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大廳，唐渝冷靜地將近期的住院費結算，轉身準備離開。

他在母親的床前呆了很久，也說了很多的話，現在喉嚨也有些發幹。

唐渝站在醫院門口，擡頭看了眼母親所在的病房，嘴角揚起了一抹幾不可察的笑。

他知道，他現在還深陷泥潭，他養不起小神仙一樣的希崽，也做不到給車子煜承諾。

但心動是不可能因為現實的不允許，就停止的。

唐渝不得不承認，他就是心動了，在小胖崽出現後，心底苦苦抑制的那抹悸動，再也無法掩藏。

不管他們未來能不能，會不會在一起，唐渝都想去試一試，給自己苦了七年的人生，帶來一點甜蜜。

他本來就是這樣自私的人，卑劣地讓小孩兒陪他一起受苦。

妄想抓住光。

“唐先生？”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生看見唐渝，有些驚訝地走過來。

唐渝聞言擡頭，稍作點頭，沒多說話。

這個醫生他認識，是他母親的主治醫生。

雖然已經是植物人，醒過來的希望十分渺茫，但還有一線希望，他們都在努力，讓他母親清醒。

醫生帶著歉意道，“今天有些忙，沒多註意。”

唐渝搖了搖頭，“沒事。”

醫生溫柔笑了一聲，給唐渝說了些他母親的情況。

說到最後，他突然道，“最近醫院引進了新的藥品器械，據說對植物人的覺醒刺激也有一定的功效，如果實在是走投無路，可以試一試。”

唐渝心不在焉地點點頭，眼睛不自主地飄向了旁邊。

醫院門口，兩個壯漢抱著胸對著來往的行人虎視眈眈，好像在找什麽人。

那個臉上帶刀疤的男人，來他家催過債。

“唐先生？”

唐渝擡眸，直截了當：“多少錢？”

醫生松了口氣：“如果一療程就會很貴，整套做下來也得五十萬，不一定有效果，你們考慮考慮吧。”

“我知道了。”唐渝應了一聲，和醫生告別後，轉身大步往門口走。

醫生看了看他瘦削的身材，嘆了口氣。

大家都不容易。

唐渝沒傻到和對方硬碰硬，他找了醫院的側門，繞開這兩人準備回家。

“唐先生？”

唐渝：“……”

他慢吞吞地轉身，看著面前西裝革履的男人，聲音冷得掉冰碴子：“有事？”

男人對這些冰冷視而不見，反而笑得很得體，“您有沒有興趣，和我們老板做個交易？”

“我們可是帶著誠意來的，定金給一百萬，事成後，尾款也給一百萬。”

他胸有成竹地等著唐渝同意，要知道，唐渝現在缺錢缺到要瘋了，怎麽敢不接受他們的橄欖枝？

果然，他說完，面前的唐渝仔細打量他了。

他得意不已，像這樣的小年輕，他……

“沒興趣，滾。”

男人：“？？”

男人不敢相信這是唐渝說的話，他三兩步追了上去，“你可得考慮好了，你母親那邊需要錢，你上學學費也需要錢，你家裏還欠了五十……”

他聲音未落，唐渝就陰著臉轉過頭，看著他的眼裏帶著審視。

是，他家確實很困難，但能知道得這麽詳細的，肯定有備而來，甚至，觀察了他很久。

久久的沈默下，男人竟然被一個十七歲的孩子給盯出了冷汗！

他咬牙湊上去，擡手拍唐渝的肩膀，“你……啊！！”

沒等他碰上，唐渝動作迅捷給人來了個過肩摔。

他拍拍自己手上的灰，語氣冷淡，“哦，關你屁事。”

轉身，唐渝拎著書包帶，走得頭也不回。

男人在地上低聲哀叫著，看著唐渝的背影，咬牙切齒。

媽的，總有你求我的時候。

——

唐渝很快將這個小插曲拋到腦後，他拎著自己的書包回到家，還沒開門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飯香。

他不由得有些楞怔起來。

自從他父母出了車禍之後，他再也沒在家裏聞到過飯菜的香味了。

不會做，也不想做。

這還是第一次，他再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縈繞在普通家庭中的溫馨。

唐渝低頭，掩蓋住自己泛紅的眼睛，他眨眨眼，將心底的酸澀強行壓制住，若無其事地推開了門。

打開了門之後，門內的動靜就聽得很清楚了。

一個小胖崽用他軟乎乎的童聲在唱歌。

“小啊，白啊，兔，白啊又，啊又啊，白——”

聲音隱隱從廚房傳過來，因為唐渝家小，能聽得一清二楚。

廚房內，年輕張揚的少年嗤笑一聲，“小結巴，這都啊幾個了啊？”

小結巴寶貝磕磕巴巴地解釋：“崽崽，說話，要說清，清楚，不能快噠！”

小寶貝以前吃過不會說話的虧，他說了一堆，別人都聽不懂，也不答應他，從那以後，小寶貝說話就開始咬字清楚，不求快，只求能聽懂。

不過，不願聽他說話的人還是很多，讓小寶貝失落了好久。

雖然車子煜經常逗他，但車子煜願意和他說話，所以，希希還是很喜歡大爸爸的！

希崽說著，還時不時地表白一句：“崽崽，喜歡，爸爸！”

“哪個爸爸？”

“都，喜歡噠！”

唐渝聽著，嘴角的笑容隱隱勾起，他將書包放在沙發上，轉身走到廚房門邊，靠著門框靜靜看著他們一大一小。

廚房內，車子煜開著窗，將油煙散出去，自己就著菜肴「茲拉茲拉」的聲音炒菜，有模有樣的。

小寶貝坐在竈臺上，乖乖地張開兩條胖腿，將小盆夾在自己腿間。

——洗土豆。

車子煜一邊炒菜一邊瞥了眼希崽，“洗幹凈啊，這可是給你小爸吃的。”

“崽崽知道，啦！”希希不滿地瞪了車子煜一眼，“崽崽，聰明，會洗……爸爸！”

“叫爸也沒用，你今天洗不幹凈就不給……”

話音未落，車子煜感受到自己身後隱隱傳來一點點溫熱的氣息，因為熟悉，他甚至都沒多少的預警。

車子煜下意識轉頭，發現唐渝正帶著好奇地站在自己身後。

兩人的距離，不足一拳，車子煜只要稍稍伸脖子，就能觸碰到自己肖想已久的溫軟。

唐渝愛幹凈，今天沒多跑，身上還能聞到一股牛奶沐浴露的清香，伴隨著唐渝自己的味道，讓車子煜有一瞬的楞怔。

下意識滾了滾喉結，車子煜有賊心沒賊膽地轉過頭，輕咳了幾聲，“回來了？”

“嗯，”唐渝聲音很輕，看上去心情很不錯，“你還會做飯？”

這話說得，車子煜腦袋一卡，脫口而出，“昨天早上，不是我做的早餐？”

唐渝：“……”

車子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這張嘴說了什麽破玩意兒。

他捏緊鍋鏟，總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

不知道過了多久，反正車子煜感覺很漫長，他總算聽到了唐渝帶笑的聲音。

“嗯，很厲害。”

像是誇讚小朋友一樣的語氣，輕輕柔柔的，原本冷清的聲線都變得柔軟起來。

車子煜徹底宕機了，他舔了舔莫名幹澀的唇瓣，覺得唐渝是在暗示他什麽。

不過等他轉頭時，唐渝已經轉頭去和小胖崽說話了。

他揉了揉希希的頭，感受著希希用腦袋蹭自己的力道，聽著希希的抱怨。

“崽崽，崽崽先叫，叫的爸爸！”他說著，癟嘴不高興，“爸爸，不理崽崽啦？”

希希說著，擡頭看向唐渝，大大的眼睛裏帶著顯而易見的委屈巴巴。

唐渝心底酸軟一片，他趕忙俯身親了親小寶貝的臉，“是爸爸不好，爸爸給崽崽道歉。”

怪他，中間想車子煜的事太久，竟然將希希搞忘了！

希希還是很大度的，爸爸說了對不起，他就順勢原諒了爸爸。

他還用雙手舉起盆裏的大土豆，求表揚一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唐渝，“崽崽今天，幫，幫爸爸幹，幹活啦！”

說著，他又下意識地開始數數，“崽崽撿瓶子，崽崽，崽崽……”

他突然想起了今天的事，轉頭看了眼車子煜，這才嚴肅地說，“崽崽，看到，看到大爸爸……”

唐渝湊近了些，聲音帶笑：“什麽？”

看小胖崽這一副告狀的架勢，怕是看到了什麽了不起的大事！

果然，小胖崽板著一張圓潤的臉，警惕巴巴地瞅了瞅車子煜，這才對湊近的唐渝說悄悄話。

“看到大爸爸的，的白月光啦！”

唐渝：“……”

偷聽的車子煜：“……”

下一刻，小胖崽歡聲雀躍地告狀，“崽崽說，有人！爸爸還，還不給崽崽，看！”

肯定是心裏有鬼！

希希不想破壞爸爸們的感情，但希希，不能讓小爸爸被騙啦！

希希小大人一樣地點點頭，覺得確實就是這樣的！

他憂心忡忡地拉住唐渝，語氣可憐兮兮的：“崽崽，是不是，要沒，大爸爸啦？”

車子煜沈默半晌，一時間真不知道小胖崽是在擔心，還是在幸災樂禍。

他不得不開口給背黑鍋的自己正名，“不讓你過去是怕你一個小孩兒出事，你爸我哪來的白月光？就算有也該是……”

“車子煜。”唐渝有些慌亂地抓住車子煜右手，聲音莫名有些窘迫，“你，別和孩子說這種事。”

他雖然正視了自己內心，但卻是還沒做好準備，受不住這樣的話語。

車子煜順從的閉嘴，從善如流地擡起右手，和唐渝一起放在小胖崽的腦袋上。

“小混蛋，下次再汙蔑你爸我，我就給你臉上畫烏龜，聽明白沒？”

小混蛋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大爸爸，委屈極了，“崽崽，說真的呀！”

憑什麽給崽崽畫，畫烏龜！

他就是看見大爸爸的白月光，楊，楊什麽了！

車子煜都要氣笑了，他帶小寶貝的這些天，就沒和唐渝之外的人靠近過，也不知道小混蛋是怎麽……

他想著，突然想到了什麽，眼底帶上了沈思，沒再繼續揪小胖崽的錯，而是思考起了另一種可能。

那邊，唐渝聽著小寶貝的控訴，越來越不自在，他低著頭將希希抱起來，匆匆丟下一句「我帶孩子」就跑出了廚房。

仔細看時，他臉上還帶著一點不太明顯的粉紅。

小胖崽沒看見，他氣呼呼的，半天都沒開口說話。

明明崽崽沒撒謊，爸爸居然相信大爸爸的鬼話！

這，這不就是，不喜歡崽崽了嘛！

希希嘟著嘴，委屈巴巴地拉著唐渝的衣擺，“爸爸——”

“嗯？”唐渝回過神，將小寶貝抱緊，“怎麽了？”

希希湊近唐渝，聲音軟軟的，“崽崽，想要，爸爸哄——”

哄哄希崽，希希就不生氣啦！

唐渝僵硬的停住，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怎，怎麽哄？

作者有話說：

車爸爸：什麽小福星，就是來克我的祖宗：）

希崽自信：崽崽，沒有錯！

——

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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