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楚歌和裴舟到達三班教室之後, 為了避免被那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送禮物的人發現，而齊齊躲在最後一排蹲著身子藏起來。其實藏得不怎麽好，只是一眼之下不仔細看也無法意識到有人。

裴舟“順便”買的早飯, 來教室的路上，林楚歌隨便啃了兩口。

這會兒藏好以後, 又繼續安心吃。

但直到林楚歌把自己這份早飯吃完, 依然不見有人出現。

她悄悄看一看手機時間, 已經七點二十三了。

收起手機，扭頭去看裴舟, 想和他說話 * ，又怕聲音太大, 於是林楚歌自覺朝裴舟挪過去一邊。轉瞬和裴舟挨得比之前更近, 聲音壓得極低：“會不會不來了？”

裴舟偏頭望向正在咬著吸管喝牛奶的林楚歌。

兩個人離得太近，那張漂亮的、可愛的、瑩白的臉孔也仿佛在他眼前放大。

鼻尖能嗅到空氣裏若有似無飄蕩著一股甜杏子的香氣。

是從林楚歌身上飄過來的。

偏偏對方無知無覺, 眨眨眼睛看他, 隨之臉上忽然表情一滯，下一秒甚至湊到他的耳邊, 小聲說：“裴舟，我突然發現, 我們好像犯蠢了。”溫熱呼吸噴灑在他耳後, 所有的感受都無比清晰。

裴舟耳朵紅了紅。

他不動聲色移開視線, 轉過頭，聲音卻同樣放輕了：“什麽犯蠢？”

林楚歌奮力湊上前：“其實我們可以查監控啊。”

裴舟：“……”

“教室的監控年前就壞了，一直沒修。”

他語氣克制, 努力平平靜靜說，“即使監控沒有問題，也得找老師申請。”

想申請成功需要有充足的理由。

有不明人士天天往她這裏送禮物、她覺得害怕, 當然可以成為理由。

但當這個理由呈現在老師面前，則註定會讓那一位偷偷送禮物的同學背負巨大的壓力以及一些惡意猜測。這不是他們的本意，同樣導致查看監控並非好的選擇。

對方的方法或有不妥，只以目前的情況而言，沒有惡意。

無須自戀，任誰都會懷疑對方做這些是想追求她。

有這樣一個大前提和大的可能性在，把事情往老師面前捅無疑是把小事鬧成大事的決定。一個不小心還會給對方造成不必要的傷害……如果沒有被裴舟提醒，她基本上忽略了認真去考慮這些。

裴舟的話點到為止，林楚歌卻頃刻領悟。

她慚愧低頭：“我太想當然了。”

一時還想說什麽，教室外傳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林楚歌和裴舟對視一眼，齊齊噤聲。

一片沈寂的教室裏，躲在後排的人近乎屏住呼吸。明明前後不過十幾秒時間，仍令人覺得漫長，而當腳步聲在三班的教室門口暫時消失的剎那，林楚歌更是控制不住一顆心提到嗓子眼，盯住地板。

然後——

有人推開教室門，快步進來，覆動作很輕，將教室門重新關上。

腳步聲似乎逐漸靠近。

對方顯然不曾註意到教室裏有其他人在，只是徑自走到林楚歌的位置旁邊。

當這個人把手裏的東西擺到林楚歌的課桌上時，一直躲在後排的林楚歌霍然起身。她視線落在那張臉上，一怔之下，見對方也朝自己看過來，同樣一怔，並隨之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

“啊——————————”

一道渾厚中透著粗獷的男性聲音回響在三班教室。

被這一嗓子吼到清醒的林楚歌：“……”

剛站起身的裴舟：“……”

驚嚇帶來的吼叫聲過後，這一方空間陷入無比詭異的安靜與沈默中。 *

三個人隔著一段距離大眼瞪小眼。

“那個。”林楚歌看著站在自己座位旁邊，維持著把一雙白手套放在她課桌上姿勢的人，略帶著小心與謹慎開口，“你好？”頓一頓，她繼續問，“是你從上個星期開始，一直在送禮物給我嗎？”

至少現在被她和裴舟蹲到的、眼前這個人，她不認識。

是非常眼生的一張面孔。

不過，他羽絨服下隱約能瞧見英華的學生制服，基本可以確定是本校學生。

個頭很高，目測有一米九，且不得不說——身材強壯。

哪怕冬天穿得這麽厚、裹得這麽嚴實，卻不妨礙輕易註意到他的魁梧，感覺衣服之下都是腱子肉才能擁有這樣讓人乍看便感到壓迫的身材。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是和裴舟完全不一樣的氣質。

光看臉和身材，的確會讓人覺得不好惹。

哪怕又提前同學撞見了，被威脅兩句，也會不太敢隨便透露出去吧？

林楚歌的詢問令他面容緊繃，模樣瞧著越嚴肅，眉眼冷峻。

他中氣十足出聲，可結巴了一下：“是、是我！”

一句話導致他身上那種令人害怕的氣質瞬間散去大半。

前後反差，猶如大老虎和小貓咪。

林楚歌：“……”

她沒有朝對方走過去，繼續問：“上周五的那條圍巾，是你自己織的嗎？”

對方沈默一瞬，疑似臉紅了紅：“是、是我……”

林楚歌不由跟著沈默。

同一刻，林楚歌腦海裏浮現的是一個身高一米九、渾身腱子肉的壯漢，捏著毛衣針埋著頭，一點一點織出來一條毛絨絨、軟乎乎圍巾的畫面。怎麽說呢，超乎想象，又……莫名讓人覺得可愛。

回答過她問題的人，忽然將那雙白手套藏在身後。

林楚歌註意到這個動作，免不了問他：“這雙手套也是你自己織的嗎？”

對方點頭，不再開口。

林楚歌反而笑了笑，語氣真誠誇獎道：“你太厲害了吧！”

裴舟聞言扭頭看一看林楚歌。

隨即他目光飛快掃過那個大塊頭，只見對方雙眼一亮激動問：“真的嗎？”

林楚歌認真點頭：“真的啊，我覺得你很厲害。”

“不是誰都知道織這些，何況織得這麽好看，怎麽會不厲害？”

大塊頭更加激動：“你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

林楚歌：“當真？”

眼前這兩個人恨不得現場交流起織圍巾、織手套的技術問題，無法繼續保持沈默的裴舟終於皺著眉提醒林楚歌：“能不能說正事？再磨蹭下去，全都得到了。”

“對哦。”

回過神的林楚歌看向大塊頭問，“我們換個地方聊？”

大塊頭乖巧應聲：“好。”

她微笑，又去看裴舟，聲音小了一點：“裴舟，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裴舟冷笑：“我去幹嘛？”

林楚歌：“……”當然是防止意外事件！

不好當著別人的面說，她唯有不動聲色暗地裏用手指戳一戳裴舟的手背。裴舟低頭看她，她以 * 眼神哀求，半分鐘後，艱難換來一句不耐煩的回答：“去去去。”

·

他們三個人從三班教室出來，另找了個地方說話。

離上課五分鐘的時候，他們結束對話，林楚歌和裴舟回教室去準備上課。

這一陣子持續給林楚歌送禮物的人叫樊遠聰。

他是高三的學生。

因為年後即將準備出國，幾年之內想和林楚歌見面會很困難，以後能不能再見同樣是未知數，樊遠聰便想借著最後一點時間鼓起勇氣，與其說追求，不如說想讓林楚歌知道有一個人在偷偷喜歡她。

於是發生這一系列事。

發覺給林楚歌造成困擾之後，他嚴肅給林楚歌道了歉。

但別看樊遠聰身高一米九又是一個壯漢，卻無比害羞。起碼林楚歌和他聊天期間，她註意到這個人臉頰、耳朵一直都紅紅的，說話時不時結巴，半點兒都不兇。

不提樊遠聰會織圍巾、織手套！

雖然接觸甚少，雖然沒有接受這份表白，但她認為這個人實際上很溫柔。

那雙手套最終還是到了林楚歌手裏。

她拿在手裏反覆研究，又感慨：“我要是有這個水平就好了。”

裴舟斜睨林楚歌。這人剛剛和樊遠聰在那聊天的時候說不出的開心，迅速的混熟了，交換各自聯系方式，更約定有機會讓樊遠聰教她做手工。收回視線，他有意無意問：“你真想學？學它幹嘛？”

“不幹嘛呀。”

林楚歌說，“學會了也沒壞處。”

“而且以後我高興了，也可以給自己喜歡的人織個圍巾織個手套。”

“這樣不是很好？自己動手準備的禮物，禮輕情意重。”

送給喜歡的人？

裴舟抓住重點，笑了一下：“你剛剛對樊遠聰不是說現在只想好好學習？”

林楚歌笑：“對啊，這沖突嗎？”

裴舟見她理直氣壯也笑，難得附和：“嗯，不沖突，就是……”

林楚歌問：“就是什麽？”

裴舟微微挑眉：“他前腳才和你表白，你卻惦記讓他幫你追其他男生？”

林楚歌：“？”

“那他要是知道了，是不是會很傷心？”

裴舟：“……大概。”

林楚歌聽言，輕輕嘆一口氣：“還好還好，剛剛我什麽都沒有說。”

“你也別說出去哦。”叮囑過裴舟一句，腦內自動浮現裴舟捏著毛衣針織圍巾的畫面後，她兀自撲哧一笑，轉而笑吟吟問，“裴舟，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學？我們一起啊，多個人多個伴！”

裴舟看林楚歌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懷好意”。

他冷冷回她三個字：“你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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