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祖母，真的有人可以治好世子嗎？會有人可以治好他嗎？”周靜蓉聽了周太後的話，就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收起了眼淚，一臉熱切地看著周太後。

“嗯，這世上能人異士那麽多，只要這天下在梁王手中，總能找到人可以治好世子的。”周太後安慰她。

對於梁王世子的被人毒倒，周太後第一反應就是他是不是著了金無咎的道了。

只是金無咎明明應該會在皇帝身邊，不可能會去顧及一個小小的太子良娣吧！

一念起，周太後忽然想起來，現在梁王聲稱已經控制了皇帝，可是卻並沒有聽到他身邊有金無咎的消息。

照理，金無咎是不應該會離開皇帝的。

而且以他的手段，怎麽可能會讓皇帝束手就擒？

“不對！梁王那邊出差錯了！”周太後忍不住臉色一變，然後對她的心腹太監說道：“你速速稟報梁王，就說讓他再核實一下皇帝的真假！”

聽了周太後這話，周靜蓉也不由大為詫異。

“姑祖母，您的意思，那位被梁王控制的皇上身份有假？”她急切地問道。

“嗯！皇帝身邊的那個神醫去向不明。照理，他是不應該會離開皇帝的！”周太後的話，讓周靜蓉很是緊張。她是不是算漏了什麽事情？

“這是怎麽回事？”她忍不住問道。

周太後臉色已經沈下來了：“他是天機門的人！”

“天機門的人？那，那法師不也是天機門的人麽？怎麽會有他的門人跟我們作對？”周靜蓉聽了忍不住大驚失色。

她算漏了，她以為天機門只有剩下一個人了，沒想到天機門居然除了那位法師，還有其他人存在。

“那麽，世子的事會是那個天機門的人做的嗎？”周靜蓉想起來世子的傷勢。

“這個，哀家無法確定。若是他做的，那麽天下，除了他，恐怕沒有別的人可以為世子療傷了。”太後說著神色凝重。

“啊，怎麽會這樣？那人比法師還要厲害麽？”她覺得那個法師的手段已經是鬼神莫測，難道這世上還有比那人更厲害的人麽？

太後點頭道：“不錯，若是哀家沒有記錯，他應該是這一屆天機門的門主……”

“門主？怎麽會？他那麽厲害，怎麽會一直都隱世不出？我記得過去天機門的門徒是遍布全國的……”周靜蓉說著，看著周太後變幻了神色，訕訕的住了口。

周太後此刻臉上的神情，已經變得有些惘然若失了起來。

天機門門徒遍天下，似乎也就是數十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先帝還在，還無比推崇天機門。當年，她為了自己的兒子上位，費盡心機，毀了先帝一直寵愛器重的五皇子，並且嫁禍於天機門。

此事當時惹怒了先帝，也讓他的傳位龍佩遺失。於是天機門被驅逐出京，而天機門的掌門從此避世不出。

如今，她想不到，梁王為了上位，居然又用起了天機門的人。只是，不知道為什麽，皇帝居然還是可以得到天機門掌門的青睞。

有了天機門掌門的介入，梁王想要上位，還有她當年做下的謎案，只怕都不能善了。

如今不管那個皇帝到底是真是假，梁王都必須立刻上位！

只是可恨，京城的禁軍，都在成王手中，而若是成王知道了消息闖宮，只怕梁王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東流。

想到這裏，周太後又吩咐她身邊的宮人：“速速稟報梁王，不論皇帝身份真偽，立刻殺掉。然後敲響喪鐘，宮中立刻舉喪！”

“太後，這……”那宮人沒有反應過來，周靜蓉卻是理解了太後的用意。

不論如何，只要對外宣布皇帝殯天，然後梁王有遺詔在手，那麽梁王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迅速上位。

到時候，即便成王有禁軍在手，也無力回天了。

“還不快去！耽誤了新帝登基，你百死莫贖！”周太後厲聲喝道。

“是！”那位宮人聞言迅速轉身。

見那宮人的身影消失在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周太後才忍不住松了口氣。

“母後，母後！”不知道從哪裏，響起了皇帝的聲音。

周太後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幻聽了，並沒有在意。

可是看著周圍的人都變了臉色，並且如同見鬼一樣的神色看著自己，不由也大為吃驚。

“母後！”聲音仿佛是從地底下鉆出來的。

周太後這回聽的真切，想到皇帝此刻說不定已經身首異處，她到底還是忍不住一聲嘆息。

這個兒子，是她當年最艱難的時候得到的。

只是他來的不是時候，因為肚子裏有了他，她不能承寵，以致讓當時的徐貴妃搶了她的恩寵，分得了先帝的歡心，讓她有了五皇子。

再然後，就是他和五皇子之間的競爭。盡管他比五皇子先一步出生，可是在先帝跟前的各種待遇和表現，卻總是比五皇子低一等。

這些事情，讓一向心高氣傲的她沒法接受，也沒法抒解。

她只能把滿腔的不甘和怨氣，都發洩在這個兒子的身上。

她怪他不能為她爭氣，怪他不懂得在先帝跟前表現，爭寵。甚至怪他心太軟，明明有機會將五皇子置於死地，卻偏偏不肯下手。一點兒也沒有遺傳到她自己的心狠果決。

因為這樣，她看這個兒子，是百般不順眼。盡管他在她跟前處處順從，盡量討她的歡心，可是，她卻並不願意給他一個笑臉。

這種情況，一直到五皇子終於被害自殺，他被確立了儲君之位，才有所好轉。

她的兒子，終於得到了最後的勝利，這是最令她開心的事情。

不過他們的關系，註定了布滿隔閡。他繼位了沒有多久，就坳著她，定下了皇後的人選。

她對於袁氏，是從心底裏抗拒的。且不說袁大將軍的軍權一直都是身為外戚的周家覬覦的，她的幼弟，也是間接死在袁家人的手裏！

當年她向先帝提出，要讓幼弟往袁大將軍軍中歷練，結果他剛到軍中沒多久，就因為不守軍規，被袁大將軍當眾杖責。隨後因為傷重不治身亡。

噩耗傳來，她母親差點哭瞎了雙目，從此對她這個中宮皇後，再也沒有好臉色，也從此沒有踏入宮中一步。

而她的父親，也因此一病不起，很快就撒手人寰。

失去了她的父親的周家，當年差點就散了架子。

幸好有她這個皇後一力照應，而她的大弟，二弟也總算還爭氣，所以周家還是保住了侯府的榮光。

袁家的人跟周家有這麽大的仇怨，她的兒子卻居然告訴她，要娶袁氏女為後，這如何讓她能夠接受？

而她也因此，開始默默地縱容小兒子，並且開始為小兒子爭取各種權利。

她不要袁氏女為後，也不要袁氏的女兒的孩子成為將來的皇帝！

她辛辛苦苦掙得的皇位，絕對不能傳到敵人的手中！

正是因為這一點，她當年狠心，用了法師送上來的天一聖水，將袁皇後算計了去。

又指使，縱容梁王，借戰爭之機，謀害了袁大將軍，為幼弟報了仇。

這些年，梁王背地裏做的種種準備，她其實都是心知肚明。

她情願這江山交給稱心如意的小兒子，也不願看著它落在仇人之子的手裏！

這麽多年，她其實也不是沒有猶豫過。畢竟皇帝到底也是她的親生骨肉。

可是，每當看到他堅決不肯再立新後，不肯廢掉太子，她的心就又再次恢覆了冰冷。

此刻，皇帝的聲音，還在她的耳邊響著，似乎離她越來越近了。

“母後，您就這麽盼著兒子早死麽？在您的心裏，除了梁王，可曾有過兒子一日？”皇帝的聲音裏滿是哀戚。

“皇帝，你安心的去吧！你的後宮妃子，還有孩子，除了太子，其他人哀家都會讓梁王妥善安置的。”克制著從腳底升起的寒意，周太後盡量保持冷靜。

“母後，您若是梁王，做下了今日的事情，是否會容許朕的子孫活在這個世上？斬草除根，這不是母後自小就教過了他的麽？不然，五皇弟已然被貶，又如何非要自殺？”皇帝的聲音裏都是冷意。

“皇帝，你什麽意思？你，你究竟是人是鬼？”太後此刻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了。

因為她發現，皇帝的聲音，此刻與她，似乎近在咫尺。

“朕是人，是鬼，對母後來說很重要嗎？為了您的權勢，為了您心心念念的周家，您連親生兒子和孫子都不能放過……”皇帝的聲音裏，滿是失落。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哀家何曾要取你的性命？是你逼我的！一直都是你在逼我！”周太後有些氣急敗壞。

“你明明知道，袁大將軍打死了你的小舅舅，你卻偏偏要娶他的女兒！你這是要氣死哀家！”周太後怒氣沖沖地說道。

“袁家和周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你但凡有一點點考慮哀家的感受，就不該將她立為皇後！而且，你居然還非要立她的兒子為太子！你是誠心不讓哀家在娘家人面前做人！”周太後說到這裏，已經是涕淚交加。

“你知不知道，當年因為你小舅舅的死，你外婆哭瞎了眼睛！你外祖父也因此病逝！是袁家人，害死了哀家的父母親人！哀家必須為他們報仇！”

“母後可知道，小舅舅當年之所以會被杖責，是因為他公然淫辱良家婦女，私自買賣軍糧，軍法難容？”皇帝的聲音裏，至此已經不帶一點兒感情了。

“那又如何？我們周家看中了哪個女孩子，還需要用強嗎？直接將她擡進門做妾都是擡舉了她！分明是你小舅舅被人引誘了！至於私自買賣軍糧，這根本就是袁家為了將他治罪而找的借口！他是將軍，要治人，什麽辦法沒有？”周太後強辯道。

這些話，當然是她放在肚子裏一輩子的真心話。

當年在先帝面前，為了保住周家，她連一句維護幼弟的話都沒有說。甚至還說袁大將軍做得好，給了周家一個警示。

而這話，直接導致了她母親對她的失望和怨懟。

“那麽，母後可曾想過，西北沒有了袁大將軍，西戎人屢次進犯，會導致邊民流離失所？而我們周朝，失去了可以領軍的大將，結果會導致軍心動搖？咱們的西北，如今已經被西戎侵吞了將近四五座城池了！”皇帝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仿佛古井無波一般平靜。

“沒有了一個將軍，就損失了四五座城池。這是你治軍無方，是你這個皇帝無能！”周太後的話如同斬釘截鐵。

“是，朕無能！在母後的眼裏，朕永遠是沒有用的那一個！母後似乎從來也沒有對朕這個兒子滿意過！”皇帝的聲音裏，是滿滿的失落。

“母後，您知不知道梁王為了鞏固自己的地位，奪取西北的軍權，甚至不惜與西戎人狼狽為奸？他要把我們大周大好的江山拱手送給西戎人？”皇帝的聲音，讓太後霍然一驚。

“你這話說的都不是真的！梁王說過，他不過是跟西戎人虛與委蛇！不可能真的通敵叛國的！你得到的那些消息，定然都是袁章說的，袁章為了給他父親報仇，絕對不會公正說話！”周太後一意孤行。

“母後，這裏，都是梁王最近幾年跟西戎通信的信件！還有兩邊簽下的協議！您有興趣，可以好好看一看！”皇帝的聲音裏都是無力。

於此同時，周太後的面前，出現了一疊厚厚的紙張。

一個面目平庸的內侍，將那疊紙張，托到了周太後的跟前。

周太後看著那個面目平庸的內侍，看著他眼睛裏熟悉的神采，心頭一動，然後接過那一疊紙張，隨手翻閱了幾張，臉色就變得又紅又白。

“這些都不是真的！哀家的兒子，做不出這樣的事情！梁王，梁王他只是任性了一點！他不可能做這種事情的！來人，給哀家把這些東西都燒了！燒了！”

太後嘶聲叫著，然後便瘋了一樣，將那些紙張都踩到了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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