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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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鼬第二天便回來,佐助問他:

“哥哥,自來也死了。”

鼬動作一停:“你怎麽知道?”

佐助回答:“昨天下雨了,他來了,然後雨停了。”

鼬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吃過午飯後,鼬問佐助:

“雖然沒有櫻花林……想看看別的花嗎?”

佐助訝然地看過去,立馬用力點頭。

鼬看著佐助穿戴好全副出門的行頭,期間佐助心虛地看了看鼬的臉色,鼬似乎沒察覺到什麽。

佐助不打算把自己生過病的事情告訴鼬,免得鼬為他的身體擔心,都已經沒意義了。本來佐助連藥也想停掉,這三年他喝的藥實在不少,但捏著藥丸,想到這是哥哥辛苦為自己配的,佐助甜蜜又無奈地嘆口氣,還是乖乖按時吃了。

穿好大氅,走到屋檐下,鼬伸出手:

“來,我背你。”

“我沒有這麽脆弱啦。”

佐助這麽說著,卻不自覺放軟了語氣,趴到哥哥背上。

鼬沒打算在路上花費時間,背著佐助前進的很快,佐助安然閉著眼睛,感覺得到風刮在身上卻感覺不到寒意。

等鼬把他放下,佐助睜開眼睛,不由驚嘆出聲:

“蒲公英……”

春天時節,大片的青綠草地上,點綴著大大小小的白色蒲公英,一眼看去,一望無際的白絨球,被風微微逗弄著,遠方的白色連成了一線,如同劃分海天的浪,又是可愛,又是美麗。

“這裏是一篇藥田,附近的村民種植蒲公英,然後用它做一味藥,以此謀生。”

鼬攏著手淡然地說:

“再晚來幾天,這些蒲公英就都會被摘掉了。”

佐助不由自主點頭,什麽東西匯聚這麽多都壯觀,這樣美的景色,可稱壯麗。

每新看到一點東西,都讓他開心,這個世上的美好實在還有很多很多,佐助並不是遺憾自己沒有早出去走走,而是越發覺得,即使鼬只能一個人留下,也是好的。

兄弟倆誰都沒有說話,靜靜看著蒲公英田。

不知過了多久,微風驟然變強,大片陰雲被風吹來,向蒲公英田的方向慢慢漂移,這是要下大雨的前奏。

大風刮起來,白色的蒲公英便紛紛揚揚地脫離枝頭,飛向天際。

一時仿佛降雪。

佐助不禁屏住呼吸。

然後一口氣徐徐吐出,佐助出神地看著滿天的花傘。

火影世界一定沒有這種說法,要不然鼬怎麽會帶他來看蒲公英?

——蒲公英的花語是:停不了的愛;無法停留的愛。

飛起的蒲公英很快就不見了,只剩下枝頭未落的,和零零星星飄蕩的,鼬開口道:

“佐助,回去吧。”

佐助點頭,鼬把帶來的鬥篷給他披上,系好帶子,再次背起。

一路往雨忍村的方向去,慢慢就離開了烏雲的範圍,進入雨忍村,更是一片晴空。

今天不是星期天,所以雨忍村不會下雨,而且前一天才下過,還不知道這個星期天會不會再下呢。

踏上長廊,走進屋子時,佐助不由想,和哥哥一起在廊下看著雨幕也不錯啊。

泡了茶端出來,和鼬坐在走廊,佐助想起方才的念頭,便道:

“哥哥不喜歡雨天對吧?”

鼬點了點頭,問:“佐助呢?”

“我……不知道。”他從前對天氣除了“冷”和“不冷”之外從來沒有別的感觸。

佐助繼續問:“哥哥還不喜歡什麽呢?”他自問自答:“嗯,戰爭。”

鼬看向佐助,佐助眸子清澈地看著他:“但是,不喜歡雨和不喜歡戰爭是不一樣的,就像喜歡丸子和喜歡佐助不一樣。”一個是可以遷就的東西,另一個不能。

鼬輕聲說:“是”。

佐助有點得意的笑起來,換了話題:

“哥哥會什麽樂器嗎?”

鼬答道:“不會。”

佐助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原來哥哥也有不會的事啊”。

鼬幾乎失笑,擡手一戳他額頭,才溫和地問:

“佐助呢?”

佐助微微皺起眉:“勉強……算會吹笛子吧……”

剛到雨忍村時,他想過學一學音律,不過本來就是隨便一想,後來也沒碰到合適的老師,就還是沒學。

但是,“忍者學校裏有音樂課啊,我可是全科滿分。”

鼬上學的時候正在戰爭期,並沒有這麽閑情逸致的課程。鼬一邊想著這樣也不錯,一邊說:

“佐助很了不起。”

佐助心裏微嘆了一口氣,他就知道,這誇獎的語氣,鼬根本還是把他當小孩子。

但想到他預定好的結局,佐助又覺得有些輕松,孩子就……孩子吧……

有時候他真的後悔,都這個地步了,他為什麽要說呢?讓哥哥徒添心事,又要為他費心。可還是存著微弱的不甘心,他都要死了,難道到死哥哥都不知道嗎?

反正都已經發生過了,無從選擇,佐助不再去想這麽沈重的話題,把心思轉回音樂上。突然想起什麽,佐助眼睛一亮:

“哥哥等一下!”

他跑進房間,找出一支笛子,再跑回鼬身邊坐下,隨手繞上鋼絲拋到湖裏洗了洗,拎回來,手指在下方一燎,烤幹,然後湊到唇邊,生疏地吹出音調。

許久不碰笛子,真的是很生疏了,佐助吹得磕磕絆絆,好一會兒才漸漸流暢,開始聽得出是一支節奏很快的明亮的調子。

心裏很明白自己的水平,佐助沒指望能讓鼬沈醉,難免三心二意起來,想到,開眼之前,這麽堅定又積極明亮的曲子,他是絕對吹不出來的吧。

鼬靜靜地聽完,問道:

“這首歌叫什麽?”

佐助搖頭:“不知道,我聽來的。”

似乎是什麽動畫的主題曲,他前世偶然聽到,萬花筒帶來的強大記憶力讓他能完整地回憶起來,包括當時都沒認真看的歌詞。

佐助放下笛子,帶著笑意仰望天際。

依稀記得其中兩句有寫到,“雪白雪白的流雲”“湛藍湛藍的天空”,他即將去往那裏,不會很遠了。

規律的降雨讓雨忍村上方的天空非常漂亮,一塵不染,尤其是雨後,看起來像巨大的傾倒的湖面。

藍天白雲倒映在佐助漆黑的瞳仁裏,就像裝進去整個世界。

半響,佐助低下頭,專註地看向鼬:

“我今天很開心。”

這句話說的過於認真,竟顯得有些孩子氣和笨拙了。

鼬溫和而縱容地看著他,沒有出聲。

然後佐助說:

“哥哥,我會回禮的。”

鼬點點頭,露出個寵溺的笑容。

這個小瞧一般的表情讓佐助露出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的表情,強調:

“我一定會回禮的!”

佐助知道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進入戰爭前奏,怕鼬能陪他的時間不多,準備工作做的很快——反正外物的依賴並不多。

第二天,他就興沖沖地把鼬拉出去,到了雨忍村附近的一處樹林。

鼬還以為佐助是把什麽東西藏在這裏,預備送給他,打量著周圍,這裏他認得,是一小片桃樹林。

鼬剛加入曉時,路過這裏一次,正在花期,那時他看到滿林的粉色花卉,完全沒有賞景的心情,但不由想,佐助今年會去賞櫻嗎?誰陪著他一起?

桃花與櫻花很相似,但花期短得多,往往春初就謝了。

說起來,現在已經春末了……

佐助見鼬習慣性地開著寫輪眼,不滿地晃了晃他的手:“不要用寫輪眼啊,哥哥!這是我要給你看的!”

鼬依言收起寫輪眼,眼前突然飄過粉色。

他驚訝地擡頭,看見了漫天的櫻花。

小小的樹林被擴大了幾倍,高度也被增加到參天蔽日一般,滿簇深深淺淺的粉色花瓣如同飄在枝頭的雲,籠罩蒼穹。

鼬也是幻術大師,幾乎無法相信幻術能做出這麽逼真的效果,就如同讓人置身記憶中一樣。

他一時好像真的回到了少年時代,因為在佐助身邊,好像全無壓力,全無警戒,

側頭看身旁的佐助,佐助仰頭看著漫天的櫻花,露出純粹喜悅的笑容。

那個笑容比幻術構成的花雨更美。

忽然之間,鼬想起小時候外出,佐助總是牽著他的手,或者抱著他的手臂。

佐助雖然沈默而看起來冷淡,但體溫卻非常溫暖。

是因為小孩子體溫偏高嗎?

鼬有些迷惑了。

他對佐助純粹親情的那條涇渭分明的線,終於第一次發生了動搖。

他想去碰碰佐助衣服外的臉頰和手,是不是有和記憶裏一樣的溫度。

回程的路上,鼬什麽都沒有表現出來。

那種溫暖幾乎可稱是燙的,透過布料,透過肌膚,透過記憶,印入心底,撥動一根隱秘的,又像他從未發現,又像此前從不存在的弦,餘韻如同熱量擴散開,久久不化。

他清楚在櫻花雨下那一瞬間感到的變化,他想去碰觸佐助,更多的、更深的接觸,那是身體上的欲念。

那不是對弟弟……或者對理想能誕生的東西。

鼬知道有什麽不對,但該震驚的最初,他的理智卻像被浸在水中一樣,清醒卻又遲緩,眼睜睜看著那樣的感情滋生

沒有……關系,他想。不去,也不想去深究、弄明白這變化。反正時間已經不多了。

佐助從來沒有小看過鼬。

雖然很想坐著等死,但他清楚,如果不做好充分的準備,鼬絕不會乖乖按他的想法做。

想到要誘騙、甚至是強迫鼬踏上他的劇本,佐助竟然湧起些微微的興奮,就像……第一次和哥哥對戰時那樣。

琢磨這些的時候,佐助坐在屋外的草叢中,舉著特制的查克拉筆,旁邊攤著卷軸,正進行每年慣例的修補重描炎陣。

他這麽怕死的人,竟然必須為自己的死亡努力鋪橋搭路,可真是……

佐助感到微妙的諷刺。

他對前世記得太清楚,因此如今總有幾分活得不真實。

不知道斑會不會有這樣的感覺?活得越久,記得越清楚,越分不清幻境和現實。

難道是因此他的幻術才好的麽?

佐助被自己的想法囧了一下,然後突然就笑了。

如今他對死亡,比起恐懼,更多的是茫然。

死後會怎麽樣?

其實有一個可能,他說不定會回上一個世界去。

因為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死亡的全過程,所以不會醒來發現自己在醫院病床上,但說不定會連同死亡都是一場夢。

那比真正的死亡更殘忍。

上輩子他學過一句古詩,死後原知萬事空。如果能選,他希望不要有冥界,不要有地府,不要有三途川,不要有奈何橋,讓他一閉眼,就此什麽都不知道。

他實在是個自私到無藥可救的人。

他很久以前就這麽決定了——拋下哥哥自己去死。

佐助垂下頭,漫不經心地哼哼起和歌:

“早謂人間世,全然現實真。而今思慮後,盡是夢中人……”

“……豈止睡眠中,所逢才是夢。無常此世間,一切皆空洞……”

和歌裏雖然有一個“歌”字,但和現代的詞一樣,多數是沒曲調的,他能唱出來的,就是關於春的一首,還是因為在宇智波族地曾聽人唱過。

一邊斷斷續續地念著,佐助一邊畫下線條,細心地把另一組陣法融入炎陣中,專心做著手上的事,佐助的聲音越發如同夢囈:

“豈止睡眠中,所逢才是夢……無常此世間,一切皆空洞……一切皆空洞……”

上一次夜裏出門後,斑就沒有出現在佐助面前過了。

佐助也不是很想見到他,每見一次,就代表自己的時間更少一點。

斑再來的時候,院子裏的炎陣已經到了收尾的時候。斑負手站在他身邊,看著他動筆。

佐助當看不見他,專心致志地工作,描畫完最後一筆,忽地一時興起問斑:

“你有沒有愛過什麽人?”

出乎意料地,斑竟然很認真地思索了一下,回答他:

“沒有。”

頓了頓,斑又說:“非要說的話,有一個人……就是我的弟弟。”

他肯定地說:“我愛他超過父母。”

佐助略有些失望,這不一樣。

因為他是這樣的,所以他聽得出來,斑對泉奈只是很單純的愛著弟弟,或許那摻雜了同伴依賴愧疚而不止於親情,但不是愛情。

“愛的反面就是恨。”

佐助說:

“你有恨過嗎?恨他離開你?”

斑幽幽地問:“你恨過鼬離開你嗎?”

佐助平靜地說:“我所有的力氣都用來恨自己了。”

這個問題他們沒有繼續討論下去,斑只是來為他做最後的檢查,還有問他準備工作做的怎麽樣。

分別之前,佐助對斑說:

“謝謝你。”

這一句要是不說,以後就沒機會了。

其實他想不出有什麽理由讓斑幫他,連同開寫輪眼也是,就算原版佐助有那個資質,也不代表他就能辦到,還有被鼬帶走也是,他怎麽肯定他的要求就能實現?

開眼之後佐助心頭越發清明,他發現自己做事有種近乎狂妄的自信,或者說,宛如預知一般的自信。

他猜測自己獨有的萬花筒能力,若非因果方面——能將自己強烈的意願化入現實;就是預言方面——能模糊地感應到未來。

可惜沒有看到的一天了。

似乎是看出佐助沒有問出來的疑惑,斑說:

“我覺得鼬像泉奈。”

佐助猛地一驚,隨後明白,原來是這樣。

踏入未知的空間之前,斑的最後一句話飄下:

“我挺喜歡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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