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餐廳人來人往，不免喧鬧。

坐在離裴舟不遠處的方凝筠這一桌卻格外安靜。

方凝筠把這一幕一幕看在眼裏，手中一柄勺子捏得死緊，她同伴紛紛噤聲。

偏偏隔壁桌的女生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飄過來。

“哎？那是裴舟嗎？”

“在他對面的女生誰啊？”

“我看看——好像是三班的林楚歌。”

“三班？裴舟就這兩天是不是從六班轉到三班去了？”

“對！”

“媽呀你這麽一說……難不成……”

“這倆有貓膩啊。”

“可是林楚歌不是和宋泊年關系特別好嗎？”

“這誰知道。”

“宋泊年和林楚歌單純朋友吧。”

“反正我沒見過裴舟對哪個女生這麽客氣過，你們見過嗎？”

“沒……”

“還真是頭一回，哇！我要捧好我的瓜慢慢吃！”

方凝筠送裴舟生日禮物被拒絕的事，知道的人不算多，除去她身邊幾個關系好的，只有當時剛好在場的裴舟的兄弟清楚。這會兒，和方凝筠關系不錯的幾個人都記起那檔子事，不免悄悄看她。

那麽貴重的禮物，裴舟看也不看一眼，別說收下。

相比之下，裴舟對林楚歌的態度，哪裏是一句好脾氣能說得明白的？

幾個人雖然這麽想，但瞧著臉色極差的方凝筠都選擇繼續閉嘴。

方凝筠卻再沒有吃飯的心思，端起餐盤招呼沒打一聲，陰沈沈一張臉走了。

林楚歌和裴舟對這邊發生的事毫不知情。

他們吃過午飯，從學生餐廳出來，林楚歌屁顛屁顛跟在裴舟的身後。

裴舟當不知道。

可哪怕他往男洗手間拐，林楚歌都看也不看要跟進去。

裴舟回身擋住她：“你沒長眼睛？”

沒明白什麽意思的林楚歌一臉呆萌地看著他：“啊？”

裴舟指一指男洗手間的標識牌。

林楚歌看過去一眼，訕訕一笑，縮回腳，退開兩步：“我在外面等你。”

裴舟在洗手間待了五分鐘，想著等林楚歌離開再出去。

結果第六分鐘，林楚歌的微信消息發過來了。

裴舟點開一看。

呵，兩張錦旗的照片。

裴舟低聲罵了句臟話，掐滅手裏的煙，洗過手出去了。

林楚歌看見他，面上一喜迎上去，隨即嗅到空氣裏一點令人難受的味道。

雖然身邊沒有人抽煙，但她也認出來了這是煙味。在裴舟無視她，擡腳大步往教室走的時候，她小跑著追上去，又努力一嗅再嗅，慎重確認，這一股難聞的煙味是從裴舟身上散發出來的。

“裴舟，你竟然還 * 抽煙？”

林楚歌繞到裴舟面前，擰著眉仰頭看他。

裴舟嗤笑：“我抽煙不抽煙，關你什麽事？”

“難聞。”林楚歌撇撇嘴。

裴舟懶得理，繞過林楚歌走進教室，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來。然後，不到兩分鐘的時間，林楚歌抱著習題冊噠噠噠跑過來，坐在他面前的位置轉過身：“裴舟。”

忙著玩手機的裴舟沒應聲。

林楚歌鼻尖嗅著那一股沒散去的煙味，實在受不住，又跑回自己的座位。

她很快折回來。

之後，林楚歌沖裴舟舉起一瓶香水：“這支的味道挺中性的，你聞聞？”

下一秒裴舟嗅到一陣清冷的柑橘味道，很快又變成清淡的綠茶味道。

又聽見林楚歌問：“怎麽樣？”

裴舟給出客觀的評價：“還不錯。”

他正想追問一句她要做什麽，林楚歌已然起身，繞著他噴了一大圈香水。

裴舟：“……”

草，大意了。

做完這件事，林楚歌重新坐下，嗅嗅空氣裏的味道，確認沒有煙味，才拿過自己的習題冊遞到裴舟面前，笑得一臉無害：“裴舟，能不能教我這道題怎麽做？”

熊濤歪著腦袋湊過來笑：“問我們舟哥數學題？”

“挺有創意啊，林楚歌同學。”

林楚歌看一看熊濤：“舟哥？”又看一看裴舟，“舟哥？”

裴舟：“……滾！”

林楚歌還以為裴舟兇自己呢，就見熊濤老老實實縮回腦袋，自己手裏的習題冊也被裴舟動作略有些粗魯扯了過去。她偷笑，繼續把筆和草稿紙遞上，點一點其中的兩道題：“這個和這個都不會。”

裴舟一邊看題一面警告林楚歌：“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林楚歌嘿嘿傻笑，沒應聲，乖乖巧巧趴在他面前等著他教自己。

對學生餐廳的事情耿耿於懷的方凝筠，本想試一試可不可以找裴舟出來。

走到三班，卻見裴舟正在耐心幫林楚歌講題。

這是她從未有機會了解的裴舟。

方凝筠眸光一黯，覺得這個畫面怎麽看怎麽刺眼。

“同學，找誰？”

有熱心的三班學生出聲詢問，方凝筠回神，深吸一口氣，轉身走了。

·

林楚歌真的去了問裴舟數學題，而裴舟真的做出來了。

許落落大開眼界。

她拉一拉折回座位上的林楚歌的手，壓低聲音問：“什麽情況啊？”

“你和裴舟，怎麽關系這麽好了？”

林楚歌整理著草稿本和習題冊：“有很好嗎？我覺得一般吧。”

許落落瞪大眼睛：“這還不算關系好？”

她立刻和林楚歌分析一通裴舟以前怎麽對女同學冷淡，又分析一通裴舟對她的態度多不同尋常，最後不停追問：“楚楚，你和裴舟是不是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你是不是背著我有小秘密了？”

有許落落不知道的事是真的，有小秘密……也是真的。

林楚歌心有歉意，想一想，有些事情，告訴好朋友其實也無妨。

“嗯，是有點事。”

她點頭承認，又小聲說， * “不過我和他就是普通同學，沒有別的。”

聽見前面那句話的許落落哪裏還顧得上後面這句？

“什麽什麽什麽？”八卦之心蠢蠢欲動，許落落追著讓林楚歌老實交代。

教室裏同學越來越多。

林楚歌看一看道：“我們還是去外面哪裏說吧。”

高一小豬創可貼的事略去沒提。

林楚歌從自己爺爺奶奶和裴舟姥姥姥爺認識以及那天見到裴舟的事說起。

做題的事說了，廣場舞的事省略，替裴舟擋鐵棍說了，錦旗也省略。報警裴舟打群架的事說了。被打電話找出來、被質問，讓裴舟請她吃飯的事說了，裴舟幫她買衣服、她去裴舟家裏的事省略……

許落落聽得一直想鼓掌：“精彩，好精彩。”

林楚歌：“……”

“所以我覺得裴舟人挺好的，沒有看起來那麽可怕。”

最後，林楚歌說，“這麽好一個人，要是因為打架毀了不是特別可惜嗎？”

許落落讚同點點頭：“確實。”

幾秒鐘後，她想起什麽事，一臉恍然：“楚楚，我懂了！”

林楚歌：“……？”

“什麽？”

許落落雙手扶住林楚歌的肩膀，用力晃一晃，激動道：“我知道你為什麽突然想學習了，是想要給裴舟做表率，好讓他一起學是不是？太感人了嗚嗚嗚！”

林楚歌：“……倒也不是。”

許落落一把抱住她：“楚楚，不用解釋，我懂，我都懂。”

沒想到絕美愛情就在自己身邊！

許落落松開手，看著林楚歌語氣堅定道：“楚楚，放心，我永遠支持你。”

林楚歌稀裏糊塗點點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但是沒等她想明白到底哪裏不對勁，許落落已經拉著她回教室去了。

也罷。

林楚歌想，許落落都沒怪她瞞著這些事呢，其他也沒那麽重要。

·

下午第二節 是體育課。

體育老師帶著三班的學校做完熱身運動，說了一下月底開校運會的事，動員過一番，要大家積極報名、踴躍參加，另外又確認過三班男生籃球隊的具體人員，便讓其他學生自由活動。

上課沈迷睡覺和玩手機的裴舟終於不睡覺了。

他運動神經很發達，籃球一直打得不錯，又是校籃球隊的。

體育老師認得他，指了他當隊長。

其他人都沒意見。

裴舟同樣沒有任何不願意。

他和其他幾個被選中的三班男生一起圍在體育老師身邊，聽老師交待事情。

林楚歌回頭看一眼意外聽老師話的裴舟，心中倍感欣慰。

對各種體育項目都不熱衷，她和許落落一塊去學校超市買冰淇淋吃。

選好一盒自己最愛的口味的冰淇淋，林楚歌正準備去收銀臺付錢，許落落拉住她驚奇道：“楚楚，你不買水嗎？”林楚歌疑惑，許落落已經又說，“裴舟不是打籃球呢？好歹買瓶水啊。”

林楚歌：“……哦。”

可是裴舟喜歡喝什麽來著？她掃一圈，最後挑了冰可樂，又拿了瓶礦泉水。

然後林楚 * 歌發現，在圍觀裴舟打球這件事上，許落落比她要更熱情。

往籃球場去的一路上都在談論這些。

“雖然裴舟平時那個樣子，但在籃球場上的表現也真的沒得說。上學期咱們學校和外校的籃球聯賽你生病請假了沒看見，這一次年級的比賽可千萬不能錯過。”

她當時生過一場重病。

和外校的籃球聯賽確實錯過了，但……高一校運會的籃球比賽還是看了的。

林楚歌發現自己對那時的裴舟毫無印象。

她問：“高一的校運會，裴舟沒有參加籃球比賽嗎？”

許落落點點頭：“對啊。”

“所以後來聯賽冒出來一個他，開始大家還說這是誰，後來都服氣了。”

林楚歌放下心來。

她還以為，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差錯。

說話之間林楚歌和許落落也走到籃球場。

裴舟、邱天奇以及三班其他籃球隊的隊員正和隔壁班的人切磋。

林楚歌和許落落在籃球場周圍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圍觀。兩個人剛剛坐好，運球到籃下的裴舟閃身避開想要圍堵他的人，一個躍起，長臂一伸，籃球被扣進籃筐。

籃球場外尖叫聲和喝彩聲四起。

林楚歌轉頭去看為裴舟叫好的那些人，有女學生，也有男學生。

之後，她目光轉回籃球場上一派平靜的裴舟。

寬松的球衣穿在他身上，反而更顯出他身材的精瘦和挺拔。

此時此刻的裴舟簡直閃閃發光。

林楚歌不由微笑，這會不會——是他想要的？

她一面想，一面舉起手機拍下幾張裴舟在籃球場上意氣風發的照片。

又特地發了專屬裴舟可見的朋友圈，並配字：“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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