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間內。

江晚一把將門關上反鎖, 整個人靠在上面，用力呼吸。

緩了好幾分鐘，差點跳出嗓子眼的心臟才慢慢恢覆正常。

她插上房卡, 虛著腳步走到房間的沙發邊, 坐下, 捂臉。

剛才在車裏, 大腿根那裏的絲襪勾到程星燃外套的袖扣，又一起纏進了旁邊安全帶的接口。

她動作一下就會把絲襪扯破, 有可能那枚帶著浮雕的扣子還會一起掛在絲襪上。

不想這個丟人的場景變為現實, 江晚一時間腦子發懵，居然硬著頭皮向程星燃求助。

而程星燃……

他走過來垂著睫毛看了一眼, 然後放下椅子靠背, 幫她解開……

江晚忍不住又一次揉了揉臉頰。

幾秒後, 她紅著臉回頭, 試圖看看腿上那一小塊皮膚。

被男人的手不小心蹭到，四周一整片皮膚都燒灼感劇烈，跟白天時被碰過的頸側一樣。

但江晚知道又是錯覺。

果然，她把絲襪脫下, 大腿的皮膚白白凈凈, 感覺火燒火燎的位置卻連半點痕跡都沒有，紅都沒紅。

她把襪子和鞋子一起踢飛, 起身走進盥洗室。

擰開水龍頭, 把冷水潑到面頰，這才讓思緒鎮定不少。

她擠了一團卸妝啫喱出來, 又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江晚以為程星燃說在網吧看見過她，是哄她的，或者是在門口見過她的身影。

但她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

更沒料到程星燃會記得那麽清楚。

她當時……說了什麽來著。

小哥哥好厲害？

江晚呼出一口氣, 閉上眼，半秒，重新睜開。

程星燃當年沒棄賽，真的是……因為她的一句話？

江晚心跳砰砰。

可程星燃講這件事的時候，註視她的眸光很溫柔，半點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臉頰上才平息下去的熱度又有席卷而上的趨勢，江晚用力把手裏的卸妝啫喱揉到臉上，閉眼逼迫自己不要再多想。

卸完妝，江晚躺在床上，手機在床頭櫃上嗡嗡作響。

她急忙拿起來，一看，又松懈下去。

【小魔王江意潮：姐姐是不是明天就回來了？】

【小魔王江意潮：熱烈慶祝！！恭迎我的禮物們，啊不是，恭迎我的美麗姐姐~】

【楊嘉嘉：[飛起一腳]】

【楊嘉嘉：晚晚，別給他帶東西，臭小子肯定是要拿去哄那個小姐姐。】

【小魔王江意潮：才沒有！姐，你別聽她的，嘉嘉姐汙蔑我！】

江晚對著這兩個人一來一去的消息記錄，覺得有點好笑。

在群裏吵完了，楊嘉嘉小窗口戳江晚。

【楊嘉嘉：我看了直播。】

江晚心裏一緊。

【楊嘉嘉：你的小兔子裝也太可愛了！我都想去定做一套。】

【江晚：定做一套幹嘛？】

以她對楊嘉嘉的了解程度，對方根本不是喜歡這種風格的人。

下一秒，手機收到新的消息。

【楊嘉嘉：當然是給你穿啦，以後Fire打比賽，你在下面穿這個應援，絕對能讓他第一眼就看見你。[害羞][期待搓手]】

【江晚：……】

不等她再有機會發更多和程星燃有關的話題，江晚火速把身上的小兔子裝脫了，一把塞進行李箱的最底層。

然後按滅手機，躺上床，把腦袋埋進被子裏。

托楊嘉嘉這條消息的福，江晚做了一晚上的夢。

她先是回到了高中。

坐在深州市第三中學的教室裏，課桌椅的細節都分外清晰，她還能從窗戶望見窗外操場上的陽光，透過老舊的花架斑駁進來。

還沒來得及欣賞幾秒，下一個畫面變成了網吧。

網吧裏的環境很喧鬧，老板娘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

江晚走進去，在熟悉的位置撞見了熟悉的少年。

少年眉眼冷漠，皺著眉，很不好惹的表情，淡淡吐出三個字：“做什麽？”

江晚喃喃，正要說話，眼前的人一晃神成了如今的程星燃。

男人收斂鋒芒，溫和沈靜的雙瞳垂下，帶了笑意。

他擡手摸上她的腦袋，說：“兔耳朵很可愛，下次觀賽記得戴。”

“！”江晚驚醒。

一直到第二天回國，飛機落地，跟著AOG的專車回到基地裏，江晚腦海中都還是這離譜的畫面。

以至於輝哥跟他們講了半天的話，最後回頭問江晚的時候，她還在神游。

“小晚，小晚？”輝哥喊了她幾聲。

“啊！”江晚回神，“我我我……我在！”

“想什麽呢？那麽入神。”輝哥問，“昨晚在飛機上沒睡好嗎？”

“不是……睡好了，就突然想到了一點事。”江晚避開其他人的目光，撓撓頭發，“剛才講的可以再說一遍嗎？”

輝哥對江晚就像對小閨女似的父愛如山，當然不會拒絕這種要求：“我們剛才說開會覆盤的事，雙突破手體系出問題你應該也聽說了，你和小燃在這個體系上比我們教練團隊更有想法，等一下開會，你們倆也參加。”

江晚頓了一下：“好。”

全明星賽的最後一場迫在眉睫，等他們兩人簡單梳洗整理完，江晚跟著其他人一同進了會議室。

會議的內容也很簡單，這幾場比賽如同陳鋒在視頻電話所說，不太理想。

除了壯壯發揮不好，心態失衡，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指揮。

在這之前，負責指揮的人一直都是程星燃，輝哥僅僅從旁輔佐。

他和教練團把雙突破手體系研究得很透徹，可真正到了賽場上，情況瞬息萬變，更重要的還是指揮的戰術思維和臨場變化。

而臨場應變和時刻保持清晰的頭腦做出正確的戰術規劃這件事……不得不承認，是要靠天賦的。

“小晚上回訓練賽指揮的情況很好，至少比我這個中年人反應快得不是一星半點。”輝哥道，“她除了了解雙突破手體系，對小燃的思路也很熟悉，無論從什麽角度，小晚都是指揮的一個絕佳人選。”

江晚聽到程星燃的名字就下意識坐直。

“在你們回來之前，我們也一致商量過，他們都表示希望小晚再一次參與指揮。”輝哥道，“後面還有訓練賽，也有足夠的時間磨合，但這個決定還是很冒險，所以我想來問問你們兩人的意見。”

江晚最先楞住：“指揮決賽？”

“對。”輝哥點頭，“你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壓力，這兩場訓練賽先試試，不行隨時找我說。”

官方有現役選手不能參與指揮這個鬼規定，加上事情又緊急，剛開始輝哥都幾乎急破腦袋。

隊員們提起江晚，他才恍然，答案就在他眼前。

輝哥幾乎要覺得江晚就是老天爺派來幫他們AOG度過這次難關的。

這樣想著，看向她的眼神也難免炙熱了些。

陳鋒率也跟著道：“小晚，加入吧，我們需要你！”

鐘明和宴淮清沒說話，但目光中隱含的意思也很明確。

最後就是程星燃了。

這樣的重任，江晚還有點忐忑。

而程星燃已經放下水杯，轉頭，目光落在她身上，嗓音溫沈淡然：“我沒意見，她能勝任。”

他一句話，勝過千言萬語。

江晚驀地擡頭。

“我……”她仰起小臉蛋，心頭首次湧上強烈的勝負欲，“我願意指揮。”

會議室裏安靜了兩秒。

“好好好，那就太好了。”輝哥和趙姐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裏看見了欣慰。

“哦耶！我們隊再加上小晚這個超級軍師，直接所向披靡——”陳鋒樂顛顛地舉起咖啡杯，“來，小晚，為咱們的全明星賽冠軍，先幹它一大杯！”

“去你的，別給人家施加壓力。”鐘明攔下他，臉上卻是帶著笑容的，“小晚別理他。”

“……我會盡力的。”江晚扒拉兩下碎發。

別說輝哥，就算沒人這樣說，她也會盡自己的全力讓AOG拿下好成績。

這可是跟Fire這個名字緊緊相連的隊伍名，還有眼前的這些人……江晚不能接受任何失敗。

“不不不，我不是要給你加壓力啊。”陳鋒看她的表情，急忙道，“大家一起努力，這是團隊合作游戲嘛。”

下一秒，江晚面前伸出另一個人的杯子。

是程星燃。

他看著她，笑了笑：“有壓力才有動力。”

“碰一個麽？指揮。”

江晚心頭發燙。

“好。”輕輕把杯子碰了上去，“我……我不會讓你……還有大家失望的。”

她認認真真道。

程星燃一頓。

旋即笑了：“嗯，我相信。”

指揮的事情定下，隔天的訓練賽，江晚就坐到了原本輝哥的位置上。

她花了一晚上時間，做足了功課，面前抱著的平板裏全是寫好的各種筆記。

大家都開著直播，江晚也不例外。

【啊啊啊啊啊！mianmian！】

【今天怎麽是mianmian？輝哥呢？】

【可能有事吧。】

【mianmian指揮？】

【怎麽了？她之前也指揮過，暴打了兩支韓國隊，可厲害了好嘛。不知道的可以去看AOG的訓練賽回放。】

江晚沒搭理彈幕，正在抓緊時間把比賽服務器開好，然後拉AOG的隊員們進來。

忽然，屏幕上的彈幕一下子熱情高漲。

【Fire！！！】

【燃神來了！】

【啊啊啊啊——Fire今天也好帥，是來打訓練賽的嗎？】

【前面的，Fire說過多少次不參賽了。】

【有一說一，這可真講不準，我看AOG的選手名單上可是有Fire的，而且賽事指導結束了，決賽臨時參加也可以吧？】

【不管不管，Fire肯定是來看mianmian的，來了來了！！！】

程星燃進到訓練室裏的第一個剎那，江晚就用餘光精準捕捉到了。

腦子裏莫名就冒出了之前那個詭異的夢。

她下意識摸了一把頭發。

是自己的腦袋，沒有那對兔耳朵帽子……江晚心裏有點發虛，挪挪身體坐直，低下頭不敢跟他對視。

結果程星燃還偏偏走到她身邊，腳步一轉，停下。

彈幕更加爆.炸。

在一片啊啊啊刷屏裏，程星燃放下手中的一個小禮盒。

江晚一楞。

“那天在機場看見的，覺得很適合你，就買了。”他道，“打開看看？”

他說的是最後一天，江晚到機場免稅店給楊嘉嘉和江意潮買禮物，讓程星燃在外面等她。

出來的時候江晚確實看見他手裏拎著一個小袋子，當時以為是程星燃也去買了東西。

竟然是給她的？

江晚在一片問號的彈幕裏打開禮物盒。

一個做工精細的發夾躺在裏面。

是小兔子的輪廓。

中間鑲嵌了閃閃發亮的寶石，低調大氣，還不失俏皮。

【臥槽，好好看！】

【這是真鉆石嗎？我眼睛要閃瞎了。】

【假的吧，鉆石發夾？？】

【Fire送的東西會有假？】

【哪裏買啊？我也好喜歡！】

【別想了，我剛去搜了一下，是Repossi的高奢，還是今年的新款，價格大概也就我的年薪吧。】

【？？？】

【草，打擾了。】

江晚完全沒功夫去註意彈幕說了什麽，她眼睛亮起：“好漂亮！”

她平時不怎麽買首飾，但也能看出來這發夾是真的好看，設計完美戳中她的喜好，肉眼可見的精致。

程星燃單手放在她椅背上：“喜歡？”

“喜歡。”江晚點頭。

別的隊伍都準備完畢，她一手將發夾放回盒子，另一只手點點鼠標，將最後一名隊員陳鋒的信息欄點開，拉他進比賽服務器。

她剛要點下邀請，程星燃“嗯”一聲，問：“我幫你戴上？”

江晚手一抖，按錯鍵，把陳鋒從比賽房間裏踢了。

【陳鋒：？？】

【其他隊伍的選手也：？】

彈幕——

【哈哈哈哈哈！】

【Sharp無辜受害，原因竟是……】

【救命，mianmian的臉好紅。】

【耳朵也紅了哈哈哈哈哈！】

【我笑死，燃神能不能別騷擾mianmian小姐姐，看把人家害得。】

【快答應快答應，答應他！】

江晚紅著臉把陳鋒重新拉進房間，想說不用，但又想讓程星燃幫她戴。

一開口，嘴比較誠實：“好啊。”

程星燃看清怎麽回事，失笑。

他拿起小發夾，撥開她的碎發，幫她別在了左側。

男人的指腹淺淺蹭到她的發梢，帶起一陣細密的癢。

江晚一動不敢動，耳朵尖偷偷開始發熱。

“好了，不打擾你指揮。”程星燃松開手，說完幫她拿走桌上的盒子，離開比賽房間。

等他的背影完全消失，江晚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去摸那枚發夾，不過只很輕地摸，怕碰掉。

她看了眼彈幕，熱意都竄到臉頰，嘴上仍兇道：“不要亂帶節奏，再帶節奏把你們都踢了。”

決賽當天。

臨近出發前，輝哥緊急來找江晚：“小晚啊，有件事跟你商量。”

說著還神神秘秘把她拉到角落。

江晚看他緊張的表情，問：“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沒沒沒，不是大事，但也挺那什麽……就是，小燃。”他說，“他一會兒肯定想跟去現場，我們之前為了以防萬一，把他名字也報在了參賽人員裏，我怕他到時候一個不想要上場。”

“但他這情況你也知道，我說的話他不會聽，但你說的他肯定拉不下臉來拒絕。”他拜托江晚，“幫我去勸勸他，讓他好生待在基地裏，別去了？”

江晚怔怔聽完，點頭：“好喔。”

“記得千萬別說是我講的啊！就說你不想讓他去！”輝哥提醒。

江晚在三樓走廊裏找到了程星燃。

果然如輝哥所說，後者穿好了隊服，一副要一同出發的樣子。

聽完她的話，程星燃耷拉下眸子：“輝哥讓你來勸我的？”

江晚頓了頓。

沒到兩秒，她點頭，把輝哥賣了：“嗯。”

這邊，輝哥在一樓大廳好久都沒見到人，左右踱步，越想越不放心，還是決定摸上去看看究竟。

他剛走到二樓轉角，就聽到上方傳出程星燃的聲音：“真不讓去？”

“……”江晚訥訥，“待在基地裏也可以看比賽的。”

輝哥松了一口氣，心想還好，閨女還是沒完全被收買，這種時候能派上用場。

他這口氣才松到一半，程星燃又說：“基地裏看得不過癮，通融一下？”

江晚：“那……那輝哥……”

“沒事，有兩輛車，我跟著你坐第二輛，我們偷偷的，不給他發現。”程星燃壓低聲音，“就當幫我個忙？”

他前幾秒才誇過的好閨女叛變得徹底：“好，我先去告訴他你同意了，讓他放心上前面的那輛車。”

輝哥：“……”

輝哥一拍腦袋。

我特麽就知道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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