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3）
關燈
小
中
大
程杉額角的青筋一跳一跳的，再也維持不了方才的平靜。
顧展一看這情況，立刻哄道：“哎呀我嘴欠！你別都往壞處想，我說這些的意思就是讓你倆有機會好好溝通溝通。別到了感情特別紮實的時候，再出現這種問題。”
程杉偏頭看向窗外，說：“我會問清楚的。”
“好啦，開心一點。我們快到了。”
顧展已經開到Q市中心商圈，他所說的那家網紅茶餐廳就位於中心商場的七樓。
顧展把車停去地下停車場，程杉看見一輛熟悉的車，不由多看了一眼車牌——確實是葉慕的。
葉慕？她今天不上班嗎？
沒想到兩人坐電梯上去，剛走進餐廳程杉就看見窗邊坐著的葉慕。
“嘿！小杉？”
葉慕顯然也很吃驚，目光飛快地在她身邊的顧展臉上掠過，隨後看向程杉。
“你朋友？”
程杉點點頭，心裏存了事，所以笑容不算太自然。
她看到葉慕對面也坐著一個姑娘，穿一身的香奈兒，從頭發絲到腳底都精致得挑不出一點毛病。
葉慕跟程杉打招呼的當口，那姑娘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小口吃著面前的甜點。
等到葉慕跟她說：“佳琳，這是小杉。”才從旁抽了一張紙巾，細細擦了擦嘴巴，轉過身來。
“喲。真能裝。”
顧展在程杉身後，小聲嗤道。
“我剛剛跟你提到的，這是我哥的女朋友。”葉慕繼續給兩邊做介紹，“小杉，這是我之前說過的劉佳琳，今天剛從意大利回來。”
程杉聽見意大利三個字，不免多看了劉佳琳一眼：標標準準的美人臉，五官精巧，妝容合宜，連神態都帶著不沾一塵的輕慢。
“攝影師是吧？”
劉佳琳的目光在程杉臉上游移，最後說：“我見過你嗎？”
程杉說：“沒有。”
“葉臻哥哥還真是口味單一，我記得他上一個女朋友也是攝影師。”
劉佳琳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陳述事實一樣說道。
“看起來蠻眼熟，好像你們長得也差不多。”
說完，還捂嘴一笑，對葉慕道：“我說葉臻哥哥怎麽這麽多年都沒對我生出男女感情呢，原來是喜歡這種團子臉。”
那丫頭是來找事的吧！
會不會說話？
怎麽活這麽大還沒被人打死啊？
顧展登時就火了，一把拉著程杉的胳膊，說：“我們去那邊坐。”
程杉沒動，盯著劉佳琳的臉，說：“你見過葉臻前女友？”
葉慕一看這架勢，心道不好，馬上站起來打圓場：“對了小杉，我……”
“也不算見過吧，葉臻哥哥給她辦了個人攝影展的，我見過他們的合照。”劉佳琳輕笑道，“那個姐姐看上去好像比你瘦一點的。”
“佳琳。”葉慕臉色微變，制止道，“別說了。”
“怎麽了嘛？我說的是事實呀。雖然我跟葉臻哥哥不在一座城市，可是我一直都很關心他的。”
劉佳琳輕聲慢語，嬌滴滴地嘆了口氣。
“不過有點可惜，那個姐姐後來出了點意外。我聽說是沒救回來。”
這件事連葉慕都不知道，她皺眉問道：“你說的意外和我哥遇到的那場……”
“一起發生的呀。”
劉佳琳很吃驚地說：“小慕姐你都不知道？看來是葉臻哥哥對你們隱瞞得太好了。”
完了。
顧展臉一黑，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全趕上了。
程杉的下頜線繃得極緊，顯然是在極力壓抑情緒。
她偏頭看了一眼顧展。
“我現在相信你，是真的厲害。你應該去當編劇。”
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杉！”
顧展咬牙，伸手狠狠指了指劉佳琳，卻顧不上放狠話，追著程杉大步走了出去。
“她怎麽了？陰陽怪氣的。”
劉佳琳輕哼一聲，繼續轉回身子挖著甜點。
“小慕姐，這個人不適合葉臻哥哥。都多大的人了，連前女友都接受不了？”
葉慕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她陰測測地看著劉佳琳：“我們很多年沒見了吧。”
劉佳琳點點頭，說：“大學畢業以後，就各奔東西了。這些年我好想你們呀！”
“這麽久沒見，我以為你能比從前成熟一點。”
劉佳琳一楞，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葉慕冷哼一聲，叫服務員來結賬。
“你不吃了嗎？”劉佳琳奇怪道，“這家味道還可以呀。”
“少拿無知當天真。”
葉慕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很可愛？”
劉佳琳委屈起來，可憐巴巴地說：“葉慕姐，你比以前更兇了。”
她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葉慕懶得跟她廢話，拿上包轉頭走了。
******
顧展只差一步，沒趕上程杉坐的電梯。
他焦急地按著旁邊的電梯按鈕，心說可不能出什麽事啊。
葉慕小跑著跟出來，看見顧展：“小杉呢？”
“下去了！那女的什麽鬼啊？”
顧展氣不打一處來，說：“還有那個葉臻，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追小杉？找替身什麽的也太low了吧！”
葉慕也著急，但她並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拿出手機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先給我哥打個電話，找人要緊。”
“趕緊打，小杉萬一在身邊沒人的時候發了病，還不知道要出什麽狀況！”
葉慕一怔，反問：“發病？小杉生了什麽病？”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顧展沒好氣，也不願跟她多費口舌：“你們葉家人也忒不靠譜了吧。程見溪死了，葉臻又整出這種幺蛾子，我看小杉就是上輩子欠你們的。”
程見溪又是誰？
葉慕額角一跳，這下是徹底蒙了。
******
程杉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離開的。
憤怒、失望、難過？
更多的大概是可笑。
可笑又可悲。
風比程杉出門時更大了，看這天色，也許很快就會下雨。
街道邊來往行人神色匆匆，程杉惶然地站在馬路牙子上，不知道要去哪裏。
回家嗎？也許葉臻很快就會去那裏。
他可能會解釋。但程杉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
她心裏不斷安慰自己：我和葉臻的感情還不深，及時止損，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
道理誰都懂，可程杉看見路邊商店櫥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臉：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垮塌了。連裝都裝不出來半點淡定。
你怎麽了？程杉。
她沮喪地將臉埋進手心裏。
從前你不是這樣的。
你能背著相機一個人穿過非洲大草原，拍野生犀牛遷徙；能潛到十米深的海域，克服耳膜壓力和無邊的幽寂。
那個時候，你不會困囿於這些似是而非的情緒裏不能自拔。
是因為找回了從前的程杉，所以你也變得軟弱了嗎。
有的士停在程杉面前，司機緩緩降下車窗：“姑娘？去哪！”
程杉惶然地反應了一會兒，才拉開車門坐進去，她低聲念了一個地名。
司機師傅一楞，多看了她幾眼，說：“這個天去陵園，要多加錢的。”
“去吧師傅。”程杉低聲說，“三倍的錢夠不夠？”
“夠了！”
天色漸深，狂風卷地。
陵園保安沒想到這不年不節的，天氣這麽不好還有人會來吊唁，不由多看了來人幾眼。
這一打量，發現程杉扶風弱柳的，保安不由喊道：“姑娘，一會要下雨，暴雨！”
程杉回頭對他笑笑：“謝謝，我帶傘了。”
她神色慘淡，不過保安已經看得太多——來掃墓的人，就沒幾個神色輕快的。
程杉知道程見溪的墓碑立在哪裏，她徑直朝他走過去。
墓園的管理很好，有人定期打掃。程杉盡管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可走到近前，看見程見溪的遺照時，鼻子還是忍不住一酸。
“程見溪，我來看你了。”
程杉席地而坐，腿微微蜷起，頭靠在那塊屬於程見溪的花崗石板上。
她的薄圍巾被風鼓起，在半空飛揚。
程杉輕輕閉上眼，小聲說：“程見溪，你會怪我嗎。”
“肯定會怪我吧，你現在都不肯到我的夢裏來了。”
程杉低語：“你怪我喜歡上別人了。”
她似乎是覺得羞愧，把頭埋進臂彎間，聲音有些哽咽。
“那你現在高興嗎？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高興嗎？”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墓園周圍的樹林被狂風摧動，唱著一支哀歌。
“你心腸那麽軟，肯定不舍得生我很久的氣。如果你不怪我了，就來看看我吧。”
程杉說著，聲音變得顫抖，語不成調。
“程見溪，你來看看我吧，然後告訴我，我應該怎麽生活？”
“我記起你以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在地上，她哀戚地向程見溪坦白自己的心。
“我再也不可能變回你認識的程杉，沒心沒肺、不顧一切；也不可能再像前兩年的程杉那樣，滿世界流浪也不覺得畏懼。”
“可我不喜歡現在的程杉！她不勇敢，不堅定，不開心，甚至……不完整。”
程杉的手放在胸口，低聲啜泣：
“我不想生病，不想背叛，不想軟弱，不想恐懼。”
聲音覆又轉低——
“可我想要愛人，想要平靜，也想要幸福。”
“程見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所以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程杉終於放聲哭出來。
天邊隱有驚雷，滾滾而來。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所以你們來了以後，就都走了。爸爸媽媽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沒有人要我，沒有人會覺得程杉這個人努力活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程見溪，你回來吧！”
程杉泣不成聲。雨珠自天際砸下，劈啪作響，打在她的身上。
她渾然未覺，雙眼微微發直，喃喃道——
“你回來吧……這世上只有你覺得程杉很珍貴，只有你覺得程杉是獨一無二的。只有你。”
******
葉臻接到葉慕的電話，推掉了臨時會議和晚上宋瑜預約的紋身館，直接開車去了程杉家裏。
他敲了一會兒門，無人應答，程杉的手機也關了機。
葉臻去小區保安室調取一個小時內的監控錄像——程杉沒有回到小區。
他讓宋瑜給童菲打了一通電話，確定了程杉沒有去找她。
那麽，偌大的Q市，她只可能去一個地方。
葉臻趕到墓園的時候，大雨傾盆而下。
天地仿佛借由雨簾連成一片，葉臻從車裏下來，沒走兩步，就被淋了個透濕。
他直奔墓園的保安室。
“姑娘？啊，有的！快一個小時以前，我看到有個小姑娘的，不過雨太大了，我沒留意她走了沒有。”
保安在葉臻斷斷續續的語言表述中終於捋清他的來意。
葉臻一聽到有人來，拔腿便往程見溪的墓碑處跑。
“哎小夥子！這種天，人肯定早走啦！”
保安看著他不管不顧，頭也不回地沖進雨裏，搖頭道：“真是怪人。”
葉臻瘋了似的跑過去，可程見溪墓碑之前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人。
他立在墓前，胸口上下起伏，深深凝望著那張和自己有著七分相似的臉。
雨水沖刷之下，照片裏少年的笑容幹凈清澈，一塵不染。
而他潮濕泥濘，狼狽不堪。
******
這個時候，程杉已經從出租車裏下來了。
她撐著傘路過小區門口保安室的時候，保安叫住了她：“是程小姐嗎？”
程杉停住：“我是。”
“剛才有一位姓葉的先生自稱是您的男朋友，來我們這裏調取了一段監控，跟您核實一下。”保安道，“他沒找到你，看上去挺急的。在外頭站了一會兒才走。”
這年頭，大家都挺愛加戲的。
程杉面無表情，淡聲道：“知道了。”
暴雨未歇，程杉走進樓棟，將傘收好。
雨水順著傘尖滴落在地面上，一路延伸至301門口。
程杉打開密碼鎖，驀地看見玄關並排的兩雙拖鞋，早已紅腫的雙眼微微一熱。
她擡手按了按眼睛，不想再被葉臻支配情緒。
程杉蹲下身把葉臻穿過的拖鞋拎起來，丟進客廳的垃圾桶裏。又走進衛生間，將他帶來的東西全都扔了個幹凈。
隨後打開電腦，擬了一份辭呈，發給了人力資源部的劉悅。
做完這一切，程杉身心俱疲，在浴缸裏泡了個熱水澡之後，什麽都不願再想，就水服下兩片安眠藥後，將自己丟進了被子裏。
也許睡醒之後就會好起來。
也許她會找回從前的自己，回到從前盡管漂泊寂寞，卻平靜自由的生活。
******
艷陽熾烈。
程杉頭戴寬沿草帽，腳踩一雙軟底小羊皮鞋，提著裙擺穿過蓊郁的樹林，又翻過一個山頭。
她看見不遠處的棕紅色小木屋，安靜地佇立在橫陳的樹影裏。
屋外是花圃，各色的大波斯菊鬧鬧騰騰地開在一起，大尾巴松鼠在花叢裏穿梭。
她穿著白色的小洋裙，小跑進屋子裏：“程見溪，我來啦，你在哪裏？”
屋裏整齊幹凈，經典的托斯卡納風格裝飾極抓人眼球：奶白的白堊石、鮮綠的葡萄園、棕紅的土壤、濃綠的森林、鮮紅的番茄……各種顏色調和在一起，以嶄新的面目融入鐵藝桌椅、赤陶花器以及獸頭水口等裝飾物之中。
程杉摘下帽子，穿過客廳往裏走。
臥室裏沒有開燈，程杉陷入一片黑暗中。
她佯作發脾氣道：“你再不出來，我要生氣了。我生氣以後，兩個小時都不會跟你說話了。”
黑暗裏有人輕笑，似乎很苦惱，說：“那怎麽辦呢？”
程杉不走了，仗著這漆黑一片，偷笑起來，卻還是賭氣的口吻：“你看著辦吧。”
他好像有夜視眼，準確無誤地伸手拉過程杉的胳膊，將她帶進自己懷裏，兩個人雙雙倒在臥室那張柔軟巨大的雙人床上。
程杉的臉貼著他寬闊的胸膛，心砰砰跳得極快。
他問程杉：“想我嗎？”
程杉似乎陷入思索，慢悠悠道：“也沒有很想……”
但下一秒，他一個翻身，她就被按在那人身下，紛亂的吻落下。他吻過她的額頭、臉頰、耳垂，最後來到她的唇上。
程杉輕輕嚶嚀，手無措地把在他精瘦的腰背處。
“沒有很想？”
他含住程杉的兩片唇，糾纏了許久，才意猶未盡地松開。
“再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程杉身心皆軟下去，剛想開口，卻又被他封住唇舌：“唔……”
“算了。不想給你這個機會。”
他的手撫著程杉的脖頸，又慢慢貼著床墊插進去，不疾不徐地解開程杉後背的一粒粒紐扣。
等到她細膩平滑的後背完全從裙子裏剝出來，才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翻過去。
緊接著，他的吻來到程杉極敏感的肩背交界處，拂開她卷曲蓬松的長發，他狡黠的低笑撩得她陣陣輕顫。
“反正，我也知道答案。”
……
倏爾大雨傾盆。
夏日悶熱，又下了這樣的大的雨，程杉沒有半點出門的心思，她坐起身披上睡衣。涼被裏有人伸出一條胳膊來，松松摟住她的腰。
“陪我多睡一會。”
程杉低頭親他的嘴角，小聲說：“我昨天來的時候看到書架上面有Christer Strmholm的書，我想去看看。”
他有點不情願，低低地哼了一聲，倒也沒再圈著她。
程杉下了床，想起拖鞋還在外頭，好在地板一塵不染，便赤腳踩下去。
打開臥室門前，到底還是回頭看他：被子幾乎都搭在他的上半身，以至於他的小腿都露在外頭。
程杉每一次看見程見溪的腿，都會讚嘆得挪不開眼，並在心裏發誓這是她見過的最最最好看的腿。
在程杉的審美裏，她更偏愛亞洲人的腿：蜜色、少體毛。
而他堅持三種運動：慢跑、游泳、射箭。
這使他保持著良好的耐力、勻稱的身體線條和優秀的專註力。
長期鍛煉之下，他的小腿極修長光滑，沒有隆起的突兀肌肉和密集的黑色汗毛，線條呈暢快的流線型，是淡淡的蜜色。
除此之外，程杉愛慘了他腳踝上那兩塊突出的骨頭，覺得性感誘人，恨不得用各種角度拍上千兒八百張照片。
“你在看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程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戀戀不舍地收回自己視奸他肉體的目光。
“我還不知道你……”
他雖閉著眼，唇角卻微微上揚，語氣愉悅。
“想摸就摸，又不是別人的。”
程杉嗷一聲，沖上去摸了個爽，在他有些克制不住的威脅聲中心滿意足地收回手。
“我去找書啦！”
書架高大，是工匠親自伐木手作，為保留原始之感，連拋光都做得少。程杉踮著腳去夠那本書，卻怎麽也夠不著。
她有些急，揚聲說：“你怎麽把書放得這麽高？”
他戲謔的聲音自屋裏傳來：“小矮人，我幫你拿。”
“我能拿到。”
程杉賭氣地踩上書架第一層，一只手扒著上層隔板，將整個人都吊在了書架上，奮力去夠那本《Poste Restante》。
可書架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牢固，在她施力的同時搖晃起來。
“小杉！”
身後一聲疾呼，程杉心裏一緊，眼看著那足有兩個她那麽高的木頭書架搖搖欲墜！還沒等程杉反應過來如何應對這突發情況，她已經被人攔腰抱起！
可已經晚了。
程杉聽得轟地一聲，自己瞬間被一股大力摜倒在地！她眼前一黑，身側嘩啦嘩啦砸下來數不清的書冊。
程杉有點發暈，但沒感到任何疼痛，因為笨重的木頭架子和書全都砸在了護著她的程見溪背上。
“程見溪！”
程杉被壓得死死的，動彈不得。身上的人卻沒有半點動靜，她急得直哭。
“你怎麽樣了啊？”
程見溪沒回答她，他直接被砸暈了過去。
等到幾分鐘後，他掙紮著醒來，身下的小姑娘已經快要哭得喘不上氣來。
他下意識低頭親她：“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
等到兩人費勁巴拉地從書架下頭爬出來，程杉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後背。
書架邊沿橫生許多木刺，有的劃開他光裸的脊背，有的深深紮了進去，露出一小截，在皮肉外突兀地支棱著。
他痛得臉色蒼白，卻一直忍著沒有吭聲。
程杉拿藥箱來給他清洗傷口、挑木刺，連手都在抖。
“要去醫院的，這麽深的口子，必須縫針才行。”程杉做完初步處理，急匆匆地跳下床，說，“我去開車，馬上去醫院。”
可他拉住她的手，突然說：“小杉，縫針會留疤。”
程杉急了：“你一個男人，怕什麽留疤？！”
“可我怕下一次，你認不出我了。”
什麽認不出你，我怎麽會認不出你？
程杉莫名其妙，可她回頭看去，只覺得光芒極盛，程見溪的面目在眼前變得不甚分明了。
程杉抹開眼淚，極力去看他的臉，卻在下一秒如遭雷擊。
她像是被釘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死死凝視他的眉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念出一個名字來。
“葉……臻？”
作者有話要說：
托斯卡納風格裝飾描寫“奶白的白堊石、鮮綠的葡萄園、棕紅的土壤、濃綠的森林、鮮紅的番茄”一句，來源於百度百科。
本作品源自晉江文學城 歡迎登陸閱讀更多好作品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顧展一看這情況，立刻哄道：“哎呀我嘴欠！你別都往壞處想，我說這些的意思就是讓你倆有機會好好溝通溝通。別到了感情特別紮實的時候，再出現這種問題。”
程杉偏頭看向窗外，說：“我會問清楚的。”
“好啦，開心一點。我們快到了。”
顧展已經開到Q市中心商圈，他所說的那家網紅茶餐廳就位於中心商場的七樓。
顧展把車停去地下停車場，程杉看見一輛熟悉的車，不由多看了一眼車牌——確實是葉慕的。
葉慕？她今天不上班嗎？
沒想到兩人坐電梯上去，剛走進餐廳程杉就看見窗邊坐著的葉慕。
“嘿！小杉？”
葉慕顯然也很吃驚，目光飛快地在她身邊的顧展臉上掠過，隨後看向程杉。
“你朋友？”
程杉點點頭，心裏存了事，所以笑容不算太自然。
她看到葉慕對面也坐著一個姑娘，穿一身的香奈兒，從頭發絲到腳底都精致得挑不出一點毛病。
葉慕跟程杉打招呼的當口，那姑娘也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小口吃著面前的甜點。
等到葉慕跟她說：“佳琳，這是小杉。”才從旁抽了一張紙巾，細細擦了擦嘴巴，轉過身來。
“喲。真能裝。”
顧展在程杉身後，小聲嗤道。
“我剛剛跟你提到的，這是我哥的女朋友。”葉慕繼續給兩邊做介紹，“小杉，這是我之前說過的劉佳琳，今天剛從意大利回來。”
程杉聽見意大利三個字，不免多看了劉佳琳一眼：標標準準的美人臉，五官精巧，妝容合宜，連神態都帶著不沾一塵的輕慢。
“攝影師是吧？”
劉佳琳的目光在程杉臉上游移，最後說：“我見過你嗎？”
程杉說：“沒有。”
“葉臻哥哥還真是口味單一，我記得他上一個女朋友也是攝影師。”
劉佳琳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陳述事實一樣說道。
“看起來蠻眼熟，好像你們長得也差不多。”
說完，還捂嘴一笑，對葉慕道：“我說葉臻哥哥怎麽這麽多年都沒對我生出男女感情呢，原來是喜歡這種團子臉。”
那丫頭是來找事的吧！
會不會說話？
怎麽活這麽大還沒被人打死啊？
顧展登時就火了，一把拉著程杉的胳膊，說：“我們去那邊坐。”
程杉沒動，盯著劉佳琳的臉，說：“你見過葉臻前女友？”
葉慕一看這架勢，心道不好，馬上站起來打圓場：“對了小杉，我……”
“也不算見過吧，葉臻哥哥給她辦了個人攝影展的，我見過他們的合照。”劉佳琳輕笑道，“那個姐姐看上去好像比你瘦一點的。”
“佳琳。”葉慕臉色微變，制止道，“別說了。”
“怎麽了嘛？我說的是事實呀。雖然我跟葉臻哥哥不在一座城市，可是我一直都很關心他的。”
劉佳琳輕聲慢語，嬌滴滴地嘆了口氣。
“不過有點可惜，那個姐姐後來出了點意外。我聽說是沒救回來。”
這件事連葉慕都不知道，她皺眉問道：“你說的意外和我哥遇到的那場……”
“一起發生的呀。”
劉佳琳很吃驚地說：“小慕姐你都不知道？看來是葉臻哥哥對你們隱瞞得太好了。”
完了。
顧展臉一黑，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全趕上了。
程杉的下頜線繃得極緊，顯然是在極力壓抑情緒。
她偏頭看了一眼顧展。
“我現在相信你，是真的厲害。你應該去當編劇。”
說完這句話，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小杉！”
顧展咬牙，伸手狠狠指了指劉佳琳，卻顧不上放狠話，追著程杉大步走了出去。
“她怎麽了？陰陽怪氣的。”
劉佳琳輕哼一聲，繼續轉回身子挖著甜點。
“小慕姐，這個人不適合葉臻哥哥。都多大的人了，連前女友都接受不了？”
葉慕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她陰測測地看著劉佳琳：“我們很多年沒見了吧。”
劉佳琳點點頭，說：“大學畢業以後，就各奔東西了。這些年我好想你們呀！”
“這麽久沒見，我以為你能比從前成熟一點。”
劉佳琳一楞，說：“你這是什麽意思？”
葉慕冷哼一聲，叫服務員來結賬。
“你不吃了嗎？”劉佳琳奇怪道，“這家味道還可以呀。”
“少拿無知當天真。”
葉慕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說：“你是不是覺得自己這個樣子很可愛？”
劉佳琳委屈起來，可憐巴巴地說：“葉慕姐，你比以前更兇了。”
她們從來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葉慕懶得跟她廢話，拿上包轉頭走了。
******
顧展只差一步，沒趕上程杉坐的電梯。
他焦急地按著旁邊的電梯按鈕，心說可不能出什麽事啊。
葉慕小跑著跟出來，看見顧展：“小杉呢？”
“下去了！那女的什麽鬼啊？”
顧展氣不打一處來，說：“還有那個葉臻，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追小杉？找替身什麽的也太low了吧！”
葉慕也著急，但她並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只能拿出手機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先給我哥打個電話，找人要緊。”
“趕緊打，小杉萬一在身邊沒人的時候發了病，還不知道要出什麽狀況！”
葉慕一怔，反問：“發病？小杉生了什麽病？”
“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顧展沒好氣，也不願跟她多費口舌：“你們葉家人也忒不靠譜了吧。程見溪死了，葉臻又整出這種幺蛾子，我看小杉就是上輩子欠你們的。”
程見溪又是誰？
葉慕額角一跳，這下是徹底蒙了。
******
程杉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樣的心情離開的。
憤怒、失望、難過？
更多的大概是可笑。
可笑又可悲。
風比程杉出門時更大了，看這天色，也許很快就會下雨。
街道邊來往行人神色匆匆，程杉惶然地站在馬路牙子上，不知道要去哪裏。
回家嗎？也許葉臻很快就會去那裏。
他可能會解釋。但程杉現在什麽都聽不進去。
她心裏不斷安慰自己：我和葉臻的感情還不深，及時止損，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
道理誰都懂，可程杉看見路邊商店櫥窗玻璃上映出自己的臉：她臉上的表情已經垮塌了。連裝都裝不出來半點淡定。
你怎麽了？程杉。
她沮喪地將臉埋進手心裏。
從前你不是這樣的。
你能背著相機一個人穿過非洲大草原，拍野生犀牛遷徙；能潛到十米深的海域，克服耳膜壓力和無邊的幽寂。
那個時候，你不會困囿於這些似是而非的情緒裏不能自拔。
是因為找回了從前的程杉，所以你也變得軟弱了嗎。
有的士停在程杉面前，司機緩緩降下車窗：“姑娘？去哪！”
程杉惶然地反應了一會兒，才拉開車門坐進去，她低聲念了一個地名。
司機師傅一楞，多看了她幾眼，說：“這個天去陵園，要多加錢的。”
“去吧師傅。”程杉低聲說，“三倍的錢夠不夠？”
“夠了！”
天色漸深，狂風卷地。
陵園保安沒想到這不年不節的，天氣這麽不好還有人會來吊唁，不由多看了來人幾眼。
這一打量，發現程杉扶風弱柳的，保安不由喊道：“姑娘，一會要下雨，暴雨！”
程杉回頭對他笑笑：“謝謝，我帶傘了。”
她神色慘淡，不過保安已經看得太多——來掃墓的人，就沒幾個神色輕快的。
程杉知道程見溪的墓碑立在哪裏，她徑直朝他走過去。
墓園的管理很好，有人定期打掃。程杉盡管已經做足了心理建設，可走到近前，看見程見溪的遺照時，鼻子還是忍不住一酸。
“程見溪，我來看你了。”
程杉席地而坐，腿微微蜷起，頭靠在那塊屬於程見溪的花崗石板上。
她的薄圍巾被風鼓起，在半空飛揚。
程杉輕輕閉上眼，小聲說：“程見溪，你會怪我嗎。”
“肯定會怪我吧，你現在都不肯到我的夢裏來了。”
程杉低語：“你怪我喜歡上別人了。”
她似乎是覺得羞愧，把頭埋進臂彎間，聲音有些哽咽。
“那你現在高興嗎？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高興嗎？”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墓園周圍的樹林被狂風摧動，唱著一支哀歌。
“你心腸那麽軟，肯定不舍得生我很久的氣。如果你不怪我了，就來看看我吧。”
程杉說著，聲音變得顫抖，語不成調。
“程見溪，你來看看我吧，然後告訴我，我應該怎麽生活？”
“我記起你以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滴落在地上，她哀戚地向程見溪坦白自己的心。
“我再也不可能變回你認識的程杉，沒心沒肺、不顧一切；也不可能再像前兩年的程杉那樣，滿世界流浪也不覺得畏懼。”
“可我不喜歡現在的程杉！她不勇敢，不堅定，不開心，甚至……不完整。”
程杉的手放在胸口，低聲啜泣：
“我不想生病，不想背叛，不想軟弱，不想恐懼。”
聲音覆又轉低——
“可我想要愛人，想要平靜，也想要幸福。”
“程見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所以最後什麽也得不到？”
程杉終於放聲哭出來。
天邊隱有驚雷，滾滾而來。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所以你們來了以後，就都走了。爸爸媽媽是這樣，你也是這樣。沒有人要我，沒有人會覺得程杉這個人努力活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程見溪，你回來吧！”
程杉泣不成聲。雨珠自天際砸下，劈啪作響，打在她的身上。
她渾然未覺，雙眼微微發直，喃喃道——
“你回來吧……這世上只有你覺得程杉很珍貴，只有你覺得程杉是獨一無二的。只有你。”
******
葉臻接到葉慕的電話，推掉了臨時會議和晚上宋瑜預約的紋身館，直接開車去了程杉家裏。
他敲了一會兒門，無人應答，程杉的手機也關了機。
葉臻去小區保安室調取一個小時內的監控錄像——程杉沒有回到小區。
他讓宋瑜給童菲打了一通電話，確定了程杉沒有去找她。
那麽，偌大的Q市，她只可能去一個地方。
葉臻趕到墓園的時候，大雨傾盆而下。
天地仿佛借由雨簾連成一片，葉臻從車裏下來，沒走兩步，就被淋了個透濕。
他直奔墓園的保安室。
“姑娘？啊，有的！快一個小時以前，我看到有個小姑娘的，不過雨太大了，我沒留意她走了沒有。”
保安在葉臻斷斷續續的語言表述中終於捋清他的來意。
葉臻一聽到有人來，拔腿便往程見溪的墓碑處跑。
“哎小夥子！這種天，人肯定早走啦！”
保安看著他不管不顧，頭也不回地沖進雨裏，搖頭道：“真是怪人。”
葉臻瘋了似的跑過去，可程見溪墓碑之前空空如也，沒有任何人。
他立在墓前，胸口上下起伏，深深凝望著那張和自己有著七分相似的臉。
雨水沖刷之下，照片裏少年的笑容幹凈清澈，一塵不染。
而他潮濕泥濘，狼狽不堪。
******
這個時候，程杉已經從出租車裏下來了。
她撐著傘路過小區門口保安室的時候，保安叫住了她：“是程小姐嗎？”
程杉停住：“我是。”
“剛才有一位姓葉的先生自稱是您的男朋友，來我們這裏調取了一段監控，跟您核實一下。”保安道，“他沒找到你，看上去挺急的。在外頭站了一會兒才走。”
這年頭，大家都挺愛加戲的。
程杉面無表情，淡聲道：“知道了。”
暴雨未歇，程杉走進樓棟，將傘收好。
雨水順著傘尖滴落在地面上，一路延伸至301門口。
程杉打開密碼鎖，驀地看見玄關並排的兩雙拖鞋，早已紅腫的雙眼微微一熱。
她擡手按了按眼睛，不想再被葉臻支配情緒。
程杉蹲下身把葉臻穿過的拖鞋拎起來，丟進客廳的垃圾桶裏。又走進衛生間，將他帶來的東西全都扔了個幹凈。
隨後打開電腦，擬了一份辭呈，發給了人力資源部的劉悅。
做完這一切，程杉身心俱疲，在浴缸裏泡了個熱水澡之後，什麽都不願再想，就水服下兩片安眠藥後，將自己丟進了被子裏。
也許睡醒之後就會好起來。
也許她會找回從前的自己，回到從前盡管漂泊寂寞，卻平靜自由的生活。
******
艷陽熾烈。
程杉頭戴寬沿草帽，腳踩一雙軟底小羊皮鞋，提著裙擺穿過蓊郁的樹林，又翻過一個山頭。
她看見不遠處的棕紅色小木屋，安靜地佇立在橫陳的樹影裏。
屋外是花圃，各色的大波斯菊鬧鬧騰騰地開在一起，大尾巴松鼠在花叢裏穿梭。
她穿著白色的小洋裙，小跑進屋子裏：“程見溪，我來啦，你在哪裏？”
屋裏整齊幹凈，經典的托斯卡納風格裝飾極抓人眼球：奶白的白堊石、鮮綠的葡萄園、棕紅的土壤、濃綠的森林、鮮紅的番茄……各種顏色調和在一起，以嶄新的面目融入鐵藝桌椅、赤陶花器以及獸頭水口等裝飾物之中。
程杉摘下帽子，穿過客廳往裏走。
臥室裏沒有開燈，程杉陷入一片黑暗中。
她佯作發脾氣道：“你再不出來，我要生氣了。我生氣以後，兩個小時都不會跟你說話了。”
黑暗裏有人輕笑，似乎很苦惱，說：“那怎麽辦呢？”
程杉不走了，仗著這漆黑一片，偷笑起來，卻還是賭氣的口吻：“你看著辦吧。”
他好像有夜視眼，準確無誤地伸手拉過程杉的胳膊，將她帶進自己懷裏，兩個人雙雙倒在臥室那張柔軟巨大的雙人床上。
程杉的臉貼著他寬闊的胸膛，心砰砰跳得極快。
他問程杉：“想我嗎？”
程杉似乎陷入思索，慢悠悠道：“也沒有很想……”
但下一秒，他一個翻身，她就被按在那人身下，紛亂的吻落下。他吻過她的額頭、臉頰、耳垂，最後來到她的唇上。
程杉輕輕嚶嚀，手無措地把在他精瘦的腰背處。
“沒有很想？”
他含住程杉的兩片唇，糾纏了許久，才意猶未盡地松開。
“再給你一個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程杉身心皆軟下去，剛想開口，卻又被他封住唇舌：“唔……”
“算了。不想給你這個機會。”
他的手撫著程杉的脖頸，又慢慢貼著床墊插進去，不疾不徐地解開程杉後背的一粒粒紐扣。
等到她細膩平滑的後背完全從裙子裏剝出來，才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翻過去。
緊接著，他的吻來到程杉極敏感的肩背交界處，拂開她卷曲蓬松的長發，他狡黠的低笑撩得她陣陣輕顫。
“反正，我也知道答案。”
……
倏爾大雨傾盆。
夏日悶熱，又下了這樣的大的雨，程杉沒有半點出門的心思，她坐起身披上睡衣。涼被裏有人伸出一條胳膊來，松松摟住她的腰。
“陪我多睡一會。”
程杉低頭親他的嘴角，小聲說：“我昨天來的時候看到書架上面有Christer Strmholm的書，我想去看看。”
他有點不情願，低低地哼了一聲，倒也沒再圈著她。
程杉下了床，想起拖鞋還在外頭，好在地板一塵不染，便赤腳踩下去。
打開臥室門前，到底還是回頭看他：被子幾乎都搭在他的上半身，以至於他的小腿都露在外頭。
程杉每一次看見程見溪的腿，都會讚嘆得挪不開眼，並在心裏發誓這是她見過的最最最好看的腿。
在程杉的審美裏，她更偏愛亞洲人的腿：蜜色、少體毛。
而他堅持三種運動：慢跑、游泳、射箭。
這使他保持著良好的耐力、勻稱的身體線條和優秀的專註力。
長期鍛煉之下，他的小腿極修長光滑，沒有隆起的突兀肌肉和密集的黑色汗毛，線條呈暢快的流線型，是淡淡的蜜色。
除此之外，程杉愛慘了他腳踝上那兩塊突出的骨頭，覺得性感誘人，恨不得用各種角度拍上千兒八百張照片。
“你在看什麽？”
“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
程杉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戀戀不舍地收回自己視奸他肉體的目光。
“我還不知道你……”
他雖閉著眼，唇角卻微微上揚，語氣愉悅。
“想摸就摸，又不是別人的。”
程杉嗷一聲，沖上去摸了個爽，在他有些克制不住的威脅聲中心滿意足地收回手。
“我去找書啦！”
書架高大，是工匠親自伐木手作，為保留原始之感，連拋光都做得少。程杉踮著腳去夠那本書，卻怎麽也夠不著。
她有些急，揚聲說：“你怎麽把書放得這麽高？”
他戲謔的聲音自屋裏傳來：“小矮人，我幫你拿。”
“我能拿到。”
程杉賭氣地踩上書架第一層，一只手扒著上層隔板，將整個人都吊在了書架上，奮力去夠那本《Poste Restante》。
可書架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麽牢固，在她施力的同時搖晃起來。
“小杉！”
身後一聲疾呼，程杉心裏一緊，眼看著那足有兩個她那麽高的木頭書架搖搖欲墜！還沒等程杉反應過來如何應對這突發情況，她已經被人攔腰抱起！
可已經晚了。
程杉聽得轟地一聲，自己瞬間被一股大力摜倒在地！她眼前一黑，身側嘩啦嘩啦砸下來數不清的書冊。
程杉有點發暈，但沒感到任何疼痛，因為笨重的木頭架子和書全都砸在了護著她的程見溪背上。
“程見溪！”
程杉被壓得死死的，動彈不得。身上的人卻沒有半點動靜，她急得直哭。
“你怎麽樣了啊？”
程見溪沒回答她，他直接被砸暈了過去。
等到幾分鐘後，他掙紮著醒來，身下的小姑娘已經快要哭得喘不上氣來。
他下意識低頭親她：“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
等到兩人費勁巴拉地從書架下頭爬出來，程杉看到他血肉模糊的後背。
書架邊沿橫生許多木刺，有的劃開他光裸的脊背，有的深深紮了進去，露出一小截，在皮肉外突兀地支棱著。
他痛得臉色蒼白，卻一直忍著沒有吭聲。
程杉拿藥箱來給他清洗傷口、挑木刺，連手都在抖。
“要去醫院的，這麽深的口子，必須縫針才行。”程杉做完初步處理，急匆匆地跳下床，說，“我去開車，馬上去醫院。”
可他拉住她的手，突然說：“小杉，縫針會留疤。”
程杉急了：“你一個男人，怕什麽留疤？！”
“可我怕下一次，你認不出我了。”
什麽認不出你，我怎麽會認不出你？
程杉莫名其妙，可她回頭看去，只覺得光芒極盛，程見溪的面目在眼前變得不甚分明了。
程杉抹開眼淚，極力去看他的臉，卻在下一秒如遭雷擊。
她像是被釘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死死凝視他的眉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念出一個名字來。
“葉……臻？”
作者有話要說：
托斯卡納風格裝飾描寫“奶白的白堊石、鮮綠的葡萄園、棕紅的土壤、濃綠的森林、鮮紅的番茄”一句，來源於百度百科。
本作品源自晉江文學城 歡迎登陸閱讀更多好作品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