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昭昭起床時天氣還是晴天, 等貝曉凡走後沒多久，天就忽地下起了雨。

綿綿的雨滴落下，微風穿過衣服縫隙帶來絲絲的涼意。

空氣變得沈重且潮濕, 還能聞到一股泥土的氣味。

於昭昭不愛下雨天，或者說, 下雨天總是能讓她想起來一些不太好的回憶。

反正店裏有程晉守著, 花店也不怕丟東西，原本於昭昭是打算偷懶直接回樓上的。但是於昭昭剛走到樓梯，手機就響了。

於昭昭拿出手機, 發現是個陌生號碼。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接通了。

“你好，是於昭昭於小姐嗎？”

手機那頭是個陌生的青年男聲，聽起來帶了點稚氣與小心翼翼，於昭昭淡淡地應了一聲就問對面有什麽事。

打過來的男人告訴她，他是某某花店的配送店員，有人在他們花店裏下了訂單要送花給她。

於昭昭楞住了。

送花給她？但……她自己就是開花店的啊。

於昭昭覺得有點古怪, 本來她不想搭理直接掛斷的，但那年輕男人就說他已經到門口了。

於昭昭又想著, 大白天，程晉就在店裏，周圍還有封律安裝的監控, 應該不至於出什麽事情。

於昭昭於是腳步的方向一轉，就往門口去了。室外的雨滴有些綿密, 於昭昭又順手拿了一把黑傘。

於昭昭撐著傘剛走出店門兩步，就看見個男人騎著一輛電瓶車從外邊的街道駛進來。

花店的店員因為手裏還拿著手機在查看導航, 所以快到於昭昭跟前了才發現前面有個人。

他急忙停下電瓶車, 停好車子他就下來點頭哈腰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我剛才沒看到你！”

於昭昭就站在那裏，一只手撐著傘，另一只手拿著手機。

雖然沒有雨滴直接打在她的身上，可是她依舊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著的那一股濃重濕意。

於昭昭蹙著眉，盯著店員打量了一會，然後才說：“花呢？”

“啊！”店員聽見這話，才明白眼前的人是誰，他邊擡起頭邊說：“你就是於小姐——”

店員擡頭在看到於昭昭的剎那，耳邊的雨聲喧囂聲突然像是被什麽東西隔開來離得好遠，他陷入了一種短暫虛幻的狀態。

世界好像變得一片漆黑，唯有眼前這個人在放著光。

於昭昭等了半天，見店員視線渙散沒有焦距，不耐煩了起來。

直接繞過店員，自己去他的電瓶車上找。

於昭昭剛有動作，店員便反應出自己先前的狀態太過輕佻。

可是沒有辦法，他很難控制住往於昭昭身上飄去的視線。

實在是，實在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太過漂亮了。

這種漂亮是極其純粹的，不摻雜任何外界因素的影響。

純粹的美麗，世間萬物都只會成為她的襯托。

直到於昭昭走過店員一個身位，店員才後知後覺地回過神來。

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臉都白了，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去給您拿！”

花被放在電瓶車後座上安裝的箱子裏。

這家花店可比於昭昭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不正經花店可靠譜多了。

不僅有送花服務，還有專門配送的店員，甚至還把花放在保溫箱裏配送。

當店員拿出花束的時候，出發前噴在花瓣上邊的水珠都還在微微顫動著。

然後因為店員的動作，花束純白的花瓣搖曳著，猶如蕩漾的水波。

還有水珠順著花瓣，落到了地下。

一束，鮮嫩的，澄澈的，柔美的。

白玫瑰。

店員抱著花束，他並沒有看到於昭昭露出其他人收到花時會表現出的驚喜表情，他甚至還意外地看到於昭昭後退了一步。

店員有些茫然地叫了一聲：“於小姐？”

於昭昭看著這束白玫瑰，臉上出現的並不是懼怕，反而是有點厭煩。

貝曉凡早就和她說過在案發現場發現一束白玫瑰的事情，於昭昭第一次進警局，就是因為那一束白玫瑰。

所以於昭昭知道，現在莫名其妙送過來的白玫瑰，估計和那個襲擊她的連環殺人犯脫不了幹系。

或者說，就是他下了訂單送過來的。

從那個黑色禮盒，到現在的白玫瑰……

真是陰魂不散。

“膽小鬼。”

於昭昭盯著那束嬌艷欲滴的白玫瑰，忽然低低地嗤笑了一下。

“於小姐，您說什麽？”店員聽到於昭昭的低喃，還以為是在和他說話。

“我說，膽小鬼。”

於昭昭把視線從白玫瑰上挪開，她看向店員，猛地綻開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像是最為殷紅的玫瑰，想要觸碰，卻絕對會被刺傷。

於昭昭的嘴角帶著笑，美得令人屏息，眉眼間卻透著絲絲的冷意：“不是嗎？有的人，不敢出現在人前，只能畏畏縮縮地躲在陰暗的角落裏三番五次地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不是膽小鬼是什麽？”

未知才叫人感覺到恐懼。

可是昨天晚上那一出，於昭昭明白了。

說什麽連環殺人犯，聽起來的確很嚇人，但這位連環殺人犯的真實面目很可能就類似於昨晚上那個男人的模樣。

普普通通，平平凡凡，是於昭昭走在大街上都不會多看一眼的樣貌。

說是殺人，卻只敢對身材瘦弱的女人下手。

三番五次送東西過來，但真人甚至不敢露面。

什麽意思？

喜歡她？

這種藏頭露尾的鼠輩，配喜歡她嗎？

於昭昭此時的聲音輕柔婉轉，像是夜鶯般動聽。但又帶著一絲甜膩，像是沾染了毒藥的蜜糖。

明知有毒，卻對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於昭昭看著店員笑：“或者，懦夫這個詞，是不是更適合些？”

“是，是，是的……您說得對……”

店員都被於昭昭難得表現出的燦爛笑容給迷花了眼，連她說什麽都沒聽進去。

看店員沒露出什麽異樣的表情，還是一副狀況外的模樣。

於昭昭懶洋洋地瞇起眼，輕哼了一聲：“這束花，你再幫我送到警局裏去吧。”

“是，是……啊？什麽？”店員下意識地應下，可是應到一半又馬上反應過來，“警局？”

“嗯，就送給警局特警隊的……貝曉凡警官。”於昭昭晃了晃手中的手機，“我待會把她的號碼發給你，你把花送給她，配送費也找她要哦。”

於昭昭琢磨著貝曉凡那邊應該會想要知道這束花的事情，雖然不一定能查出什麽線索，但是放在她這也礙眼。

只不過警局要的線索，配送費不至於還要於昭昭她自己出吧？

“好的，我一定會安全送到的！”

店員像是接下了什麽重要命令似的，一副斬釘截鐵的模樣。

明明店裏有必須要先付錢的規定，可是這回竟然對於昭昭的“□□”卻沒有半點異議。

只是說完，店員才想起來除了這束花，還有一件東西是要交給於昭昭的。

他忙轉身從保溫箱裏又拿出了一封信想要交給於昭昭：“這裏還有一封信，你先看看嗎？”

店員遞過來時，於昭昭下意識地就想要推開。

於是一封信，兩個人都沒有接住。

信封一下子被風吹起，然後被落下的雨滴濺落，掉到了地上的水坑裏。

“啊，信！”不等於昭昭說話，店員就立刻沖過去了想要把信撿起來。

可是等店員撿起信才發現，信裏的內容是用墨水寫的。

剛才在水裏那麽一泡，整封信都被墨跡暈染，完全不能看了。

於昭昭也見到了原本白色的信封上那一團團被暈染開來墨色斑點以及水坑裏沾染的渾濁泥水。

她有些嫌棄地皺了皺鼻子，忙對舉著信封就要過來的店員說：“不要拿給我了！”

這信弄成這樣，就算交給貝曉凡也沒什麽用了吧？

於昭昭之前去搜過相關信息，好像物證被汙染是會影響到物證鑒定的。

看這模樣，寫了什麽內容，估計都辨認不出來了。

而且那個變態寄過來的，估計也沒寫什麽好的內容。

所以於昭昭半秒鐘不到就做出了決定，她懶懶地擺手，說：“你直接丟了吧，別給我。”

說罷，於昭昭轉身就撐著傘往店裏走。

走到一半，她微微偏過頭，精致昳麗的面龐在朦朧的霧氣中如夢似幻。

她提醒道：“記得把花送過去，如果那位警官問你話，你一定不能騙人哦。”

“好，好的……我一定……”

店員癡癡地望著於昭昭離去的方向。

就連那一道遠去的背影，他都不舍得錯過分毫。

直到於昭昭進了店門好久，店員才依依不舍地回過頭，不過他還是把店名記在了心裏。

店員往電瓶車方向走了兩步，才想起手裏的信封。他猶豫了一下，四處瞧了一眼，發現不遠處有一個垃圾回收站。

店員拿著信封，小跑到垃圾回收站裏，他把信封丟進了可回收垃圾的垃圾桶裏。

看著那封汙漬斑斑的信，店員心裏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

大概是於小姐的瘋狂愛慕者吧？

不過也是這封信的待遇，讓店員明白，人還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

於小姐那樣的美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他這樣的人能擁有的。與其討人厭地糾纏，還不如遠遠地欣賞。

等到店員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中回神轉過身時，差點被嚇了一跳。

一個穿著環衛工人制服，胡子邋遢的老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後。

店員忙錯開身子，讓老人過去。

見老人走到垃圾桶前翻找，店員這才收回目光，擡腳跑向電瓶車。

他想，這老人也太可憐了，下雨天出來還要翻垃圾桶，手上還有傷……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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