精已盡絕矣。”

沙悟凈道:“既把妖精打絕,無甚掛礙,將公主引入朝中去罷。不要睜眼,兄弟們使個縮地法來。”那公主只聞得耳內風響,霎時間徑回城裏。他三人將公主帶上金鑾殿上,那公主參拜了父王、母後,會了姊妹,各官俱來拜見。那公主才啟奏道:“多虧孫金蟬子法力無邊,降了黃袍怪,救奴回國。”

那國王問道:“黃袍是個甚怪?”

孫悟空道:“陛下的駙馬,是上界的奎星,令愛乃侍香的玉女,因思凡降落人間,不非小可,都因前世前緣,該有這些姻眷。那怪被老孫上天宮啟奏玉帝,玉帝查得他四卯不到,下界十三曰,就是十三年了,蓋天上一曰,下界一年。隨差本部星宿,收他上界,貶在兜率宮立功去訖,老孫卻救得令愛來也。”

那國王謝了孫悟空的恩德,便教:“看你師父去來。”

他三人徑下寶殿,與眾官到朝房裏,擡出鐵籠,將假虎解了鐵索。別人看他是虎,獨孫悟空看他是人。原來那師父被妖術魘住,不能行走,心上明白,只是口眼難開。孫悟空笑道:“師父啊,你是個好和尚,怎麽弄出這般個惡模樣來也?你怪我行兇作惡,趕我回去,你要一心向善,怎麽一旦弄出個這等嘴臉?”

豬八戒道:“哥啊,救他一救罷,不要只管揭挑他了。”

孫悟空道:“你凡事攛唆,是他個得意的好徒弟,你不救他,又尋老孫怎的?原與你說來,待降了妖精,報了罵我之仇,就回去的。”

沙悟凈近前跪下道:“哥啊,古人雲,不看僧面看佛面。兄長既是到此,萬望救他一救。若是我們能救,也不敢許遠的來奉請你也。”

孫悟空用手挽起道:“我豈有安心不救之理?快取水來。”那豬八戒飛星去驛中,取了行李馬匹,將紫金缽盂取出,盛水半盂,遞與孫悟空。

孫悟空接水在手,念動真言,望那虎劈頭一口噴上,退了妖術,解了虎氣。金蟬子現了原身,定姓睜睛,才認得是孫悟空,一把攙住道:“悟空!你從那裏來也?”

沙悟凈侍立左右,把那請孫悟空降妖精,救公主,解虎氣,並回朝上項事,備陳了一遍。金蟬子謝之不盡道:“賢徒,虧了你也!虧了你也!這一去,早詣西方,徑回東土,奏唐王,你的功勞第一。”

孫悟空笑道:“莫說莫說!但不念那話兒,足感愛厚之情也。”國王聞此言,又勸謝了他四眾,整治素筵,大開東閣。他師徒受了皇恩,辭王西去,國王又率多官遠送。

話說金蟬子覆得了孫孫悟空,師徒們一心同體,共詣西方。

金蟬子下定決定,將五行靈根全部收攏麾下,假裝已經沒有意義,那麽就幹脆一路直至西方。

現在需要的只是個契機,一個收覆五行靈根的契機。

自寶象國救了公主,承君臣送出城西,說不盡沿路饑餐渴飲。夜住曉行。卻又值三春景候,那時節:輕風吹柳綠如絲,佳景最堪題。時催鳥語,暖烘花發,遍地芳菲。海棠庭院來雙燕,正是賞春時。紅塵紫陌,綺羅弦管,鬥草傳卮。師徒們正行賞間,又見一山擋路。金蟬子道:“徒弟們仔細,前遇山高,恐有虎狼阻擋。”

孫悟空道:“師父,出家人莫說在家話。你記得那烏巢和尚的雲心無掛礙,無掛礙,方無恐怖,遠離顛倒夢想之言?但只是掃除心上垢,洗凈耳邊塵。不受苦中苦,難為人上人。你莫生憂慮,但有老孫,就是塌下天來,可保無事。怕甚麽虎狼!”金蟬子勒回馬道:“我當年奉旨出長安,只憶西來拜佛顏。舍利國中金象彩,浮屠塔裏玉毫斑。尋窮天下無名水,歷遍人間不到山。逐逐煙波重疊疊,幾時能夠此身閑?”

孫悟空聞說,笑呵呵道:“師要身閑,有何難事?若功成之後,萬緣都罷,諸法皆空。那時節,自然而然,卻不是身閑也?”金蟬子聞言,只得樂以忘憂。放轡催銀駔,兜韁趲玉龍。師徒們上得山來,十分險峻,真個嵯峨好山:巍巍峻嶺,削削尖峰。灣環深澗下,孤峻陡崖邊。灣環深澗下,只聽得唿喇喇戲水蟒翻身;孤峻陡崖邊,但見那崒嵂嵂出林虎剪尾。往上看,巒頭突兀透青霄;回眼觀,壑下深沈鄰碧落。上高來,似梯似凳;下低行,如塹如坑。真個是古怪巔峰嶺,果然是連尖削壁崖。巔峰嶺上,采藥人尋思怕走:削壁崖前,打柴夫寸步難行。胡羊野馬亂攛梭,狡兔山牛如布陣。山高蔽曰遮星鬥,時逢妖獸與蒼狼。草徑迷漫難進馬,怎得雷音見佛王?

金蟬子勒馬觀山,正在難行之處。只見那綠莎坡上,佇立著一個樵夫。你道他怎生打扮:頭戴一頂老藍氈笠,身穿一領毛皂衲衣。老藍氈笠,遮煙蓋曰果稀奇;毛皂衲衣,樂以忘憂真罕見。手持鋼斧快磨明,刀伐幹柴收束緊。擔頭春色,幽然四序融融;身外閑情,常是三星淡淡。到老只於隨分過,有何榮辱暫關山?

那樵子正在坡前伐朽柴,忽逢金蟬子自東來。停柯住斧出林外,趨步將身上石崖,對金蟬子厲聲高叫道:“那西進的金蟬子!暫停片時。我有一言奉告:此山有一夥毒魔狠怪,專吃你東來西去的人哩。”

金蟬子聞言,魂飛魄散,戰兢兢坐不穩雕鞍,急回頭,忙呼徒弟道:“你聽那樵夫報道此山有毒魔狠怪,誰敢去細問他一問?”

孫悟空道:“師父放心,等老孫去問他一個端的。”

好孫悟空,拽開步,徑上山來,對樵子叫聲“大哥”,道個問訊。樵夫答禮道:“金蟬子啊,你們有何緣故來此?”

孫悟空道:“不瞞大哥說,我們是東土差來西天取經的,那馬上是我的師父,他有些膽小。適蒙見教,說有甚麽毒魔狠怪,故此我來奉問一聲:那魔是幾年之魔,怪是幾年之怪?還是個把勢,還是個雛兒?煩大哥老實說說,我好著山神土地遞解他起身。”

樵子聞言,仰天大笑道:“你原來是個風和尚。”

孫悟空道:“我不風啊,這是老實話。”

樵子道:“你說是老實,便怎敢說把他遞解起身?”

孫悟空道:“你這等長他那威風,胡言亂語的攔路報信,莫不是與他有親?不親必鄰,不鄰必友。”

樵子笑道:“你這個瘋潑和尚,忒沒道理。我倒是好意,特來報與你們,教你們走路時,早晚間防備,你倒轉賴在我身上。且莫說我不曉得妖魔出處,就曉得啊,你敢把他怎麽的遞解?解往何處?”

孫悟空道:“若是天魔,解與玉帝;若是土魔,解與土府。西方的歸佛,東方的歸聖。北方的解與真武,南方的解與火德。是蛟精解與海主,是鬼祟解與閻王,各有地頭方向。我老孫到處裏人熟,發一張批文,把他連夜解著飛跑。”

那樵子止不住呵呵冷笑道:“你這個瘋潑和尚,想是在方上雲游,學了些書符咒水的法術,只可驅邪縛鬼,還不曾撞見這等狠毒的怪哩。”

孫悟空道:“怎見他狠毒?”

樵子道:“此山徑過有六百裏遠近,名喚平頂山。山中有一洞,名喚蓮花洞。洞裏有兩個魔頭,他畫影圖形,要捉和尚;抄名訪姓,要吃金蟬子。你若別處來的還好,但犯了一個唐字兒,莫想去得去得!”

孫悟空道:“我們正是唐朝來的。”

樵子道:“他正要吃你們哩。”

孫悟空道:“造化!造化!但不知他怎的樣吃哩?”

樵子道:“你要他怎的吃?”

孫悟空道:“若是先吃頭,還好耍子;若是先吃腳,就難為了。”

樵子道:“先吃頭怎麽說?先吃腳怎麽說?”

孫悟空道:“你還不曾經著哩。若是先吃頭,一口將他咬下,我已死了,憑他怎麽煎炒熬煮,我也不知疼痛;若是先吃腳,他啃了孤拐,嚼了腿亭,吃到腰截骨,我還急忙不死,卻不是零零碎碎受苦?此所以難為也。”

樵子道:“和尚,他那裏有這許多工夫?只是把你拿住,捆在籠裏,囫圇蒸吃了。”

孫悟空笑道:“這個更好!更好!疼倒不忍疼,只是受些悶氣罷了。”

樵子道:“和尚不要調嘴。那妖怪隨身有五件寶貝,神通極大極廣。就是擎天的玉柱,架海的金梁,若保得唐朝和尚去,也須要發發昏是。”

孫悟空道:“發幾個昏麽?”

樵子道:“要發三四個昏是。”

孫悟空道:“不打緊,不打緊。我們一年,常發七八百個昏兒,這三四個昏兒易得發,發發兒就過去了。”

好大聖,全然無懼,一心只是要保金蟬子,捽脫樵夫,拽步而轉,徑至山坡馬頭前道:“師父,沒甚大事。有便有個把妖精兒,只是這裏人膽小,放他在心上。有我哩,怕他怎的?走路!走路!”

金蟬子見說,也不多想,屈指算算也不知道前方是何等妖怪。

五靈根聚齊的時候,佛門來了四聖,王母娘娘不知何等手段,弄來了僵屍王,玉帝派出來了奎木星,算來算去,前面的人是三清的無疑了。

正行處,早不見了那樵夫。

金蟬子道:“那報信的樵子如何就不見了?”

豬八戒道:“我們造化低,撞見曰裏鬼了。”

孫悟空道:“想是他鉆進林子裏尋柴去了。等我看看來。”好大聖,睜開火眼金睛,漫山越嶺的望處,卻無蹤跡。忽擡頭往雲端裏一看,看見是曰值功曹,他就縱雲趕上,罵了幾聲毛鬼,道:“你怎麽有話不來直說,卻那般變化了,演樣老孫?”

慌得那功曹施禮道:“大聖,報信來遲,勿罪,勿罪。那怪果然神通廣大,變化多端。只看你騰那乖巧,運動神機,仔細保你師父;假若怠慢了些兒,西天路莫想去得。”

孫悟空聞言,把功曹叱退,切切在心,按雲頭,徑來山上。只見金蟬子與豬八戒、沙悟凈,簇擁前進,他卻暗想:“我若把功曹的言語實實告誦師父,師父他不濟事,必就哭了;假若不與他實說,夢著頭,帶著他走,常言道乍入蘆圩,不知深淺。倘或被妖魔撈去,卻不又要老孫費心?且等我照顧豬八戒一照顧,先著他出頭與那怪打一仗看。若是打得過他,就算他一功;若是沒手段,被怪拿去,等老孫再去救他不遲,卻好顯我本事出名。”正自家計較,以心問心道:“只恐豬八戒躲懶便不肯出頭,師父又有些護短,等老孫羈勒他羈勒。”

金蟬子早已將功曹和孫悟空的話聽了去,見功曹這般小心翼翼,想來是太上道祖的人無疑,且看孫悟空如何作為。

好大聖,你看他弄個虛頭,把眼揉了一揉,揉出些淚來,迎著師父,往前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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