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思卿似乎只是一個揮了揮手指頭的功夫。兩人跟著光點走街串巷，來到一人跡罕至處。

他伸手輕柔蒙住她的眼睛。

但聲音堵不住。耳邊聽到嘎吱嘎吱啃食的聲音……一會兒的功夫後才消失。

他寬大的袖袍一直擋在她身前，一片松木香為她隔開了血腥味。手從她眼前移開時，面前不遠處卻多了兩個人。

她嚇了一跳，對方卻也嚇了一跳，唯有葉思卿一點也不詫異。

下一瞬，她看著對方的衣著氣質，結合對原著中關於朝官們的一點記憶，推出這兩人一個是禮部蕭尚書，另一個是大理寺寺正董筠。

兩人已是嚇得面色慘白，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蕭大人，董大人。”他上前行了一禮，她便跟著也行了個萬福禮。

“你們怎麽也在這裏？是你把我們引到這裏來的？”蕭尚書反應過來，登時指他想罵，卻一時不知該罵什麽好。

“既然發現了誰是妖，為何不出手？”董筠質問道。

“對不住了。兩位大人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為何這麽做。”

“殿下是妖……這，陛下肯定不信，所以你先拿我們兩個證人？”蕭尚書撫著胸口，“可是後生，我們這從來就沒見過妖吃人心，剛才可差點嚇死過去。”

董筠道：“我和蕭尚書今日本是出來吃飯的，叫你給來了這麽一遭。”

“這可怨不得我，您二位最適合不過。”

陸眠在旁邊看懵了。剛才到現在他一直和她在一起，沒看到他做什麽別的啊。難道這一切，包括將這兩個官員引來的時間，都早在他進入東宮之前算好了？

她想得並沒有錯。葉思卿盤算事情便如嚴絲合縫的鐘表，每一步都卡著走，但他通常不會將這一切計劃都告訴身邊的人，哪怕是很好的朋友，也通常被蒙在鼓裏。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而他帶著她，也是因為想帶著她，並不是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全盤計劃吧？

“我們還要找到真太子的殘魂。”他仰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都這個時間了，怎麽還沒收到師姐的傳音符？”

“或許她先回去了？我們邊走邊說，你告訴我怎麽知道太子是妖的吧？”

“這很簡單。之前謝遙遙查案時我就已經覺出不對。今天親自去東宮會了他，便印證了曾經的猜測。”

“你和謝遙遙怎麽認識的呢？”

“他以前去過一段時間長風門，我們經常一起。這事說來話長，還是先說太子吧。

太子只十一歲。那雙眼睛看起來很澄澈，但藏著兇狠，不是十一歲孩童的目光。他說的話和語氣也是漏洞百出。若非有得力的人幫襯，這妖可奪舍不了太子。

離開我看到他的眼神裏有殺意。後來那個妖是他的分身。這妖狡猾得很，只用一個分身出來。”

“感覺你總有自己的計劃和高招，但不太願意和我們說。”

他聽完沈默了一會兒，認真看著她，“我承認有自己的考量。有時候朋友問我也不會說。但如果是你，”

“是我？”

“如果是你，阿眠……你問什麽，只要不影響你的安全，我都會說。”

“哦……”她朝他蹭了一下，“那是只限於案子嗎？”

他卻紅了臉轉移話題，“現在去找他們吧。”

墨玉帶著夢尋游到另一水岸時，天已漆黑。她不知這裏是哪，點了一堆火，給他吐了吐水，簡單包紮了一下傷口，自己坐到火旁已是疲累至極，背靠一棵樹歇下了。

她太累，很快就睡著了，栽倒在草地上。夢尋卻半夜醒了，胸口傷處作痛，一擡眸卻看到墨玉睡著，玉雪的臉龐被火光映照得朦朧恍惚，長發帶著水珠四散在草地裏。

他掙紮了一會兒，捂著胸口向她過去，蹲下想看看她是否有哪裏受傷。

墨玉睡得很沈，並沒被他的腳步吵醒。看了一會兒發現並無受傷，夢尋放下心了，眼睛卻怎麽也移不開了，看著她的睡顏發癡。

很快他就對自己的行為感到有些害羞，忙又爬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

下一瞬，又發現自己的傷口也給包紮了。他又看向她，甜甜笑了。

姐姐就是嘴硬心軟。

醒了一會兒，後也入了夢。一宿無話。

兩人直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傍晚時分下了一場雨，夢尋先被冰涼的雨點打醒了，脫下外袍去給墨玉遮雨。她在他的衣袍下又睡了半晌才醒。

一睜開眼便少年一雙明亮如水晶的眸子。他看著她，近在咫尺。墨玉以前從沒見過哪個男孩子有這麽大這麽圓的眼睛。

雨聲雨霧裏兩人之間好像彌漫著絲絲縷縷的熱氣，墨玉不自覺伸手微微推開了他，就站起身來。夢尋跟著她站起來，仍舊拿外袍擋在她頭上，手舉的高高的。

卻是誰都沒有先開口說話。他看著她，她看著雨。

直到一陣飄飄渺渺的簫聲透過雨幕傳來，有如天籟。一縷清音入耳，浮世煩擾散盡。墨玉聽出那人吹的是紫竹洞簫。

“好像是從那邊傳來的。”夢尋往溪水另一頭指了指，雨幕中看到有戶人家。兩人又正好不知何處歇腳，便一道往那邊走去。

確實有一個吹簫的人，披著蓑衣鬥笠，站在雨裏，見到他們來了也像沒看見一樣，不斷清曲。

“此人有魏晉風。”夢尋說著，先去敲了那戶人家的門。

出來的是一個面容和藹地老太太，讓他們進屋去坐了。兩人大致說明了來意，老太太一聽是捉妖師，驟然間歡喜得不行，忙招呼外邊吹簫的兒子進來。

他摘下鬥笠蓑衣在門口掛了，進屋來時穿著一件淺藍色長袍，烏發隨意綰著，聽說他們是捉妖師也未表現出激動，臉上依舊淡淡的，微微笑了笑打招呼。

半晌，他給他們沏了茶過來，每人一小盞青瓷盛的茶。夢尋一看便知是上品。

“清兒啊，這幾位是捉妖師！”老太太招呼兒子道，“你趁這機會，正好和他們好好聊聊！”

老太太的兒子不愛說話，她便自己開口了，嘆氣道：“我們這裏前陣子剛出了個事兒，拍賣會上出了妖！結果居然、居然有人懷疑妖是我兒子！哼，你們都是捉妖師，你們看看，我兒子他是妖嗎？！”

墨玉和夢尋看向他去。

“是吧！”老太太惱道：“可那些人還說他是妖，要抓進牢獄裏去呢！”

他們原本只是想在這兒歇歇腳就想辦法回去，然事情碰上了沒有袖手的道理。墨玉便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您請說。”

“哎。清兒他一直喜歡瓷器，平時也喜歡收集一些。我們家原來不算富裕，卻也有些家底，全給他買瓷器去了。”老太太說著又是嘆氣，“有一次……大概是五年前吧，他收了一個上好的青花瓷。哎喲，天青色的，可好看餵！只是可惜，三年後那瓷器，丟了！”

“丟了？”

“就是莫名其妙丟的！他找了很久也沒找著，結果前不久居然在拍賣會上看到了。這下他說什麽也要重新給買回來……唉！”

“可是錢不夠了嗎？”

“是啊。”老太太點著頭，“我們家裏窮，兒子好不容易又湊夠了錢，再去那拍賣會的時候，那青花瓷竟提前被另一個人給買下了！”

“哦？”

“既然已經拍了吧，那他也沒辦法了。正準備回來，誰知現場忽然聽到好大一聲響，‘啪’地一聲，那青花瓷瓶自己掉在地上，碎了！還濺了一地的血！”

“……自己掉在地上？瓷瓶碎了還有血？”

“正是呢，在場的人都看見了！然後就有人說是我兒子幹的，他是妖，因為沒買到青花瓷，心生怨恨，施法毀了那寶貝，還弄出一灘血嚇唬大夥！”

“……是誰帶頭這麽說的可知道？”

“不知道，當時場面很亂。”

“為什麽針對他呢？聽起來很奇怪。你們平日可有什麽仇家？”

老太太點點頭，“先他拍下青花瓷的那個人，之前還搶走了他喜歡的姑娘。這說來又是一樁傷心事了，明明是清兒喜歡那姑娘在先，對方卻仗勢欺人。後來啊姑娘沒要回來，十裏八裏的都知道他和那人結仇了。剛巧拍賣會上又是他在先。

兩位貴人幫幫我兒吧！他最近茶飯不思，就一個勁吹這首曲子，是一點也不想為自己辯解！沒過幾天估摸著官府就要來人把他帶走了！”

說著就要跪下，墨玉忙扶起她，“老人家這使不得。我們既然是捉妖師，碰上了鬧妖的事是絕不會不管的。”

“這麽說你們是答應了？！哎喲老天爺啊，大慈大悲的”

“你們少管閑事。”一直站在旁邊的當事人忽然發話了，打斷了他母親，眼神清冷，“我娘想讓你們摻和，我可不想你們摻和，吃完飯就走。”

“清兒，你怎麽這樣！？”老太太站起來。

墨玉倒也不生氣，不卑不亢地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對方看她一眼，眼神渾然無波，“顧清。”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