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聞言幾乎是飛奔地進了東暖閣裏頭。

便瞧見躺在床上的二阿哥, 此時雙目緊閉，滿臉通紅。

皇後聲音惶恐道：“承祜，你別嚇皇額娘啊。”

她上前摸了摸二阿哥額頭, 不出意料，二阿哥額頭上的溫度異常燙手。

承祜本就有些體弱, 現在又發起高燒來。

此刻皇後就特別懊悔自己為何要逼承祜那麽緊。

緊隨而來的福嬤嬤看到這種情況便讓秀兒趕緊前去請太醫來。

在等太醫的期間, 皇後抱在承祜心裏在想，等承祜病好了, 她定不會再讓承祜那麽刻苦讀書。

事到如今皇後雖然心疼二阿哥發高熱, 但還是不肯放棄二阿哥的學習進度, 只願意放緩了一點學習。

不一會兒，太醫便來了。

因為是皇後的所生的二阿哥, 就算發燒，太醫院也派來了三名太醫。

皇後見太醫來了, 便起身讓太醫診治。

三位太醫向皇後行禮後, 為首的院判將手放在二阿哥手腕上診脈。

院判診脈過後，感覺手都在顫抖，他用眼神示意另外二名太醫也來診斷。

另外兩名太醫接連診脈後，也是滿臉震驚。

幾人互相商議病情，最終確定了結果。

院判連忙讓皇後趕緊封宮。

皇後見太醫讓她如此大動幹戈，試探問道：“太醫，你這是何為？二阿哥他是不是出痘了？”

皇後語氣中帶著前所未有過的驚慌，因為她聽說天花早期癥狀便是突發高熱。

太醫們低頭屈膝跪下不敢面對皇後, 院判面露凝重道：“二阿哥他得的不是天花。”

皇後頓時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天花就行。

“是鼠疫。”

皇後聞言猶如晴空霹靂, 怎麽會是鼠疫？這宮裏怎麽會出現鼠疫？

太醫們雖然理解皇後不能接受二阿哥得了鼠疫事實, 但還是勸道：“還請皇後娘娘先遠離這裏, 找一處隔離，否則鼠疫傳染到鳳體便不好了。”

“不，我哪裏都不去，我要留下來照顧承祜，”皇後幾乎崩潰道。

一旁的福嬤嬤跪下抱著皇後的大腿道：“皇後娘娘，您鳳體要緊，皇上還需要您，後宮還需要您，赫舍裏氏還需要您，您的身子不能有所閃失。”

皇後無聲地落下淚來，聲音悲戚道：“可我的承祜怎麽辦？承祜也同樣需要我啊。”

為什麽都到這個時候了，她身上還有那麽多枷鎖，她現在不想做什麽皇後，不想振興什麽家族，她只想好好的做一回母親。

皇後雖然望子成龍，用過激的方式拔苗助長二阿哥，但此刻她是一名願意舍棄自己生命前去照顧孩子的母親。

福嬤嬤慟哭流涕道：“皇後娘娘如若不放心旁人照顧二阿哥，就讓老奴去。”

皇後心裏還是不願意，旁人的照顧哪裏比得上母親。

福嬤嬤道：“主子，您忘記索尼大人的囑托了嗎？”

祖父？

祖父臨終前便囑咐過她，讓她好好做好皇後輔助皇上，好好為家族效力。

索尼生前最疼皇後，福嬤嬤提起索尼，皇後神情有些松動。

福嬤嬤乘勝追擊保證道：“皇後娘娘放心，老奴就算舍棄這條老命，也會將二阿哥照顧好的，將二阿哥好好地帶回皇後娘娘身邊。”

福嬤嬤又再三保證，皇後這艱難得點了點頭。

福嬤嬤害怕皇後反悔，連忙讓秀兒與慧兒帶皇後回正殿隔離。

太醫們這便見皇後娘娘出去了，太醫也命人前去太醫院通知，讓太醫院派遣人手來，順便告知皇上的情況。

康熙知道消息時，剛好下朝回到乾清宮。

他聽著梁九功的匯報，頓時眼前一黑，呆楞了半晌後，便命人第一時間封鎖坤寧宮，不能讓鼠疫蔓延到後宮各處。

甚至通知還各處宮殿立馬閉宮，各宮宮人不要隨意走動。

戈雅聽到坤寧宮爆發鼠疫也是嚇了一跳。

鼠疫特征便是傳播性高，致死率高，在歐洲它還有一個名稱，那便是黑死病。

這疫情能在中世紀殲滅三分之一歐洲人口，便知道它有多可怕了。

而且這可是連現代都還會爆發疫情，甚至到末世後還更加厲害，就連一些異能者都熬不下去。

二阿哥感染上那麽強的病毒，他年紀那麽小，也不知道能不能熬下去。

乾清宮

康熙聽著宮人匯報坤寧宮的情況，當聽到皇後張抱著感染的危險照顧承祜，頓感皇後真是一片慈母之心。

但為了皇後的鳳體著想，康熙命人好好看管住皇後，以免皇後反悔又跑去照顧二阿哥。

畢竟皇後進去照顧二阿哥不僅沒有多大用處，也只會多一人感染。

…

由於皇後接觸過病源，她也不能出坤寧宮，便在主殿待著隔離。

就在第二天，承祜的乳娘們也開始出現了鼠疫的癥狀。

出現了多人感染，一時間現在後宮人心惶惶的，每個嬪妃都幾乎大門不出，就連那些需要辦事宮人也要進行登記行蹤。

二阿哥的情況一天比一天糟糕，皇後在主殿聽著東暖閣傳來的消息，恨不得跑進去照顧二阿哥，可惜康熙早有防備，皇後連主殿裏頭的門口都出不去。

二月初五。

因二阿哥本就體弱，加之近日費神過度，他熬不過三日便歿了。

皇後得知二阿哥歿了的消息，一口氣沒喘過來，直接當場暈了過去。

康熙聽到二阿哥歿了消息，又聽到皇後當場暈倒的消息，便想要去坤寧宮看承祜最後一面，但他連殿門都未出，就被梁九功與趕來的蘇麻喇姑抱住腳阻止了前進步伐。

康熙內心悲痛欲絕，這可是他的嫡子啊，才不夠三歲便這麽去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時門口有小太監傳來了急報。

康熙恢覆了一下心神，直接打開了奏折。

折子上面寫了京城外郊軍營處也爆發了鼠疫。

康熙看到內容後，瞬間往後踉蹌了一步，險些沒站穩。

他低頭沈思了片刻，最終在承祜與政事之間，他還是選擇了政事。

轉頭勞托蘇麻喇姑主持一下坤寧宮。

現在皇後暈倒了，坤寧宮沒有了主心骨，恐怕會亂起來。

蘇麻喇姑寬慰道：“有老奴在，皇上您放心去處理政務吧，”

康熙這才點頭，讓梁九功感覺派人召集大臣與太醫們，準備商量著怎麽控制這次疫情。

當戈雅得知二阿哥歿了的消息時，心裏也不是滋味。

她見過幾回承祜，這個孩子既乖巧又聰慧。

每次見到烏那希時就湊上來說，妹妹，妹妹，我是你二哥啊。

回到皇後身邊還說不停，說妹妹軟軟香香的，自己好喜歡這個妹妹，甚至要將自己隨身玉佩送給烏那希。

但因為那塊玉佩是他抓周上抓到的抓周禮，不能送人？

眾人好說歹說妹妹是女兒家不適合帶你這塊玉佩，二阿哥這才作罷轉而送其他東西。

生命無常，這已經是宮裏死去得第二位皇嗣了。

戈雅緊緊得抱住烏那希，也生怕失去自己的女兒。

…

皇後等人雖然接觸過二阿哥，但因為第一時間服用預防鼠疫的湯藥，並且之後也有一直服用。

所以皇後在第六天時便得以進出了，而這天剛好是安葬二阿哥的日子。

康熙與皇後帶領嬪妃們觀禮。

雖然康熙與皇後感情不覆從前了，但那麽多阿哥中，他還是最愛承祜這個嫡子，所以便讓禮部厚葬了二阿哥。

但由於二阿哥因鼠疫而歿，康熙與皇後等人都不能好好地看上承祜最後一眼，只能遙遙地望上幾眼。

皇後每望一眼心裏都宛如刀割一般疼，如果不是為了再多看承祜幾眼，她幾乎又要暈厥了過去。

康熙看著皇後一慟幾絕的模樣，用力握住了皇後的手，想要給皇後專遞一些力量，期盼讓她能堅持下去。

皇後望向同樣悲痛額康熙，回握緊康熙的手。

戈雅也趁機望了一眼二阿哥，嘆了一口氣。

平日裏那麽活潑靈動的一個小人兒，如今卻只能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個小小棺槨裏。

皇後強撐著身子主持完二阿哥的葬禮，回到坤寧宮就聽到福嬤嬤她也感染鼠疫歿了。

皇後雖然感動於福嬤嬤肯舍身照顧承祜，但她心裏還是怨福嬤嬤阻止了她照顧承祜，這才導致她不能見承祜最後一面。

雖然福嬤嬤對她忠心耿耿，但也只是因為她是赫舍裏家的女兒。

所以福嬤嬤效忠的是赫舍裏氏而不是她，這就是她一直不喜歡福嬤嬤的原因。

福嬤嬤的存在就好像是家族安排在她身邊的眼線，禁錮著她的枷鎖，無論什麽時候都讓她為赫舍裏氏著想。

皇後想著承祜到臨終前都沒看到她的出現，承祜當時內心肯定很恐慌，肯定認為她這個做額娘的不要他了。

一想起那個畫面，她就內疚地不能呼吸。

皇後緩了一會情緒後，冷冷道：“隨便安葬福嬤嬤吧，不必厚葬。”

慧兒有些訝異，福嬤嬤如此忠心，皇後娘娘為何要如此薄待福嬤嬤的葬禮。

秀兒則是有些開心，她埋怨福嬤嬤這個老不死很久了，往日便常常苛責於她們，甚至都管到娘娘頭上來了，如今皇後娘娘如此待她，也是她應得的報應。

康熙這些日一邊忙著控住軍營中的疫情，一邊查清楚二阿哥為何得了鼠疫。

怎麽會那麽巧是得了二阿哥一人，而且軍營似乎是在二阿哥之前便有人患上鼠疫了。

這兩者會不會是有什麽關聯？

……

皇後這些日子，一直茶不思飯不想抱著二阿哥生前的衣服不松手。

康熙來到時，看到的便是皇後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不忍柔聲喚了一聲皇後。

皇後這才反應康熙來了。

她聽聞這些日康熙一直在查承祜染病一事，如今過去五六天了，她便派人將康熙叫了來。

皇後道：“皇上，您查得怎麽樣？有結果了嗎？”

這些日子她思來想去，論承祜不在，到底誰受益最大？

那肯定是馬佳庶妃那個賤人。

估計就是因為馬佳庶妃那個賤人認為，沒了承祜，大阿哥被封太子便指日可待，這才害死承祜。

康熙搖了搖頭：“還沒有頭緒。”

他手下的人就查到是承祜的乳娘們先得了鼠疫再傳給了承祜，之所以爆發時間比承祜遲，只不過是大人身強力壯，二阿哥體弱又......

不說也罷，他派人查清楚後，這才得知皇後居然陽奉陰違逼著承祜刻苦讀書，讓承祜這個兩歲幼童跟四歲的承瑞相比。

但如今看到皇後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實在怕皇後想不開，所以他也不願苛責皇後，想著等過段日子再說吧。

誰知皇後聽到康熙這種沒有結果的回答，頓時暴跳如雷，雙手抓住康熙的手臂，神情幾乎癲狂道：“肯定是馬佳庶妃所為，皇上你為什麽不將馬佳庶妃那裏的全部宮人扔進慎刑司嚴刑拷打，這樣必定會有人招了。”

康熙聞言神色立馬冷了下來，他不是沒有查過馬佳庶妃。

可真是馬佳庶妃宮中的人根本就沒有人接觸過坤寧宮的人，宮人行蹤也沒有任何不妥。

皇後見康熙不說話，又放軟了聲調，懇求康熙將諸秀宮上下的宮人都查一遍。

其實她還懷疑過是不是昭妃連同董庶妃與馬佳庶妃一起串通來謀害自己與承祜。

盡管此刻康熙內心怒不可遏，但他還是輕輕移開皇後鉗住自己手臂的雙手，壓著怒氣道：“你這樣無憑無據的，怎麽能將一宮宮人全部丟進慎刑司？”

皇後不可置信地哭喊了一聲：“皇上～”

她不明白皇上為何要包庇馬佳庶妃，她害馬佳庶妃的時候，皇上會疑心她，為何承祜死了，皇上去不懷疑馬佳庶妃？

康熙忍不住斥道：“和卓，你瞧瞧你如今的樣子，還有哪一點母儀天下的模樣。”

皇後癡癡得不說話，母儀天下有什麽用？能換回她的承祜嗎？

康熙瞧著還是皇後抑郁寡歡這副模樣，搖了搖頭道：“你現在狀態不好，先將宮務交給昭妃暫時管理，休息一陣子，其他的等你養好身子再說吧。”

康熙真的是為皇後的身子擔憂，又怕皇後多想，旋即安撫道：“和卓你放心，朕定會給我們承祜一個交代的。”

皇後面無表情問道：“那要什麽時候？”

都已經過去那麽久了，還要多久？她想要一個準確的時間。

康熙道：“朕這些日子還一直在調查，查清楚自會告知皇後。”

他也是感到非常無力，他已經動用大部分人手查案，就連太皇太後也出動了，還是沒有多少頭緒。

皇後沒有說話，在她看來估計皇上已經查到馬佳庶妃了，但顧及馬佳庶妃是皇長子的生母的身份，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處理罷了。

因為她不知道除了還有誰會害承祜。

見皇後不說話，康熙無奈道：“朕先去處理宮務了，你也知道……”

康熙正想說軍營中疫情之事，但想想還不是不觸及皇後的傷心事，便也止住了口。

囑咐皇後好好休息，便走了。

康熙走後，皇後低低的笑了起來，笑聲裏有種讓人說不出的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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