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拒絕得太多, 林楚歌也習慣了。

尤其是，之前每一次到最後裴舟依然會和她一起。

但她覺得這樣不太好。

裴舟這種“口嫌體正直”的行為，已經在某種程度上讓她輕視他的拒絕。

多來幾次……

她可能真的會無法完全分辨, 他是不是真的在拒絕她，在說不。

“裴舟, 你真的不來嗎？”盡管懷疑裴舟又在傲嬌, 但林楚歌選擇再次詢問, “明天沈雪瑤有事要忙不能到，不過宋泊年和許落落都來, 就差你一個了。”

她想一想又說：“你也來吧，好不好？”

“我們都希望你一起的。”

裴舟被林楚歌這一番態度過於正經的話弄得反而不好意思。

他不甘示弱, 盯住她：“難道不是你希望我去？”

“我是希望你來啊。”

林楚歌坦蕩迎上裴舟的目光微笑說, “你來了，有人教我做題, 多好。”

裴舟輕哼一聲：“補習工具人。”

林楚歌笑：“你想收費, 我也不是不可以。”

裴舟：“……”

這個人，又開始不對勁了。

“看不起誰呢。”

他終於改變口風問, “明天幾點？在什麽地方碰面？”

林楚歌抿著唇笑：“晚上看群裏通知？”

裴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林楚歌又說：“裴舟，你下次如果不是不想來, 能不能別總是拒絕我？”

裴舟聽著不樂意：“誰總是……”話出口意識到沒底氣這麽說。

林楚歌繼續對裴舟道：“我怕以後你拒絕我的時候, 我分不清楚你是不是真的不願意。所以, 如果你不是不願意，能不能別拒絕我了？這樣，你以後說不的時候, 我就不需要糾結，到底是哪樣。”

說不出其他話的裴舟：“……哦，好。”

他心裏卻犯起嘀咕。

什麽叫“以後拒絕”她的時候？什麽叫“就不需要糾結”？

怎麽想, 也不像在指補習這事。

裴舟擡一擡眼皮，飛快的看一眼林楚歌。

林楚歌已然埋頭吃起甜品，顯然在她這裏這個話題暫時結束了。

裴舟也沒有再說什麽。

至於林楚歌和他商量的這些話，他終究還是聽進心裏。

……

悠悠哉哉的一頓飯吃完，時間便不早了。

林楚歌提前喊吳叔過來接她，裴舟家在附近，不著急，送她去坐車回家。

從餐廳出來，兩個人肩並肩往外走。

離開商業街之後，遠遠瞧見熟悉的小轎車，林楚歌腳下頓一頓。

“就到這裏吧。”

她對裴舟說，“我看到我家的車了，那我就先走啦？”

裴舟順著林楚歌的視線看過去，點頭：“去吧。”

林楚歌笑：“好，我們明天見。”

裴舟“嗯”一聲。

林楚歌 * 背著自己的小包包，獨自朝吳叔停車的地方走。

走出去幾步，她回頭看一看，發現裴舟仍舊站在原地，一步沒有挪。

心念一動，林楚歌轉身小跑回去。

很難說得明白是什麽心情。只是，這一刻，看見正獨自一人站在那裏的裴舟，他的背後是商業街的繁華夜景，她忽然想起裴舟今晚向她吐露過的那些心事。

裴舟肯定是不想被可憐的。

但她也不是要可憐他，而是……

裴舟見走出去一段路的林楚歌突然跑回來，有一點茫然：“怎麽？”

林楚歌站定在裴舟面前，沒有說話。

她仰頭去看裴舟。

在裴舟低頭的一刻，卻全無征兆的，伸手將他抱住了。

“裴舟，不管你爸爸是什麽樣，你都不孤獨。你不會獨自一人，你是被愛著的，你有愛你的姥姥和姥爺，你有我們這些朋友，你可以很快樂。很高興認識你。”

林楚歌一口氣把這些話說給裴舟聽。

話音落下，她松開手，退開兩步，又笑著沖他揮揮手：“我真的走啦。”

裴舟什麽話都沒有說。

他楞在原地，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只能瞧見林楚歌坐進車裏的背影。

那個擁抱的溫度似乎仍能感受得到。

又如一團火，“轟”地燒起來，將他整個人席卷其中。

胸腔裏的一顆心臟，瘋狂地、劇烈地跳動著。

裴舟緩緩伸手摁住心口的位置。

半晌，他深深吸一口氣，潛藏在心底的某個想法卻變得越來越清晰。

那個想法不停敲打著他的心房，提醒他，不要再等了。

·

答應林楚歌的裴舟第二天自然準時到場。

同時帶上所有需要的學習資料。

他們約在去過的一家咖啡廳見面。上午九點半碰頭，十點開始寫第一張試卷，差不多十二點結束，互相交換批改，再一起對做錯的題目進行訂正、講解和討論。

午飯是在咖啡廳吃的。

咖啡廳的老板和老板娘性格很好，見他們是高中生，也對他們照顧有加。

四個人每天都學到晚上八點才各自回家。

然後，林楚歌就發現裴舟越來越神奇的可以幫她講解數學之外的題目了。

從物理到化學再到生物……她想起裴舟坦白過的是靠網課自學數學，順利腦補出他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頭懸梁、錐刺股”的畫面。這樣必須贏的勝負心，一旦用在合適的地方，是當真不錯。

他們湊在一起補習的時間不長。

從大年初八到大年十四，一個星期，之後是元宵節以及即將到來的開學。

過完元宵節，才有一種春節徹底過去的感覺。

緊跟著學校開學，又像強行把人從一種懶散悠閑的狀態拖出來。

開學前一天。

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林楚歌陪爸媽吃過晚飯回到自己房間，整理一下東西。

正當她收拾自己的書包，許落落發來語音通話的請求。

接通以後，許落落焦急開口：“楚楚，你快看下那個帖子，太邪門了。”

迅速掛斷語音通話 * 。

林楚歌點開許落落分享過來的那個帖子。

是學校貼吧裏的一個帖子。

帖子裏涉及到的人是沈雪瑤，帖子裏有幾張模糊夜景下的照片。

照片裏面除去沈雪瑤之外還有一個中年男人。

林楚歌認得這個人是電影導演，但其他人顯然不知道他是什麽身份。

然而帖子裏的回覆，一條更比一條難堪，帖子走向也從起初不確定是不是沈雪瑤，到肯定是她，再到用各種角度去猜測照片裏的人的關系——於是有人跳出來“科普”沈雪瑤的家庭情況。

單親家庭，生活清貧。

媽媽剛動過一場手術，醫藥費花銷巨大。

這些信息連同那些模糊照片，足以令人腦補出無數的情節。

畢竟那是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

林楚歌大概知道，應該是電影殺青當天，沈雪瑤和導演以及其他工作人員去吃了一頓飯。拍照的人不清楚是誰，也不清楚有意還是無意，但是今天的這個帖子針對沈雪瑤卻太過明顯。

選擇即將開學這樣的時間點……

可當真是，生怕英華學生會看不見、討論不起來。

【許落落：“真的邪門。”】

【許落落：“說真的，我懷疑這個帖子裏面有水軍在引導風向。”】

水軍？

林楚歌看著許落落發來的消息，捕捉到這個詞，想起了一個人。

春節之前，無意在醫院撞見的事情，她可沒有忘。寒假期間，沈雪瑤都在忙著拍戲和照顧她媽媽，拍戲的事嚴格保密，連許落落都不清楚，那麽倘若有人有心詆毀抹黑沈雪瑤，她只能想到那個人。

【林楚歌：“怎麽說？”】

【許落落：“以前不是有個八卦你和裴舟的帖子嗎？”】

【許落落：“那次之後，我一直在貼吧裏蹲著，每天都會來看一看。”】

【許落落：“所以這個帖子，我差不多第一時間就發現了。”】

【許落落：“簡單說。”】

【許落落：“回帖數增加特別快，一唱一和的感覺很明顯。”】

【許落落：“只要質疑就會馬上被扣舔狗的帽子。”】

這是在壓制其他人發表自己的看法。

也不允許有不同意見。

只是，光憑這些沒辦法認定哪些人是水軍哪些人不是。

用這一點去駁倒樓主不太可能，也無法對這一則謠言的辟謠起到正面作用。

林楚歌這會兒格外的冷靜。

不是不為這則惡意謠言感到憤怒，也不是不生氣，但不想僅此而已。

【林楚歌：“這個帖子是在造謠了。”】

【林楚歌：“最好不要讓她看到這個帖子和這些話。”】

【林楚歌：“先留個證據吧。”】

【許落落：“留證據？截圖嗎？”】

【林楚歌：“不，要法律意義上認可的那種證據。”】

隔著網絡想要揪出背後造謠的人，通常都不容易，卻也並不是絕無可能。之前她那個帖子，由於發現的時候很快被刪了加上沒有刻意的詆毀，所以她放過一馬，今天這個帖子的性質完 * 全不同。

沈雪瑤自己當下未必有能力處理這些事。

那就……讓她幫一把。

林楚歌退出和許落落的聊天框後，馬上給自己姑姑林幼南打過去一個電話。說明情況，不等林楚歌開口，林幼南道：“帖子網址發給我，我讓律師跟進一下。”

因而林楚歌也沒有廢話，馬上把網址甩過去。

林幼南把事情交待給律師又給林楚歌撥了個電話回來：“接下來怎麽辦？”

“這個帖子在你們學校貼吧。”

“多半有你們學校的學生已經看到了，你要怎麽保證她不會知道？”

這個問題，林楚歌還沒有答案。

她老老實實回答：“姑姑，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林幼南說：“那就這樣吧。”

“知道也就知道了。”

“說得不好聽一點，一旦她進入娛樂圈，比這更惡心的謠言只多不少。”林幼南說，“被造謠該維權當然要維權，但她以後能勇敢面對、踩著這些謠言往前走一樣很重要，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楚歌聽懂了，卻遲疑“嗯”一聲。

幾秒鐘後，她對林幼南說：“姑姑，有件事我可能得提前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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