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錢商如此說，宋祁並沒有多大的感觸，還是輕笑著問道「最近可以清閑一點，不必忙前參後了？」

「也許吧。」錢商說罷就接著閉上了眼睛。

宋祁站在上方看他睡覺的樣子，他們應該是最熟悉對方的人才對，身體的距離如果可以衡量雙方的關系，他們就是親密無間，可事實並非如此，宋祁看不穿他，因為他不知道還有什麽事是錢商做不出來的。

「吃點東西吧，有湯。」宋祁道。

錢商閉著眼答道「醫生說這幾天都不能吃，你喝了吧。」

宋祁離開床，他很不喜歡錢商給他的這種壓抑感，就像是要把他逼的喘不過氣。

宋祁毫不猶豫的離開房間，聽到宋祁摔門離開的聲音，錢商立刻睜開眼，他看著眼前的墻壁，眼睛一眨也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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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坐在走廊裏抽煙，腳下散落的煙頭顯示出他情緒的不安，宋祁拿這樣的自己沒辦法，更加拿錢商沒辦法，如果他真的死了倒還是長痛不如短痛。

驚覺自己的腦海裏蹦出來想他死的念頭，宋祁輕笑了兩聲，人真是覆雜，他快死的時候求著老天爺保佑他，他活下來卻希望他死了幹凈，老天爺哪裏有時間來理會他們這些凡夫俗子的愛恨情仇，宋祁知道，他被自己給困死了。

本以為走出那個屋子他就自由了，沒想到等候他的是錢商這座牢，這比什麽都要讓人絕望。

宋祁在做一個決定，一個關乎他一生的決定，他不打算告訴錢商，或許他是應該試探一下，這個說過愛他如命的人，會不會真的為此發瘋，其實誰會愛一個人愛到滄海桑田至死不渝，至少宋祁沒有，連簡輝他都可以告訴自己放下，還有誰他不能舍棄，錢商嗎？他還不夠這個資格，而且也不該是他這個瘋子。

半夜的時候，錢商醒過來，宋祁就坐在他床邊，錢商看他一眼就知道宋祁還沒睡著，烏漆抹黑的房間裏，他們彼此的呼吸交織。

彼此都等候著對方開口，以沈默來抵抗。

最後還是宋祁先開口，「你還年輕，何必為了賺錢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是不是在你看來，我是自作自受？」

宋祁道「難道不是？」

「還真不是。」錢商道「如果我可以掌控，今天的我就不會躺在這裏，而你也不會離我這麽遠。」

宋祁失笑，「如果這種距離可以稱的上遠，我只能說你貪得無厭。」

「呵，貪得無厭？」錢商重覆的回味著他的話，「你想說我貪婪……」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已經給你爸媽打了電話，明天他們會來這裏照顧你，醫生說你的情況還不錯，好好養傷，別落下病根。」宋祁道。

錢商沒有說話，宋祁知道他在想什麽，所以宋祁不給他掙紮的機會，「你家的鑰匙我已經放到你的行禮包裏。」

「我知道了。」錢商道「還有要交代的嗎？」

宋祁聽著錢商陰森森的說著話，心裏很平靜，平靜到他腦海裏一片空白。

「差不多了。」宋祁道。

錢商道「打算走了？是去國外嗎。」

宋祁不回答，錢商了然於心，「既然你已經做好決定，我不會強求。」錢商輕咳兩聲，「我早就還你自由，你不用怕我勉強你，要走就坦然的走，那本來就是你的自由。」

宋祁忍耐著沒有爆發，當然，這是他的自由，可宋祁不相信錢商會這麽平靜，這實在是太不符合他的個性，果不其然，下一句話，錢商就把宋祁逼的忍無可忍。

「不過，別忘了我忌日的時候，回來給我燒柱香。」

宋祁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你亂說什麽！！」

「沒什麽，實事求是。」錢商道「會有這麽一天的，只是早晚的事。」

「你放心，都說禍害遺千年，你會長命百歲！我看你命大的很！」宋祁咬牙切齒的說完就離開了這裏，錢商看著那半開半關的門，喃喃道「長命百歲？」忽然，錢商輕笑起來，他從床邊的桌子上拿起來一個東西，往嘴裏塞著吃。

宋祁想走，錢商可以從他的每一個眼神裏讀出來那種欲望，但是游戲的特權只有一次，錢商給過他機會逃走，是他自己又掉頭回來，這次別怪錢商失信，誰讓錢商註定了是個貪得無厭的人，他說過他要的不僅僅是宋祁的身體，還有他的心。

你有膽量走，我也有膽量讓你走不了。

錢商在心裏默默的想著，這次他要宋祁後悔他今天說的每句話，還有做的一切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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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正在機場候機，昨天夜裏他從醫院狼狽的離開後，回家就訂了去巴黎的機票，這次他真的要告別過去，告別溪城的過往，他不用在乎父母兄弟的目光，徹底和錢商一刀兩斷。

他受夠了被錢商恐嚇的生活，他就是錢商手上的娃娃，隨著他揉捏玩弄，宋祁不信錢商這次還有什麽卑鄙的手段逼迫他投降，但是宋祁的心一直不安著，他不敢相信錢商會善罷甘休。

無論是何種理由，何種方式，他這次非走不可。

就在宋祁拿著行李準備過安檢時，手機震動起來，宋祁猶豫了片刻還是拿出來，電話那邊照顧錢商的下人顫聲道「二少爺！！你快回來啊，他吐血了！！他又吐血了！！」

宋祁握緊手機，安檢就在前方。離開這裏，無論去哪裏他都可以逃離錢商，就當他們從來不曾認識過，世界上每天會有那麽多人死，誰會為一個陌生人擔驚受怕？

「二少爺，醫生讓他家人來，要搶救了！！」電話那邊的下人已經被嚇傻了，宋祁麻木的掛斷電話，往前走去。

如果只是缺家裏人簽字，宋祁相信錢商的父母會搞定這些事，不需要他這個外人操心。

飛機起飛的時候，宋祁看著窗外的溪城，他想起了簡輝，想起了曹嘉誠，也想起了錢商。

世間的緣分無非是情與愛，相聚離別都要看開，他和簡輝可以在彼此傷害後相逢一笑泯恩仇，他也可以對曹嘉誠說離開他外面依然海闊天空，可是錢商不同。

錢商就是要把自己刻進宋祁的骨頭裏才甘心。

忌日……他還真是……

宋祁半掩住臉，這讓他拿錢商怎麽辦，這個不怕死的王八蛋！

這一局，他輸的太慘，回去，他繼續忍受下去，當然也有可能是看見他的屍體。不回去，這份愧疚長埋在他心口，他永世不得安心。

還有什麽比這更狠，宋祁幾乎想不起來，他當初在迷月酒吧裏看到的那個青澀的男人是誰，認真想想這一切都是偽裝，而現在才是他的真面目，宋祁的身上都是冷汗，愛，原來也可以是這麽惡毒的罪，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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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祁到達巴黎後，和當地的朋友放松了兩天，雖然晚上他總是噩夢纏身，但這種時候他不能把自己逼的太緊，手機被他砸了以後沒再接到那邊的電話，他想讓自己耳根清凈點。

他在第三天的時候買了返程票回溪城，回去的時候，溪城在下大雨，他在雨幕裏看著人來人往，好像他只是這裏的過客，不融入那些悲歡離合中。

坐出租車回家，被告知路在改道，才走了三天而已，這個城市就好像要裝不下他，或許是他的心已經不在這裏流連，當一個人想要離開一座城市的時候，他肯定在這裏顯得格格不入。

回到家裏，家裏的仆人告知他們早上就去醫院了，宋祁錯愕的看著打掃衛生的阿姨，阿姨看了宋祁一眼，道「二少爺，雖說吵架了，也不該說走就走，這多難向對方的父母交差。」

宋祁轉身飆車去了醫院，走到走廊上宋祁就看見了他的父母愁眉苦臉的處著，聽到腳步聲，有人轉過臉看見宋祁回來，高興的不得了。

可是，宋祁的大哥沖過來就是甩個宋祁一巴掌，其他人都被嚇到，宋祁的大哥質問道「你怎麽搞的？手機學關機！人玩失蹤！你還不是個男人，有沒有擔當！你愛人躺在醫院裏半條命都快沒了，你撒手走人？」

宋祁平靜的看著他哥哥，大嫂立刻把他哥哥拉過去，勸道「別說了！！你打人幹什麽，這就是你不對了！！」

宋祁不理會他們，進屋去，屋子裏有人，是錢商他爸媽，兩個人看起來都很憔悴，宋祁朝他們打招呼，「伯父伯母，我有話對小商說。」

他們二老氣哼哼的從屋子裏出去，宋祁在門口站了一會才走進去。

錢商這次看起來比幾天前差多了，臉色白的沒有一點血氣，宋祁看著他，靠近他。

「你回來了。」錢商慢慢的說道。

「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宋祁把手撐在他的枕頭兩邊，在他耳邊說道「你得逞了。」

「何出此言？」錢商睜開眼，溫柔的看他，「我沒有留你，這是你自己選的。」

宋祁恨不得伸手掐死他，可是這根本不可能，往往恨不能解決問題，只會迸發出火焰。

「小商，你不廢一兵一卒，就讓我淪為罪人，我真佩服你的速度，這麽快就把我家裏都收買了。」

錢商繼續看他，「你忘了？是你把我帶進你家裏的，宋祁，人不能後悔。」

宋祁低頭吻住錢商，錢商有些痛苦的低吟，宋祁狠狠地把錢商按在床上，錢商悶哼一聲，宋祁道「這不是你要的嗎？很好，這輩子我和你耗下去，我就看哪一天是你的忌日！」

自由，是由心而發，然而，他們誰也不給對方自由，任由愛沈淪腐敗。

錢商喘息著輕咳，然後轉變為沈重的咳嗽，宋祁抱起他，錢商靠在宋祁懷裏，柔聲道「等你走的那天，你就可以知道答案。」

宋祁拍著他的背，嘆息一聲，什麽叫做死不悔改，錢商就是這種偏執狂。

「怎麽會出血的，手術不是很好嗎？」宋祁低聲問道「你有本事就真把自己還玩死。」

錢商伸手抱住宋祁，他親吻宋祁的側臉，沈迷的說道「我舍不得你。」

宋祁微微楞住，錢商接著對著他的嘴唇溫柔的親了一下，「謝謝你回來。」

有什麽可謝的，他們誰都清楚這個過程耍的手段多麽卑劣，宋祁嗤之以鼻，可是，宋祁躁動的心確實漸漸平穩下來，錢商送上的吻逐漸成為兩個人沈默的交流，宋祁把錢商輕輕的放倒在床上，宋祁不敢承認的是，他仍然感激老天爺，他還活著，人真的太覆雜，連愛恨都分不清楚，卻理所當然的沈醉在一場假戲裏，盡職的扮演溫柔的戀人。

錢商溫柔的看著眼前這個精疲力竭的宋祁。

你有膽量走，是對生的渴望。我有膽量讓你走不了，是我對死亡毫無恐懼。

宋祁，我不攔你，我要你自己走回來，還心甘情願。這一局，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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