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的護欄根本擋不住發瘋猛沖的馬兒，整輛馬車都從岸上摔下去。

玉華只覺得一陣難受的失重的感覺從心頭湧上來，沒有著落的感覺令人恐慌。可緊接著，她感覺到有人抱住了自己，在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道：“玉華，別怕。”

雖然知道這句話不能阻止他們落入雁江，可這虛無縹緲的聲音仿佛有如實質一般，竟讓玉華覺得安心些許。好像世界上的一切，真的可以逢兇化吉，柳暗花明。

落水的時候，玉華是有感覺的，整個人被甩了出去。而上官延之則轉過身讓他自己承受入水的壓力，在這個時候，玉華的腦子裏是清晰的，她甚至擔心上官延之這樣會不會碰到水底具有傷害性的東西。

想要開口叫上官延之小心，卻發現一張口就只能不斷地吸入江裏的水，它們倒灌進喉嚨裏，沒有呼吸到空氣令人感到窒息，玉華只覺得身體越來越沈重，沒有任何上浮的力量。有一種絕望的窒息縈繞在周圍，她逐漸地失去了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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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恢覆感知的時候，玉華第一個感覺到的詞是冷。

雖然距離春天進了，但是乍暖還寒，這便最是折磨人。隱約之間，玉華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喚她。

“姑娘醒醒，姑娘……”

一聲一聲，又輕又緩，孜孜不倦，仿佛絲毫不著急，可以這般吳儂軟語，一直一直喊下去，像是忘記按下暫停健似的。

緩緩地睜開眼，眼前是款式相似的帳子，不過比起王府裏邊的，質量倒是稍微差了些。然後玉華聽見旁邊是一個貴族男子裝束的人，只覺得眼熟，一下子卻想不起是在什麽地方見過。

“你是？”

“在下於陵牧兮，姑娘不慎落水，是在下命人將姑娘救起。”

玉華這會兒記起來了，他不就是剛在那個世子麽？感情自己落水以後，居然是靠他救下來的。果然天到好輪回，裝逼需謹慎。

等等……

“你叫我姑娘？”

“是啊，有什麽不對嗎？”於陵牧兮反問。

難道說她已經恢覆女孩子的身份了？

玉華有些小激動，“能給我面鏡子嗎？”

“當然可以。”

於陵牧兮揮揮手，身邊伺候的小丫鬟直接遞過來一面鏡子，玉華接過來一瞧，她已經變回來了！

嗷~

玉華的反應於陵牧兮看在眼裏，只以為玉華擔心自己落水之後會影響自己的容貌，忍不住對玉華道：“姑娘請放心，你還是如此的花容月貌。”

“……”誰擔心這個了，本姑奶奶高興的是終於不用當男人了。

不過這話自然是不能說的，玉華轉移了話題，“那上官延之呢？他有沒有被人救起來？”

雖然憑借上官延之的身份，是絕不可能被人落下不救援的，可玉華還是想要確認一下那個家夥沒有因此死掉。

“你說的是誰？”

見對方這樣的反應，玉華才想起來這個世子還不知道那個跟他對著幹的杠精叫什麽名字呢。玉華解釋，“就是跟我在同一輛馬車上，一同落水的那個。”

“姑娘說的，是那個攔著路不讓我過去的那個人？”

玉華咽了咽口水，有點心虛，“是他。”

“姑娘放心，不單單姑娘你不顧性命地追上馬車要救他，旁邊圍觀的女孩們，沒少跳下水救他的。”於陵牧兮嗤笑，“後來我才知道這位是當朝皇帝的親弟弟，難怪如此囂張了。”

“……”她不是故意的。

玉華對這個話題的拒絕於陵牧兮是看在眼裏，於陵牧兮問：“還不知道姑娘芳名。”

“白玉華。”玉華沒有報出百裏玉華的名字，畢竟這京城裏百裏家的三小姐許配給小王爺的事情已是人盡皆知，若是說出百裏的姓氏來，萬一這世子揣測出自己是上官延之的未婚妻，還不定怎麽報覆她呢。

“方才大夫說姑娘若是醒了便沒什麽大礙，不知姑娘今日為何要不顧性命對那位公子出手相救？這其中，可有什麽緣故？”

“沒什麽，他欠了我銀子，要是他死了就沒人還我錢了。”

於陵牧兮也不傻，自然知道這是玉華不願意說實話的搪塞，只調侃道：“沒想到這位公子不但囂張跋扈，居然還欠債不還，真是可恨。”

“……是啊。”

於陵牧兮見玉華如此配合，雖然只是淺淺的一笑，但於陵牧兮卻意外覺得心情不錯，問道：“今晚城裏有燈會，熱鬧非凡，不知姑娘可有興趣一同去瞧瞧？”

“好啊。”其實玉華沒有多想去，只是感覺人家剛剛才救了她，若是不去，豈不是太過河拆橋了？

玉華沒曾想到的是，於陵牧兮在玉華答應過後，喜形於色，眉眼之中皆是喜悅之意，“那我現在就去準備，姑娘稍作休息，我讓鈺兒在此伺候，白姑娘若有什麽需要，告訴鈺兒即可。”

“您太客氣了。”

於陵牧兮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半刻之後還是收斂了心神，道：“那白姑娘好生休息，等會兒我來接你。”

“那謝謝啦。”

於陵牧兮走得很快，鈺兒上前來遞給玉華一套衣服，這衣服一看就非常有創意，應該是這位世子他們國家的特色的服飾了。

玉華倒是無所謂，有的穿就行，要求不高。

換好衣服之後，鈺兒還非常貼心地送了吃的過來，吃飽喝足之後玉華其實非常想要在家裏宅著，並不想要這麽早就出去浪，無奈已經答應了，玉華只好收拾好然後出門。

大門外邊，於陵牧兮已經在馬車下等著了。街道上燈火闌珊，一路從屋子走過來的路上還鋪滿了粉紅的花瓣，簡直像在走紅地毯一樣。再看見於陵牧兮的時候，他分明好生打扮了一下。

一身黑色的衣袍，上邊繡著紛繁覆雜的動物圖案，似虎豹之類，卻更象形。淺綠色的玉佩系在腰間，有一種寧靜淡雅的美，襯托得整個人溫文爾雅。黑色的頭發束起來用一支簪子別著，像極了謙謙君子的模樣。

先前見到於陵牧兮之時，玉華只覺得此人討厭。可現在看來，是自己先入為主戴著有色眼鏡看人了。

同樣，於陵牧兮也在看著玉華。此時的玉華不知道，她穿越一身充滿異域風格紫衣，頭發簡單地放下來，襯托得皮膚更白皙。氣質典雅又不失嫵媚，且紫色是於陵一族最為尊貴的顏色，於陵牧兮看得呆了，竟忘記了言語。

還是玉華提醒了之後，於陵牧兮這才回過神，咳嗽了一聲略作掩飾，道：“白姑娘請上車。”

說完這句話，於陵牧兮伸出手想要扶她。玉華看著於陵牧兮的手，一時有些心亂。若方才剛從水裏撈出來不能明白，那現在卻清楚一些了。玉華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自己上了車。

於陵牧兮也不介意，在後面上車。在馬車上安坐的玉華看見於陵牧兮也跟上來，有些不自在。這樣做是有些逾越了吧？是的吧？

玉華盡量讓自己距離於陵牧兮遠一點，當然，於陵牧兮也沒有繼續逼近，反而一直保持在一個比較適合的距離，沒給玉華太大的壓力。

一路上玉華都是緊張的，這世子是看上她了吧？不然怎麽又是救她上岸又是給她治病還請她出來看花燈？司馬昭之心啊！

司馬昭開始了他的表演，“不知白姑娘家在哪裏？等會兒看完花燈以後，我送你回家吧，不然恐怕家人會擔心的。”

這就要見家長了嗎？玉華可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是百裏家的女兒，若是去了百裏家，豈不是都露餡兒了嗎？還是騙騙他好了，“我暫時住在襄王的府上。”

於陵牧兮詫異地問：“敢問姑娘是？”

“我是襄王的表妹。”對，就這麽說，反正上官延之既然有一個表妹，自然也可以有第二個表妹。

可讓玉華沒有想到的是，她說完自己是上官延之的表妹之後，於陵牧兮就不吭聲了，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那審視的目光實在是讓玉華覺得不怎麽好受，那眼神明明就在說：“我知道你在說謊，你在騙人，你這個騙子！”

好在沒有承受多久這樣的審視，就到了下車的地方。鈺兒的聲音傳來，“世子，已經到了。”

於陵牧兮收起方才的眼神，換上了溫和無害的微笑道：“已經到了，我們下車吧。”

“好。”

於陵牧兮先從車上下來，然後玉華非常迅速地也跟著下去。這次於陵牧兮沒有要扶著她的意思，玉華才算松口氣。

車夫把馬車牽走，只留了鈺兒跟著他們。玉華和於陵牧兮走著，一路的燈火闌珊，倒很是熱鬧，玉華也是心大，很快就不記得剛才的話題。反而到各個鋪子上去逛花燈。

不單單有花燈，還有別的各種東西賣的，各種琳瑯滿目的工藝品遍地都是。乖乖，這放到現代那可都是古董啊。

逛街果然是女人的天性，說來玉華到這裏這麽許久，確實沒有什麽時間逛街，這回算是過了把癮。鋪子是臨雁江的，所以一路走過鱗次櫛比的店鋪，就到了雁江邊最大的一處茶館。

茶館是三層的閣樓，玉華跟著於陵牧兮上了三樓，尋了一處臨江的位置坐下。俯瞰整個雁江，上邊飄著閃閃的河燈，如天河一般若明若暗。

老板來上了茶和點心，一人一份，倒是精致。玉華喝了口茶，只覺得微微有些苦，便不再喝了。

於陵牧兮註意到了，問，“白姑娘可是不喜歡這茶？”

“不是，我只是不喜歡喝茶而已。”

“聽聞風昭國人人皆嗜茶如命，看來傳聞也不盡是實。”

玉華莞爾，沒有回答。

她又不是風昭國之人，自然不從風昭國之風。

話題就此打斷，因為三樓中央似乎有一群人簇擁著，不知在做什麽。卻像是要打起來一般，好不熱鬧。

於陵牧兮也初來乍到好奇的很，拉住小二問：“什麽事情如此熱鬧？”

“公子是外地人吧？”

“正是。”

“難怪你們不知道了，莫思君子和韓楮君子又要開是辯論了。大家正在瞧熱鬧呢，還有人開了賭局，你們要不要去試試手氣？”小二賠笑著說話。

玉華第一次知道有如此神奇的節目，問道：“這兩位君子是什麽人？”

店小二非常熱情地解答了玉華的疑問，“莫思君子和韓楮君子二人都是一等一的人物，他們每月十五都在此展開辯論，討論治國方略。我們君子樓可是風昭國最有名的茶樓，來此的都是達官貴人，雖然他們身份尊貴，但是都要聽莫思君子和韓楮君子學生的教導。聽說今日是兩位君子最後一次在這裏辯論，他們約定輸的人便離開風昭國，去別處尋謀高就。”

“那又如何下註？”玉華問。

“諾，您瞧那邊兒。”小二指向對面，“財源賭場的人已經設了場子，就在那兒，您要是高興，就去跟一把？”

聽見財源賭場玉華笑了，這上官延之也真是會斂財，沒放過這發財的大好機會。玉華是想湊這個熱鬧的，打算征求一下於陵牧兮的意見，沒曾想他倒先問了，“白姑娘，我們不妨去看看？”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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