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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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第一期《無疆》雜志限量面市。
有M·O總裁坐鎮封面，還有載譽歸國的攝影師程杉的加入，再加上饑餓營銷的策略，Q市《無疆》很快就賣到脫銷。
同名APP上線之後，下載量也非常可觀。
各地的實體雜志增訂訂單紛至沓來，《無疆》算是小範圍內地一炮打紅了。
好的開頭是成功的一半，後續只要保持水準，加以不斷創新，銷量不成問題。
葉慕連著幾天心情倍好，見到誰都笑瞇瞇的。
策劃部群情高漲，從《無疆》上市那天起就嚷著讓蘇威請客吃飯。
不就是一頓飯嘛，請！
在大夥的一致要求下，周五晚全策劃部轉場海底撈，程杉作為大功臣，自然受到大家的追捧。
蘇威帶頭敬她酒，程杉不太適應這樣的環節，笑得有些不自然，倒也沒直接駁了他的好意，喝下去好幾杯啤酒。
好在她不是喝不了酒的人，除了臉頰生理性地發紅，也沒有其他不適。
坐在程杉左邊的陳薇最先察覺到她的異樣，卻誤以為程杉只是不能喝酒，身體不舒服才會如此。她有意替程杉擋酒，還悄悄往程杉杯子裏兌“東方樹葉”。
陳薇年紀不大，才畢業一年，巧的是她也從Q大旅游管理專業畢業，算是程杉的直系師妹，所以一直師姐師姐地叫程杉。
同事琪琪明嘲暗諷地說陳薇攀關系抱大腿，陳薇也沒往心裏去，樂呵呵地說有大腿我當然要抱啦。
“那有本事你去抱總裁大大的大腿啊。”琪琪皮笑肉不笑道，“人絕對一腳給你掀翻。”
程杉懶得聽這些你來我往的口舌之爭，在心裏盤算一會兒是打車回家還是在路邊掃一輛共享單車騎回去。
可那廂，話題扯到葉臻就沒個完了。程杉很快聽見她們纏著蘇威問葉臻的八卦。
“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隱婚啊？我才不相信葉總回國這三年一直沒有女伴呢。”
“對呀，我聽說還有一個金屋藏嬌的版本。蘇總監，哪個才是真的啊？”
蘇威被嘁嘁喳喳的聲音淹沒了，他高舉雙手，求饒道：“太君們，饒命，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啊！別回頭讓老大以為這話都是從我這裏傳出去的。”
“哎呀葉總脾氣那麽好，會理解我們的。傳播八卦，人人有責嘛！”
“各位仙女，我可上有老下有狗，別搞我呀。”
蘇威求生欲很強，哀嚎道：“你們難道都不記得錢總監是怎麽離職的嗎？”
錢總監是蘇威曾經的頂頭上司，上一任策劃部總監。
提到她，大多數人都默默緘口了。可幾個新人卻雲裏霧裏，琪琪問身邊的組長趙眉：“錢總監怎麽了？”
“想上位想瘋了唄，以為能和葉總一起出差就能爬上他的床。聽說是什麽也沒穿，裹著浴巾假裝客房服務去了葉總房間。”
“然後呢？”
陳薇眼睛瞪得溜圓，追問道。
“當然沒得逞。”
趙眉說：“但葉總給她留面子她自己不要啊，回來以後就跟人八卦，明裏暗裏說什麽自己和葉總各種暧昧。話傳到那邊去了，第二天人事那邊就讓她收拾東西走人了。”
“嘖嘖嘖，活該，這段位也太低了。”琪琪搖頭。
陳薇癟嘴，終於有機會懟回去：“你段位高你去把葉總追到手呀。”
琪琪哼了一聲，說：“我可是一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在變得更好之前才不會輕易出手。”
巧言如流，半偽半真。
程杉發現，國內外的許多飯局不過是披著不同的皮囊的相同內核。
她意興闌珊，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會在別人眼中落下一個自恃清高的名聲，面無表情地靠在座位上不發一言。
程杉本打算聚餐結束後就離開，可沒成想，陳薇那個傻丫頭，根本不是個會喝酒的主。樂顛顛地給她擋酒，沒喝過半場就已經醉得癱在椅子上直傻笑了。
蘇威提議轉戰KTV的時候，陳薇站起來，連步子都不穩當。
程杉只好先送陳薇回去。
站在路邊等車，陳薇在程杉耳邊絮絮叨叨地念著：“師姐，你別晃呀。”
程杉把她搖來搖去的大腦袋扶正，問：“你住哪裏？”
“巴厘島！阿雅娜！”
程杉：“……”
陳薇最近在做巴厘島全境的五星級酒店攻略，可能是已經魔怔了。
程杉說：“你同事有知道你住哪裏的嗎？”
陳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把食指豎在唇邊：“噓，別告訴她們。”
這就頭疼了，程杉原地思忖了兩分鐘，在把陳薇帶回家和帶去酒店這兩個選項中掙紮了一會兒，選了後者。
在這個當口，陳薇又換了話題念叨：“師姐，葉美人真的是太好看了！”
葉慕確實長得很美，程杉附和地點點頭，目光緊隨路邊車輛，可看了半晌也沒見到一輛的士。偶爾看到一輛空車，還是接了網絡約車的單子來等人的。
程杉剛回國內，很多APP還沒來得及下載，她低頭搗鼓手機，打算下一個網絡約車軟件。聽見身邊的陳薇繼續說：“你知不知道好多人在背地裏傳什麽？”
“……”
“你知不知道嘛？”見她沒反應，陳薇不依不饒地問。
“不知道，傳什麽？”
“他們說總裁大大墊過鼻子……”陳薇怒氣沖沖，“嫉妒！□□裸的嫉妒！”
敢情，她口中的葉美人指的是葉臻？程杉失笑。
這個葉臻，影響力確實驚人。程杉等待後臺下載軟件的間隙漫無邊際地想，自打她回國到現在，雖然只在采訪那天見過他一面，可總覺得這個人無處不在。
應驗她的想法似的，陳薇突然尖著嗓子大喊了一聲：“葉美人！”
這個點，周遭行人不少，程杉面無表情地忍受著他們的註目禮，一邊低頭假裝不認識陳薇地擺弄手機。
“師姐師姐，葉美人！”
程杉被陳薇拉拽了一下，一擡頭竟然看見面前緩緩停下一輛黑色奧迪。
車窗是半開的，她看清楚駕駛座上的人時，一瞬間不知道要說什麽。
還真的是葉臻。
這個時間，難道他才下班嗎？
可她必須說點什麽——總不能指望葉臻開口吧。
“晚、晚上好，葉總。”程杉清清嗓子，解釋道：“這是陳薇，今天策劃部聚餐。她喝多了，我正打算送她去附近酒店。”
葉臻略一點頭，很快給了她一個手勢，雖然沒學過手語，可程杉立刻看懂了。
他說，上車。
“謝謝葉總！”
程杉從善如流，半拖半扶，把陳薇一起拉進車裏。
陳薇借著酒勁，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爪子抱著副駕駛座的椅背，偏頭直勾勾地盯著葉臻。
“瞧瞧瞧瞧，這俊俏的鼻梁，怎麽可能是墊的嘛！”
程杉正襟危坐，一只手把陳薇撈回來：“你喝多了，別亂說話。”
陳薇的爪子轉移到程杉身上去，嘟囔：“有麽？我還能再喝十杯！”
程杉扶額：好姑娘，希望你明早酒醒以後把這一切都忘了。
她對葉臻的脾性毫不了解，只能思考著措辭，希望能替陳薇盡量挽回一些：“她喝糊塗了，你別當一回事。”
葉臻不在意地笑一笑，等紅燈的時候，手指在右前方的一塊觸控板上敲了幾下。
幾乎在同時，程杉面前的椅背發出一聲輕響，自動彈出一塊小液晶顯示屏，緩緩亮了起來。
——沒關系。
上面出現了一行字。
程杉松了口氣。
葉臻從後視鏡裏看她，眼裏添了幾許柔和。他手指靈活，輕敲面板。
——住得還習慣嗎？
“當然，我在Q市長大，早就適應了這裏的氣候。”程杉說。
車裏有很淡的香氛，和市面上常見的男士香水味道都不同，但是怡人恬淡。
程杉的背慢慢挨上後座靠背，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
——你也是Q大畢業的？
“對。”程杉說，“我念的是旅游管理專業。”
說及此，她不由失笑。
當初這個專業是調劑上的——她的分數剛剛夠上提檔線，專業當然沒辦法自己挑。
興趣不算大，所以也就沒多上心，整個大學都把精力放在學生會、攝影社團和程見溪身上了。
誰能想到，最後兜兜轉轉，自己的人生一直漂泊不說，竟然又進了一家旅游公司。
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命運的安排。
程杉話音剛落，被身邊好容易安靜了五秒鐘的陳薇聽了去，她一個激靈坐直身子，大喊一聲：“走遍千山萬水，旅游妹子最美！”
喊完了，偏頭展臂一個熊抱抱住了程杉：“師姐，你怎麽能這麽好看呀？”
陳薇個頭不高，體重卻不輕，程杉被她卡得差點沒透過氣。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哄得她朝另一個方向倒去。
無奈，程杉擡頭求救地看了一眼葉臻的方向，後者也剛好從後視鏡看她。四目相對，彼此都只能在一方鏡面裏通過光的反射看見對方的眼睛。
有那麽一瞬間，程杉覺得葉臻的眼神裏飽含著萬千情緒，以至於目光厚重深刻，壓得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可心跳的頻率，卻在那一剎陡然加快。
好在，綠燈很快亮起，葉臻發動車子，專心於路況了。
程杉深深呼吸，佯作無事看向車外夜景。
葉臻把車開去附近的酒店，下車幫程杉架著陳薇進去。
程杉要了一個標間，拿了房卡後和葉臻一起往電梯間走。
陳薇已經度過了“歇斯底裏”階段，渾渾噩噩起來，她腿腳發軟，難以行走站立，基本整個人都在往葉臻身上癱。
後者架人體模型似的，胳膊伸得老長，手握拳，從陳薇腋下穿過，又繞到肩頭將她拎起來，完全沒給她貼在自己身上的機會。
程杉看得好笑，在電梯裏時不時偷眼看葉臻和陳薇“你靠我讓”的博弈。
不得不說，陳薇死纏爛打的本事還是技高一籌，到了房間把她放下後，程杉看見葉臻外套的袖口也皺了、褲腿也蹭上了半個鞋印。
“葉總，辛苦了。”程杉摸摸鼻尖，和葉臻走出房間，說，“她一個姑娘我不太放心，就不送你下去了。”
葉臻額角出了薄薄一層汗，沒急著走，從口袋裏取出他的手機，調出備忘錄打出一行字給程杉看。
——給我你的手機號碼。
程杉哦了一聲，把手機號報給他。目光無處安放，鈍鈍地望著葉臻修長的手指，盯了一會兒，竟然就有些恍惚。
她隱隱記得夢裏的程見溪，彈鋼琴的手，手指細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泛著淡淡的紅。微微曲起時，手指關節處凸起的骨骼與淡青色的血管搭配在一起簡直性感得要命。
而夢中的場景，和眼前的景象驚人地重合了。
驀地，有什麽撞進她心裏，擾得她神思紛亂，程杉慌張地擡頭看向葉臻：“葉總。”
葉臻把手機翻轉給她看。
——叫我葉臻。
“葉臻……”程杉遲疑道，“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葉臻的神情不起波瀾，低頭打字。
——沒有。怎麽這麽問？
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程杉點點頭，掩飾地笑笑。
“沒什麽，可能是因為你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這個理由實在爛大街，可程杉再也找不出其它更合適的借口。
她總不能告訴這個自己才剛剛見第二面的男人，我在夢裏見過你吧。
程杉不習慣與人同住，尤其身旁鹹魚躺的陳薇還是個會自動翻面的，翻著翻著還能從床上滾下去。
她一直沒合眼，靠在床頭玩手機，時不時還要把陳薇往床上搬運。
陳薇終於酒醒是在後半夜，迷迷糊糊張開眼睛，嚷著要喝水。
程杉沒動，問她：“醒了嗎？”
陳薇說：“這是哪裏呀……我好渴哦。”
程杉說：“醒了就起來，水在桌子上，自己去拿。”
陳薇慢吞吞地爬起來，迷瞪著眼望著程杉，嘀咕道：“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你昨晚喝醉了。”程杉站起身，說，“酒精含量3.5%的啤酒，兩瓶半，記住了，這是你的酒量。以後不管什麽場合，不要超過這麽多。”
陳薇眨眨眼，似乎想起什麽來，突然哀嚎一聲，雙手捂住臉倒了下去。
“師姐……昨晚我是不是對葉總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完了完了完了！我禮拜一還怎麽見人吶！”
看來她記得。
程杉嘆口氣，說：“沒關系，葉總沒往心裏去。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她困得要命，簡單交代了幾句，就跟陳薇道別：“你收拾一下，洗個澡就回家吧，我先走了。”
誰料，陳薇突然叫住了她：“哎！師姐……”
“怎麽？”
“這酒店也太貴了吧……雖然做過大把攻略，但我平時從來不會自費來這種五星酒店的……”
陳薇有一點局促，小聲道。
“賬已經結過了。”程杉說，“不好意思啊，當時只想找一個近一點的酒店。葉總就直接開車過來了。”
陳薇理所應當地把她這番話翻譯成葉臻把她送來酒店，還替她付了房費。臉上一陣陣發紅，最後又嗷一聲倒進了被子裏。
程杉自然不知道她心裏的小九九，只是困頓地打了個呵欠，心想，年輕人真是活力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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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威帶頭敬她酒，程杉不太適應這樣的環節，笑得有些不自然，倒也沒直接駁了他的好意，喝下去好幾杯啤酒。
好在她不是喝不了酒的人，除了臉頰生理性地發紅，也沒有其他不適。
坐在程杉左邊的陳薇最先察覺到她的異樣，卻誤以為程杉只是不能喝酒，身體不舒服才會如此。她有意替程杉擋酒，還悄悄往程杉杯子裏兌“東方樹葉”。
陳薇年紀不大，才畢業一年，巧的是她也從Q大旅游管理專業畢業，算是程杉的直系師妹，所以一直師姐師姐地叫程杉。
同事琪琪明嘲暗諷地說陳薇攀關系抱大腿，陳薇也沒往心裏去，樂呵呵地說有大腿我當然要抱啦。
“那有本事你去抱總裁大大的大腿啊。”琪琪皮笑肉不笑道，“人絕對一腳給你掀翻。”
程杉懶得聽這些你來我往的口舌之爭，在心裏盤算一會兒是打車回家還是在路邊掃一輛共享單車騎回去。
可那廂，話題扯到葉臻就沒個完了。程杉很快聽見她們纏著蘇威問葉臻的八卦。
“到底是不是傳說中的隱婚啊？我才不相信葉總回國這三年一直沒有女伴呢。”
“對呀，我聽說還有一個金屋藏嬌的版本。蘇總監，哪個才是真的啊？”
蘇威被嘁嘁喳喳的聲音淹沒了，他高舉雙手，求饒道：“太君們，饒命，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啊！別回頭讓老大以為這話都是從我這裏傳出去的。”
“哎呀葉總脾氣那麽好，會理解我們的。傳播八卦，人人有責嘛！”
“各位仙女，我可上有老下有狗，別搞我呀。”
蘇威求生欲很強，哀嚎道：“你們難道都不記得錢總監是怎麽離職的嗎？”
錢總監是蘇威曾經的頂頭上司，上一任策劃部總監。
提到她，大多數人都默默緘口了。可幾個新人卻雲裏霧裏，琪琪問身邊的組長趙眉：“錢總監怎麽了？”
“想上位想瘋了唄，以為能和葉總一起出差就能爬上他的床。聽說是什麽也沒穿，裹著浴巾假裝客房服務去了葉總房間。”
“然後呢？”
陳薇眼睛瞪得溜圓，追問道。
“當然沒得逞。”
趙眉說：“但葉總給她留面子她自己不要啊，回來以後就跟人八卦，明裏暗裏說什麽自己和葉總各種暧昧。話傳到那邊去了，第二天人事那邊就讓她收拾東西走人了。”
“嘖嘖嘖，活該，這段位也太低了。”琪琪搖頭。
陳薇癟嘴，終於有機會懟回去：“你段位高你去把葉總追到手呀。”
琪琪哼了一聲，說：“我可是一個對自己有要求的人，在變得更好之前才不會輕易出手。”
巧言如流，半偽半真。
程杉發現，國內外的許多飯局不過是披著不同的皮囊的相同內核。
她意興闌珊，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會在別人眼中落下一個自恃清高的名聲，面無表情地靠在座位上不發一言。
程杉本打算聚餐結束後就離開，可沒成想，陳薇那個傻丫頭，根本不是個會喝酒的主。樂顛顛地給她擋酒，沒喝過半場就已經醉得癱在椅子上直傻笑了。
蘇威提議轉戰KTV的時候，陳薇站起來，連步子都不穩當。
程杉只好先送陳薇回去。
站在路邊等車，陳薇在程杉耳邊絮絮叨叨地念著：“師姐，你別晃呀。”
程杉把她搖來搖去的大腦袋扶正，問：“你住哪裏？”
“巴厘島！阿雅娜！”
程杉：“……”
陳薇最近在做巴厘島全境的五星級酒店攻略，可能是已經魔怔了。
程杉說：“你同事有知道你住哪裏的嗎？”
陳薇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把食指豎在唇邊：“噓，別告訴她們。”
這就頭疼了，程杉原地思忖了兩分鐘，在把陳薇帶回家和帶去酒店這兩個選項中掙紮了一會兒，選了後者。
在這個當口，陳薇又換了話題念叨：“師姐，葉美人真的是太好看了！”
葉慕確實長得很美，程杉附和地點點頭，目光緊隨路邊車輛，可看了半晌也沒見到一輛的士。偶爾看到一輛空車，還是接了網絡約車的單子來等人的。
程杉剛回國內，很多APP還沒來得及下載，她低頭搗鼓手機，打算下一個網絡約車軟件。聽見身邊的陳薇繼續說：“你知不知道好多人在背地裏傳什麽？”
“……”
“你知不知道嘛？”見她沒反應，陳薇不依不饒地問。
“不知道，傳什麽？”
“他們說總裁大大墊過鼻子……”陳薇怒氣沖沖，“嫉妒！□□裸的嫉妒！”
敢情，她口中的葉美人指的是葉臻？程杉失笑。
這個葉臻，影響力確實驚人。程杉等待後臺下載軟件的間隙漫無邊際地想，自打她回國到現在，雖然只在采訪那天見過他一面，可總覺得這個人無處不在。
應驗她的想法似的，陳薇突然尖著嗓子大喊了一聲：“葉美人！”
這個點，周遭行人不少，程杉面無表情地忍受著他們的註目禮，一邊低頭假裝不認識陳薇地擺弄手機。
“師姐師姐，葉美人！”
程杉被陳薇拉拽了一下，一擡頭竟然看見面前緩緩停下一輛黑色奧迪。
車窗是半開的，她看清楚駕駛座上的人時，一瞬間不知道要說什麽。
還真的是葉臻。
這個時間，難道他才下班嗎？
可她必須說點什麽——總不能指望葉臻開口吧。
“晚、晚上好，葉總。”程杉清清嗓子，解釋道：“這是陳薇，今天策劃部聚餐。她喝多了，我正打算送她去附近酒店。”
葉臻略一點頭，很快給了她一個手勢，雖然沒學過手語，可程杉立刻看懂了。
他說，上車。
“謝謝葉總！”
程杉從善如流，半拖半扶，把陳薇一起拉進車裏。
陳薇借著酒勁，打了雞血一樣激動。爪子抱著副駕駛座的椅背，偏頭直勾勾地盯著葉臻。
“瞧瞧瞧瞧，這俊俏的鼻梁，怎麽可能是墊的嘛！”
程杉正襟危坐，一只手把陳薇撈回來：“你喝多了，別亂說話。”
陳薇的爪子轉移到程杉身上去，嘟囔：“有麽？我還能再喝十杯！”
程杉扶額：好姑娘，希望你明早酒醒以後把這一切都忘了。
她對葉臻的脾性毫不了解，只能思考著措辭，希望能替陳薇盡量挽回一些：“她喝糊塗了，你別當一回事。”
葉臻不在意地笑一笑，等紅燈的時候，手指在右前方的一塊觸控板上敲了幾下。
幾乎在同時，程杉面前的椅背發出一聲輕響，自動彈出一塊小液晶顯示屏，緩緩亮了起來。
——沒關系。
上面出現了一行字。
程杉松了口氣。
葉臻從後視鏡裏看她，眼裏添了幾許柔和。他手指靈活，輕敲面板。
——住得還習慣嗎？
“當然，我在Q市長大，早就適應了這裏的氣候。”程杉說。
車裏有很淡的香氛，和市面上常見的男士香水味道都不同，但是怡人恬淡。
程杉的背慢慢挨上後座靠背，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
——你也是Q大畢業的？
“對。”程杉說，“我念的是旅游管理專業。”
說及此，她不由失笑。
當初這個專業是調劑上的——她的分數剛剛夠上提檔線，專業當然沒辦法自己挑。
興趣不算大，所以也就沒多上心，整個大學都把精力放在學生會、攝影社團和程見溪身上了。
誰能想到，最後兜兜轉轉，自己的人生一直漂泊不說，竟然又進了一家旅游公司。
不知道這能不能算是命運的安排。
程杉話音剛落，被身邊好容易安靜了五秒鐘的陳薇聽了去，她一個激靈坐直身子，大喊一聲：“走遍千山萬水，旅游妹子最美！”
喊完了，偏頭展臂一個熊抱抱住了程杉：“師姐，你怎麽能這麽好看呀？”
陳薇個頭不高，體重卻不輕，程杉被她卡得差點沒透過氣。掙紮了好一會兒才哄得她朝另一個方向倒去。
無奈，程杉擡頭求救地看了一眼葉臻的方向，後者也剛好從後視鏡看她。四目相對，彼此都只能在一方鏡面裏通過光的反射看見對方的眼睛。
有那麽一瞬間，程杉覺得葉臻的眼神裏飽含著萬千情緒，以至於目光厚重深刻，壓得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可心跳的頻率，卻在那一剎陡然加快。
好在，綠燈很快亮起，葉臻發動車子，專心於路況了。
程杉深深呼吸，佯作無事看向車外夜景。
葉臻把車開去附近的酒店，下車幫程杉架著陳薇進去。
程杉要了一個標間，拿了房卡後和葉臻一起往電梯間走。
陳薇已經度過了“歇斯底裏”階段，渾渾噩噩起來，她腿腳發軟，難以行走站立，基本整個人都在往葉臻身上癱。
後者架人體模型似的，胳膊伸得老長，手握拳，從陳薇腋下穿過，又繞到肩頭將她拎起來，完全沒給她貼在自己身上的機會。
程杉看得好笑，在電梯裏時不時偷眼看葉臻和陳薇“你靠我讓”的博弈。
不得不說，陳薇死纏爛打的本事還是技高一籌，到了房間把她放下後，程杉看見葉臻外套的袖口也皺了、褲腿也蹭上了半個鞋印。
“葉總，辛苦了。”程杉摸摸鼻尖，和葉臻走出房間，說，“她一個姑娘我不太放心，就不送你下去了。”
葉臻額角出了薄薄一層汗，沒急著走，從口袋裏取出他的手機，調出備忘錄打出一行字給程杉看。
——給我你的手機號碼。
程杉哦了一聲，把手機號報給他。目光無處安放，鈍鈍地望著葉臻修長的手指，盯了一會兒，竟然就有些恍惚。
她隱隱記得夢裏的程見溪，彈鋼琴的手，手指細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泛著淡淡的紅。微微曲起時，手指關節處凸起的骨骼與淡青色的血管搭配在一起簡直性感得要命。
而夢中的場景，和眼前的景象驚人地重合了。
驀地，有什麽撞進她心裏，擾得她神思紛亂，程杉慌張地擡頭看向葉臻：“葉總。”
葉臻把手機翻轉給她看。
——叫我葉臻。
“葉臻……”程杉遲疑道，“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葉臻的神情不起波瀾，低頭打字。
——沒有。怎麽這麽問？
說不上是慶幸還是失落，程杉點點頭，掩飾地笑笑。
“沒什麽，可能是因為你和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這個理由實在爛大街，可程杉再也找不出其它更合適的借口。
她總不能告訴這個自己才剛剛見第二面的男人，我在夢裏見過你吧。
程杉不習慣與人同住，尤其身旁鹹魚躺的陳薇還是個會自動翻面的，翻著翻著還能從床上滾下去。
她一直沒合眼，靠在床頭玩手機，時不時還要把陳薇往床上搬運。
陳薇終於酒醒是在後半夜，迷迷糊糊張開眼睛，嚷著要喝水。
程杉沒動，問她：“醒了嗎？”
陳薇說：“這是哪裏呀……我好渴哦。”
程杉說：“醒了就起來，水在桌子上，自己去拿。”
陳薇慢吞吞地爬起來，迷瞪著眼望著程杉，嘀咕道：“師姐，你怎麽在這裏？”
“你昨晚喝醉了。”程杉站起身，說，“酒精含量3.5%的啤酒，兩瓶半，記住了，這是你的酒量。以後不管什麽場合，不要超過這麽多。”
陳薇眨眨眼，似乎想起什麽來，突然哀嚎一聲，雙手捂住臉倒了下去。
“師姐……昨晚我是不是對葉總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完了完了完了！我禮拜一還怎麽見人吶！”
看來她記得。
程杉嘆口氣，說：“沒關系，葉總沒往心裏去。我也不會說出去的。”
她困得要命，簡單交代了幾句，就跟陳薇道別：“你收拾一下，洗個澡就回家吧，我先走了。”
誰料，陳薇突然叫住了她：“哎！師姐……”
“怎麽？”
“這酒店也太貴了吧……雖然做過大把攻略，但我平時從來不會自費來這種五星酒店的……”
陳薇有一點局促，小聲道。
“賬已經結過了。”程杉說，“不好意思啊，當時只想找一個近一點的酒店。葉總就直接開車過來了。”
陳薇理所應當地把她這番話翻譯成葉臻把她送來酒店，還替她付了房費。臉上一陣陣發紅，最後又嗷一聲倒進了被子裏。
程杉自然不知道她心裏的小九九，只是困頓地打了個呵欠，心想，年輕人真是活力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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