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昨天夜裏一直清醒地盯著天花板, 直到淩晨才迷迷糊糊睡過去。

翌日醒來的時候，已經不出所料日上三竿。

她在床上睜眼，看著窗簾透出來的光亮楞了半秒。

床頭上放著的手機“叮”地一響。

江晚摸過來一看。

——【您關註的主播AOG-Fire正在直播, 趕快來看看吧~】

她一骨碌麻溜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披上外套沖進盥洗室。

刷牙洗臉, 順帶把手機立在洗漱臺上。

直播已經開始半個小時了, 人氣高達三十多億，不出所料在海浪TV的PUBG分區第一。

下方還掛著四個同樣的標題, 全是AOG。

【今天AOG包場PUBG分區了？】

【都開始準備新賽季了, 隔壁TYU和ZU也一大早就在播。】

【燃神燃神~~】

【Fire今天好帥，眼神好溫柔-3-】

【燃神怎麽不跟隊友排呢？在等誰嗎？】

【不會是在等mianmian吧？】

【開什麽玩笑, mianmian是指揮, 等她做什麽？】

江晚這才反應過來程星燃只開著直播間, 游戲還是初始大廳界面。

而好友列表裏可以看見陳鋒他們顯示正在對局中。

“先不排。”程星燃回答彈幕, 目光掃到嘉賓席位，停頓半秒。

笑道：“是在等人，不知道醒了沒有。”

江晚：“……”

江晚差點把嘴裏的泡泡給咽下去，急急忙忙漱口洗臉。

臨出門前, 她又仔細把頭發梳好。

確認形象沒什麽問題, 江晚沖下樓，風風火火地跑進餐廳拿了兩個包子, 嘴裏還叼著一個, 想快速解決完了去訓練室。

一轉身，面對上程星燃。

“！”江晚本能往後仰頭, 支支吾吾，“窩……睡過頭惹……”

程星燃看了她兩秒。

他把手裏的咖啡杯放到一邊，捏住江晚攥著的小瓷碗。

江晚趕緊松開。

“坐著吃。”他說完, 給她倒了一杯豆漿，“吃完再練。”

“……”江晚悶悶地咬了一大口包子，“喔。”

程星燃補充道：“等你，我不跟他們排，不急。”

江晚吞咽的動作一頓，險些噎到，連忙低頭灌了好幾口豆漿。

“知，知道了。”

說是慢慢吃，可知道程星燃在等她，江晚還是用有史以來最快的速度解決了早餐。

端著剩的半杯豆漿，她也開了自己的直播間。

【AOG-Fire邀請您加入小隊。】

【同意，拒絕】

毫不猶豫點下同意，江晚舔舔唇，戴上耳機，在隊內語音道：“雙排嗎？”

“嗯。”程星燃用的是大號，角色加載出來。

短短十來秒內，忽然，以前穿著隊服的男角色頭上也多了一頂兔耳朵帽子。

粉的。

江晚都還沒反應過來，彈幕先炸了鍋。

【？？？】

【什麽意思？】

【等等，讓我來捋一捋，先是突然早起直播，但掛在主頁面不和隊友排位，再是等mianmian來了立馬雙排，最後換成同樣的帽子……】

程星燃那邊的彈幕也不知道講了什麽，他的聲音從語音裏傳進江晚的耳朵。

還帶著懶懶散散的意味：“等她？因為喜歡跟她雙排。”

“嗯，她穿著比我可愛。”

【？？？？？】

【劃重點，可愛，喜歡。】

【可愛，喜歡。】

【因為喜歡她。】

【靠，怎麽才過了沒幾天，這種取得突破性進展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我也……我有一句話，但我不敢說，燃神和mianmian該不會……（捂嘴）】

江晚還在看著屏幕上飛滾的“可愛”和“喜歡”，都快要不認識這四個字了。

直到程星燃問：“排麽？”

江晚如夢初醒：“喔，排，排的，我們……選哪張圖？”

“雨林。”程星燃道，“節奏慢一點。”

彈幕又開始——

【草，我真的覺得不對勁了家人們，這句話我男朋友昨天還跟我說過。】

【我懂，我車隊有情侶，他們每次就喜歡選雨林圖，沒什麽架打，跳個農場或者海邊的野區，慢悠悠跟觀光一樣。】

【我那個big膽的想法更強烈了一點。】

【你們磕CP適可而止好吧，別影響正常路人觀感啊。】

【mianmian的耳朵怎麽紅成這樣了？】

這些人胡言亂語把江晚的心思擾亂，她都沒註意程星燃在地圖上標了點。

發現隊友的標識已經動了，才手忙腳亂按下F跳傘。

還好程星燃沒有真像彈幕裏說的那樣把點標在海邊野區。

江晚勉強繃住表情，擡手揉了一把耳機下發癢的耳廓。

揉到一半，她才反應過來，有耳機罩著，這些水友能看得見個錘子的耳朵紅？

江晚有點惱羞成怒地放下手，把耳機重新戴好。

但就這麽幾秒的分神，她的角色已經飄離了航線，歪歪扭扭跑到一個大山坡邊。

“啪”地一響。

降落傘收起，人物腳下一滑，江晚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整個角色就順著山坡呲溜一路摔了下去。

完了。

在彈幕一片哈哈哈哈哈裏，粉色兔耳朵女角色發出“啊”一聲慘叫。

剛落地就跪倒。

江晚：“……”

更絕的是她前面不遠處正好有一棟房子。

裏面還跳了倆人。

那兩個人本來都沒打算在這裏久留，見到送上門的人頭，其中一個白衣服的直沖沖就往江晚這邊跑過來。

“我……我失誤了，這把我的……”

江晚沒說完，程星燃道：“沒事，別動。”

耳邊引擎聲轟鳴。

她一楞。

屏幕上，摩托車帶著煙塵滾滾，加足馬力直飛而下，一個漂亮的甩尾停在她前方。

【AOG-Fire駕駛載載具擊倒了iaoxiao。】

白衣服人直接被撞飛了出去。

江晚的血條已經掉了一小半，程星燃下車要扶她。

“別，小心，那人隊友拿了槍！”她疾呼，“你走吧，你別管我了……”

見到隊友被撞，白衣人的雙排也從房區跑了出來，手裏還帶著一把P18C手.槍。

程星燃一落地就找車來救她，身上空空如也，連個護甲都沒有。

再怎麽神也不可能這麽遠的距離用拳頭打贏槍，更何況還要救人。

這時候走是最好的選擇，普通宗師局雙排對程星燃來說不要隊友也能亂殺。

江晚的血量，再挨一槍就得當場變盒子，她雙手離開鍵盤，做好了觀戰半小時的準備。

可下一秒，她眼前的男人站在江晚的正前方，左右挪動了兩下。

“砰砰”兩聲槍響。

不偏不倚，該打在江晚身上的子.彈全打在了程星燃身上。

角色冒出受傷的血花。

他拿身體給江晚擋了。

【媽媽，這就是愛情嗎？】

【媽媽說是的，但你碰不到。】

【救命！這也太撩了吧？？用身體擋子.彈？我直接把我男朋友按在屏幕上讓他好好學！！】

【不對勁，不對勁，隊友不可能做到這個地步……】

【我不裝了，我直說了，這倆人絕對在談戀愛！】

彈幕又是一陣爆.炸式滿屏。

江晚懵懵地看著屏幕上一片灰霧，以及正中間顯示出的“正在救助”字樣。

“上車，走。”角色起身，程星燃翻身上了旁邊的摩托。

江晚一個激靈，急忙坐到後座。

摩托車原地以一種幾乎不可思議的速度飆了出去，連續繞過兩個S型的騷走位，還順帶把不遠處趴倒在地的白衣服又碾了一道。

【AOG-Fire駕駛載具碾死了iaoxiao。】

只留下後方氣急敗壞的手.槍聲，但一槍都沒打中。

【我靠，牛逼。】

【什麽時候撿的煙.霧.彈？為啥不撿槍呢？】

【肯定是來不及了啊，那人都上來補mianmian了，哪還有時間撿槍啊。】

【woc，這沒死……竟然還把那人給反殺了。】

【我宣布，這將是我心動top1，誰在游戲裏願意為我這樣做，我直接和他網戀。】

【我的媽啊，我特麽看決賽都沒現在緊張，燃神和mianmian的血量都是那人隨便再中一槍就得倒的程度……】

江晚低頭看了一眼。

因為救助起來恢覆了一點點血條，程星燃挨了兩槍，現在血量比她還低，整個條都幾乎空了。

這回是真的耳朵紅了。

燒著的熱度隔著耳機罩都能感覺到。

到了安全的地方，江晚沖下車，跑進房子裏，撿了唯一的一個急救包就丟到程星燃面前：“給你，你快把血補上。”

後者頓了頓：“沒事，你用，我打繃帶。”

“我打繃帶，你用這個。”江晚頭一回沒聽他的話。

程星燃的角色停在她面前。

她堅持道：“你把繃帶給我。”

【不是，就一個回血速度快一個慢的區別？？】

【我麻了。】

【繃帶：我這輩子沒這麽無語過，你們愛用不用吧。】

僵持了五秒，程星燃啞然失笑：“行，給你。”

地上落下十個繃帶，附帶一瓶飲料。

【mianmian：救命之恩，這是我的謝禮。】

【那不該以身相許？】

江晚瞥見刷以身相許的彈幕，紅著臉把他關了小黑屋。

在一片問號裏，她撓了撓碎發，看著喝飲料的角色，又把人放了出來。

宗師局對程星燃和江晚來說實在是只有亂殺兩個字能形容，不到二十分鐘，決賽圈裏只剩最後一個人。

程星燃一槍狙掉他，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游戲結算界面彈出來，看見屏幕上來電顯示的【母親】，他放下耳機：“接個電話，等我一下？”

“好，好的。”江晚還沈浸在瘋狂刷屏的彈幕裏，點點頭。

這一等就是十分鐘。

第二個十分鐘過去，江晚把杯子裏的豆漿喝完，突然瞥到一條——

【臥槽家人們，我剛剛看到Fire手機上來電提示寫的好像是母上大人啊，不會是咱們帶節奏帶過火了吧？】

後續更多彈幕炸開來。

【什麽意思？Fire家長也看直播？不可能吧。】

【咋不可能，這麽有名。】

【我爸就知道Fire，我每次打游戲把燃神為國爭光的事跡搬出來，還能少挨一頓揍。】

【那完了，我們剛剛刷了那麽多……不會真被誤會吧。】

【誤會？萬一真的是真的呢？[狗頭]】

彈幕刷一半，江晚就已經坐不住了。

她摘了耳機，起身想去找程星燃。但想了想，還是把空水杯帶上當掩護。

重回正軌的AOG基地沒什麽人，除了訓練室之外都很安靜。

江晚很輕易就循著聲音找到了在茶水間裏打電話的程星燃。

電話來得很急，程星燃沒關門，茶水間的玻璃門留了一條縫。

風一吹，更開了大半。

微低的男聲傳出來：“您落地以後打我電話，我來接。”

江晚微微怔楞。

真的是家長。

“隊裏……身邊……女孩……”

不甚清晰的溫婉女聲飄進江晚的耳朵，斷斷續續。

江晚豎起耳朵。

約摸兩三分鐘的安靜，程星燃嗓音溫和，還有些輕緩：“剛談。”

江晚立即繃直身體。

不知道之前在聊什麽，江晚恍惚聽見電話那邊提到秦意這個字眼。

程星燃頓了頓：“不是，她不喜歡秦意。”

“我為什麽知道……”他笑了一聲，“因為她是我的粉絲，喜歡的當然是我。”

“……”靠在門邊的墻上，她抱著杯子的手慢慢縮緊，埋著的臉開始發熱。

一墻之隔，程星燃察覺到什麽，側身朝門外望了一眼。

看見晨光映在對面地板上的小小人影。

耳畔還是父母的問候，他垂著睫毛：“是她。從高中到現在……喜歡了很多年。”

“沒變過，只有她。”

慢吞吞挪回訓練室的時候，江晚整個腦仁都還是麻的。

杯子空空蕩蕩，該沖的橙汁也沒沖，怎麽端過去又怎麽端回來。

她坐回機位，也顧不上攝像頭還開著，一把捧住臉。

用力抿住嘴都掩不住笑，耳邊全是程星燃那句——喜歡了很多年，沒變過，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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