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不喜歡吃這個, 撤了。對，那道炸雞翅，擺在這裏……誰讓你上這道菜的？”

墨凝在大廳裏忙忙碌碌指點著，菜肴還未擺齊, 只聽一聲“掌門”, 墨玉已然站在門口。

墨凝驚訝轉頭, 忙迎了上去，“你回了。這裏下人們還沒布置好。”

“掌門向來知道我沒那麽講究。隨便吃點就行。”

“私底下你還叫我‘掌門’？”

“父親。”

墨凝轉頭沖幾個侍女道：“罷了，你們把那幾道擺好，都下去吧！”然後拉著墨凝走上去，要坐一張桌子。

她卻並不過去, 在下邊一個位子上停下, “長幼有序。父親，我還是坐這兒吧。”

“拗不過你。”墨凝無法, 只好和她分開坐了，笑瞇瞇指桌上的菜道：“吃吧，都是你愛吃的。”

墨玉並不坐下，問道：“不是以往都要先匯報……”

“為父今日身子不爽，不想聽那些, 就想和你說幾句話。來，坐。”

“父親怎麽了？”

“你先吃菜。”他看著她，目光一眼盯住了她的感應鈴, 並不動聲色，只如尋常父女話家常那般道：“出去歷練一番, 可有什麽收獲？”

“多謝父親關心。”

“玉兒啊, ”墨凝笑道：“在外邊不僅要捉妖, 還要看好自己重要的東西。你的命門石可還在？”

“父親怎麽忽然問起這個？命門石不是都在門派密室裏, 統一保管麽？”

“是啊。”墨凝嘆氣點頭，“那如果有誰從密室裏拿走了自己的命門石，你說，為父該如何處置呢？”

墨玉夾菜的筷子微微一滯。父親話裏有話。首先，尋常弟子沒有那個本事這樣做。其次，如果是尋常弟子這樣做，父親沒必要這樣來問自己。難道又是葉思卿？

“此人不僅拿走了自己的命門石，還拿走了為父的命門石。這樣的事要傳出去，豈不是天大的笑話？傷腦筋啊。”

“這……為何？”

“玉兒，你這麽問就不是了。你該問他要受什麽懲罰。”

“父親有話還請明示。”

“此舉乃是大錯，依照門規當斬。”

墨玉霍然放下筷子，一雙杏眸圓睜。

“眼下想要救他，只有一個辦法，也只有你能幫他。”墨凝擡眸看她，語重心長道：“玉兒啊，他畢竟是你親弟弟，你對他也要負有管教之責，這也是我一直對你說的。說到底，為父並不願他走上那條路。”

“……父親想讓我怎麽做？”

墨凝長嘆道：“他犯了大錯，如今只要讓他將兩塊命門石還來，全部物歸原處，為父可以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沒發生。但是你也知道，依他的性子，是寧死也不可能主動交還的。”

“父親是想讓我去將兩塊命門石不聲不響地拿回來，還於原處？”

墨凝點點頭，“這是現在唯一的辦法，而且要做得越快越好。若時間拖長了，這件事被其他長老發現，那麽為父也保不了他了。”

他身子前傾，眼中似要冒出火光來，鄭重道：“他們要去青峰鎮捉狐妖，你也跟著去，就說你是去協助捉妖的。記住，千萬不能讓他發現你的真實目的。”

“……我知道了。”

“我的好女兒，辛苦你了。”

墨玉很快結束了這頓晚飯，一道藍光出了長風門，直追葉思卿一行人過去。

她心裏覺得此事疑點甚大，明面上卻不得不毫不猶豫地答應父親。命門石放得好好的，葉思卿為什麽忽然要動自己和掌門的石頭？父親對這個問題又為何避而不談？

只要修為比對方高一些，或者與對方齊平，拿到對方的命門石就可以控制對方……葉思卿是想要控制父親？要脫離長風門的掌控？他是不想做這個首席弟子了、想叛出仙門了嗎？

她還聽說，他之前為那些在外歷練時觸犯的規矩，進了煉獄塔。這九死一生才剛剛出來，又馬上去捉狐妖了。陸眠走前給他們留下一封信，便是說要來長風門找他，大概也是聽說過煉獄塔的威名，心中擔憂吧。

與幾人暫別後，陸眠獨自進了青峰鎮。

她找了個無人的地方，雙眸中綠光一亮，開始用妖力感應鎮上是否有妖的存在。

不到片刻她便感應到了，在鎮子西南角有一只幼狐。不過它沒有傷過人，只是專偷人家的鳥蛋、雞蛋和錢。

她收了妖力，往西南角那邊過去。幾戶人家疏疏落落的，很多屋子人去樓空，都是因為鬧妖剛搬走的。她攔住幾個路人，佯裝好奇地打聽妖的情況。

“那妖不傷人，但是偷東西！我家母雞剛下了一筐，全給偷走了！”“我養的小鳥被它吃了！”“我家半年的積蓄都給妖偷走了！”“這妖偷了東西後還會留下一枚爪印，簡直就是在耀武揚威，你看！”

一個老伯帶她去他家門口看，舊竹筐旁邊，果然有一個艷麗的小狐貍爪印。

“快走吧姑娘！雖說這妖暫時沒有傷人，但妖的性情不定，說不準哪天就……哎喲我說，你一個小姑娘來這鬼地方幹嘛啊？”

陸眠不動聲色地記下了那個小狐貍爪印，謝過走了。心想這淩暮雲把普通狐妖識別成九尾狐妖，也是個人才。

覆又開了妖力，很快循著爪印找到一個狐貍洞。洞口地上竟用一行生澀稚嫩的筆跡寫了一行字：我的窩，人類止步。

她款步走進去，洞內並無什麽稀奇，一個人也沒有，也沒看到狐貍，大概是外出去了，她決定在洞內等它回來。

看上去不是什麽很惡的妖，或許告訴那幼狐一下就好了，好過讓捉妖師們直接過來把它收了。

洞內的幾個臺子上，放了三個框子的雞蛋，分別在旁邊按了一個、兩個、三個幼狐的爪印，正中的桌子上用銀元寶擺成了一個心形，中間放著幾片玫瑰花瓣。

系統：宿主想要徹底脫身，最好的辦法是找一個替罪羊。它又剛好也是狐貍，這就很好。

陸眠聽了想，不能拿無辜者當替罪羊。更何況現在冰亭碎了，寒泉琴也下落不明，目前沒有什麽能直接威脅到她的東西。

“可怕極了，可怕極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靠近耳邊。她擡頭一看，是那小狐貍回來了。它長得可憨憨，像一個球，一雙黑眼珠倒是十分機靈，一眼看到她了。

“什麽人類！竟敢坐我的椅子，沒看到洞口寫的字嗎？”

“看到了。”陸眠從容不迫地說。

“看到了你還進來？進來了還坐我的椅子！？”小狐貍氣壞了。

“這些都是你偷的？”她指那些雞蛋和錢道。

“什麽偷的？那是我換的！”

“哦？你拿什麽換的？”

“我每次拿走人類的東西，都會留一個小狐貍爪子作為回報。媽媽說人類很喜歡我們的爪印。難道不是嗎？”

陸眠差點笑出聲來。

“餵，你這人好無禮！進了我的窩，坐了我的位置，誣陷我偷東西，還笑我！”小幼狐在原地翹起屁股，攢足了吃奶的勁兒，“你是壞人，我和你拼了！”

“嗡！”一個小毛絨球撞在了她身上。

“哎喲，你好厲害呀，可兇了呢。”陸眠拽住它的後頸窩一把把它拎起來。

“你放開我！你……！我媽媽馬上回來了！我媽媽可厲害了！”

“哦？你媽媽是誰這麽厲害？”

“我媽媽是……”小幼狐想了一想，狐妖中最厲害的就是九尾狐嘛，索性道：“我媽媽是九尾狐妖!怎嘛樣，怕了吧？！還不快放開我！”

“可我聽說妖族的九尾狐妖，目前只有一位啊。”

“……那一位就是我媽媽！”

陸眠連笑幾聲，差點就說，我何時多了你這麽個逆子。想想還是不行。自己應該規勸這只小狐貍，也不能暴露了身份，遂道：“我今天就替你媽媽管教管教你。小朋友不知者不罪，但在人類、在成人的世界裏，你這樣拿了他們的東西，他們就認為是偷。”

“為什麽啊？”小狐貍疑惑。

“雞蛋、鳥蛋，那是可以吃的，銀子是可以拿去買東西的。你的爪印能幹什麽呢？好吧，可能對有些人來說有觀賞價值，但對大多數人來講是沒有用的，而且他們也不知道你留下一個爪印的意思是交換。

再者，交換應該發生在雙方都滿意的情況下。你拿了他們的雞蛋，可他們都想要你的爪印嗎？”

“聽不懂。”小狐貍搖頭，“照你這麽說，我是闖禍了嗎？”

她這會兒把它放下，“所以說，你呀，趕緊把這些東西都物歸原主。否則後面就會有人請來捉妖師，專捉你這種偷東西的小妖！”

“啊！”小狐貍嚇壞了，忙說：“我這就去，我這就去把東西還給他們！”

陸眠滿意地笑了。

“你告訴我這些，看來不是壞人。我剛才錯怪你了。”它朝她搭上一只爪子，“我叫拉雅。”

“拉雅瀑布？”她順嘴一說。

“什麽瀑布，我是狐貍！”拉雅擺了擺毛茸茸的尾巴，一小陣妖力波動而過，桌上那些雞蛋、鳥蛋和銀錢頃刻間就都不見了。

“好了，我已經讓它們回到原來的主人那裏了。”它舔了舔爪子，有些傷心道：“本來今晚有大餐的。

餵，你是個好人，可以答應我一件事麽？”

“什麽事？”

“如果你遇到捉妖師問話，不要告訴他們我的存在。”拉雅說，“他們會把我收走的。”

陸眠想了想，“好吧。不過我也有個事兒問你，你剛才進來時，說什麽太可怕了？”

拉雅忽然變了神色，“噓。是妖靈，萬年妖靈。”

“妖靈？”

——原著裏從未露面，但是深不可測的存在。每一屆妖王的身份，都是由他賦予的。

但這妖靈向來深藏不露，怎麽剛巧就被這小狐妖撞見了？

她佯裝不信，“妖靈不是你們妖族最厲害的東西嗎？怎麽就正好給你碰上了？”

拉雅果然不高興，氣鼓鼓說道：“當然是碰見了！我騙你幹嘛？我本來出門去靈果子，靈果子長在很偏的地方，我跑遠了，迷路了，後來就覺察到那妖靈的氣息在我附近，我趕緊跑了。”

“為什麽跑？不看看它的真面目麽？”

拉雅頭搖得像撥浪鼓，“那怎麽行？妖靈向來抓到誰就和誰做交易，不做就要了他的命。你要做了，那你就得付出很可怕的代價。我不跑，等著送死啊？誒，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我感覺到，那裏好像並不止……天吶，是哪個瘋子……”

“你是說有人在和妖靈做交易？”

拉雅回想道：“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準是這樣！我還嗅到了人類的氣息。但當時慌著跑，沒有多想也沒多看。”

“人類？”什麽人要去冒著生命危險去和妖靈做交易？一定是有什麽付出任何代價也要達成的心願吧。

“還不止一個。”拉雅吸了吸狐貍鼻子，“有一個在做交易，另一個是陪同的。”

司蘭剛被關進煉獄塔，估計是出不來了。妖王已死，妖靈是坐不住了麽？她正想著，洞外忽聽得一爆裂之聲，不知是有什麽東西從外邊飛過，卷起一片飛沙走石，強光一瞬間籠罩了整個狐貍洞，逼得她睜不開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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