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易開車回家。

看到在家門口徘徊的纖細人影，他握緊了方向盤，放慢了車速。

唐柴迎上去。

她已經在這等半天了。

“你怎麽來了？”

費易下車問。

唐柴看到他憔悴的模樣，心疼的紅了眼，他眼裏全是紅血絲，一定累壞了。

“舅舅出事了，你怎麽不告訴我啊？”

還是陸英招打電話她才知道的，她一直都不知情。

“……出門連件厚外套都不知道穿。”

費易脫了大衣給她披上，他手撐著大衣，動作停了一秒，緊了緊手，還是舍不得……

他給她披上大衣。

唐柴穿上大衣，大衣上有他的體溫，她整個人從皮膚暖到心裏，她上前一步將他的手環在自己腰上，自己便撐著大衣想把他也包進來。

“我不敢去殯儀館找你，怕阿姨看到，費費。”

唐柴仰頭看他，眼圈通紅：“你沒事吧？”

她知道他和費楠生感情很深厚，兩個舅舅都很疼他。

“……沒事。”

費易看她，忽然收緊手將她按到懷裏，他閉上眼睛，一剎那的劇烈心痛感讓他講不出話來，他努力平靜，“柴柴，我媽，她心情不好，我要陪她住一段時間。”

“嗯。”

唐柴乖乖點頭，她什麽怨言都沒有。

費易深呼吸：“我不在家，你可以去三哥那。”

唐柴仰頭：“你不是不喜歡我去三哥那嗎？”

“……以後不會了。”

費易按緊她：“他是個好人。”

一束車燈打過來，是費敏回來了，唐柴急忙推開費易，費敏走下車，目光冷冷的掃過來，她無比的憎惡唐柴這張甜美又嬌貴的臉。

就像安恬一樣！

“阿姨……”

唐柴小心地笑，乖乖喊人。

她沒急著走，心裏暗暗地有一絲期待，盼望著費敏能讓她進屋。

費敏推開院門，頭也不回的喊：“費易，進來。”

唐柴心底失望，她沒敢露一點委屈，她趁機抱了費易一把，在他看不到的陰影裏，嘴巴委屈地撇了撇很快又笑得燦爛。

“我回去啦。”

“……我送你回去！”

聽得她腳步遠去，費易忍不住回頭喊住她，唐柴眼睛一亮，急忙扭過身去，咬著嘴唇看他，烏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費敏站在門口回頭，目光冷厲：“費易，進來！”

費易垂頭跟著進屋，費敏關上院門，她臉色一沈：“你這是幹什麽？忘了你自己說過的話了？”

“……太晚了，我怕她一個人不安全。”

“別扯這些借口！”

費敏發怒：“你就是舍不得她！一個男大人做事要果決幹脆，不要優柔寡斷！你打算用多久讓她離開你？幾年，十幾年還是一輩子！你先想想你有多少年！”

她的話就像一把刀狠狠地紮在費易的心上！

是啊，他沒有時間，他可能只有連一年的時間都沒有！

誰能知道他什麽時候瘋！

“給我回去！”

費敏轉身出門，唐柴不安地站在那裏，看費敏走過來她急忙微笑。她心裏後悔死了，幹嘛留在這裏人家討厭，早走該多好啊。

“你還在這裏幹什麽，還不走！唐小姐，請你以後不要再來這裏了！”

費敏沈著臉斥喝她，唐柴嚇了一大跳，她嘴巴一撇，急忙扭頭走了。

費敏回到院中，費易還站在院子裏，一動不動。

費敏不耐煩：“你還站在這裏幹什麽！回去！”

二十幾歲的人了，為了愛情要死要活的，沒出息！幼稚！

費易跟在她身後進了家門，他站在玄關，忽然拿起另一把車鑰匙拉開門沖出去。

“站住！”

費敏厲聲喊！

她快要氣死了。

“你要幹什麽啊？她多大人了，不過是一個人回家，你怕什麽啊？”

“我怕她有危險！”

費易忽然失控，拔高音吼：“萬一她再被人綁架怎麽辦？我就是不放心！我怎麽可能放心！她從來沒離開過我！”

他喊得聲嘶力竭，喊完了，身體便透支了一樣，渾身發軟。

他深呼吸，上前握著費敏的手臂紅著眼睛道歉：“媽，對不起，我心裏太壓抑了，我會處理好的。”

“……”

——

這片別墅區非常大。

唐柴才走了一小半路，她是打車過來的。

費易開車過來，他將車停在路邊走下車：“上車，我送你回去。”

“你怎麽來了？”

唐柴身上還穿著他的大衣，大衣太長快把她給包沒了，她吸了下鼻子忽然撲到他懷裏，狠狠抽泣了一聲。

“……”

費易摟緊她。

——

晚上，陸亞寧躺在床上看手機。

安恬穿著絲綢睡衣，做了全身保養從洗手間出來，她一扭細腰坐到床上。

“老公，費易兩個舅舅都有精神病，你說他們費家不會有家族遺傳性精神病吧？”

陸亞寧一楞，他從床上坐起來：“不會吧。”

“我聽說費嘉在車禍前也是精神有些失常，我朋友看到費易去看過精神科看病。”

陸亞寧心一提。

安恬上了床，摟著他嘆氣：“要是真是那病那費易就不能要孩子啊。”

陸亞寧心裏突然煩躁：“你別胡說八道，費易怎麽可能得什麽遺傳性精神病！”

“我也希望他沒事。”

安恬說完轉開話題：“要是英捷能早點要個孩子就好了。”

費易有精神病，不能要孩子，要是她能抱上孫子，她這輩子在費敏面前都能揚眉吐氣。

安恬倒不是恨費敏，她就是不服氣，她總暗暗跟費敏比，結果樣樣比不了。

費易從小聰明，自己考上了國外一流名牌大學N大，相貌又出色。

而她生的兒子陸英捷，女兒陸楚楚，半點沒遺傳到父母的好相貌，兄妹兩個都是中下的普通長相，智商更是一般。

大兒子陸英捷結婚快5年了至今也沒懷上孩子，夫妻兩個去醫院檢查過，身體都沒事，就是懷不上。

正說著，陸英捷推門進來，他個子不高，長得極其平庸，一點沒遺傳到陸家人的好皮相。二十多年前安恬領陸英捷上門認親，陸家老爺子連做了三家親子鑒定才不得不信這孩子真是陸亞寧親生的。

“英捷，要不媽媽再給你個專家，你和慧文再去看看，怎麽還是沒有消息呢？”

安恬又提起了生孩子的事。

陸英捷一聽到孩子臉就拉下來：“孩子孩子，又是孩子，什麽年代了！還有成天逼人生孩子的？醫生都說了這種事要順其自然！”

陸亞寧瞪眼：“你吼什麽！怎麽跟你媽說話呢？”

安恬捶了陸亞寧一輕拳頭，她笑著說：“媽媽不是著急嘛，回頭我再給慧文換副補藥。”

陸英捷不耐煩：“反正我去醫院檢查過了我身體沒事，她那麽瘦，肯定都是她的問題！”

陸英捷說完，拉著臉走了。

安恬跟陸亞寧抱怨：“我們這個兒媳婦什麽都好，就是肚子不爭氣。”

陸亞寧不以為意：“生不了就生不了，多大的事，現在很多年輕人都丁克，我看挺好，只要孩子們樂意就好。”

安恬捶他一拳，又嗔他一眼：“胡說什麽！女人不能生孩子那還能叫女人嗎？”

——

“……”

又不接她的電話。

唐柴掛了電話，她握著手機，坐在食堂裏瞬間一口飯都不想吃了。

費易最近總是不接她的電話，偶爾接了也是不耐煩，好像忙的要死，講幾句就不耐煩的掛斷了。

快一個月了。

她開始還生悶氣，氣他兇自己故意不打電話給他，想急一急他，他竟然也一個電話都沒打回來。後來她忍不住打回去，他還是那副不耐煩的口氣。

“搞什麽嘛……”

唐柴用筷子撥菜，嘴撇得老高，心裏委屈又不安。

——

周六。

陸英招去陽光俱樂部打球，他們幾兄弟約好了聚了一聚。

陸英招換了衣服進網球館，他一擡頭就看到不遠處費易拉著應霏雨的手在說話，兩人身體挨著。

陸英招眉頭一皺，眼神變得犀利。

他坐到桌邊，擰了瓶水收回目光問陸英傑：“大哥，什麽情況。”

陸英傑笑：“你才發現，粘乎好幾天了，經常出雙入對，反正費姨是鐵了心要娶應家女，我看老七也是想通了，看他美的，哪有一點不樂意。”

陸英傑和老婆去打球了。

費易和應霏雨說笑著走過來。

“三哥，你來了。”

“……”

陸英招有些冷淡地應了一聲。

應霏雨和陸英姿也去打球了，陸英招見沒人了，他眼神一下變冷：“老七，你和應霏雨是怎麽回事？”

“……”

費易不吭聲。

陸英招本來只是有些生氣，看到他的神情他心裏忽然一緊，不由地直起腰：“費易，我問你，你們是怎麽回事？”

“三哥，你都看到了，還問什麽？”

“……費易，我不明白。”

費易環著雙臂別過頭，頓了頓講：“三哥，我要和唐柴分手。”

“……！！”

費易回過頭，看到陸英招臉上的震怒與不敢置信，他一笑，歪著頭挑眉說：“當初大哥也是這表情。”

“為什麽？”

“我舅舅的死對我媽打擊很大，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她是我媽，我不可能拋棄她，只能拋棄唐柴，我也以為我做不到，結果我發現也沒有那麽難。”

費易說著笑一笑：“我也以為我會很痛苦，結果我發現我很輕松，並且我竟然一點都不想再回頭。”

深吸了口氣，他挑了下眉：“我會盡快跟唐柴挑明了。”

“……”

陸英招靠在椅子上，他一時無言。

——

俱樂部的洗手間裏。

費易抄了冷水洗了臉，他兩手撐著洗手臺，擡眼看著鏡中自己蒼白瘦削的臉。

他猛地閉上眼睛——

聚會結束了，已經是下午了。

天陰沈沈的，寒風刺骨。

費易坐上車，他轉頭對副駕上的應霏雨說：“謝謝你幫我的忙，陪我演戲。”

應霏雨笑一笑，溫柔地說：“別跟我客氣了。

費易發動車子，應霏雨擡手勾了下頭發到耳後，她垂眸說：“費易，其實你只要不要孩子就好，我其實也不太喜歡孩子，我——”

“等你將來找到喜歡的人，就會想生孩子的，以後我幫你介紹。”

費易攔著她的話，拒絕的話意很明示，他不是傻子，他知道應霏雨對他的心思。應霏雨臉一白，訕訕一笑別開了頭，沒再說下去。

——

晚上，寒風刺骨。

唐柴步行去超市買了一盒香糖。

她其實就是想走一走，她一個人心裏又煩又孤單。

拎著袋子回家，一路上，唐柴不知道看了多少回手機，費易又掛了她的電話。

快走到家門口，唐柴看到她家門口站著一個人，高高的身量——

“啊啊啊！”

她快樂的尖叫，甩著袋子沖過去！

“費費——”

沖到跟前，她看清了人，猛地剎住腳步，眼裏的光倏地一下就熄滅了。

“三哥，怎麽是你啊。”

她還以為是費易呢，她都想他想得出現幻覺了，竟然會認錯人。

陸英招看著她，頓了頓，終於忍不下去了：“唐唐，費易和應霏雨在一起了，你知道嗎？”

“啊？”

唐柴表情呆滯。

“我今天看到了，他親口跟我說的，他要和應霏雨結婚。”

“噗——”

唐柴哈哈笑，她手捂著肚子樂不可支：“他肯定又在耍人啦，哼，一定是我最近惹到他了，他在報覆我，我說怎麽不接我電話呢。”

“……”

陸英招深呼吸，他忽然上前摟住小丫頭，心裏說不出的心疼：“唐唐，只有一點，如果他傷了你，你到我身邊來。”

“好啦好啦～”

唐柴完全不當一回事。

——

洗了澡，唐柴坐在床上，又給費易打電話發微信，他還是不接不回。

“……”

唐柴趴在床上呶著嘴巴。

她才不信費易劈腿呢，肯定是故意氣她。

她想破腦袋了也想不通自己哪裏惹到他了。

她最近沒有迷戀帥哥啊。

唐柴突然從床上爬起來，她眼珠子一轉，她要去找他，親自問他，哼。

——

唐柴開車到了費家別墅的外頭，她不敢把車停在費家門口，怕費敏看到，她在路邊停了車，下車朝費家門口走去。

她遠遠的，就看到費易站在家門口。

唐柴眼睛頓時亮了，嘻嘻笑著小跑朝前，她就要喊他——

忽然間停下腳步。

她看到應霏雨從院裏出來。

她看到。

費易摟著應霏雨。

兩人要家門口接吻——

她呆呆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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