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月昭琴回來的時候，夜幕早已降臨，彎鉤般的月亮正掛在上空。

她走到武鐵柱的屋子外，輕輕扣了扣門。

武鐵柱很快就打開了門，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月光的原因，她今晚的臉色比以往更加蒼白，身上似乎也帶著血腥氣。

武鐵柱走出門外，下意識地回手把門關上，沒好氣地問道：“這麽晚了，什麽事呀？”

月昭琴背著手，眨眨眼：“我明天就走了，你會來送我嗎？”

武鐵柱沈默了一瞬，低聲說：“不會。”

月昭琴嘆了口氣，也不惱，反而笑瞇瞇地把手伸出來。只見她雙手各拿著一根漂亮的糖葫蘆，保存十分完好。

武鐵柱遲疑道：“糖葫蘆？……給我的嗎？”

月昭琴得意道：“我剛剛特意下山買的，給你挑了個最大最紅的，怎麽樣，要不要嘗嘗看？”

“嗯……”武鐵柱半信半疑地咬下一口，不禁眼前一亮：“好吃！”

月昭琴更是高興，又伸出手去，給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一條藍色的手鏈：“還有這個！”

武鐵柱歪歪頭，就聽她笑道：“好看吧？”

只見月昭琴右手輕輕一晃，便如同變戲法一般，又拿出一條粉色的寶石手鏈來，與她腕上那條款式相似。

“這個送給你。”

武鐵柱一怔，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卻終究沒有開口，任由月昭琴將這條手鏈戴到了她的手腕上。一時之間，雪白的肌膚襯著流光溢彩的寶石，當真是美不勝收。

月昭琴很是滿意，揚起下巴說道：“我跟你一見如故，雖是初次見面，卻感覺像久別重逢一樣。”

“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我們？”武鐵柱有些迷惑地看著她。

月昭琴指指那條手鏈，說得理直氣壯：“這個就是信物，以後可不能裝作不認識我。”

武鐵柱撫摸著腕間手鏈，略一挑眉，說道：“一條手鏈，可收買不了我。”

月昭琴點點頭，伸出右手在她面前攤開。

“什麽？”

月昭琴一臉理所當然：“回禮呀，渡生門的弟子不會這麽摳門吧。”

武鐵柱一時無語，神色嫌棄地看著她。不過她還是從戒指中取出了一根發簪，慢條斯理地遞給月昭琴，微微斜乜著她：“渡生門的弟子扣不扣門我不知道，你們落雲谷倒是很會當土匪。”

月昭琴把禮物收好，大笑起來。

武鐵柱不明白這有什麽好笑的，也看不懂月昭琴的笑容，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看著風從她的發梢吹過，看著那雙亮澄澄的眼睛此刻正彎如月牙。

然後，她輕輕地揚起了唇角。

……

第二天月昭琴離開的時候，武鐵柱果然沒有出現，裘建義和岑冉倒是都在。他們和渡生門的人又聊了許多，便踏上了歸途。

在路上，月昭琴一副有心事的樣子，又總是看著俢北辰，似乎是有什麽要說的。

俢北辰站在前方並未回頭，只是冷不丁地開口：“有什麽想問的，就直說吧。”

月昭琴猶豫了一下，最後選擇了一個問題：“師兄，我還是不明白，那群魔獸明知有去無回，為什麽還要拼了命地往山上沖，而且數量還那麽多？”

俢北辰道：“渡生門擅機括之術，更能操縱人獸屍體，打造成極具攻擊性的武器。”

月昭琴立刻想到了什麽，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睛：“所以……”

俢北辰微微一哂，道：“所以他們為了獲得更多‘武器’，不惜大肆擄掠魔獸，然後施以各種法術，直到將其折磨致死。附近的魔獸日益怨憤，於是才有了這次的獸潮。”

月昭琴感到不寒而栗。她又想起來那只魔獸痛苦不堪的眼神，想起了那滴滾燙的淚水。

怪不得，俢北辰僅僅是趕走了那些魔獸，卻沒有把它們趕盡殺絕。

月昭琴皺著眉頭問他：“殺害魔獸者常有，但多半是為了搶奪天材地寶，如此大規模地殘害無辜魔獸，也算是修道之人應做之事嗎？”

俢北辰依舊目視前方，冷冷地說：“他們也曾高價收購修仙者的屍體，以供研究。不過據我所知，其中還包含了不少資質上佳的活人。”

月昭琴不禁驚怒交加：“渡生門怎敢如此大膽，公然置九州律法於不顧？難道群仙盟也不能管制他們嗎？”

俢北辰瞥向她，淡淡道：“群仙盟互相勾結已有千年之久，近百年來各大名門世家更是腐敗不堪，亂象頻生，哪怕清高如南宮家，也常被指責為殘害平民、壓迫弟子。”

月昭琴沈默無言，俢北辰忽而把話鋒轉向她：“群仙盟內部互相遮掩已成共識，你作為月家的少主，怎會如此無知？”

“我……”月昭琴張張嘴，只好道：“我只是暫時還不太能適應。”

其實原主對此並非一無所知，但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書中描述如世外桃源般的修仙界，實際上卻是這副樣子。相比之下，落雲谷的確在各方面都已經盡力做到最好，怪不得原主寧願孤身違抗月家的家規，也一定要拜入南宮意門下。

她將來要接手的所謂大家族，並非像表面一般光正偉大，反而是身處權力漩渦，結黨營私，弄權謀利，罔顧人倫道德。

月昭琴低聲道：“那些渡生門的外門弟子，是不是也不會知道真相？”

“自然。不僅如此，他們死後屍體也會被人秘密帶走，制成傀儡進行研究。”

月昭琴回憶起裘建義近乎冷漠的神情和話語，這時才明白過來，難怪他們不在乎弟子們的傷亡，因為那些人就算死了，也會被做成傀儡，榨幹最後的利用價值。

這時，她忽然想到了什麽，脫口而出道：“所以那天在禁地，你殺的也不是渡生門的弟子，而是……”

“是傀儡。”俢北辰微笑道，“你終於發現了，了不起。”

月昭琴：“……”她偷偷翻了個白眼，站在一旁不再說話，繼續回憶書中的劇情。

又過了不知多久，二人終於到了落雲谷，第一件事便是去找掌門說明情況，卻被告知掌門正在接見要客，讓他們先自行回自己的居所。

月昭琴看著正陽峰大殿，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便問道：“師兄，不知來客是哪位修士？”

俢北辰道：“據我所知，今日來訪者當是南宮家少主。”

“原來如此。”月昭琴內心直呼大事不妙，面上卻依舊維持了平靜。

俢北辰看著她，勾唇一笑：“聽聞他對你有救命之恩，之後恐怕還要稍作接待才是。”

月昭琴更加絕望：“……是。”

俢北辰走後，她也只好按下腦中亂成一團的各種想法，暫且不再去想男主角那邊的事，轉而奔向青雲峰，去見她的師父——青雲閣之主南宮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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