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船塢碼頭, 新谷亮靠在便利店側面的墻上，手裏緊緊攥著手機，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作為石本航輝從小混混時期開始就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心腹, 新谷亮是少有的、知道自家老大聯合了香砂會一起去對付俄羅斯的人。畢竟這段時間他們跟香砂會的沖突很大，如果被下面的小弟知道自家老大跟“敵人”聯手了，還不知道會冒出多少怨言來，因此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情。

新谷亮原本還在為自己獲得的信任和提升的地位而自豪, 但是此刻，石本航輝失去了聯系，約好了要在這裏匯合的人遲遲不到，坐立不安之餘, 新谷亮卻發現還是一無所知的人更加幸福——比如那個頂著莫西幹頭、總是笑得像個傻瓜一樣的小弟。

莫西幹頭小弟剛從廁所出來, 一邊系腰帶，一邊跟旁邊的人說：“反正也閑著沒事, 不如我們來打牌吧！”

“別胡鬧！做正事呢！”一邊的綠毛小弟看了眼新谷亮，說：“再說這地方哪有牌？”

“我帶了！”莫西幹直接從口袋裏掏出一盒撲克。

綠毛小弟：“……”

新谷亮：“……”

說真的，要不是莫西幹很能打，他早就把這家夥趕走了。

新谷亮正心煩意亂呢！臉一板剛要發火, 等候已久的手機鈴聲終於響了。

新谷亮頓時一喜, 看都沒看就接通了電話。

“莫西莫西？新谷大哥？”打電話的並不是他以為的石本航輝，而是一個派出去的小弟。他說：“我們收到的是假消息，那些家夥根本就不在這邊。”

新谷亮楞了一下：“假消息？”

“是啊。”小弟帶著幾分郁悶說：“這裏根本就是個廢棄的倉庫，地上灰都這麽厚，肯定是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啊——”

短暫的幾聲慘叫後，電話那邊傳來一聲刺耳的噪音, 接著就沒了聲息。

“……新谷大哥？”綠毛小弟看著他的臉色, 小心翼翼地問道。

“……窪田被襲擊了。”

新谷亮掛斷手機, 依然覺得遍體生寒：“到底……是怎麽回事？”

綠毛小弟和莫西幹面面相覷，莫西幹忽然精神一振，大聲道：“肯定是香砂會那幫人吧！我要弄死他們！新谷大哥，這次你別攔著我！”

新谷亮沒功夫理他，立刻給其它人撥打電話。

“嘟……嘟……嘟……”

一個……兩個……三個……

打到第五個電話，才終於有人接了。

“新谷大哥？”那邊的人有些迷茫。

新谷亮一瞬間有感謝上蒼的沖動，他急忙說：“三村，你們那裏沒出事吧？”

“哦，沒事啊！我們正準備吃飯呢！”三村說著，就聽到“叮咚”一聲鈴響。“應該是外賣到了……新谷大哥，出什麽事了嗎？”

“窪田他們突然聯系不上，也許是被人幹掉了。你離得近，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新谷亮說完，聽到三村邊開門邊說：“是，我這就叫上幾個人一塊過去，應該是香砂會的那些混蛋——”

“砰！！！”

巨大的爆炸聲響起，耳機裏只剩下一陣尖銳的噪音。

新谷亮一楞，對著手機大吼道：“三村！三村——”

許久之後，就在他心灰意冷準備掛斷電話的時候那邊傳來了一個痛苦的喘息的聲音：“大、大哥……”

“是山崎嗎？”新谷亮聽出了對面的生意，忙問道：“三村怎麽樣？出了什麽事？”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聲音才斷斷續續地響起：“大哥……是……是俄羅斯人……他們……太狠了……手（榴）彈……”

“俄羅斯人？”新谷亮大驚：“是那些俄羅斯人幹得？”

這一次，山崎卻沒有回答他，低低地呢喃了一句：“媽媽……”

“咚！”

新谷亮聽到了手機砸在地上的聲音……

然後是火焰燃燒時嗶剝作響的聲音……

還有呼呼的風吹一樣的聲音……

卻再也沒有聽到人類說話的聲音。

新谷亮舉著手機，久久沒有放下，心中最不詳的預感終於變成了現實——俄羅斯人的反擊開始了，比預計的更加迅速、淩厲，而他們卻毫無反抗之力。

埋怨石本組長不該對俄羅斯人動手嗎？

不……反擊來得如此猛烈而精準，表明從一開始俄羅斯人就打算好了這麽做，暗中把他們所有的底細都摸清了。就算石本航輝不給他們借口，對方也會以一個類似於“你為什麽不戴帽子”之類的理由翻臉動手。

要說後悔，也是後悔當初不該引狼入室……

他急忙拿出手機，繼續聯系其他人。不過這一次，他要讓所有人都先從據點轉移到別處，躲藏起來，之後具體要怎麽做，還要等上面的指示。

新谷亮低頭急躁地翻著手機通訊錄，卻沒有註意到一輛灰色的面包車緩緩停在了附近……

…………………………

“東和會的據點307、312已經處理完畢，目前達尼魯班正在向據點357移動……”

巴拉萊卡的輪船上，眾人圍著桌子上的一張東京地圖，軍曹正在說明現在的情況。

“拉紮魯伍長已經清理完據點189、165，預定的目標只剩下據點202，不過遇到了高速公路堵車，可能要比預計的時間晚十五分鐘才能抵達；霍德羅斯基伍長預定任務全部完成，現在將從作戰區撤退，準幹部新谷亮、古屋浩、大谷三郎確認死亡。”

“很好，諸位辛苦了。”巴拉萊卡說。

“可是……”軍曹低聲說：“突然跟東和會翻臉，拉普切夫遇害，這該怎麽跟大頭目解釋？”

巴拉萊卡不以為然地說：“大頭目曾叫我‘開戰，把這化為一片火海。’我只是忠實地執行了他的命令罷了！”

“是！”

萊維翹著腿坐在一邊，對這一切根本不感興趣。洛克倒是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臉上露出思考的表情。

他不像其它人一樣擅長器械或者格鬥，但是頭腦很好。這一次的經歷，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很好的學習機會。莫斯科旅館的作戰方式跟他過去所了解的(hei)幫不同，令行禁止宛如軍隊，洛克幾乎能夠想象面對他們的敵人將會遭受怎樣絕望的打擊。

巴拉萊卡兩手撐著桌子，對眾人說：“我們此次的任務即將圓滿完成，剩下的工作會有日本區的新任幹部掃尾！最遲明早，我們就啟程回羅阿那普拉！”

“是！”眾人齊聲應道，有些振奮。

雖然他們都是俄羅斯人，但是蘇聯放棄了他們，如今對他們來說，經營多年的羅阿那普拉才更像是家。

洛克和萊維對視一眼，也露出了笑容。

…………………………

“撤退？”

游輪附近的一艘漁船上，神野東看著一行俄羅斯人下車，迅速登上游輪。他用拐杖敲了敲甲板，冷笑著說：“在別人的國家大殺一通，然後拍拍屁股就走，這樣不太好吧……你說呢，真司？”

破舊的漁船上，特意打扮成漁民、還穿著橙色背帶褲的乾真司苦笑著揉揉鼻頭，說：“神野桑，離這麽近，被他們發現了怎麽辦？這些家夥殺人不眨眼啊！”

“放心吧，高高在上的獅子，怎麽會低下頭來看腳下的螞蟻？”神野東老神在在地說。

碼頭上，像他們的這樣的中小型漁船很多，雖然比那種傳統的小木船是大很多，但跟旁邊的游輪比起來就不夠看了。

“但是……”乾真司還是有點擔憂：“您不是說他們只是那個什麽莫斯科旅館的分支嗎？就算這些人被您幹掉了，其它人又來報覆怎麽辦？”

“話是這樣沒錯，但誰說是我要對付他們了？”神野東反問。

乾真司一臉茫然：“不是嗎？”

“當然不是。”神野東微笑道：“瞧，他們來了！”

…………………………

一艘、兩艘、三艘……

巨大的海軍驅逐艦將游輪包圍在其中，將其襯托得弱小、無助、可憐。盡管對方一言不發，但無形的威懾力已經壓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巴拉萊卡臉色十分難看。盡管他們的裝備在羅阿那普拉算得上一流，但跟這種軍事級別的巨無霸當然沒有任何可比性。

“大尉閣下。”

軍曹看了一眼旁邊的武器，用眼神請示巴拉萊卡。

巴拉萊卡搖搖頭，放下了槍。

她是無懼生死，也不在意殺人，但卻不能明知是送死，還帶著這些信任她、追隨她的下屬們一起奔赴黃泉。而且巴拉萊卡知道自己是莫斯科旅館對外最鋒利的一把刀，不會被輕易放棄。

眾人紛紛放下槍，沒過多久，一群全副武裝的警察登船，最前面的那個男人，正是不久前才見過一面的風見裕也。

“外交官？”男人打量了一眼仿佛現役軍人般的一行人，十分嚴肅地說：“沒想到您居然是盤踞在莫斯科、在車臣和紐約都說得上話的黑((手黨組織——‘莫斯科旅館’的大幹部，真是失敬了，巴拉萊卡小姐。現在你將因故意殺人、制造恐怖活動的罪行而被逮捕，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察覺到對方話語中蘊藏的憤怒，巴拉萊卡雖然聽不懂日語，卻也猜到了他在說什麽，嘲諷一笑，眼神冰冷，沒有辯解。

……………………

看著一行人戴著手銬被押送上警車，神野東對身邊的乾真司說：“他們這些人，被警察逮捕只能自認倒黴，再想辦法脫罪，再怎麽也不可能報覆到我們身上。”

“道理我都懂，但是……”乾真司看了看那個剛被押上車的紅發女子：“那位萊維小姐不是您的朋友嗎？您把他們的位置情報透露給公安的時候，有想過怎麽救她出來嗎？”

神野東問：“為什麽要救？”

“欸？”乾真司楞住了：“但是……”

“羅阿那普拉的‘友情’就是今天我可以幫你，明天我也可以殺你，不矛盾。”神野東轉身往甲板上走：“而且……像萊維和巴拉萊卡那樣的人，可是很難被關住的。”

乾真司急忙追上來，說：“您的意思是……他們會越獄？”

“越獄也好，不越獄也好，跟我們有什麽關系？”神野東敲了他一下，說：“倒是你小子，現在就可以準備起來了。”

“準備什麽？”乾真司不解。

神野東嘆氣，總覺得乾真司變成自己人以後好像變笨了，不得不提醒道：“東和會和香砂會的高層這次幾乎都被殺了個幹凈，但他們名下的產業可還在呢！泥參會現在跟個鵪鶉一樣縮著，別的小組織就更不敢伸頭了。你不趁此機會咬一塊最大的蛋糕下來，還要等什麽？”

雖然自家少主已經很有錢了，但是……誰還會嫌錢多呢？

“哦……哦！我現在就去！”

乾真司恍然大悟，甚至都等不及和神野東一起走到車邊。他一陣風似的跑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飛快地離開了。

神野東無語地搖搖頭，轉頭看到已經被警察封鎖的巴拉萊卡的游輪，微笑著說：“謝了，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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