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回笑了下。

懷裏的橙子想要伸爪去夠照片, 他握住它的爪子，低頭問：

“這裏面的小貓咪可愛嗎？”

橙子喵喵叫。

綠色相框下面還有一個橙色的帶毛絨小花瓣的相框，裏面是橙子的單貓照。

小太陽花貓貓抱大尾巴瞇著眼睛舔。

宋雲回看了一眼照片, 再看一眼, 之後使勁揉了揉小貓頭, “好大兒，你怎麽這麽可愛啊！”

小貓咪好像知道自己很可愛, 又夾子音叫了兩聲。

淺色瞳孔裏的笑意更深了一些, 宋雲回抱著貓貓和兩個相框起身上樓。

今天的工作差不多已經要做完，就差一個收尾。

懷裏有個不安分的小貓咪, 宋雲回敲鍵盤的速度仍然不減。

敲下最後一個字符的同時, 放在一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一個微信電話，陳晨打來的。

對方有事沒事都是發微信，這還是第一次直接打微信電話。

想到對方可能是有什麽急事, 他直接接了。

“握草我看到網上的視頻了, 你沒事吧你沒事吧？”

對方電話接通的瞬間就是一頓輸出, 宋雲回把手機稍微遠離了耳朵, 重新看了一眼手機上對方的頭像。

是陳晨沒有錯。

他試探著問了一句：“你是打錯人了嗎？”

他今天一直在家裏，最近一直沒生病也沒出事, 不至於消息傳到網上還讓陳晨看見。

唯一的可能就是對方打錯電話了。

“嘎？”

對方激動的語氣停了一瞬, “你今天沒上網？”

“嗯。”

宋雲回應了聲, 說, “今天在工作, 怎麽了？”

終於意識到了他的狀況外，陳晨簡要把視頻的事說了一遍。

“嗯？”

宋雲回說, “居然還有視頻。”

他有些驚訝, 但不多, 也沒打算去看視頻。

陳晨問：“我看你腦袋都磕石頭上了，沒事吧？”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有事怎麽還會在這裏。”

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他問，“玩游戲嗎？”

“玩！”

話題輕而易舉地就岔開。

點開游戲，順帶戴上耳麥，宋雲回看著電腦屏幕，再淺淺喝了一口咖啡。

今天晚上游戲裏的人意外的不怎麽多，像是都去看其他什麽事情了一樣。

網友們的確都去關註其他事情了。

監控器的視頻剛一發布，其他視頻平臺的人立刻嗅到了流量，簡單剪輯再配上文案和音樂之後就發布，開始躺著賺流量。

越來越多的人註意到了這件事情，一件事情註意的人多了，更多的細節就藏不住。

【反反覆覆把視頻看了十幾遍，終於有底氣發言了！

請看視頻的0：54--1：16，拿梯子的場務提了一下梯子，外套裏面的衣服露出來了，雖然有點模糊，但是可以看到上面有一個黑色五角星，這是其一；其二，記住他的鞋。記住之後推薦大家去@劇組小二的主頁看看他六個月前發布的大眼仔對比一下，有驚喜。】

@劇組小二就是之前說看到宋雲回推人的那個某場務。

他還說得很義正詞嚴，說自己只是為了說出一個真相，就算為此丟了工作也在所不惜。

正是因為這一條大眼仔，他的粉絲狂漲，就算因為後續再也沒有發過大眼仔而陸陸續續掉了一些，但是數量還是極度可觀。

這條大眼仔原本看上去有多大氣凜然，現在就顯得有多虛偽可笑。

對方的不怎麽發大眼仔，網友順著他的大眼仔往下翻，能夠很輕易地找到六月前的那一條大眼仔。

是一張看上去很普通的照片，應該就是下班後隨手拍的一張，配文【下nm的雨，希望暴富】。

照片的主體是被雨水打濕的褲腳，但是露出了上衣的一個角，鞋子也露了一半。

黑色五角星，一樣的鞋子。

【？？？暴nm的富，希望你暴斃】

【woc現實版的反咬一口！你活著不覺得愧疚嗎？】

【要是宋雲回沒下去救人，你就是殺人兇手了！怎麽好意思在這裏上竄下跳！？】

【是有人在背後指使吧，這大眼仔的流量又不能幫他暴富，除了得到關註，其他一點也不討好（如果是表現型人格當我沒說）】

【覺得有人指使+1，要是沒有好處，誰敢這樣做？有結果了請踹我一腳】

【隨便蒙一個宋子舒，豪門狗血劇情我愛看】

【最新消息是他從劇組離職了，這是暴富了之後就跑路嗎［微笑］】

【這件事已經不是炒作失敗了，這他媽就是殺人和栽贓嫁禍啊！】

【背後肯定有人在操縱，握草細思極恐，這個人被當木倉使，我們怎麽不算木倉？】

【完了一波接一波，我今天晚上是別想睡了，明早的早八直接讓我死好嗎】

眾網友還在瓜田裏上躥下跳，陳晨在和宋雲回快樂雙排。

他一個人玩游戲的時候是被罵到不敢開麥的高v菜雞，但是和宋雲回一起玩的時候就是耀武揚威的高v菜雞。

他人菜癮又大，喜歡到處亂跑，宋雲回就跟著他一起到處亂跑。

他們兩個都不是在乎輸贏的人，陳晨一邊玩一邊聊天，純純開擺。

宋雲回在聊天，但同時也在註意著游戲畫面，時不時提醒一下陳晨註意安全。

他們不在於輸贏，但是不代表隊友不在意，要是送太多了，估計陳晨還是得被罵到不敢開麥。

他們現在已經聊到了他住院之後的事情。

陳晨代入了一下，之後發表感想：“住院很無聊吧。”

要是換成他，估計爬也得爬出醫院出去玩。

“有點。”

宋雲回移動鼠標敲擊鍵盤擊倒悄摸摸溜到邊上的敵人，說，“那個時候大部分都是睡覺。”

醒了後很多時候是發呆，偶爾看到窗外的病人和病人家屬有了靈感，會寫一兩段不成調的曲子。

總歸來說是有些平淡得沒有起伏的生活。

陳晨嘆氣：“要是那個時候就認識你就好了。”

他算盤打得砰砰響，“那個時候你本來就沒事做，要是離得近，我直接搬臺電腦到你這裏來，我下班就來找你玩豈不美滋滋。”

他思維發散，越想越覺得可行，“你那些慰問品也吃不完，我過去正好幫你解決，一箭雙雕。”

宋雲回不置可否。

他沒有吃不完的慰問品。

他住院的事情並沒有傳出，自己也沒有告訴任何人，只有在和導師聊天時嘴瓢說漏了一嘴。

導師離得遠，加上手上還有工作，來不了，就送了花和果籃。

“……”

敲鍵盤的手頓了一下。

宋雲回突然想起來，自己住院的時候是有人來過的。

東西來了，就是人沒到。

護士隔三差五就會提一個果籃進來，說是有人送到前臺讓其轉送給他。

都是他喜歡吃的水果，分量剛剛好，剛吃完上一籃，下一籃就來了。

但是是誰送的水果，到現在也還不知道。

姓名不知，長相不知，年齡不知。

宋雲回沒有過多探尋。

對方不告訴這些，可能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對方是誰。

那他就這樣不知道就好。

那段時間他並沒有什麽吃水果的興致，但至少有了點事做，無聊的時候可以算算下一次果籃到這時間，現在想起來也不算枯燥。

兩人一邊聊天一邊玩，不知不覺就茍到了後期，陳晨很少有這種活到後期的高光時刻，決定閉麥操作。

他玩得很認真，但是死得也是真的很快。

宋雲回說了句“節哀”。

陳晨握拳，“沒關系，下把再來，我一定笑到最後！”

因為陳晨一定要笑到最後的倔強，他們這一晚意外地玩了很久。

宋雲回熬夜成習慣，但是陳晨不行，他是一個社畜，明早還要上班打卡，於是只能含淚退出。

房間裏安靜下來，打個游戲身上還出了點汗，宋雲回起身就開始在衣櫃裏翻找睡衣，洗了個澡直接開睡。

今天依舊是睡得安穩的一天。

之後的日子好像就是那樣，吃個草更新了大眼仔他就進去看一眼，看了再打卡六個【哈】，之後不看其他內容，直接退出。

他最近頻繁地在各種推送上看到他的名字，聲勢浩大，來勢洶洶。

要是放在從前，估計又會被說是一場盛大的炒作。

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人要冷飯新炒，過去的事情為什麽會有人關註，也不太感興趣。

或許每一條推送的背後仍然是數不清的謾罵，也可能逐漸有人在為他說話，他得到了些微的之前一直在努力爭取的支持和喜歡。

但是這些到現在已經不重要了。

穿上一件厚外套，戴上帽子，宋雲回站在鏡子前看了一下，之後決定把外套帽子也直接罩頭上 。

口罩加帽子再加帽子，現在的他就只能勉強看得出來是個人。

很好。

摸摸腳邊的貓貓頭，他說：“好大兒，我去接你爹了。”

秦書原本前天就該回來，但是拍完戲後又飛去了其他地方一趟，今天才又飛回來。

橙子蹭蹭他，之後自己跑去喝水去了。

揣上鑰匙，宋雲回直接出了門。

現在已經是妥妥的冬天，有人嫌麻煩，直接穿著睡衣套了件外套就在小區裏的公園溜達，看了眼路過的裹成一團的宋雲回，完全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冬天的路上的確挺難看到一張完全露出的人臉。

從家裏到機場需要一段時間，宋雲回提前出門，到了機場的時候發現早了將近半小時。

秦書出站的地方那裏已經坐滿了人，沒有其他位置，所以他直接在大廳裏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設了個鬧鐘，之後打開消消樂。

這個游戲適合腦子放空的時候玩，消磨時間剛剛好。

他玩了幾局，之後旁邊坐下一個人來。

宋雲回看了他一眼。

倒不是因為其他，主要是對方在這麽冷的天還就只穿了單薄的兩件，看上去很有風度。

也很冷。

抖得跟抖糠篩一樣。

對方手裏揣著一個牌子，五彩繽紛的，很耀眼，並且還跟著他抖動的頻率一起抖，晃了又晃，看上去更為耀眼了些。

看著對方一直抖，宋雲回原本很溫暖的裝束都跟著覺得有點冷，他建議道：

“機場裏有空調，這邊沒有，建議去那邊……”

他話沒有說完，對方看過來，好像在確認什麽一樣。

對方看完之後，一邊抖著一邊認真把手裏牌子塞到了他手裏，之後看了眼四周，說：

“可以拜托你拿一下嗎？這個很重要，我還想果子在上邊簽個名來著……我肚子有……有億點點痛，想去上個廁所。”

宋雲回想說他這肚子痛有可能是冷到痛，穿上一件衣服比較好。

但是對方動作很快，說了聲謝謝後站起來硬生生彎了個腰，之後拿起一直不離手的袋子之後就快速離開。

“……”

宋雲回看著手裏的牌子，陷入了短暫的沈默。

牌子五光十色且花哨，富有個性又亮眼，上面兩個碩大的【成果】更是讓人有些不忍直視。

可能是因為牌子的獨特性，周圍不少人都看了過來，之後在他註意到的瞬間又移開視線，裝作無事發生。

***

飛機上，秦書手裏揣著一個粉色暖手袋，神色淡淡看著窗外。

隔著一個過道，經紀人看了眼他手裏的暖手袋又看了眼他，暗自磨了磨牙，之後問道：“你下飛機之後是怎麽打算的？”

明明就不怕冷的人，之前山裏面的冷都熬過來了，現在卻裝模作樣在飛機上揣著個暖手袋。

秦書轉過視線看向他，“有人來接我。”

明明表情還是那副表情，經紀人就莫名看不過眼。

後排的助理悄悄豎起了耳朵，但是對話到此結束，沒了後文。

窗外的雲層慢慢向後掠去。

在飛機落地前，其他人開始收拾東西，秦書低頭發了條消息。

對面應該是有事，沒有在看手機，再安靜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對方的消息後，他這才收起了手機。

飛機之後終於緩緩落地。

幾個人依次下了飛機，耳邊傳來轟鳴聲。

這是雙跑道機場，隔著一段距離，另外一架飛機也緩緩落地，聲音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經紀人沒怎麽註意隔壁的飛機，更在意站內的情況。

他在出站前隔著玻璃窗觀望了一下，表情微變，意識到了不對勁。

站裏的人有些過多了，擠擠密密集結在出站口前。

助理跟過來，也註意到了，皺起眉頭，“行程應該沒有洩露啊。”

他們保密工作一向做得很好，轉飛機就沒遇到過幾次行程洩露。

“也可能不是我們行程洩露了。”

經紀人表情稍微嚴肅了些，“先等會兒，我問問今天還有沒有其他人來這機場。”

***

宋雲回現在站在人潮中，之前的消消樂才玩到一半，但是現在不得不先把手機放兜裏。

他的手裏還抱著之前那個人托付給他的牌子，牌子大，長方形樣，有棱有角，他怕戳到別人，所以只能稍微舉高了些。

現在的情況著實有點出乎意料，他被人潮帶著往前走，還在狀況外。

在幾分鐘前，他還坐在椅子上玩消消樂，再稍微一擡頭的時候，發現機場變得有些不一樣。

具體來說就是人變多了，尤其是自己坐的這塊區域。

其他人也都拿著牌子或者橫幅，看上去激動又緊張。

雖然自己沒有經歷過，但他知道有粉絲接機這個粉絲間廣為流傳的活動。

其他人的橫幅上也都印著成果或者粉絲對成果的愛稱，已經很明顯可以看出是接誰的。

宋雲回覺得自己或許不該繼續待在這個地方。

他站起來剛準備離開，結果一個熱心小夥拉住了他，說：

“你走錯方向了，果子在這裏出來。”

熱心小夥的力氣意外的大。

對方扛著一卷橫幅，還在對他說，“你這個牌子看上去就是用心做了的，要是走錯地方錯過了可不得哭。”

宋雲回和他解釋：“這個牌子不是我做的，是別人……”

他的話還沒說完，人群中驟然爆發出一陣尖叫聲，完全沸騰起來，把他的聲音完全的掩蓋了下去。

人潮湧動，後方還不斷有人跑過來，尖叫聲穿透耳膜直刺大腦，他站在人潮中心，大腦放空了一瞬。

“……”

然後事情就發展成了這樣。

站在人群中，就算周圍吵嚷，宋雲回還是能夠感受到揣在兜裏的手機開始震動。

他設的鬧鐘響了。

人潮還在向前湧，他站在原地只能當別人的人行路障，在這種時候也完全不能後退，只能被帶著向前。

他試圖回頭看，看秦書有沒有下飛機，但是舉起的牌子遮住了他的視線。

人潮帶著他莫名其妙越來越靠前。

在一片刺耳的嘈雜聲中，他聽到有人問：

“需要簽名嗎？”

聲音陌生。

但又有點耳熟。

站在面前的成果看著他，其他粉絲還在喊著自己的訴求，看上去白白多停一秒就是巨大的浪費。

其他人都在註意著，不做點表示不行，耳膜和大腦都有些痛，宋雲回把牌子拉低了些，道：“請簽上面，謝謝。”

站在面前的人簽名的手不著痕跡地一頓，低頭再看了一眼，之後流暢簽完。

對方簽完字就繼續往前走，人群也跟著往那邊移動。

好在這次他去了另外一邊，許多粉絲就往那跑，這裏不再像之前那樣擠得走不動路，慢慢往後挪還是能夠挪幾步 。

外套帽子在擁擠中終於再也堅持不住掉了半截，宋雲回一邊往回挪一邊回頭。

這次沒有其他牌子的阻攔，他成功地看到了機場另一邊的景象。

看到了正在出站的人。

看到了秦書。

——並且和對方對上了視線。

宋雲回原本是想笑，結果擡頭看了眼還在自己頭頂邊的牌子及上邊的簽名。

“……”

笑不出來。

頭感覺更痛了。

***

確認了今天是成果要在這個機場下飛機，機場的那些人也是沖著對方來的，經紀人松了口氣，之後決定趁著其他人的註意力都在那邊，趁早離開機場為好。

結果剛走到大廳，秦書的腳步就停下來了。

他們以為是對方看到來接他的人了，左右看了一圈，沒有看到任何像是來接人的人。

於是他們順著秦書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到現在也仍然很熱鬧的人群。

經紀人說：“你看那邊做什……”

他話沒能說完，全堵在了嗓子眼。

那個人堆裏有人回了頭。

對方穿著米白色的衣服，挺高，在人群中很顯眼。

——顯眼程度也就比他肩上的那個五光十色的牌子差了一點。

但是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對方回了頭，眼神瞬間對上了他們這邊。

他們轉頭，就算是細微的變化，他們也可以看到秦書的表情略微松動。

對面的人終於從人堆中掙脫了出來，第一反應就是把外套帽子重新戴好。

對方小跑過來，秦書同時向前邁步。

其他人在後邊歪著頭看，結果看了半天也就看到一個眼睛，還是半邊，上面的被帽子遮住看不到。

他們原本是該離開的，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結果就是走不動路，抓心撓肝的。

意識到自己不得不該走的時候，他們小小地挪了兩步。

還是確數意義上的兩步。

他們看到對面人揮了揮沒有拿牌子的手，應該是喊了一聲什麽，但是聲音不大，被後面尖叫聲掩蓋了過去。

但是秦書似乎是聽清了，腳下步伐明顯加快。

“秦小書。”

看到秦書越來越近，宋雲回喊了一聲，知道這是在機場，所以聲音不大。

對方還在靠近，近到可以看清他衣服上的細小紋路。

熾熱寬厚的手掌搭上肩，他聽到對方問：

“剛才有擠到哪裏嗎？”

宋雲回揉了下額頭，慶幸秦書沒有直接問他居然還有追星這愛好，如此這般這樣那樣把前因後果解釋清楚。

“那等會兒我去把牌子放到失物招領那裏和他們說一下情況，我們再一起回去。”

對方接近半小時沒回來，他也不確定如果再繼續這樣等下去需要等多久。

話是這樣說，但是宋雲回略微歪頭，看向站在不遠處同樣歪著頭在往這邊看的幾個人，問，

“需要和他們打一聲招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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