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暮雲果然死在一刻鐘後。同時, 陸眠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限你在一天內速速滾出長風門，否則後果自負。”

陸眠：？

“很奇怪的話。”她說，“不過引起了我的好奇。我要是偏不滾蛋，會有什麽後果？”

“有我在, 誰能把你怎麽樣？”葉思卿拿過那封匿名信看了說：“筆跡看上去很陌生, 但不難看出是兩個人寫的。”

“兩個人？”陸眠又拿過來看, 片刻道：“是了。前半句和後半句的筆跡有區別，前者有力，後者羸弱。

那麽說明給我寫這封信是這兩人一起的主意，並且他們還為此產生過分歧。可能前面一個人只是想讓我滾蛋，後一個人覺得未必能奏效, 還要加上一點恐嚇。”

“你還記不記得你在查案現場說, 兇手是一男一女？”

“對！你這意思是……這封信就是兩個兇手給我寫的？”她想了想說，“不無可能。這樣做的動機是讓我終止查案。”

“線索竟這樣送上門來。”他說, “每人每天用的紙筆墨都有記錄，只需將門派上下都查一遍即可。”

“這兩人竟這樣笨？這些東西有記錄，還敢給我寫這封恐嚇信？要麽是他們實在怕得緊，要麽就是認為鐵定能嚇走我。我才不怕事兒呢。”

“要嚇走查案的人……”

“葉師兄，陸姑娘！”一個弟子朝他們過來了, 急道：“你們去看看那邊吧，副掌門居處的門口，發現了白師姐的發帶！”

“……？？”

商青玄整個人都顯得很驚奇。他站在那兒, 為自己辯解道：“我並不知這東西為何會出現在我屋前。”

陸眠走過去，看了一番說：“真兇還能到副掌門所居之地, 說明身份並不一般。”

“真是奇事, 栽贓栽到我頭上來了。”

“是誰最先發現它的？”

“是我。”一個弟子走過來, “我剛剛發現的。剛剛忽然就有了！”

“那麽事情就發生在巳時。這段時間內有誰經過這裏嗎？”

“經過的人可多了。要逐一排查嗎？”

陸眠想了一下, 忽然笑了。

“陸姑娘，你笑什麽？”

“我笑……我真是太傻啦！”她忽然扶額，連連搖頭嘆氣，“什麽天窗，腳印，恐嚇信，發帶，這些線索又能說明什麽呢？！這裏是長風門的地界啦，你們大佬都查不出來的東西，我又怎麽查得出來呢！？”

圍觀的人大跌眼鏡，一瞬間都不明所以，不知她為什麽會忽然這樣說。

卻見陸眠繼續扶著額，好像有點頭痛的樣子，忽然就往商青玄的屋子裏走去。

葉思卿微微挑了挑眉，心下一瞬就會意了，快步跟上她，一語不發。他們進來的速度太快，商青玄一臉懵然，來不及阻止。

耳邊忽然聽見一片哐啷東西落地的聲音，是她經過時拂袖打碎了桌上的一籃子水果。

“你……”商青玄疑惑地看著，只見葉思卿跟在她後面，彎腰把水果一個個撿回籃子裏，並對他說：“抱歉師叔，她最近有些頭痛，犯起病來就是這樣。”

“怎麽搞的這是。”他說，“我之前看陸姑娘挺水靈的樣子，忽然就毛手毛腳的，還叫你跟著她收拾。這些果子都是今早新鮮摘來的，唉……”

“沒事，好在都沒摔爛。”葉思卿拿起一個蘋果，“師叔最喜歡吃蘋果了。”

“是，我是最喜歡吃蘋果……”商青玄看著他，下一瞬他忽然叫起來：“等等，陸眠跑哪去了？她、她一個女孩子，進我裏屋幹什麽？！”

說著忙沖了進去，屋外的一堆弟子面面相覷。

“救命！救命！！啊！”一陣尖銳的喊叫聲忽然從臥室傳來，門外的弟子們也聽見了，大家感到不可置信，全部一窩蜂沖進了師叔的房間看熱鬧。

只見陸眠正一手掐著一個男人的脖子，掌中法術竟然已達高階。那男人完全掙脫不得，在她手中如獵物一般。

“小武？！”商青玄認出這是個今年剛入門的弟子，不可置信道：“你、你為什麽會在我的房間裏？！”

那弟子拼命掙紮，“放開我，放開！救命啊，殺人啦！”

“另一個人在哪裏？”陸眠只沖他問道。

“放開我，你放開我！”

“因為他便是昨夜的兇手之一。”葉思卿這時走過來，對所有人說，“師叔房門口的發帶是有人特意栽贓。此人剛才也就藏在這裏，偷聽外面說話，想知道阿眠查案的進展。這片地方只有師叔的屋子，發帶是忽然發現的，栽贓的人必然還沒走遠，可以藏身的地方唯有師叔的屋子。”

“就是這樣。”陸眠沖他一笑，“思卿哥哥知道我。”

商青玄白了臉，“小武！你是新入門的弟子，怎麽做這種糊塗事！？”

“事情還遠未結束。我們還要通過他，抓出另一個人。”陸眠這時候才松開他。

“小武！事到如今，”

“我不會說的。別想讓我開口。”

“是嗎？”葉思卿走過來，“你不說，我來幫你說。一個身長七尺的女弟子，喜歡臨王獻之的字帖，慣用松煙墨和蠟染紙，和你關系不錯。而你之所以不能出賣她，並非是為了他，而是為了自己。”

那人一瞬間白了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信口胡編的本事也太厲害了。”

商青玄大跌眼鏡，“這說的莫非是小天？”

葉思卿一笑，“看吧，剛才讓你說是給你機會，你卻不珍惜。現在你是不能將功補過了。”

“我……！！”

“來人，將小武和小天一並關押起來，掌門師弟和我要親自審問。”

陸眠和葉思卿四目相對，異口同聲說：“不行。”

商青玄一臉疑惑，“為什麽不行？”

“便現在就地審問一下吧。”陸眠說著走向小武，“昨天半夜，你和另一個女弟子從天窗飛進白凝芝的房間，將還在熟睡的人從床上拉起來，勒住她的脖子，將她偽裝成上吊自盡的樣子，再從天窗飛了出去。

但你們沒有馬上走。樓下住著的淩暮雲目擊了你們作案，於是你們威脅他第二天做偽證，不然就當場把他殺掉。淩暮雲答應了，可是沒用，他今天依然死了。

你們沒有殺人動機。這一切背後應該是有人授意，且此人在長風門的地位並不低。是什麽人有殺人動機，且能夠讓你們這般俯首帖耳，讓淩暮雲懼怕威脅而做偽證？”

“你……一派胡言！”

“一派胡言？這話你自己信嗎？

頻繁地眨眼睛，目光躲閃不敢看我，你在心虛。

我估摸著主謀也不是你們，不然就不會良心未泯地給我寫那封匿名信。明面上是威脅恐嚇，實際上是幫我。這個指使你們的人很危險，我再查下去可能小命不保，而你們不想再添罪孽了。”

她這時想起京城的案子來。長公主寧溪主謀的大案她也不怕查到底，這些又算得了什麽呢？若是因為畏懼，明明可以查出真相卻半途而廢，那才是叫人心裏憋屈得慌了。

小武聽完她這番話，已經完全變了臉色。

商青玄聽著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連連搖頭，“不至於的，陸姑娘。好歹我和墨兄坐鎮，怎麽也不至於讓這麽荒謬的事情發生。”

“怎麽回事？”一個低沈的聲音傳來。眾人紛紛讓開一條道，只見是掌門來了。

墨凝沈著一張臉，走過來。商青玄對他說：“兇手給抓住了一個，沒想到。”

“是嗎？”墨凝拂袖，對其他圍觀的弟子說：“你們先散了吧！”

不一會兒，原地只剩下被逮住的兇犯加他們四人。

“師弟怕不是搞錯了。”墨凝說，“靈山派的弟子死在我長風門地界上，定是有什麽意外和誤會，怎會是我派弟子蓄意殺害呢？”

商青玄：……

他知道墨凝這麽說的意思。如果就此將事情傳出去，靈山派八成會趁機做些別的事，且長風門的名聲將遭到很大損害。真相重要不過門派名聲，更何況死的只是別派的兩個普通弟子，對外隨便說個什麽其他的理由，也沒有誰敢懷疑什麽。而且事情主要是陸眠這個還未入門的小姑娘推出來的，信或不信，只在於他們上位者的選擇。

“陸姑娘這幾天辛苦了。”墨凝轉身對陸眠一笑，顯得十分和善，“回去歇息歇息吧，有什麽需要的可以和我說。這件事你可以到此為止了。”

商青玄卻忽然出言阻止：“且慢。”

墨凝狐疑地朝他望過來，“怎麽了師弟？你還有什麽想法？”

“我覺得這樣不合適。”他說，“你沒有聽陸姑娘剛才說嘛？他們背後應該還另有其人授意。此人若不揪出來，師弟，你寢食能安？”

“是嘛？那這個人是誰呢，陸姑娘有結論了嗎？”

“我想門派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葉思卿上前一步，把陸眠擋在身後，笑道：“比如說，門派寶劍失蹤。比如說，蘇蘭雪師妹被關押，墨玉師姐無故失蹤。再比如說，兩個靈山派的弟子忽然被殺，兇手則是我派的兩個弟子……是不是我派最近氣運不好？”

商青玄沈下臉來，郁悶道：“你說的極是，也不知這最近是怎麽搞的。”

“師叔是否發現，這些出事的人……都是之前一起去捉狐妖的。”

商青玄點點頭，“是這麽回事。”

“那兩個靈山派的弟子還有蘇師妹，都是臨時被掌門命令回來的。就在他們等待您指令的這段時間內，他們全都出事了。”葉思卿笑看向墨凝，“不知師尊是什麽事要傳他們回來的？現在人沒了也不能履行您的吩咐，可需弟子代勞？”

“是啊，墨兄。”商青玄說：“你看，思卿真是懂事。”

這一番話卻只有葉思卿和墨凝最是聽得懂，陸眠琢磨著大概懂了一半，商青玄是完全什麽也沒聽出來，還以為葉思卿是真心實意地要幫墨凝做事。

墨凝暗中捏緊了拳頭，咬牙笑道：“是了，他確實懂事得緊。只是這事情現在用不著人做了，罷了吧。”

“那很可惜了。”商青玄繼續不明所以地打哈哈，“他很少主動要幫你做事哦。”

“我想，在查出這件事的幕後真兇以前，蘇師妹的事情也不該偏廢。”葉思卿笑道：“兩位師尊既然都相信她，也不好讓這麽好一個弟子被關太久吧。偷寶劍的盜賊不如也交給我們查怎麽樣？”

“好啊！”商青玄當即道。

“這兩個案子有相似的地方。偷盜門派寶劍的人，也不會是個等閑之輩。”葉思卿看了看他師叔，又頗有意味地看了墨凝一眼，“師尊就安心等我們的好消息吧。”

一個弟子忽然慌慌張張地跑進來，“不……不好了師父，蘇師姐受不了刑牢，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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