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過一趟教導處, 回來直接背上一份千字檢討，裴舟的心情美麗不起來。卻在林楚歌一次又一次的“提醒”裏，擺脫不了這件事, 最後不得不在網上抄了一份，在第二天早上如期上交檢討書。

裴舟本想把檢討書扔下便走, 卻被李主任喊住。

李主任說：“事情已經查清楚了。”

裴舟腳下步子一頓, 回頭看著李主任, 扯了下嘴角問：“怎麽說？”

李主任站起身：“方高傑同學骨折是因為別的事情。”

“但不管怎麽樣，這次的事情, 希望你能從中吸取教訓。”李主任拍一拍裴舟的肩，“有那些精力怎麽不放到正事上？市裏的高中籃球聯賽馬上開始了, 你好好準備, 被選中還有保送的可能。”

裴舟沒應聲。

李主任也不再多說什麽，放他回去上課。

原本, 裴舟沒有把方高傑打斷腿這件事在同學之間傳得並不遠。

但當方高傑被人打斷腿的真正原因被知曉後, 後續的所有事情飛快傳開了。

說起來也是方高傑有夠倒黴的。

那天他和方凝筠在小巷子裏被裴舟警告過一番後，他們兄妹準備回家, 卻在學校附近撞見方高傑的女朋友靠在一個外校學生身上，笑得特別開心。這兩個人身上那股甜甜蜜蜜的勁兒, 一看就是有貓膩。

方高傑正憋氣呢, 又突然頭頂青青草原, 怎麽忍得了？

他當時火氣就上來了，沖上去揍那個外校生。

結果這個外校生也不是個善茬。

方高傑一動手，他反擊更狠, 最後直接把方高傑的腿弄骨折了。

如果是方高傑被綠還被揍了一頓，聽到八卦，大多數人對他必然是同情的。可是有他摁頭裴舟把他揍進醫院在前, 大家更多的是看戲看笑話，根本同情不起來。

反而裴舟賺到一波憐愛。

乃至他最近幾天走在學校裏面，時不時會有小姑娘湊上來對他表示心疼。

被爆出這麽檔子事，加上受傷骨折不得不養著，方高傑這之後都沒有出現在學校。方凝筠雖然避過 * 幾天風頭又回來繼續上課，但比以往變得獨來獨往很多。

不過對於林楚歌而言，在確定裴舟不會被迫轉學之後，這件事便結束了。

她收回心思，繼續過自己未完成的學習大業。

其實也並非沒有在意的事情了。

譬如裴舟的爸爸到底有沒有和裴舟道歉——她是很介懷的。

只是，裴舟和他爸爸的關系實在糟糕，林楚歌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詢問。畢竟哪怕旁敲側擊，也不見得是什麽令人愉快的話題。因而唯有不問，把想法壓在心底。

直到周五這一天。

上午第二課結束之後的大課間，林楚歌和許落落手牽手去過洗手間，回來卻發現他們三班的教室門口、走廊上圍滿許多別班的同學，且分明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裏面大部分是女學生。

有人語氣格外激動的話語飄過來：“裴度，是活的裴度，啊啊啊！”

林楚歌和許落落同一刻聽見這句話、聽清楚這個名字後，互相對視一眼，快步走上前。許落落扒開堵在教室門口的人，拉著林楚歌走進教室，然後她們都看見裴舟的位置旁邊站著一個大帥哥。

和裴舟身上那股混不吝的氣質不同。

在他面前的這一位渾身散發著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優秀氣息。

當林楚歌和許落落直直看著他和裴舟的時候，他偏一偏頭，朝她們回望過來。顏狗許落落驟然看清楚那張帥氣的面孔，呼吸一滯，下意識緊緊握住林楚歌的手：“裴、裴度……學長……”

林楚歌這會兒已經在看裴舟了。

她用眼神詢問裴舟怎麽回事，裴舟輕嗤一聲，別開臉。

林楚歌：“……？”

這人好端端的，又鬧什麽別扭呢？

她正在心裏暗自腹誹，裴度視線已經在許落落和林楚歌臉上轉一圈。

然後定格在林楚歌的臉上，喊她的名字：“林楚歌？”

林楚歌擡眼，確認是裴度在喊她，胡亂點了下頭說：“是我。”

一面說，她一面瞥向沈雪瑤的位置。

結果看到沈雪瑤埋頭一心一意、認真做題的背影。

就連頭發絲都透著股學習勿擾的冷酷感。

……不愧是你。

林楚歌對沈雪瑤深深佩服。

這可是在夢裏和沈雪瑤有一場轟轟烈烈愛情故事的裴度吶。

裴度這會兒都在他們教室了了，沈雪瑤依然波瀾不驚忙著學習，也不看他。

吾輩楷模。

林楚歌心裏熱烈為沈雪瑤鼓起掌。

卻也在她小心思亂飛的一刻，裴度已然邁著長腿走到她的面前。

裴度道：“林楚歌同學，我叔叔說讓我代他謝謝你。”

“你叔叔？”

林楚歌不解的去看仍坐在位置上的裴舟，後知後覺，“是……那天那個？”

她說得含糊。

不過並不妨礙裴度聽懂並認可她的猜測：“是。”

“叔叔說這次的事情要多謝你。”

“他那天確實做得不對，所以不會責怪你，讓你不必內疚和不安。”

林楚歌：“……哦。”

倒也沒有多內疚多不安的林楚 * 歌，有一點不知道怎麽接話。

之後，裴度伸手遞過來一份包裝精致的禮物。

“這是我叔叔為你準備的謝禮，他叮囑，請你務必收下。”

林楚歌看一看眼前的東西，再看一眼眼前的裴度，最後看一看在犯別扭的裴舟，終是對裴度搖了下頭說：“禮物我不能收，只能麻煩你帶回去了，不好意思。”

裴度聞言，瀟灑收回手：“好。”

他很快帶著那份被回絕的禮物離開高二三班。

整個過程其實只兩三分鐘而已。

但近距離欣賞過裴度兩三分鐘美貌的許落落，已經被徹底擊垮。

眼見許落落心思都在裴度的皮相上，對此淡定許多的林楚歌徑自走到裴舟的座位旁邊。她低下頭，看著表情很不痛快的裴舟，壓低聲音問：“沒道歉嗎？”

裴舟看林楚歌一眼。

他手指輕點自己課桌桌面上的一張儲蓄卡，扯了扯嘴角說：“在這呢。”

林楚歌拿起那張卡研究十幾秒問：“有多少？”

裴舟回想裴度說的那個數字，笑容諷刺：“有足足二十萬呢。”

在裴舟看來，不管是裴華峰的道歉還是裴華峰的錢，都是他不稀罕的東西。

他不稀罕自然不會要，不嫌惡心？

因而——

這張卡在他看來無非是一件令他煩躁的玩意。

收下？這不是開玩笑嗎？

不說他不缺錢，哪怕他真的缺錢，哪怕餓肚子，也絕對不想用裴華峰的錢。

誰成想，在他說出卡裏有二十萬之後，林楚歌馬上把那張卡塞到他手裏，摁著他的手指緊緊握住，嘴巴裏甚至念叨著：“你傻嗎？有錢不趕緊收下再說？”

裴舟簡直無語：“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林楚歌卻笑，學裴舟以前對待她那樣，屈指彈了一下他的額頭：“裴舟，你這回是真的錯了。”

“或許你認為一旦收下就是對你爸爸妥協，是屈服，是輸了。”

“可是當你抱著出息和骨氣的時候，別人抱著錢、抱著車、抱著別墅……”

裴舟：“……”

“你哪兒來的這麽多歪理？”

林楚歌聽見裴舟說自己是歪理，難以認同，一雙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圓了。

她反駁道：“什麽歪理？這明明叫做理性分析。”

在她看來，裴舟這種態度和處理方式格外“不劃算”。換成她，哪怕不想用這些錢，也不會不收，只不過會在收下之後選擇一個靠譜的公益慈善組織捐贈出去。

裴舟冷笑：“他掙的錢願意給誰關我屁事。”

“他這次是給你……”林楚歌嘆氣，“裴舟舟同學，你好倔強啊。”

說服眼看要失敗，林楚歌放棄這個話題。

她看一看被她強行塞到裴舟手心裏的那張卡，離開裴舟的座位。

裴舟也又看一眼手裏的儲蓄卡。

想起過去的一些事，他手指微攏，最終把卡塞進課桌。

·

本市將舉辦高中籃球聯賽的消息在這一天已經正式公布，學校的官網及官方論壇也專門發布新聞和帖子。是以，林楚歌 * 中午的時候同樣得知比賽與保送的事情。

裴舟本來便是學校籃球隊的隊員。

林楚歌認為這對他來說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不免想要鼓動他多多加油。

她特地找到裴舟，把班長發給大家傳閱並準備在之後進行張貼的賽事海報亮在裴舟面前：“將將將——”林楚歌從海報後面探出頭，“裴舟舟同學，恭喜你，喜提走上人生巔峰的大好機會一次。”

裴舟視線從海報上掃過，落在林楚歌臉上，挑眉問：“人生巔峰？”

林楚歌嘿嘿一笑：“誇張一下。”

“雖然不能說是真正的人生巔峰，但確實是很好的機會。”

“可以保送呢！”

“當然最終能否保送是一回事，放棄這個機會是另外一回事。”

“沒有努力過怎麽知道會不會成功呢？”

裴舟轉過身，手臂隨意搭在身後的欄桿上，他看著林楚歌，記起那一日、那一夜，她帶他去看星河時對他說過的話。裴舟問：“這也是你想帶我去看的風景？”

林楚歌反應幾秒才聽懂這句話。

隨後，她笑容燦爛，卻搖頭：“這些風景要你自己去尋找，我幫不上忙。”

“不過——”

“只要你不會嫌我幫不上忙，我願意陪你去看！”

他倒是從來沒有說過自己喜歡籃球。

但，喜歡就是喜歡，沒有什麽好不能承認的。

裴舟眸光微閃，眉眼不動移開視線。

他望向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語氣平靜說：“放心，我會盡力的。”

被拒絕過太多次，林楚歌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裴舟的這句話，但很快，她明白過來裴舟分明是答應會好好努力。驚喜之餘，她歡呼一聲，拽著手裏的海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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