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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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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櫻桃從兩人身邊走過,背影消失在霧霭裏。

桑遙推開鐘情,偷瞄他的反應。顯形水打濕他的衣襟,卻絲毫不起作用,他淡然抹去臉上的水痕:“三小姐在看什麽?”

桑遙陰陽怪氣:“不好意思啊,鐘少俠,你突然冒出來,我以為是哪裏來的登徒子。”

為什麽每次出門都能撞見這尊煞神,她準備下次出門前翻翻黃歷。

鐘情似笑非笑:“三小姐言重了,三小姐這樣的,我想妖怪更感興趣些。”

桑遙懷疑是自己的氣味把鐘情吸引了過來,她胭脂水粉用完了,今日沒抹香粉。

“妖司南,還我。”桑遙伸出手。

鐘情撥動著手裏的妖司南,目光落在她蔥根似的五指上:“李櫻桃有問題。”

“廢話,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桑遙奪回妖司南,拿出收到的那封信,遞給鐘情,“整個李府的上空籠罩著很重的陰氣,今天進來時,明明滿園的生機盎然,卻一聲鳥叫都聽不見。還有李櫻桃的父母,皮笑肉不笑,很滲人。”

鐘情看了眼紙上的字,說:“我也收到了。”

“你說,這是誰給我們的?”

“不重要。”鐘情看望著李櫻桃消失的方向,眼中殺氣騰騰。

“既然知道李府不對勁,三小姐還是不要大半夜亂走得好,以免被不長眼的妖怪吞了去。”鐘情丟下這句話,擡步就走。

“你去哪裏?”桑遙警覺地拽住他的衣角。

“怎麽,我去哪裏,還要跟三小姐匯報嗎?”少年挑起長眉,笑得蠱惑人心。

“今日是七夕。”

“那又如何。”

自然是不能讓你這個250w的大電燈泡去攪黃男女主的約會。桑遙吃飯時聽修文修武說,葉菱歌約了微生玨去逛花燈會。

破天荒呀,溫柔內斂的女主,第一次主動約男主,鐘情就跟葉菱歌的尾巴似的,走哪裏跟哪裏,微生玨還怎麽跟葉菱歌培養感情。

“你陪我出門。”

鐘情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我沒聽錯吧?三小姐,我對你沒有興趣,別跟我玩這一套。”

“我的胭脂用完了,哥哥和葉姐姐都沒空,修文和修武還要勘察李府,你陪我去。”桑遙纖細的手指扯住他的衣角不松開,就怕一不留神他走了,“我這招妖怪的體質,你是知道的。”

鐘情稍稍思索了下,竟點頭同意了。

桑遙白準備了一肚子的借口。

踏出李府的瞬間,那種環繞在李府上空的陰冷氣息,被夏日夜晚的熏風吹散。李府的霧霭是陰氣所致,出了李府,風朗月清,燈火通明,整條串著花燈的長街亮如白晝。

街頭湧動著喧鬧的人流,各色花燈懸於攤前,河流繞城穿過,水波上燈火綻放如蓮。

桑遙直奔胭脂鋪子而去。

為掩蓋身上妖怪喜歡的靈女香,這些日子她猛擦香粉,都快把自己腌入味了。

鋪子裏的女掌櫃殷勤地為桑遙介紹著新品。

鐘情對胭脂水粉不感興趣,站在門外,撥著一盞垂下來的燈籠。

那燈籠在他手裏悠悠地打著旋兒,燈火一晃一晃的,映出他冷白俊秀的面孔。他身後交錯的人群中,葉菱歌與微生玨一紅一白兩道身影並肩走在一處,向來冷若冰霜的微生玨,嘴角難得噙著一絲笑意。

鐘情似有所覺,轉頭看向人群,桑遙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拽進店鋪裏。

“你做什麽?”少年臉上是明顯的不悅。他不喜與人拉拉扯扯,先前桑遙扯他,他忍了。大庭廣眾之下,扯來扯去的,不像樣。

“我沒帶錢,你借我點錢。”桑遙急中生智,把他推到櫃臺前。

“承惠二十兩紋銀。”女掌櫃笑容滿面。

“我的錢可不是那麽好借的。”鐘情掏出銀錠,放在櫃子上。

“不管多少利息,我微生世家的三小姐還是付得起的,你要想立字據,我也沒意見。”桑遙提起打包好的胭脂,這些夠用半年了,明天多用點,熏得臭茶茶沒胃口。

“三小姐本非微生世家的人,亦未入微生世家的族譜,我聽聞,微生世家有意將三小姐的名字改回去,將來娶回微生世家,做大公子的正妻。”

鐘情提起這茬,桑遙還能不明白他的心思。他想利用桑遙,敗壞微生玨在葉菱歌心中的印象。鐘情恨透了微生世家,不願葉菱歌與微生世家有一分一毫的牽扯。

桑遙淡然笑道:“感情一事,不可勉強。哥哥只拿我當妹妹看待,我又何必去強求本不屬於自己的。”

微生玨和葉菱歌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人群裏,桑遙暗松口氣,與鐘情一前一後走出胭脂鋪子。

夜風送來一股鮮香,是蔥花被熱湯淋出來的。桑遙說:“鐘少俠,我請你吃夜宵。”

兩碗熱氣騰騰的餛飩,被老板端上桌子,餛飩小巧皮薄,碗底墊著細碎的蝦米,浮著香油的湯裏,撒上綠油油的蔥花,登時香氣撲鼻。

桑遙口中生津,拿起湯匙,遞給鐘情。

鐘情默不作聲地吃著碗裏的餛飩,眼角餘光落在她的臉上。

自從開始食葷腥,桑遙這具紙片似的身體,漸漸豐滿起來,肌膚肉眼可見變得瑩潤光澤。她大口大口吞著餛飩,雙頰一鼓一鼓的,烏黑的眼睛裏都是滿足的神態,比從前那個忸怩作態的微生瑤生動可愛多了。

兩碗餛飩眨眼見底,依舊是鐘情付的錢。花燈大賽已經開始,人群都向著橋頭湧去,攤子上的客人只剩下鐘情和桑遙二人。

桑遙說:“你放心,這頓算我請你的,回去我就把錢給你。”

老板擦著手,走了過來,收拾碗筷:“他們都去看花燈大賽了,二位怎麽不去?”

桑遙說:“人多,懶得湊這個熱鬧。老板,我向你打聽個事唄。”

“姑娘請問。”

“鎮子上的富戶人家李府,他們家有位二小姐,叫李櫻桃的,你可認識?”

提起李府,老板面色微變:“姑娘打聽這個做什麽?”

“兄長前些日子偶然結識了這位李家二小姐,對她呢,是一見鐘情,有心求娶,千裏迢迢趕到這裏,又怕貿然上門,唐突了人家姑娘,這才先打聽打聽,了解對方的情況。”桑遙指著鐘情說道。

“這位公子生得儀表堂堂,想娶什麽樣的姑娘不成,聽我一句勸,千萬不要想不開去做李家的女婿,他們李家的二姑娘邪門得緊。”

“這話怎麽說?”桑遙來了興趣。

“那李櫻桃就是個喪門星,與她扯上關系的,都沒好下場。”

“老板,名聲關乎一個姑娘家的人生大事,可不能胡說。”桑遙不讚同地搖頭。

“姑娘有所不知,那李家二姑娘本是李家的獨女,大姑娘李青荷自幼喪失雙親,被李家收養,被府裏尊稱為大小姐,李櫻桃就成了二小姐。大概三年前,李家二姑娘與家裏人大吵一架,跑進了深山裏,剛巧那夜下了暴雨,有人親眼所見,李家二姑娘被塌陷的山石所埋,給李家報了喪,李家都開始給二姑娘準備後事了,雷雨交加的夜裏,李二姑娘又渾身是泥地走了回來。”

桑遙:“李櫻桃沒死?”

老板面露恐懼:“就是這樣才邪乎,李二姑娘被埋了後,李家請了好些人去挖山,挖到了李家二姑娘的衣裳和鞋子。埋得那樣深,活人根本就是屍骨無存,偏那李二姑娘好端端的,什麽事都沒有。”

桑遙:“或許是她吉人自有天相。”

“李二姑娘回來後,李家就變了,先是李老爺的幾房姨娘莫名相繼去世,新娶的七姨娘肚子裏還揣了五個月大的孩子,說沒就沒,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常去李家做客的陳員外,跟李夫人傳了些風言風語,走夜路摔了個跟頭就沒氣了。還有李青荷的未婚夫文遠公子,兩人都定好過門的日子了,死活要跟李青荷退婚,李青荷想不開,自己舀了勺滾燙的油淋在臉上。”說到李青荷,老板臉上滿是惋惜的表情。好好的姑娘,為著個負心薄情的男人,和狼心狗肺的堂妹,楞是把自己毀了。

桑遙:“這麽說來,我家兄長確實無福消受這位李二姑娘,多謝老板提點了。”

老板說:“二位真想求姻緣,不如去鎮子上的月老祠看看,聽人說,只要心誠,一求一個準,包管有好姻緣。”

“行,我和兄長去看看。”桑遙起身。

說實話,逛了大半天,桑遙困了,她想回府睡覺,只可惜茶茶準備隨時隨地搞事情,她沒那個本事把茶茶打包帶回家,只能拖住他,為男女主進一步發展感情保駕護航。

桑遙揉揉眉心。

頭疼。

有什麽一勞永逸的法子,能打消茶茶的念頭就好了。

桑遙邊走邊觀察著四周的情況,璀璨的燈火深處,微生玨與葉菱歌迎面走來,她順手拿起一盞花燈,背過身來,將花燈舉在鐘情的眼前,擋住他的視線:“鐘少俠,你覺得這盞花燈如何?”

“什麽鐘少俠,不是該叫哥哥嗎?”鐘情漆黑的瞳孔裏,一簇火苗幽幽地燃燒著。

“嘿,你這人怎麽占我便宜。”

“三小姐口口聲聲為我這位兄長的終身大事打算,現在倒是翻臉不認賬了。”

噫,剛才一言不發,跟個沒事人似的,這會兒又拿這個出言陰陽怪氣了。不愧是茶茶,脾氣比春日裏的天氣還要千變萬化。

桑遙笑嘻嘻地伸出手:“做兄長可是要給妹妹買糖吃的,鐘少俠,你的糖呢?”

花燈的光暈映出少女秀美的面頰,她笑得兩眼彎彎如月牙。

鐘情瞳孔裏那簇火苗,變作了烈焰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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