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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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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叫我師叔。”

沈叔淡聲應著,“你師父與我只不過是短暫的師兄弟,我早就離開了,至於你,與我更無叔侄的情誼,更何況,你能走到今天,怕是你師父的骨灰都不剩了吧。”

我側臉貼著房門,眉頭一挑,骨灰,啥意思?

“師叔,您這就誤會了,世人都傳,我術法大漲是吃了我師父的骨血,可我敢對天發誓,我並沒有做過此事,早先我想收四靈之首青龍為徒,就是為了正我聲名,可惜陰差陽錯,我棋差一步,青龍沒有被我所用,好在天不亡我,讓我在路上撿到了乞討為生的徒兒,我給他取名白澤,何為白澤,羊有一角當頂上,龍也,殺之震死。”

大胡子語氣震震,聽得我直迷糊,但下一句就讓我明白了,“師叔,我不遠萬裏來這一趟,就是求您這通天聖手指點一二,我這徒兒將來是否能壓住青龍,所向披靡,立身揚名。”

青龍?

四靈?

我嘶了口氣,早先在飯桌上,沈叔和二哥也提過,四靈是老天爺賞飯吃的同道,好像還都是女孩子,稍加提點,便可沖天,其中青龍排序在首,自然是她率先露頭,這個大胡子是說他沒收到青龍,轉而遇到了外面的年輕人,取名白澤,然後想讓沈叔幫忙,讓白澤壓過青龍?

可能嗎?

沈叔給出答案,“青龍是白澤的劫,你心中已有答案,若是問我破解之法,我只能說,情劫無解,他們二人只要遇到,白澤便會深陷,永永遠遠,壓不住青龍。”

“無解?!”

大胡子聲音一顫,“師叔,您開什麽玩笑,這世上豈有無解的法門!”

“你倒是提醒我了。”

沈叔發出笑音,“我一直在想,什麽法門威力最強,你看院子裏,你的徒兒有多勤奮,即便天寒地凍,面對空氣,他還在默練掌訣,如果我沒看錯,他練得,是五雷掌吧。”

大胡子沒聲了。

我個溜門縫的卻睜大眼!

差點用頭頂著門栽出去!

五雷掌。

秘功大法啊。

此功就是書裏一筆帶過的!

分陰陽五雷,沒寫怎麽練,需要師父心授。

架不住好奇我問過沈叔,沈叔就講此掌法的確威猛,一生只可打人三次,承掌者必死。

我滴個乖乖隆地洞!

就說我怎麽沒看出那個酒窩男人練的啥指訣!

可千萬不能得罪他了。

被他拍我一下,我立馬得吃燒蘋果了。

“可是五雷掌又有什麽用?”

沈叔帶著笑音,“你教給他這種法門,無非是想讓他了結青龍性命,從而無所束縛,但是情劫,無色無味,無所預兆,無法規避,只要他遇到青龍,情字便如影隨形,會給他纏上枷鎖,他為情所困,掙脫不出,這掌……興許還會拍他自己身上,你的算盤珠子,撥不動的。”

“師叔,您當真不了解白澤!”

大胡子壓著不悅,“我的徒兒對我忠心不二,我也對他講明,青龍是他入道最大的劫難,只要他殺了青龍,日後便可名震天下,白澤聰穎又重情義,他把我對他的恩情看的比天大比地廣,我若歸去,我的家人也會由他照顧,你說這些話,是認為我看走眼了嗎。”

“你沒看走眼,這個徒弟的確靠得住。”

沈叔淡著音兒,“但是情劫,他必然破不了,另外,我還要提醒你,恩情歸恩情,一個人小時候長久的處於黑暗,身心冰涼,你給他的,只不過是短暫的救贖,他渴望的溫暖,是寬廣的善意,沒有所圖的關愛,這些,你給不了他,你只是在不斷地要求他,強一些,更強一些,好扛起重擔,那麽日後,他看到陽光,就會貪婪地想要靠近,最後,陽光會灼傷他的眼睛,但是,卻照耀了他的心靈。”

我跟個編外人員似的偷摸旁聽,雖然沒聽懂,但不耽誤我點頭!

嗯!

必須站沈叔!

大胡子好像也沒聽懂沈叔話裏的意思,“師叔,您……”

“該說的我都說了,你的錢收回去,你傳授你徒弟什麽術法我管不著,但是攝雷術我是不會教他的,你的東西隨便你應用,我的東西,也是要留給我的徒弟。”

沈叔繼續,“我家裏人少,沒人送客,你自便吧。”

“沈萬通!”

大胡子似乎怒了,“我叫你一聲師叔是給你面子,不是來聽你說教的!看看你臉上的疤,跟我說什麽善意,聊什麽寬廣!別忘了你早年幹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入了幾年正道就把自己當成名正派了?看看你那兩個徒弟吧,一個死,一個……”

我繃著一口氣,說啊!

關鍵地方呢!

卡殼幹哈!

我沒按暫停!!

許是沈叔在那屋發動了眼神攻勢,大胡子話鋒一轉,“師叔啊,我想要白澤學你的攝雷術法也是為你好,您說您這把年紀,不把術法傳出去,那就只能帶進棺材裏,看看你身邊吧,還有個像樣的徒弟嗎,您一把老骨頭啦,周身反噬,還能再教出一個吳問嗎!”

誰?

我神經兮兮的聽著,吳問?

沈叔的徒弟?

“師叔,我跟你不一樣,我有白澤,只要他殺了青龍,日後便前路光明,無人可擋。”

大胡子冷笑出聲,“可是師叔您呢,奈何您有通天的術法,這輩子,你也洗刷不掉邪師的名頭,你活到現在是面目全非,另那些正門道師不屑,死後也入不了輪回,要在下面受刀割剜心之苦,沒人替你積善揚名,指望你那個不太靈光的孫子更是死路一條,師叔啊,您的下場必然比我要慘,恐怕您魂歸之時,披麻者都不過區區一指。”

我的憤怒升騰而起!

握住拳,我剛想沖出去,就聽沈叔接道,“我有多慘不知道,起碼我能確定會死到你後頭,看你面相,已然大限將至,自求多福吧。”

“沈萬通!”

“你閉嘴!!”

大胡子對著沈叔還要來勁,我沖出去就對著他屁股一踹,“不許對沈叔不敬!!”

叫誰名字呢!

沈萬通是你叫的?

倒黴催的!

當在你自己家呢。

大胡子一楞,被我猝不及防的一踹還打了個趔趄,回身看到我就無限惱火,大概幾十年沒被人像三孫子這樣踹過了,眼底滿是不可置信以及匪夷,回過味兒更是連胡子都散出尷尬和恥辱,“你這個丫頭片子,居、居然敢踢我?!”

“踢啦!怎麽地!!”

我一看他沒摔就後悔為啥不先出拳,“我還要揍你呢!!”

沒等我擼起袖子,頓覺火花一閃,身前當即升騰起黑色霧氣,雷聲隱隱,耳膜都跟著刺痛!

我還想打他,手卻根本就擡不起來,腦仁子嗡嗡炸響,太陽穴突突的跳動,頭疼的似要炸裂!

“你跟個孩子撒什麽野!!”

沈叔一聲厲喝,“破!!”

我看不清沈叔做了什麽,只聽‘嘩啦’!玻璃炸響,冷風倏進,身前的黑霧頓時消散!

大胡子臉一側,當即噴出了一口黑色的血!

雷聲一消,我踉蹌的晃了兩步,腳下嘎巴一聲,剛覺得舒服點,人中癢癢的,手上一摸,流鼻血了……

哎呦我去!

真頭回見識到術法的威力。

他倆咋出手的不知道,我是被沖到了!

心跳砰砰加速,那滋味兒就好像坐飛機作死開了窗,氣壓上來就給你甩起響亮的耳光,你剛感覺要掛,身旁的人動作飛速的將窗戶給關上了,被救了一命,就剩臉疼了。

沈叔倒是面不改色,看向我輕聲詢問,“你還好嗎。”

“沒事。”

我心有餘悸的擺擺手,還成,被救得很及時,就是鼻血洶湧點,一時半會兒有點止不住,我只能去到廚房,擰開水龍頭洗了洗臉,不然這血都要流到前胸,瞅著太嚇人。

洗幹凈臉後我找了紙巾塞住鼻孔,回到屋內仰臉拍起額頭。

至於為啥要拍額頭,不知道,我媽說這樣鼻血能止的快點。

“師父!!”

酒窩男人聽到聲音沖進來,攙扶著大胡子,“發生什麽事了?”

“切磋道法而已。”

大胡子嘴還很硬,“白澤,這裏沒你的事,先出去。”

酒窩男人,不是,白澤只能點頭,看了眼在還在那狂拍腦門的我,擡腳去了院子。

我跟他對視還有些脫線,白澤?

名字不錯。

一聽就是先生!

嗯。

回頭我踏道了也得用藝名!

咱有呀。

“果然是通天聖手,攝雷術法名不虛傳。”

大胡子緩了緩發出笑音,對著沈叔抱了抱拳,“侄子我多有得罪,還請師叔包涵。”

沈叔緊著臉,揮揮手不願搭理他。

大胡子擦了擦唇角的血漬,看向我還蠻不爽,“小丫頭片子,我今天給師叔一個面子,不跟你一般見識,日後記著,出門別不知深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拍的腦漿子都要出來,鼻血啊,可算是止住了。

“大胡子哥,你也一樣,出門別不知深淺,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拿話敲打誰呢。

咱都平輩人。

他瞇著眼沒說話,仔細的看了看我,“你的命格怎麽忽隱忽現?”

我心裏一緊,轉身要走,他卻一把掐住我的手腕,我哎了一聲,就見大胡子拇指和中指紮開,在我小臂和手腕處迅速丈量,嘴唇快速煽動,“此骨竟如此華貴……不對,外氣洶湧,你這是……借的運!!很煞的氣,還不穩!嘶!”

身體裏的氣沖的他松開了手,大胡子眉頭一緊,:“你這丫頭從哪借來這麽烈的氣?!”

我瞄了眼依舊淡定的沈叔,心虛的揉著手腕,你問我我就說呀,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師叔,是你的氣!!”

大胡子極其敏銳,冷哼出聲,“這丫頭原來是陰人!師叔,您瘋了嗎,居然會借運給她保命!從此她的生死禍福都跟你息息相關,她榮你榮,她死你死,你是老糊塗了嗎,嫌命長?竟然把自己的大運和一個必死的陰人綁在一起,她是禍患啊!!”

媽耶。

我顫顫的擡眼。

大胡子真是高手!

居然一語道出了癥結。

如果我是第一次聽大胡子的這番話,那我的情緒或許會很激動。

現在,我已經過去那個勁兒了。

這也算我憋了一個月沒有下山的原因。

因為在這個大胡子之前,我還見過一個半仙兒,她住在後山,姓王,我稱呼她為王姨。

這話,還得從半月前說起。

上月中山上曾來過一位事主,家裏人擡來的,那男人臉上全是紅點兒,密密麻麻跟針紮的一樣。

我稀奇,湊近了瞅瞅,沈叔一解開他的衣服,他就吵吵疼,身上也都是紅點,猛一下我都覺得他是皮下出血,和紫癜很像。

沈叔翻了翻他的眼皮,見男人眼珠子都是紅的,又捏了捏他的中指,“你磨他做什麽?”

男人忽然坐起,表情委屈,“我沒磨他,我是要報答他的。”

當時給我嚇一跳!

男人發出來的是女人音兒!

極其溫柔的女音兒,捏著嗓子都發不出那種聲線。

沈叔面不改色,“你叫什麽,住在哪,多少年的,擅長什麽。”

“我叫白清微,住在方遠山的溪雲洞,三百多年了。”

男人神情端莊溫和,還擡手在寸頭的耳邊掖了掖,貌似掖著發絲,“大師,我會求藥治病,這個男人心地善良,他曾路過方遠山,見我正被一個獾子欺負,他打走了獾子,讓我免遭一難,我得上蒼垂簾,修來精魄,想借他人身積福,以好修成正果,在上方仙冊留名。”

我聽得一激靈一激靈,先前只接觸過長耳大仙兒,胡姑姑……

頭回知道他們都有名字。

跟人一樣樣!

男人的親屬都嚇懵了。

沈叔招呼他們進屋,說男人身上有仙兒,是個白仙兒,刺猬修成,白仙兒很隨和,專攻虛病求藥,她借男人身體作怪,只是要立堂口,希望男人出馬,作為頂香弟子,揚善積福。

“你們同不同意接這個仙兒。”

男人親屬商量了一通就說沒意見。

既然是白仙兒主動找來,還為了報恩,那男人為仙兒積德就等於為自己積德,接了算好事。

硬送的話他們家怕有別的麻煩。

沈叔說這事兒需要找專門安排堂口的大神,需寫文書寶誥,打了通電話,一個小時後,院裏就來了個老太太。

就是這王半仙兒。

老太太幹瘦的特別精神,短發整齊的碼在腦後。

進院後她瞅了瞅男人,便交代了男人家屬幾通。

我一直以為沈叔啥都能做,沒想到行業內還有區分,對王姨就很好奇,和家屬站在一起聽她做著安排,她稱呼沈叔為萬通大哥,事主家屬自是訝然,感覺差輩了,不過正事當前,誰也沒多問,倒是讓我看出來沈叔和這王半仙兒的關系不錯,間接說明了,王姨是有真材實料。

高手的朋友肯定也是高手,就算不是高手,那也是高手信得過的小高手。

當晚,王姨就換了衣服,著一件由五彩布塊拼接的長袍,腰間還系著鈴鐺。

點了香插在院裏,她對著男人就搖頭晃腦的蹦跶起來了!

鈴聲叮叮當當,她的詞兒一套一套出來。

什麽哪座山來哪個洞,家中兄妹多少人,多少兵馬能差遣!

男人坐在她對面,頭上罩著紅布,她問啥,男人就用女聲回著啥。

我算是開了眼界,都有股沖動去把那男人的蓋頭掀了,看看裏面是不是真有一張溫婉的女人臉。

王姨蹦的呢也不是毫無章法,不是瞎蹦,我觀察了一會兒就發現,她完全是按照書裏的踏罡鬥步去走位的,有些腳法還跟我學的武術很像,只不過王姨太搖頭晃腦了,表情又極其豐富,很容易讓人忽視她腳下的章法,只覺得她蹦的歡,但咱是半專業選手啊,我看的入迷時腳下偷摸的隨著她踩,見她的確是踩到我預估的位置,心裏興奮異常!

妥了!

絕對是有路數滴。

純良和許姨都沒在院裏賣呆兒,他倆像是見慣了這種事,不愛湊熱鬧,沈叔也回了正房,留出空間給王半仙兒發揮,院裏就剩男人的家屬以及好信兒的我。

看到王姨給男人手腳綁上紅線,大喊給你解開絆馬索,從此弘揚八方名!

我跟著都一激靈!

“來人!將金蛟剪拿來!!”

男人家屬正看的楞神,“王大仙兒,什麽叫金蛟剪?”

沒待王姨眼神殺過來,我心領神會的拿過桌上準備好的剪刀,顛顛的給她遞了過去。

剪刀嘛!

哪怕它叫尚方寶剪,也就是討個彩頭!

接過剪子,王姨對著男人手腳的紅線哢嚓一剪,“無論面前坐何人,不必緊張他身份,自有仙家落你身,仙師身後勤指點,弟子僅須穩住心!觀想座下起八卦,兵馬無數身後排!令旗手中握分明,各路仙家聽我令!哪位仙師領頭陣,哪位報馬去打探!你若修好仙聽令!只要你穩仙更穩,只要你靈仙更靈!南鬥報號北鬥討令,新堂弟子救苦救難保平安!!”

語落,王姨扯下男人頭頂的紅布,他耷拉下腦袋就像睡著了。

我熱鬧看的是賊起勁!

給我自己都看沸騰了!

好像是我接仙兒立了堂口似的。

王姨沒閑著,隨後就在紅布上寫了白仙兒的姓名出處,交給男人家屬,讓他們妥善保管。

意思堂口立完了,等男人醒了,他就知道要怎麽做了。

男人家屬趕忙道謝,對我這圍觀人員還很感激。

因為我剪子遞的及時,沒耽誤事兒,他們都誇我反應快,臨走的時候,他們給完王姨紅包還要給我也意思一下。

我這‘意思’就沒要,又不是過年,見者有份兒的,沒添亂就行唄。

王姨忙活完就留下吃了飯,能看出她對沈叔很敬重,沒外人了她就對著沈叔道謝。

“萬通大哥,要是沒你照顧,我也就忙一忙白活兒,事主不能這麽多啊。”

“都是同道,各司其職。”

沈叔平著音兒,“都說你們半仙兒小眾,可硬論起來,日後能成大事的,多是借助你們仙家的靈耀,一飛沖天啊。”

王姨面露難色的笑笑,“太難了,您知道,我們這門忌諱多,全靠仙家賞不賞飯吃,仙家厲害,我們就厲害,仙家不露頭,我們也沒轍,請仙兒出道的,能不能成事兒,光靠老仙兒不行,得自個兒有那靈悟,慧根,能力得修上去,不然你請不來老仙兒,就是丟人的份兒了。”

我靜靜地聽,看來不管是請仙兒還是純粹的術士,都講慧根造化。

“萬通大哥,這個小姑娘是誰啊。”

王姨看向我,“她可真機靈,我立堂口時看她還挺感興趣的,您家親戚?”

“暫時算我事主。”

沈叔淡著聲,“她想要拜我為師,我還在觀察階段。”

我旁邊點頭,“王姨您好,我叫梁栩栩。”

“咳咳!!”

純良聽到我這稱呼就嗆了!

王姨剛一驚訝,沈叔適時解釋了我的輩分。

沒轍!

在我這兒老人都自覺年輕幾十歲!

“這樣啊。”

王姨聽完就笑了,“小姑娘真漂亮,額頭飽滿聰穎,眼神清澈,黑白分明,心地純善,嫉惡如仇,鼻梁高挺,個性倔強,正直能吃苦,鼻孔嚴緊藏氣,收財旺財,面頰有肉,圓潤福氣,唇角向上,食祿豐厚,下巴俏麗,不會刻薄,萬通大哥,這是正經的貴人相貌啊,旺夫旺丁,不愁功名,您不一直想再收個徒弟嗎,這小姑娘條件太好了!”

我心花怒放,被誇的都美了!

看看!

這才是我熟悉的評價方式。

完了。

我要驕傲了。

“她面相是不錯,講究點的貴胄家族,都喜歡她這長相,標準的主母相,旺。”

沈叔看著王姨,“可,你知道她怎麽找到我這來的嗎?”

“怎麽找的?”

“她在連山村遇到個一個成事的狐,人家朝她討了口封,升上房前指點她來找我,並且要梁栩栩稱呼她為胡姑姑……”

“狐仙?”

王姨擰眉,“我家堂子上供奉的就是胡家太奶啊,連山村……哎呦!是胡姑姑吧!!”

她驚訝的起身,“胡姑姑得道成上房仙啦!”

我點頭,“她放光飛走了。”

“大喜事啊!”

王姨飯都不吃了,跑到院裏還拜了拜,回來就道,“我們這都是一家的啊,小姑娘,你還能給她封正,這是大緣分啊,是這樣,我就一個女兒,她一直身體不好,結婚後也沒給我留個外孫或是外孫女,兩年前,她生病走了,我現在就缺個後生,你要是對這行感興趣,不如就接了我這堂口,我這些本事,全傳給你,別看我就一路仙兒,但我這胡家太奶本事大,日後你也能領堂子!”

我楞住了,“接堂口?”

“對的,你放心,我這門和萬通大哥不沖突,我們都屬於道,你接了仙兒呢,將來也能學其它本事,這是一舉兩得!”

王姨還給自己說興奮了,“萬通大哥剛才不也說了,日後能成大事的,很多都是借助仙家起勢,栩栩,你別覺得半仙兒名頭不好聽,這都是被那幫神棍騙子給攪合的,我們真正的先生,也是受了騙子連累!”

“我……”

沈叔還沒答應我呢。

先入其它門好麽。

雖然我已經有了一丟丟被重視的喜悅。

純良發笑,“梁栩栩,接仙兒也挺好,以後你遇事就不用觀師默相了,抽煙就行,一抽煙老仙兒就來幫你打架了,可痛快。”

“別瞎說話。”

王姨不滿純糧措辭,轉而滿是期待的看向我,“栩栩,我這人就講究眼緣,不像萬通大哥他規矩多,收個徒弟還要觀察,只要你跟我回去,在堂子上點炷香,太奶認可你,以後我堂子令旗就傳給你,不過你放心,你都給胡姑姑封正過,這可是有大福報的人,我家太奶絕對能相中!”

越說她越激動,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臉色卻當即大變,觸電般又把手縮回去,“哎呀!你體內怎麽有外氣啊!怎麽回事?這麽沖?!”

我傻乎乎的把手朝臉上貼了貼,溫溫的,哪有什麽氣?

王姨狐疑的看我半天,見沈叔不答話,純良想說啥直接被許姨用眼神鎮壓,緩了緩,王姨顫顫的又伸出手,“栩栩啊,你把手給我看看,咋回事,你這麽好的命格,咋能有煞氣呢。”

我想到吃的花瓣,借氣了,可不想說自己是陰人,總覺得很丟臉,就把手遞給了她。

王姨看的很細,她摩挲著我的指節,嘴裏嘶者氣,還閉眼感受著什麽,末了,她突然掏出了一根煙,放在嘴裏用力一裹,“借胡家太奶仙氣,給我明斷!!”

我被她嚇一跳,都怕她被煙頭撩到嘴,想把手抽回來,王姨攥的可緊!!

屋子裏當時很靜,似乎落一根針都能聽到,王姨連抽了三根煙,睜眼看向我就滿是不可思議,:“你本該黃土埋身,卻有烈氣入體,照你光耀……你是,陰人?”

我被她捧起來的心氣兒‘啪嚓’!摔的細碎,嗓子裏擠出一聲嗯。

“萬通大哥……”

王姨不敢相信的看向沈叔,“您居然……”

我當下並不懂王姨的反應,覺得她有點誇張,我不想說自己是陰人是覺得那倆字難聽。

她是先生,應該見多識廣,我又沒用她幫忙保命,怎麽像把她嚇著了似的。

沈叔擡手打斷王姨的話,音色淡然,“梁栩栩面相如此顯達的貴人,若不是身體有恙,豈能窩縮在這山溝溝裏,桂枝啊,你糊塗了。”

“是啊,我急了。”

王姨靠著椅背,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她故意和我拉開了一些距離,“萬通大哥,您真是讓我佩服,這種事,我是做不來的,我也不敢,可惜了,栩栩這麽好的命,她是家裏得罪過人,還是被誰算計了?”

“算計。”

沈叔應道,“不過她還是有些貴人運。”

“是啊,要是沒貴人運,能遇到您嗎。”

王姨苦笑,“萬通大哥,我們都是凡人,要我是做不到和她綁在一起,我擋不住陰人的禍啊。”

我似懂非懂,覺得王姨是在說我給沈叔找了麻煩,但問題又嚴重很多。

難不成,她是覺得我不死,偷我命格的那個主家就不會消停?

沈叔沒什麽表情,:“桂枝,她的花瓣還沒有吃完,所以才會被先生看出是借來的運,待她吃完花瓣,外氣融合,梁栩栩走出去,那就是個有命格的人,常人再看她,不過是陰氣重點罷了,我保她,並不是我高尚,而是不能袖手旁觀。”

說著,沈叔指向在墻角蓋著紅布的小杜鵑,“那裏就窩縮著一個小鬼,在世上走了一遭,連自己姓甚名誰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如今依附花中,別說陽光了,人氣兒她都畏懼,若我不保梁栩栩,她的下場還不如這個小鬼,起碼這小鬼能遇到梁栩栩被抱回來,梁栩栩死了,要去遇到誰?她去何處喊冤?”

“萬通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

王姨嘆出口氣,“邪根不鋤,禍患無窮,可咱這行,也分本事,您有這能耐,敢攬這活,我啊,有心無力。”

見我有些憋悶,王姨安撫我,“栩栩,奶,不是,姨沒嫌棄你的意思,遇到這種事,你是最可憐的,可我這堂子,暫時不敢讓你接,你命格沒坐穩,身就弱,形如搖搖燭火,老仙兒臨身一沖,你精神容易渙散,我怕你傻了,懂沒?”

我垂著臉點頭,雖沒尋思接仙兒,也間接被晃了下,不好受。

飯吃到後面,王姨不再提我的事兒,轉而聊起了旁的。

話題翻了幾圈,不知怎麽就聊到了仙家。

那天我才知道,北方的薩滿仙堂文化在民間流傳甚廣,只要是在這片土地上生活,哪怕沒接觸過,也或多或少聽說過,比如說你隨便問個北方人‘四粱八柱’是什麽,他或許不知道,但你要說,四粱是四大仙類,狐、黃、長、灰,那他立馬意會,知道那是仙家!

還有一種說法是:胡、黃、長、清,這裏的清就是鬼仙。

八柱指的就是:掃堂、看堂、串堂、護堂、通天、歸地、關礙、探兵。

立堂口必須要四粱八柱齊全,不然辦不了事,外人看著就是一個牌位。

大神抽根煙或是點根香請老仙兒借氣臨身。

其實那牌位裏面門道很多,有報馬傳令的,掌管令旗印的,比如說掃堂,就是立堂口時要清掃內部人員,好的留下,不好的走,相當與人事部門,看堂的就是坐堂仙兒,這個仙兒只留在這,不去別的家,串堂的就好理解,在好多堂子都掛名了,誰家有事兒去誰家,像是調度,護堂,就是護法,保護堂口營盤和弟子,通天,負責去上房通報信息,歸地同理,去地府協調辦事,關礙,就是出去哪各種手續的部門,白話講叫打報告文書。

所以領堂的大神會在安排堂口時問這老仙兒家裏住哪,多少兵馬。

看似立下一個堂口,裏面則有一套自成的體系。

都是講究。

我像聽故事似的,聽她講內路仙家和外路仙家,內路就是熟悉的狐黃白柳灰,不做解釋,外路就多了,狼啊,虎啊,熊啊,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等等都能成仙兒!

本領則各不相同,有的擅長驅邪打鬼,有的是求醫問藥。

龜仙兒助長壽,魚仙兒和蛤蟆仙兒是招財……

甭管通哪個法門,只要仙家找來了,弟子就要用心供奉,保佑家宅平安,福佑眾生,若是借此發不義之財,必遭天譴。

“王姨,那植物呢,植物也能成仙嗎?”

“萬事萬物皆有靈性。”

王姨點頭,“花朵發願會有精魄,就是我們知道的花靈,仙子,人參精你知道,植物成事兒,不過植物修煉極難,它們紮根在泥土裏,風吹日曬,大雨傾盆,無遮無掩,若想得道,實屬不易。”

我聽得入神,不就像我現在這樣?

完全暴露在外,接受歷練。

“王奶奶,那蔬菜呢。”

沈純良杠精上線,“您說萬物都有靈性,我怎麽沒聽過白菜精,菠菜精呢,它們為啥不修煉?”

“它們也想吧。”

我直接回道,“可是白菜上午發個願,我要成仙,下午就被吃了,你告訴我它怎麽得道,動物有腿能跑,花朵樹木多是在野外或被種植欣賞使用,唯獨蔬菜,它不光被人吃,被蟲子啃,還要小心家禽,得是一棵多麽幸運的白菜,才能修成正果?”

純良沒電了。

王姨笑了,她很欣賞的看我,又問了我許多問題。

我這表演型人格最不怕被考,再加最近看書,巴不得誰多問問我!

好顯擺!

說這些的時候吧,沈叔看我的眼神好像也很驕傲。

離開時王姨吐了口,說願意等我,如果我能拿回命格,或是沈叔的命格在我身上坐穩,身不那麽弱了,她還是想把堂子傳給我,因為我合她心意。

我卻從中聽出了疑問,沈叔只是借光給我,跟他命格在我身上坐穩有什麽關系?

當著沈叔的面,王姨顯然不愛多談,我送她出門,在院門外朝王姨道出困惑。

“萬通大哥沒跟你講嗎?”

王姨很詫異的看我,“你以為他只是單純的借光給你?”

那晚的月光很亮,我傻傻的點頭,“沈叔說,吃完花瓣,我就不能那麽倒黴,會借來他的氣。”

“嗨!那只是一部分嘛!”

王姨長嘆一聲,“這個萬通大哥啊,真是讓我又佩服一層,栩栩,我這麽跟你說,借光分很多種,假如我命夠硬,你待在我身邊就是受我護耀了,可也只是單純的護佑而已,解決不了你是陰人的事實,你又不能和我綁在一起,出門還是危險!萬通大哥不但讓你留在他身邊,還把他的氣給你吃了,這就等於把他的命格拿給你用啦!你們倆現在就是一個命格,你活著,萬通大哥就活,你死了,萬通大哥也得跟著死啦!”

“啊?”

我身體一顫,“沈叔沒說啊!”

“這就好比大腿割肉,萬通大哥把肉割下了一塊給你吃了,他自己呢,就跟著慢慢流血,你活著,他這血會流的慢一點,你活得好,興許他還能止住血,可你要是不好,傷口就又開了,換言之,這傷口的大小深淺,在萬通大哥給你割下那塊肉的那天起,就完全取決於你了。”

王姨耐心解釋,“如果你死了,這塊肉就永遠缺了,鮮血淋漓,流血不止,你說他是不是得失血而亡?所以啊,我才說,萬通大哥是你的貴人,沒有先生會這麽做,你是陰人,有仇家在暗處,時刻都有危險,萬通大哥還敢把自己跟你綁在一起,這得是多大的賭註?”

我這才後知後覺,難怪王姨在吃飯時的反應誇張了!

如果早知道沈叔借氣就是借命格給我,那我……

我害人不淺呀!

“王姨,我不知道沈叔為我做了這麽多,我以為,他就是滴點血,對他自己沒傷害的……”

我沒忍住就哭了,“沈叔也沒說,他就說空屋無燈,要借光給我,我就……”

“孩子,別哭了,萬通大哥不詳說,大抵也是怕你心裏有負擔,可這種事,你早晚得知道。”

王姨拍了拍我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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