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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張狂的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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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羊編輯了兩頁現代醫療的消毒手法,打算和彎嘴止血鉗的圖紙一起搶在善工坊前頭公布。

然後回收他給出去的那張圖紙,毀掉黑鋪子打的那一把。

他還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把善工坊的圖紙截過來——或者幹脆把善工坊的制圖師都搶走。

可惜事情不太順利。

首先是黃與義不建議他公布消毒的手法。因為匠心坊不是醫館,太醫署若不承認這套消毒手法是有用的,反而會損害匠心坊好不容易累積起來的名聲。

其次是黑鋪子給了他們假的交易時間,卓夏沒能捉到那個人,也沒能回收那把彎嘴止血鉗。

宋羊煩悶地捏了捏眉心。

“公子,夫人來了。”

“羊哥兒,你是不是又坐了很久?”安湘走近書房,但並沒有深入,只是在門邊微笑著看著宋羊。

“娘!”宋羊走過去,自然而然地挽住她的手:“才沒有呢。”

安湘點了點他的鼻子,“林大夫說要適當地走一走,你沒忘吧。”

“沒忘。”

“玉珠他們都是管不住你的,你一定要記著,坐一會兒就起來活動活動。”安湘依舊不放心地嘮叨,宋羊笑著聽,不曾辯解什麽。

兩人挽著手順著花徑送書房回了主屋,安湘的嘮叨也終於告一段落,宋羊連忙給她倒茶。

“唉,年紀大了就是愛嘮叨。”

“哪的話,娘還年輕著呢。咱倆站一塊兒,不認識的肯定以為咱們是姐弟。”

“貧嘴,就你會哄我。”安湘這麽說著,表情卻很明媚。

“娘,我可沒有故意哄你。”宋羊抱著肚子,一下一下地撫摸著。五個月後,他的肚子就像吹了氣的氣球一天天鼓起來,有賴於他的身體素質和健康在作息,宋羊才沒覺得寸步難行。

“你這肚子是越來越大了。”安湘有些擔憂,雙生子能順利生產嗎?她擡手輕輕撫著宋羊的肚子,“看起來他們長得很好。懷雙生子不容易,你受罪了。“

“娘懷小晴和小境的時候不也一樣嘛。”宋羊想到昨天龍鳳胎似乎有點失落,也不知道為什麽。

“就是因為懷過,才知道有多遭罪。”

兩人閑聊幾句,安湘看了眼時漏,然後道:“我得回前院去了。你是不是有些日子沒出去了?不妨帶著小晴和小境出去轉轉,聽說今天街上可熱鬧了。”

宋羊想著出去散散心也好,他來到元晴和的郁芊閣,元境和也在,正拿著彈弓打樹上的鳥。

“你要是打壞了我的花,這個月都別想跟我說話了!”元晴和拿手裏的瓜子丟弟弟,轉頭看到宋羊,連忙奔過去:“大哥!”

“大哥!”元境和撇下玩膩了的彈弓也飛奔過去,張嘴就告狀:“二哥出門玩了,不帶我們!”

“小愷出去玩了?”宋羊有些稀奇,畢竟元愷和很少與“玩”沾邊。

“匠心坊弄了一個‘知識競賽’,就在今天!錦潤哥報名了,二哥陪錦潤哥去了,我們也去看看吧。”元境金和晃著宋羊的手央求道。

原來是今天!宋羊一拍腦門,他差點就忘了這事。

“可是人一定很多。”元晴和也想去,但看著宋羊的肚子,又猶豫了。

“沒關系,你們倆會保護我對不對?”宋羊攬住他們,龍鳳胎一左一右抱住宋羊的一只胳膊,興奮地蹦跶:“嗯!”

“那我們就去吧。”

匠心坊這次舉辦比試,為的也是做宣傳。針對科舉出的那套輔導書很有噱頭,不少沒報上名的學子都來圍觀了,遠遠地就能看到一片人山人海。

匠心坊與旁邊的酒樓合作,劃出一片能容納一百名考生的場地。考生一人一桌,試題紙一人一張,限時半個時辰,答完後當場批卷、出分、公布名次。

試題內容涉獵廣泛,包含了四十道常識選擇題、五道計算題、五道簡答題、五道圖形規律題和五道趣味解謎。這個題量意味著要一分鐘做一道,想要在一小時內做完是有難度的。

趙錦潤一開始信心滿滿,漸漸的就出汗了。在場的考生都差不多,盡管匠心坊事先聲明了這場知識競賽更註重趣味性,但他們做慣了古板的文章 ,這樣新穎的題型對他們是一種沖擊。

“先做會的題目。”元愷和提醒趙錦潤道。

趙錦潤嚇了一跳,連忙“噓”一聲,然後在元愷和看傻子的眼神裏發現不少人都在交頭接耳。

“作弊這麽光明正大?”趙錦潤驚了。

元愷和邊寫邊說:“這個活動沒有禁止討論與合作。”

趙錦潤幡然醒悟,對啊,這又不是真的考試,只是一個活動啊!他手裏還握著筆,註意力卻飄到了其他人身上——

一人招呼了幾人與他組隊,表示拿到獎品後他們共享,反正是試題資料,可以傳閱和借抄。有他開這個頭,組隊的便多了起來,慢慢的,考場內變成了三五成群的討論小組。

黃與義沒有出面阻止,因為他家公子早就預料到了的這樣的情況。甚至可以說宋羊更樂意促成這樣的局面,比起決出第一名,宋羊要的是宣傳的效果。

“二位......”游顯吉拿著卷子和紙筆來到趙錦潤和元愷和身邊,“在下游顯吉,二位公子可願意與在下互助?”

游顯吉讓他們看自己的卷子,上頭的計算題都已經寫滿了:“在下對算學略有研究。”

元愷和可有可無,他就是被趙錦潤拉來作陪的。他無所謂地看向趙錦潤,交由趙錦潤決定。

“當然願意,坐吧!”趙錦潤將桌上的東西整理了下,騰出一個人的位置,“我字必繁,這位是仰慈兄,他不愛笑,你別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我還沒有取字,二位喚我名字便是,我也喚二位‘必繁兄’、‘仰慈兄’吧。”游顯吉松了一口氣,他原本還擔心這兩位華服加身的公子會看不起他,尤其是那位沒有表情的,很是冰冷。但也是這位冷冰冰的公子,已經答完了一半的題,所以游顯吉才鬥膽上前搭話。

“顯吉兄,你是哪裏人?”

“在下是康城人士。”

“離京城很近啊,你參加這次的科考了?”

“是的。”

趙錦潤儼然是來玩的了,他還想聊天,元愷和用筆桿敲他腦袋:“快答題。”

“好好好。”趙錦潤捂著被打的地方,故意撇嘴,提筆答幾個字,就用委屈地眼神看元愷和。

“又怎麽了?”元愷和無奈。

“你下手太重了!”趙錦潤控訴。

元愷和記得自己明明只是輕輕敲了一下,可趙錦潤的表情不似作偽,他皺著眉湊近趙錦潤,盯著不紅也不腫的“傷處”。

“疼?”

“很疼,你笑一下補償我怎麽樣?”

“不怎麽樣。”元愷和就知道他在耍自己玩。

“二位感情真好啊。”游顯吉感慨,有意與他們結交。

趙錦潤一把勾住元愷和的肩膀,用力把他壓向自己,沖著游顯吉燦爛一笑,毫不在意地展示自己與元愷和的親近:“是啊!”

元愷和耳垂發燙,卻不願與他拉開距離,低聲應道:“嗯。”

考場邊的酒館、茶館、飯館裏坐滿了沒報上名的人,匠心坊也給他們發放了樣題,可以隨意解答、討論,解出一半的人就可以得到一份參與獎。

“參與獎是什麽?”元境和問。

宋羊帶著龍鳳胎坐到茶館樓上的雅間,小二將試題紙給他們,笑吟吟地邊倒茶邊回答:“回這位少爺的話,參與獎是一份點心。”

“哦。”元境和聽了便不感興趣。

宋羊卻意味深長地笑了。那份點心是麻薯蛋黃酥,是他交由巴月和半月研究的食譜之一,拿這個做參與獎,也是為了日後開張的酒樓做宣傳。

“這個題好難啊。”元晴和苦惱地看向宋羊:“大哥,你不試試嗎?”

“大哥,我們可以看同一份!”元境和擠著宋羊坐下。

“好,我們一起看。”宋羊知道答案,但他只在龍鳳胎思路堵塞的時候才出言提醒。很快,龍鳳胎也像其他參與者一樣,熱情地投入其中了。

宋羊倚著窗,笑著看兩個小腦袋湊在一起,像頂角對峙的兩頭小牛犢。

視線向下一瞥,正好看見黃與義和兩個滿臉驚慌的店鋪夥計失魂落魄地跑出來,他們說了幾句話,黃與義又匆匆返回去,兩個夥計則狂奔著跑向兩個方向。

宋羊不禁皺眉,他看出其中一個方向似乎是侯府。出事了?

他站起身,“你們兩個在這乖乖答題,我去如廁。”

“好——”

“公子,茅房在......”玉珠扶著宋羊下樓,宋羊攔住她:“不去茅房,去匠心坊後門。”

寶珠立即替他戴上幃帽,玉珠與卓夏知會一聲,幾人低調地避開人群,繞到匠心坊後門。

玉珠上前叩門,裏頭傳來黃與義的聲音:“誰?”

“黃先生,公子來了。”

門後傳來匆忙的腳步聲,而後門從裏拉開,黃與義驚訝不已:“公子怎的來得這樣快?”

果然,黃與義是派人去找他的。

“我正好在附近。黃先生,出何事了?”

黃與義卻猶豫了,那樣的場面可不能叫公子看見,若是公子嚇出個好歹……

但宋羊還是看見了,他越過黃與義的肩膀,看到了一只像胳膊的東西。

之所以說“像”,是因為宋羊一開始只覺得那東西的外形像極了人手臂的弧度,但沒有皮,露在外頭的是分明的肌理。

因為死亡時間的推移,水分流失,肌肉回縮,黑褐色的血讓這截手臂遠遠看上去像一塊巨型肉幹。

“公子莫進來!”黃與義要擋住他,後面的玉珠寶珠差點叫出聲,讓卓夏捂住了嘴。

宋羊推開黃與義走進去,吩咐關門。

“公子……”

“別擔心我,我沒那麽容易被嚇到!”宋羊語氣嚴厲:“這是怎麽回事!”

“早上夥計發現這東西丟在門口,就擡了進來。後來忙忘了,剛剛才想起來拆開看看,沒想到裏面居然是……”

居然是碎屍。

走近了方能看清全貌,原來這些碎屍用兩張厚厚的油布嚴密地包裹起來,旁邊還放著夥計拆包裹的小刀。

“報官了嗎?”宋羊問。

黃與義:“還沒有。公子,不妨等知識競賽結束再報官。”

“這東西在眼前,你有心辦競賽嗎?”

“可此事若宣揚出去,匠心坊的名聲就……”外邊那麽多人,官差一來,必然瞞不住。

“怕什麽?人又不是我們殺的。你應該慶幸,這人沒有直接將這東西丟進匠心坊大堂裏我們就該謝天謝地了。這若是有心人用來給匠心坊潑臟水的,不報官才是真正著了道!”宋羊冷靜地指導他們:“黃先生,立刻去報官!卓夏,派人去宮裏找程鋒。”

“是!”

宋羊不怕屍體,再恐怖的他也見過,他只是生氣,這也是善工坊的手段嗎?

“公子,晴小姐和境公子還在茶館,我們不如先回去吧?”玉珠心驚膽戰地提議。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宋羊挺著大肚子站在一堆碎屍前的畫面對他們來說沖擊力太大了,對宋羊的擔憂已經超過了命案現場帶來的恐怖。

宋羊搖頭,“玉珠,寶珠,你們把帕子給我,然後站到看不見的地方去。”

宋羊用帕子裹住手,湊近查看屍體。等官府來了,他就沒有機會了。

油布包只被拆開了一個小口,宋羊撿起地上的刀,割斷繩子,油布包攤開了,碎屍滾了一地。

“公子,我、奴婢來幫你!”玉珠鼓起勇氣道。

她和寶珠都沒有站遠,盡管慘白著臉也固執地守著宋羊。

宋羊搖搖頭,“玉珠,我要喝水,你去給我燒。寶珠,去小晴和小境那,說我晚點回去。卓夏,拿帕子捂住嘴鼻,過來幫我。”

“是!”

宋羊發現,這具碎屍個頭不高,從身形來看是個男人,他身上的皮應該是被非常鋒利的工具剝下來的。

宋羊也算是一個用刀的高手,他看得出兇手手法很老道、經驗十足,他知道如何順著紋理切割,以至於剝完皮後還能保留一具相對完整的“肉身”。

“這麽多血,怕不是活生生剝下來的。”黃與義也上前協助,他嘖嘖兩聲,似是看到了死者生前的痛苦。

“黃先生,你可知道江湖上有什麽擅長這樣的事的人?”宋羊問,一邊小心地吸了吸鼻子。

他叫卓夏捂住口鼻,防止異味,自己卻沒有,是因為氣味裏往往有意想不到的線索。

因為油布包拆開後無人中毒,所以宋羊放心大膽地聞了。

似乎有一股蠟味?

非常淡,再想細聞,就聞不見了,仿佛是他的錯覺。

宋羊繼續查看,卓夏幫他把摞著的“肉幹”挪開,夾在裏頭的一張紙條吸引了所有人的註意力。

紙條用蠟燭封了起來,上面是有些熟悉的狂放的字跡:

“很好用,多謝。”

這五個字猶如一道驚雷劈在宋羊頭上。

這不是善工坊的恐嚇手段,是一位變態殺人兇手囂張的示威。而他,替兇手做了趁手的利刃。

隔行如隔山,善工坊是做工圖的,怎麽會突然想套取醫術工具的圖紙呢?

善工坊有自己的作坊,怎麽會將圖紙委托給黑鋪子呢?

一些遺漏的、說不通的線索通通回到了宋羊腦子裏。

是他太自大了,盲目地確信了這是善工坊的騙局,而忽視了其中的細節。

那把彎嘴止血鉗是怎樣用在這個人身上的?

宋羊不敢深想,他抓著紙條退後幾步,急迫地離開了這片駭人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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