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6獻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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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6 獻祭 (1)
克魯越獄了，放走他的人是聖殿騎士凱文裏歐。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位英俊正直的男子這樣告訴他，“所有的事我都聽說了，判決結果也下來了，你以威脅大陸安全罪將在三天後執行死刑，所以，你趕緊走吧。”
克魯淚流滿面：“沒想到，在我以為所有人都背叛我的時候，卻是您拯救我……”
“不用那麽悲觀。”凱文裏歐說，“離開這裏，順著右側下水通道一直走，有人會接應你的，你會發現，相信你的人還有很多。”
克魯大感意外：“這是真的嗎？”
凱文裏歐點點頭。
“如果他真打算殺我，那麽我的推測可能是真的了，這座金剛墻已經是最危險的地方……你還要繼續留在這裏？”克魯擔憂地說。
“我暫時還不能走。”凱文裏歐說，“我有我的使命，如果連我走了，這座墻就徹底淪陷了。放心吧，光明與我同在，他們不敢明著沖我來。”
“那麽，一切拜托了，多加保重。”克魯按照凱文裏歐的指引走上了逃亡之路，果然在路的盡頭看到了一行人。他們是第四小隊的成員，其中不僅有和他幾次出生入死的三十七號，二十號，二十一號和四號，還有他一直懷疑的三十九號，甚至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三號。另外，站在水道中的木筏上的人，居然是凱文裏歐的弟子哈奇。
克魯原本也懷疑過哈奇，這孩子和莎拉那晚行跡可疑，也許他們發現了什麽，但現在他都明白了，定是哈奇對凱文裏歐說了什麽。這些信奉光明神的人都擁有純潔無瑕的靈魂，因此他們彼此間也有著堅定的信任。不可動搖。所以，凱文裏歐才會冒險放他走。現在，除了修格斯。高裏，大概也就只有這位聖殿騎士有隨意進出死牢的權限了。
沒想到在這個時刻，在修格斯背叛他。高裏懷疑他的時候，最後伸出援手的人。竟是這個來自於另一片大陸擁有不同信仰的人，克魯一時間感慨萬千。
然而，即便如此，看到包含三十九號和三號的組合，克魯總覺得有些忐忑。他警惕地看著這幾個人，舉棋不定。
“這是最佳的人選。”先知五十四號站在一邊，輕聲說道。
克魯意外地看著他。這個少年能看到某些關乎命運的東西，但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斷，理解起來實在頗有些難度。
“你看到了什麽？”克魯直覺這件事和他的逃亡有關。
“你和他們一起走，終有一天會平安歸來。”五十四號微笑道，“這是我看到的，如果少了關鍵的幾個人，命運可能會改變，你也許就回不來了。”
克魯倒抽一口冷氣，總覺得這個少年沒有說出全部。
“我們都是自願跟您走的。”白胡子二十號說，“我們相信您的為人。審判的結果是不公正的！”
“但是跟我走了的話，你們會拿不到賞金……”克魯嘆道。
“如果連生命都無法保障，誰又在意那幾個賞錢？”二十號笑道，“假如連您都是內鬼。那麽這座墻也沒法呆了。”
“我至今難以相信，最後信任我的人，會是你們幾個。”克魯自嘲般輕笑，走上了木筏。
三十七號頓時笑起來：“我只不過是憑借和那群殺手交手的經驗推測，真正的內鬼絕對不會像你這麽笨，這麽輕易就被揪出來了罷了。”
三十七號的嘴巴一如既往的討人厭，但是現在，好幾個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很抱歉，我懷疑過你們，沒想到你們也願意跟我離開這裏……”克魯對阿爾法和三號說，“跟我走就意味著背叛金剛墻，我不會放棄我的主張，但我們的行動得不到金剛墻的支持，甚至會背上叛徒的罪名，就算這樣，你們也願意和我一起幹麽？”
“那個證物根本就是我交給你的，所以我知道你不是。”三號說，“我是自願離開的，現在只是順路。”
原來是順路，這樣一來，三號的身份愈發的撲朔迷離了，他到底是站在哪邊的？更有趣的，三十九號居然也在隊伍裏。
克魯的目光轉向他，阿爾法卻輕描淡寫地說：“我和他們兩個一樣，是被五十四號叫來的。”他望著四號和二十一號，“如果我們不跟你走，五十四號說墻可能會因為我們而倒掉，我不想擔這個責任。”
克魯無言地望著另外幾個人，那幾位果然一個勁點頭。
真是個奇怪的隊伍啊，各種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卻居然會和金剛墻的命運聯系起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哈奇一直把所有人送到了下水道的出口，一個高大的外墻瀑布，然後，他跳上了岸。
“我就送你們到這裏了。”他說，“外面我就不去了。”
“原來，你是要留下的。”克魯恍然。
“是的，我不能留下老師一個人支撐大局。”他說著深深看了阿爾法一眼，“你們保重，期待你們返回的那一天。”
“你也是。”克魯說著，和其他人跳下了木筏，那筏子順著水流被沖下了深深的峽谷。幾個人在這裏分成兩隊，哈奇順著水道返回，剩下的人則順著外墻向下攀爬。
半天之後，克魯等人終於到達了墻的底部，這裏距離唯一的大門尚有千裏之遙，相對安全，而那道門的附近恐怕已經被重兵把守了。
上空，乘坐獅鷲的哨兵如往常一般巡邏著，似乎還沒有人發現克魯的逃走。
克魯等人躲在墻角下的樹叢裏，克魯看了看這幾個和他一起溜出來的人，說道：“感謝大家的幫忙，我得以活著逃出來，但是我活著並不是因為我怕死，我逃出來也不是為了能活下去。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現在是北方的魔人最空虛的時刻，哪怕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給他們重創。讓他們無力再攻擊金剛墻。我不會勉強你們，如果你們願意幫忙，我非常歡迎。如果你們想就此離開，那麽也請便。”
“我離開。”三號說。他仰望著巍峨的金剛墻，一眼看不到頂，“我不想和這座墻再有任何關系。”
他說著，把一身銘文盔甲拋棄在墻邊，就這樣孤身一人，向著北方一步步離去。
克魯凝視著他的背影，良久。然後回頭問道：“還有人要走嗎？”
“大幹一場吧！”三十七號有些興奮，“這一次若是成功了，我們都可以封個大陸英雄什麽的吧？我可是期待著把修格斯那個混蛋踩在腳下的那一天啊！”
二十號立即捂著嘴笑起來。
顯然，剩下的人都願意和他一起。
“好吧，既然如此，你們跟我來。”克魯說著在前面帶路，沒多久，他們便從墻底的縫隙中找到了幾個隱蔽的空穴，那裏面居然隱藏著一些魔法裝置。
“便攜式魔導炮？還有藥水和卷軸，為什麽這裏會隱藏了這些東西！”二十號意外地說。
“以防萬一。”克魯說。“為了防止有一天我們不得不放棄金剛墻，至少還有別的地方可以補給。”他說著還找出來了一張蠻荒之地的坐標地圖，這東西顯然和指揮室那份出自一個版本。
克魯攤開地圖，指著上面幾個坐標說道：“這幾個地方就是魔人的祭壇所在。對於魔人來說，失去了祭壇也就意味著族群的覆滅。而失去了魔人，那些可以變成惡魔的刺客也就失去了左膀右臂。破壞祭壇，就是我們的目標。”
沒想到克魯早已將魔人的祭壇坐標銘記於心，幾個人都感到很意外。
“既然我們早知道這幾個位置，為什麽這幾百年一直不發兵毀了它？”二十號問道，“大陸聯防軍的戰船有這個遠程作戰能力吧？”
克魯望著遠處那一片鮮花明媚的鮮血草原，嘆道：“這個計劃被提過很多次，是都被高層否決了，以各種理由。過去，我一直認為他們是消極怯戰，但是現在，當我開始懷疑修格斯以後，我認為這裏面一定別有隱情。答案，也許就在那些祭壇裏。”
一行人帶好了必需的裝備，在叢林中捕捉了幾匹野馬，開始向克魯提供的坐標前進。由於魔人大軍都已經南下，密林中的巡邏者也少了許多，行動變得方便起來。沒多久，他們已經徹底離開了哨塔監視的土地，進入了更南方的魔人腹地。
對於第一次踏入這裏的人類來說，這片區域是荒涼而神秘的，除此以外，還有和魔人的人口非常不搭配的蕭條。按理說，這裏應該隨處可見魔人的村莊，可事實上，除了大片貧瘠的土地，沒有任何建築物，怎麽看都像沒有人在這裏生活，這實在太詭異了。
距離克魯提供的坐標已經越來越近，除了稀稀疏疏的灌木叢，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這些坐標可靠嗎？”三十七號提出了質疑。
“不會錯的。這是高裏過去乘坐戰船在高空巡邏時，通過分析地下的土層構造意外發現的東西。”克魯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魔人們會把它們建在地下，但這種有規律的空穴，一定是他們傳說中的祭壇無疑，聽說，魔人的孩子都是從祭壇裏誕生的神之子……很可笑不是嗎？聽起來，他們仿佛像蜜蜂一樣，是從卵裏面孵出來的一樣——總之我是不信的。到了。”
克魯突然停下，指著這一片土地說：“就在這裏的下方，應該就有一座祭壇。”
“需要我開個洞嗎？”三十七號躍躍欲試，打洞他可是好手。
“有人來了。”阿爾法提醒他們。
幾個人迅速趴在地上，收斂了氣息，一動不動，果然，沒多久，一行人騎著蜥蜴游蕩而來。
這小子的感官很變態啊，居然是他第一個發現敵人的。其他幾個人都不由自主看了阿爾法一眼，新人王的稱號果然不是蓋的。
然而很快，他們便發現了異常，因為這群騎蜥蜴的人有些奇怪，幾個男子帶著十幾個女子有老有少。騎著一種體型笨重的巨型蜥蜴從他們眼前經過。於是，克魯他們輕易看到了那些男子隱忍的神色，和女子臉上的淚珠，而且，這些魔人全部衣著華麗，怎麽看也不想要去打仗的，那虔誠的模樣，倒更像是進行祭祀活動。
只是祭祀為什麽氣氛如此郁沈，實在令人在意。
“跟上。看看他們做什麽。”克魯小聲指揮，率先尾隨了上去，其他人也小心翼翼跟在後面。
一直以來，金剛墻和魔人的接觸都僅僅局限在戰鬥中，那全部是拼死廝殺。魔人的靈魂護甲非常難纏，即便是靈魂武器的攻擊也可以抵擋，不僅如此。他們甚至可以把靈魂護甲包裹在拳頭和腳上用於攻擊對手。哪怕是穿著銘文盔甲的人，冷不防挨上一記，被打穿護甲腸穿肚爛的可是大有人在。
在人類的眼中，這些魔人都是身負怪力的野蠻人，除了戰鬥方式，人類對他們吃什麽喝什麽，如何生活幾乎是一無所知。某種程度上來說，辦事認真的克魯已經算得上魔人的專家的，對於魔人的了解，他可能比任何一個金剛墻裏出來的人都要知道得多。即便如此。他仍舊所知有限。祭壇的存在，大概是他掌握的最核心資料了。
由於魔人是依靠靈魂護甲戰鬥的，所以一般他們對於衣服並不講究，那東西累贅大於裝飾。戰鬥中完全無用。因此，這麽多人盛裝打扮，這陣勢是非常古怪的。
幾人一路尾隨，克魯原以為會發現魔人的重要據點，但最終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因為那群人只是停在了一片曠野之上，女人們站成了圓圈，而男人則退下了。不一會兒，那些女人們跪坐在地上，呦呦嚶嚶哭泣起來。
夜色已沈，西方看不到落日，只有深紫色的餘暉尚未散去。但是東南方向，卻有一團烏雲滾滾而來，隱約有紫色的電光穿梭其間。
看到那東西，魔人們都變了臉色，那些男子們紛紛蜷縮在地上，用鬥篷包住了頭，只露出屁股在外面，同時用發顫的聲音大聲哼起了莊嚴的曲調，似乎在呼喚什麽；而女人們則匍伏在地，臉緊貼著地面，渾身顫抖著，顯然恐懼到達了極致。
“他們在做什麽？”三十七號納悶，小心捅了捅克魯的後腰。
克魯渾身緊繃著，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那邊的靈魂能量過於強大了，我實在是很在意……”
這裏面大概只有阿爾法知道那是什麽東西，這東西在菲莉絲的信裏沒少提起過，那就是神之影，某種惡魔的靈魂投影。而這群魔人會如此莊重地聚集在這裏，顯然，他們和南方的魔人躲著神之影不同，他們是主動來迎接“神”的。
巨大的陰影移動速度極快，轉瞬之間已經到了近前，克魯看清楚了那東西的模樣，濃霧一般的身軀有十幾米高，無數紫色的光球在其中穿梭，仿佛靈活的眼睛。
它帶著巨大的靈魂壓迫，卻沒有任何殺氣，只是順著魔人們歌聲的引導，向這個位置逼近。
就在這時，一個魔人女人突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大哭，那哭聲讓其他女人也變得慌張起來。
“不，我不要！”有的女人哭喊起來，有人甚至使用了靈魂護甲，試圖保護自己，還有的人爬起來準備逃跑，卻被那些男人們拖了回來，暴打一頓，拋在原地。
絕望的氣息在魔人中蔓延。
“我看不下去了！”三十七號背過頭，縮在了他們藏身的深坑裏。
“開始了！”二十號叫道，“哦，神哪，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三十七號禁不住好奇，重新回頭看去，卻見好幾個女人被卷入了那濃霧之中，無數的紫色光球圍繞著她們飛速轉動，似乎想找個地方往裏面鉆。
女人們發出可怕的叫聲，這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幾個女人赤身裸體出現在了那黑霧的後方，徹底昏迷過去了。
看到那些女人發絲淩亂的可怕模樣，三十七號居然忍無可忍沖出去了。二十號難以置信抓著手裏一塊破布片，最終卻沒來得及攔住他，不由罵道：“這個笨蛋！”
激烈的靈魂能量爆破聲出現在了那濃霧一般的巨獸體內，魔人們被這個莫名其妙殺出來的不速之客嚇傻了，居然沒有人上前阻止，卻也沒有人膽敢幫忙。
他們依舊用鬥篷包著頭，麻木地吟唱著同一首歌謠。
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多久，那黑影就那樣毫無阻礙地穿行而去，留下一群昏迷的女子，散亂地躺在地面上，顯得淒楚可憐。
三十七號無力地跪坐在地上，他發現自己被那奇怪的東西無視了，那巨大的靈魂壓迫讓他很快便陷入中，沒辦法發出哪怕一招一式，而可笑的是，直到那黑霧消失，他依舊毫發無傷——最終，他什麽也沒來得及阻止。
不久，他就發現，自己被一群全身布滿靈魂護甲的男男女女，以及巨大蜥蜴所包圍，那些人居高臨下看著他，喝斥：“人類，你從哪裏來的！”
“放他走吧。”一個半張臉布滿刺青的成熟女人倉促裹著一塊鬥篷，走進了包圍圈。
“巫師大人，他試圖破壞儀式，如果放走他，使者們一生氣，神罰可能會降臨……尤其現在族長不在……”一個男子在一邊小聲提醒。
青藍色的光芒一閃，那男的被狂躁的風刮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爬起來。
附近好幾個魔人頓時匍匐在地，齊聲說道：“大人息怒……”
那女人依舊板著臉孔，卻在面對三十七號的時候露出些許溫柔，她柔聲說道：“您是一位勇士，您的心意我們已經收到了。請趕緊離開吧，帶著您的夥伴。如果被使者發現，你們就走不了了。”
藏在一邊的克魯等人大感意外，這個女人居然知道他們躲在這裏，而且，對方意外的客氣，讓他們生不出任何敵意。
緊接著，三十七號的反應更加驚人，這家夥居然一個箭步竄了起來，纏著那巫師的脖子，一個吻印了下去。
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傻了。
克魯發覺其他魔人的可怕殺氣，以及那紛紛冒出來的靈魂護甲，暗道不妙，拉起其他人就跑，三十七號居然還有工夫吹起了口哨，一邊跑，一邊叫道：“女人，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巫師大人！請您攔住他們！”有人催促道。這群魔人也沒想到一下子會冒出來這麽多人類，而且一個比一個身手敏捷，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早跑出去幾百裏地了。這些魔人並非戰士，帶的蜥蜴也不是戰蜥，速度遠遠不及，現在再追已是不可能，除非他們的巫師使用風的魔法。
然而，這位巫師大人顯然沒有追的打算。
“你們這些膽小鬼，也就這麽點能耐了。”她語帶諷刺，其他的魔人男性頓時住口不言。
“儀式結束了，回去吧。”女人說著，率先走在了最前面，目光卻依舊凝視著那個飛速離去的瀟灑身影，她輕輕撫摸著嘴唇，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4第一章：7 胎動
金剛墻，距離克魯逃亡已過了兩天。
最先發現克魯不見了的人居然是高裏。高裏怎麽也沒想到克魯會選擇逃跑，而且憑他一個人定是走不掉的，那裏可是戒備最森嚴的死牢。可能性只有一個——他是被人放走的。
原本死牢只允許修格斯和克魯進入，那需要魔力驗證的鎖一般人是打不開的。但是，當克魯被捕後，金剛墻的高層開了個會，會上，聖殿騎士凱文裏歐提出所有的人都有嫌疑，應該互相監視。於是，高裏按照討論的結果，在刪除了克魯的魔力驗證許可後，把凱文裏歐和自己的魔力驗證信息也加了進去。
現在，能夠出入那道門的只有三個人：修格斯，凱文裏歐和他自己。
明天就是克魯被處決的日子，所以高裏打算來看看他，他知會了修格斯，打開了重重鐵門，最終到達了關押克魯的囚室，沒想到這裏卻空無一人——克魯逃跑了！
高裏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他把他的發現告訴了修格斯，沒想到那個男人卻沒有更激烈的表示，似乎早知會如此。
“要通緝他嗎？”高裏試探性地問。
修格斯卻搖了搖頭：“讓他自生自滅吧，這件事如果傳出去，金剛墻的士氣會大減。”
修格斯的確是個消極的人，高裏這樣判斷。但最終，作為銘文和魔法顧問的他沒有說什麽，繼續一頭鉆回他的煉金實驗室了。
沒有了克魯，高裏的日子變得沈悶起來，金剛墻內草木皆兵，他不知道該相信誰，唯一不會騙人的。大概只有魔法數據。
然而，他卻意外地發現他封閉在封印盒子裏的聲訊裝置亮起來。
這並非一枚普通的聲訊裝置，事實上。在高裏把那枚克魯給他的“木馬”交上去的時候，已經制作了一個包含有同樣銘文的副本，而這一枚不起眼的小石頭就是這樣的仿制品。雖然不具備發信的能力，卻可以同步收取傳遞給那枚氪金聲訊器的信息。
而現在。這東西上面只有一句話：殺了克魯。
看到這樣的字句，高裏震驚了，短短兩個詞匯，包含了大量的信息！
殺了克魯，這意味著真正的克魯並沒有死；而這條信息出現的時機恰好在他把克魯逃亡的訊息報告給修格斯之後，噢天哪，難道內鬼其實是……
高裏只覺得渾身無力。他癱軟在地上，兩眼呆滯地望著天花板，金剛墻的最高指揮官修格斯居然是內鬼，克魯卻是被冤枉的，他該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夜已深沈，月朗星稀，明亮的月光揮灑在地面上，稀稀疏疏的灌木樹影幢幢，仿佛一些張牙舞爪的怪獸。寒冷的風呼嘯而過。卷起一片片塵土，搖晃著那些陰影，發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
沙礫之間，劇毒的鬼眼蜥仿佛受到了驚嚇。閃電一般慌忙逃竄，它身上絢爛的色彩化作了一道詭異的流光——顯然，有一些令它畏懼的存在闖入了它的地盤。
幾個人影悄無聲息從灌木中穿行而過，大風很快便把他們的腳印抹平，這實在是個隱匿行蹤的好天氣。然後，這群人停在了一處深陷的地穴附近。領頭的是個大腹便便的大胖子，只見他拿出一張地圖比對著，然後點了點頭：“應該就是這裏了。”
他弓著身子鉆進了地穴側壁的裂縫裏，不一會兒探出頭來，沖外面招了招手。於是，剩下的人也魚貫而入。
入口處很狹窄，但明顯有人為開鑿的痕跡。繼續深入進去不到數米，洞壁上開始出現奇怪的斑紋。
克魯細細辨認上面的圖案，不由地激動起來：“是惡魔語，我們找對地方了！”
他順著墻壁小心摸索著，洞穴內部逐漸變得寬闊，然後，一塊半邊塌陷的空曠地帶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是一座圓形的拱頂建築，墻壁上布滿了凹陷，仿佛蜂巢一般密密麻麻一個接著一個，有的凹陷是空的，有的卻被填滿了。
克魯摸出一把匕首，走近一個似乎塞了什麽東西的凹槽，用匕首小心沿邊緣剖開來，一股惡臭立即撲面而來。
幾個人紛紛退後，捂著鼻子，卻又禁不住好奇。探著頭觀望，那裏面居然躺著一副骸骨，連著些腐爛的皮肉和暗色的液體，惡心至極。
“看上去像是死嬰。”二十號湊上來，表情有些嚴肅，“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祭壇……”克魯僵硬地說，似乎也沒有想到，魔人最神聖的地方，竟會是這樣的所在。他接連打開了幾個巢穴，裏面都是死去多時已經腐爛的嬰孩，整個祭壇內已經充滿了腐臭味。克魯最終放棄了繼續探詢地舉動，開始仔細觀察祭壇內的紋理，但最終一無所獲。
“難道，魔人都是從這裏生出來的？”二十號顯得難以置信，這裏絲毫沒有生命誕生的鮮活氣息，反倒死氣沈沈。
“不，這裏連一個看守都沒有，應該是被放棄的祭壇。”克魯思索著，他環視著祭壇的內部。洞壁上除了這些裝滿骸骨的巢穴，還有一些深邃的坑洞，大小可以容納一兩個人，一眼望不到底，有清新的風從裏面吹出來。
找了一個風力最強勁的通道，克魯使勁勒緊了腰帶，鉆了進去。其他人也只好尾隨著他進入，沒多久，又一個類似的祭壇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一個祭壇比之前那個更大，而且明顯沒有那樣的腐敗氣息。凹陷的巢穴內充滿著綠色的汁液，裏面漂浮著一個個空泡，有的甚至有血絲密布著，還有的已經可以看到嬰孩的形體。
“這些惡心的東西，都是什麽啊！”三十七號有些受不了了。尤其某些泡狀物還在蠕動著，還能看到心臟的跳動，甚至胎兒緩緩的轉動——這些和人類的嬰孩有什麽區別？可是，這就是魔人。誰曾想到，他們竟是以這種方式誕生的。
“這就是我們要破壞的東西？他們為什麽這麽像人類？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四號凝視著一個緩緩蠕動的胎兒，最終沒找到下刀子的地方——殺死這樣的東西。會讓他有深深的罪惡感。
“副指揮，你不會是讓我們把這些孩子殺光吧？”三十七號擠著眉毛說。
“這些孩子，一旦出生。再過十年，十五年就會成為新的敵人。”克魯環視著祭壇內數百個巢穴說道。“而且他們的壽命比我們長，每一個人可以持續戰鬥數百年……而現在，殺死他們，只需要一刀！”
“你真是個變態。”三十七號說，“我現在徹底相信你不是內鬼了，不過這種事你自己幹就夠了吧，我不想弄臟我的手。”
“我也做不到……”二十號杵在一個巢穴前。拿著武器比劃了半天，最終刺不下去，“它會讓我想起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它經常在我妻子的肚子裏翻來覆去地踢她，每次我妻子都會叫得很大聲，但是她其實很高興……”
“真沒想到，你還有老婆孩子啊，真讓人嫉妒！”三十七號哼哼道。
“我離開他們的時候，我的孩子還沒出世……現在，他該有你這麽大了吧。”二十號難得露出些笑容。
“倚老賣老的老家夥！”三十七號一臉不滿。
“現在。我們要怎麽辦？”向來寡言的二十一號插了一句。
雖然這裏的獵人們無一不是刀裏來血裏去的家夥，誰都是兩手血腥，但是，他們能跟著克魯到這裏。意味著他們還有自己的底線，並非是濫殺無辜的混蛋，尤其是這些和人類相差無幾，什麽都不知道的嬰孩，哪怕他們是魔人。
於是，一群大老爺們面面相覷，沒了主意。
就在這時，整個祭壇突然發起光來，墻壁開始蠕動，那些斑駁的紋路也隨之流轉，仿佛是個活的東西。
“這是什麽啊！”三十七號驚呼，幾個人禁不住聚在一起，然後，只聽刷拉一聲，十幾個粘糊糊的泡狀物從那些空的巢穴裏冒出來，散發著熒熒的淡綠色光芒。
“又多了十幾個……”克魯嘆道。
“這是不是意味著，又有十幾個女人懷孕了？”二十號隨口說道。
“也許你說得沒錯。”克魯接口，“還記得我們遇到的那群女人麽，差不多也是這個數……”
“噢，天哪，你的意思是說，那些女人受孕了，孩子卻在這裏孕育？”二十號感到難以置信，“這不科學！”
“恐怕是的。”克魯的兩條眉毛糾結在了一起，“也許，修格斯是對的，這地方，我們根本就不該來……”
“是的，你們的確不該來，人類的勇士。”一個柔和的女聲突然傳來，某個漆黑的洞穴裏，身穿綠色紗裙的蜥蜴族女巫走了出來。
“是你……”三十七號認出了這個女人，這正是他今晚吻過的那個女人。
克魯等人立馬戒備起來，女人卻露出溫和的笑容：“不用那麽緊張，如果我要抓你們，你們現在已經不在這裏了。”
克魯放下武器，緊盯著她：“你有話要說？”
女人輕撫她的肚子：“感謝你們沒有傷害這些生命，你們猜得沒錯，那些，的確是我們的孩子……”
三十七號傻眼了：“你的意思是，這裏也有你的孩子？”
女人指著頂部某個新形成的巢穴，那裏有一個綠色的空泡正在蠕動著：“那裏面就是我的孩子，是一對雙胞胎。”
三十七號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越發的感到難以置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女人的表情有些憂傷：“你們是從墻那裏來的吧？”
“被你看出來了。”克魯再次握住了武器。
“我認得出你們的味道，還有你們身上的裝備。”女人若無其事的說，“你們原本想毀掉這裏，趁族長和大部分戰士們不在的時候。你們猜得沒錯，部落裏殘餘的人並不足以對抗你們這樣的天階強者，所以，我把他們都支開了。”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克魯說。“你到底想怎樣？”
“只是想和你們談談。”女人說，“幾百年來，我們進行了無數場戰鬥。死了數不盡的同胞，可是，我真正認識你們。大概是在今晚吧。”她說著深深註視著三十七號，“我沒有想到。在神降臨的時候，沖出去阻止它的居然是一個與我們敵對五百年的人類……你們，並非如傳聞般嗜血，我第一次感到，我們應該是可以彼此了解的。”
克魯驚訝得看著她，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在那座墻裏呆了十幾年。竟然從來沒想過和敵人對話，人類和魔人，似乎一碰面便是你死我活。為什麽他從來沒想過和他們談談，問問他們為什麽一定要和人類過不去，他們明明擁有廣袤的土地，為什麽一定要奪取人類的地盤？五百年來，金剛墻的歷史中充滿了魔人攻墻的歷史，那道墻上遍布魔人的靈魂攻擊留下的疤痕。墻下的平原堆滿了雙方的屍骸，可誰也沒能前進一步，戰鬥永遠僵持在墻下。幾百年如一日，他們圖什麽？
“魔人，到底是什麽？”克魯問道，“你們為什麽要攻擊金剛墻？”
“實在是開門見山啊。看來，您思考這個問題很久了。”女人笑道，“也許，你真的問對人了，魔人是什麽，能回答這個問題的魔人，恐怕還真沒有幾個。”
她說著，輕輕撫摸著四周的洞壁，以及那蠕動的巢穴，輕嘆：“第一代的魔人，也就是被我們成為酋長的魔人，其實是人類，而且是經歷了聖戰的幸存者，他們因為在和惡魔的交戰中沾染了惡魔的血而發現了異變，大部分人沒能熬過這樣的變化而死去，只有極少部分活了下來。他們因此而具備了惡魔的部分能力，他們的血同樣是有毒的，所以即便幸存下來，他們仍選擇留在這片土地，不踏入人類世界一步。”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你們的酋長，實在是令人敬佩的人。”二十號輕嘆。
“如果是這樣，魔人為什麽要進攻人類世界？為了這場戰爭，太多人死去了！”三十七號似乎有些激動，他沒有忘記自己為什麽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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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魯越獄了，放走他的人是聖殿騎士凱文裏歐。
“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那位英俊正直的男子這樣告訴他，“所有的事我都聽說了，判決結果也下來了，你以威脅大陸安全罪將在三天後執行死刑，所以，你趕緊走吧。”
克魯淚流滿面：“沒想到，在我以為所有人都背叛我的時候，卻是您拯救我……”
“不用那麽悲觀。”凱文裏歐說，“離開這裏，順著右側下水通道一直走，有人會接應你的，你會發現，相信你的人還有很多。”
克魯大感意外：“這是真的嗎？”
凱文裏歐點點頭。
“如果他真打算殺我，那麽我的推測可能是真的了，這座金剛墻已經是最危險的地方……你還要繼續留在這裏？”克魯擔憂地說。
“我暫時還不能走。”凱文裏歐說，“我有我的使命，如果連我走了，這座墻就徹底淪陷了。放心吧，光明與我同在，他們不敢明著沖我來。”
“那麽，一切拜托了，多加保重。”克魯按照凱文裏歐的指引走上了逃亡之路，果然在路的盡頭看到了一行人。他們是第四小隊的成員，其中不僅有和他幾次出生入死的三十七號，二十號，二十一號和四號，還有他一直懷疑的三十九號，甚至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三號。另外，站在水道中的木筏上的人，居然是凱文裏歐的弟子哈奇。
克魯原本也懷疑過哈奇，這孩子和莎拉那晚行跡可疑，也許他們發現了什麽，但現在他都明白了，定是哈奇對凱文裏歐說了什麽。這些信奉光明神的人都擁有純潔無瑕的靈魂，因此他們彼此間也有著堅定的信任。不可動搖。所以，凱文裏歐才會冒險放他走。現在，除了修格斯。高裏，大概也就只有這位聖殿騎士有隨意進出死牢的權限了。
沒想到在這個時刻，在修格斯背叛他。高裏懷疑他的時候，最後伸出援手的人。竟是這個來自於另一片大陸擁有不同信仰的人，克魯一時間感慨萬千。
然而，即便如此，看到包含三十九號和三號的組合，克魯總覺得有些忐忑。他警惕地看著這幾個人，舉棋不定。
“這是最佳的人選。”先知五十四號站在一邊，輕聲說道。
克魯意外地看著他。這個少年能看到某些關乎命運的東西，但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斷，理解起來實在頗有些難度。
“你看到了什麽？”克魯直覺這件事和他的逃亡有關。
“你和他們一起走，終有一天會平安歸來。”五十四號微笑道，“這是我看到的，如果少了關鍵的幾個人，命運可能會改變，你也許就回不來了。”
克魯倒抽一口冷氣，總覺得這個少年沒有說出全部。
“我們都是自願跟您走的。”白胡子二十號說，“我們相信您的為人。審判的結果是不公正的！”
“但是跟我走了的話，你們會拿不到賞金……”克魯嘆道。
“如果連生命都無法保障，誰又在意那幾個賞錢？”二十號笑道，“假如連您都是內鬼。那麽這座墻也沒法呆了。”
“我至今難以相信，最後信任我的人，會是你們幾個。”克魯自嘲般輕笑，走上了木筏。
三十七號頓時笑起來：“我只不過是憑借和那群殺手交手的經驗推測，真正的內鬼絕對不會像你這麽笨，這麽輕易就被揪出來了罷了。”
三十七號的嘴巴一如既往的討人厭，但是現在，好幾個人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很抱歉，我懷疑過你們，沒想到你們也願意跟我離開這裏……”克魯對阿爾法和三號說，“跟我走就意味著背叛金剛墻，我不會放棄我的主張，但我們的行動得不到金剛墻的支持，甚至會背上叛徒的罪名，就算這樣，你們也願意和我一起幹麽？”
“那個證物根本就是我交給你的，所以我知道你不是。”三號說，“我是自願離開的，現在只是順路。”
原來是順路，這樣一來，三號的身份愈發的撲朔迷離了，他到底是站在哪邊的？更有趣的，三十九號居然也在隊伍裏。
克魯的目光轉向他，阿爾法卻輕描淡寫地說：“我和他們兩個一樣，是被五十四號叫來的。”他望著四號和二十一號，“如果我們不跟你走，五十四號說墻可能會因為我們而倒掉，我不想擔這個責任。”
克魯無言地望著另外幾個人，那幾位果然一個勁點頭。
真是個奇怪的隊伍啊，各種目的的人聚集在一起，卻居然會和金剛墻的命運聯系起來，實在是匪夷所思。
哈奇一直把所有人送到了下水道的出口，一個高大的外墻瀑布，然後，他跳上了岸。
“我就送你們到這裏了。”他說，“外面我就不去了。”
“原來，你是要留下的。”克魯恍然。
“是的，我不能留下老師一個人支撐大局。”他說著深深看了阿爾法一眼，“你們保重，期待你們返回的那一天。”
“你也是。”克魯說著，和其他人跳下了木筏，那筏子順著水流被沖下了深深的峽谷。幾個人在這裏分成兩隊，哈奇順著水道返回，剩下的人則順著外墻向下攀爬。
半天之後，克魯等人終於到達了墻的底部，這裏距離唯一的大門尚有千裏之遙，相對安全，而那道門的附近恐怕已經被重兵把守了。
上空，乘坐獅鷲的哨兵如往常一般巡邏著，似乎還沒有人發現克魯的逃走。
克魯等人躲在墻角下的樹叢裏，克魯看了看這幾個和他一起溜出來的人，說道：“感謝大家的幫忙，我得以活著逃出來，但是我活著並不是因為我怕死，我逃出來也不是為了能活下去。我還是堅持我的觀點。現在是北方的魔人最空虛的時刻，哪怕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給他們重創。讓他們無力再攻擊金剛墻。我不會勉強你們，如果你們願意幫忙，我非常歡迎。如果你們想就此離開，那麽也請便。”
“我離開。”三號說。他仰望著巍峨的金剛墻，一眼看不到頂，“我不想和這座墻再有任何關系。”
他說著，把一身銘文盔甲拋棄在墻邊，就這樣孤身一人，向著北方一步步離去。
克魯凝視著他的背影，良久。然後回頭問道：“還有人要走嗎？”
“大幹一場吧！”三十七號有些興奮，“這一次若是成功了，我們都可以封個大陸英雄什麽的吧？我可是期待著把修格斯那個混蛋踩在腳下的那一天啊！”
二十號立即捂著嘴笑起來。
顯然，剩下的人都願意和他一起。
“好吧，既然如此，你們跟我來。”克魯說著在前面帶路，沒多久，他們便從墻底的縫隙中找到了幾個隱蔽的空穴，那裏面居然隱藏著一些魔法裝置。
“便攜式魔導炮？還有藥水和卷軸，為什麽這裏會隱藏了這些東西！”二十號意外地說。
“以防萬一。”克魯說。“為了防止有一天我們不得不放棄金剛墻，至少還有別的地方可以補給。”他說著還找出來了一張蠻荒之地的坐標地圖，這東西顯然和指揮室那份出自一個版本。
克魯攤開地圖，指著上面幾個坐標說道：“這幾個地方就是魔人的祭壇所在。對於魔人來說，失去了祭壇也就意味著族群的覆滅。而失去了魔人，那些可以變成惡魔的刺客也就失去了左膀右臂。破壞祭壇，就是我們的目標。”
沒想到克魯早已將魔人的祭壇坐標銘記於心，幾個人都感到很意外。
“既然我們早知道這幾個位置，為什麽這幾百年一直不發兵毀了它？”二十號問道，“大陸聯防軍的戰船有這個遠程作戰能力吧？”
克魯望著遠處那一片鮮花明媚的鮮血草原，嘆道：“這個計劃被提過很多次，是都被高層否決了，以各種理由。過去，我一直認為他們是消極怯戰，但是現在，當我開始懷疑修格斯以後，我認為這裏面一定別有隱情。答案，也許就在那些祭壇裏。”
一行人帶好了必需的裝備，在叢林中捕捉了幾匹野馬，開始向克魯提供的坐標前進。由於魔人大軍都已經南下，密林中的巡邏者也少了許多，行動變得方便起來。沒多久，他們已經徹底離開了哨塔監視的土地，進入了更南方的魔人腹地。
對於第一次踏入這裏的人類來說，這片區域是荒涼而神秘的，除此以外，還有和魔人的人口非常不搭配的蕭條。按理說，這裏應該隨處可見魔人的村莊，可事實上，除了大片貧瘠的土地，沒有任何建築物，怎麽看都像沒有人在這裏生活，這實在太詭異了。
距離克魯提供的坐標已經越來越近，除了稀稀疏疏的灌木叢，依舊沒有任何發現。
“這些坐標可靠嗎？”三十七號提出了質疑。
“不會錯的。這是高裏過去乘坐戰船在高空巡邏時，通過分析地下的土層構造意外發現的東西。”克魯說，“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魔人們會把它們建在地下，但這種有規律的空穴，一定是他們傳說中的祭壇無疑，聽說，魔人的孩子都是從祭壇裏誕生的神之子……很可笑不是嗎？聽起來，他們仿佛像蜜蜂一樣，是從卵裏面孵出來的一樣——總之我是不信的。到了。”
克魯突然停下，指著這一片土地說：“就在這裏的下方，應該就有一座祭壇。”
“需要我開個洞嗎？”三十七號躍躍欲試，打洞他可是好手。
“有人來了。”阿爾法提醒他們。
幾個人迅速趴在地上，收斂了氣息，一動不動，果然，沒多久，一行人騎著蜥蜴游蕩而來。
這小子的感官很變態啊，居然是他第一個發現敵人的。其他幾個人都不由自主看了阿爾法一眼，新人王的稱號果然不是蓋的。
然而很快，他們便發現了異常，因為這群騎蜥蜴的人有些奇怪，幾個男子帶著十幾個女子有老有少。騎著一種體型笨重的巨型蜥蜴從他們眼前經過。於是，克魯他們輕易看到了那些男子隱忍的神色，和女子臉上的淚珠，而且，這些魔人全部衣著華麗，怎麽看也不想要去打仗的，那虔誠的模樣，倒更像是進行祭祀活動。
只是祭祀為什麽氣氛如此郁沈，實在令人在意。
“跟上。看看他們做什麽。”克魯小聲指揮，率先尾隨了上去，其他人也小心翼翼跟在後面。
一直以來，金剛墻和魔人的接觸都僅僅局限在戰鬥中，那全部是拼死廝殺。魔人的靈魂護甲非常難纏，即便是靈魂武器的攻擊也可以抵擋，不僅如此。他們甚至可以把靈魂護甲包裹在拳頭和腳上用於攻擊對手。哪怕是穿著銘文盔甲的人，冷不防挨上一記，被打穿護甲腸穿肚爛的可是大有人在。
在人類的眼中，這些魔人都是身負怪力的野蠻人，除了戰鬥方式，人類對他們吃什麽喝什麽，如何生活幾乎是一無所知。某種程度上來說，辦事認真的克魯已經算得上魔人的專家的，對於魔人的了解，他可能比任何一個金剛墻裏出來的人都要知道得多。即便如此。他仍舊所知有限。祭壇的存在，大概是他掌握的最核心資料了。
由於魔人是依靠靈魂護甲戰鬥的，所以一般他們對於衣服並不講究，那東西累贅大於裝飾。戰鬥中完全無用。因此，這麽多人盛裝打扮，這陣勢是非常古怪的。
幾人一路尾隨，克魯原以為會發現魔人的重要據點，但最終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因為那群人只是停在了一片曠野之上，女人們站成了圓圈，而男人則退下了。不一會兒，那些女人們跪坐在地上，呦呦嚶嚶哭泣起來。
夜色已沈，西方看不到落日，只有深紫色的餘暉尚未散去。但是東南方向，卻有一團烏雲滾滾而來，隱約有紫色的電光穿梭其間。
看到那東西，魔人們都變了臉色，那些男子們紛紛蜷縮在地上，用鬥篷包住了頭，只露出屁股在外面，同時用發顫的聲音大聲哼起了莊嚴的曲調，似乎在呼喚什麽；而女人們則匍伏在地，臉緊貼著地面，渾身顫抖著，顯然恐懼到達了極致。
“他們在做什麽？”三十七號納悶，小心捅了捅克魯的後腰。
克魯渾身緊繃著，搖了搖頭：“不知道！但是，那邊的靈魂能量過於強大了，我實在是很在意……”
這裏面大概只有阿爾法知道那是什麽東西，這東西在菲莉絲的信裏沒少提起過，那就是神之影，某種惡魔的靈魂投影。而這群魔人會如此莊重地聚集在這裏，顯然，他們和南方的魔人躲著神之影不同，他們是主動來迎接“神”的。
巨大的陰影移動速度極快，轉瞬之間已經到了近前，克魯看清楚了那東西的模樣，濃霧一般的身軀有十幾米高，無數紫色的光球在其中穿梭，仿佛靈活的眼睛。
它帶著巨大的靈魂壓迫，卻沒有任何殺氣，只是順著魔人們歌聲的引導，向這個位置逼近。
就在這時，一個魔人女人突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大哭，那哭聲讓其他女人也變得慌張起來。
“不，我不要！”有的女人哭喊起來，有人甚至使用了靈魂護甲，試圖保護自己，還有的人爬起來準備逃跑，卻被那些男人們拖了回來，暴打一頓，拋在原地。
絕望的氣息在魔人中蔓延。
“我看不下去了！”三十七號背過頭，縮在了他們藏身的深坑裏。
“開始了！”二十號叫道，“哦，神哪，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三十七號禁不住好奇，重新回頭看去，卻見好幾個女人被卷入了那濃霧之中，無數的紫色光球圍繞著她們飛速轉動，似乎想找個地方往裏面鉆。
女人們發出可怕的叫聲，這時間並沒有持續多久，很快，幾個女人赤身裸體出現在了那黑霧的後方，徹底昏迷過去了。
看到那些女人發絲淩亂的可怕模樣，三十七號居然忍無可忍沖出去了。二十號難以置信抓著手裏一塊破布片，最終卻沒來得及攔住他，不由罵道：“這個笨蛋！”
激烈的靈魂能量爆破聲出現在了那濃霧一般的巨獸體內，魔人們被這個莫名其妙殺出來的不速之客嚇傻了，居然沒有人上前阻止，卻也沒有人膽敢幫忙。
他們依舊用鬥篷包著頭，麻木地吟唱著同一首歌謠。
這個過程並沒有持續多久，那黑影就那樣毫無阻礙地穿行而去，留下一群昏迷的女子，散亂地躺在地面上，顯得淒楚可憐。
三十七號無力地跪坐在地上，他發現自己被那奇怪的東西無視了，那巨大的靈魂壓迫讓他很快便陷入中，沒辦法發出哪怕一招一式，而可笑的是，直到那黑霧消失，他依舊毫發無傷——最終，他什麽也沒來得及阻止。
不久，他就發現，自己被一群全身布滿靈魂護甲的男男女女，以及巨大蜥蜴所包圍，那些人居高臨下看著他，喝斥：“人類，你從哪裏來的！”
“放他走吧。”一個半張臉布滿刺青的成熟女人倉促裹著一塊鬥篷，走進了包圍圈。
“巫師大人，他試圖破壞儀式，如果放走他，使者們一生氣，神罰可能會降臨……尤其現在族長不在……”一個男子在一邊小聲提醒。
青藍色的光芒一閃，那男的被狂躁的風刮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才爬起來。
附近好幾個魔人頓時匍匐在地，齊聲說道：“大人息怒……”
那女人依舊板著臉孔，卻在面對三十七號的時候露出些許溫柔，她柔聲說道：“您是一位勇士，您的心意我們已經收到了。請趕緊離開吧，帶著您的夥伴。如果被使者發現，你們就走不了了。”
藏在一邊的克魯等人大感意外，這個女人居然知道他們躲在這裏，而且，對方意外的客氣，讓他們生不出任何敵意。
緊接著，三十七號的反應更加驚人，這家夥居然一個箭步竄了起來，纏著那巫師的脖子，一個吻印了下去。
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傻了。
克魯發覺其他魔人的可怕殺氣，以及那紛紛冒出來的靈魂護甲，暗道不妙，拉起其他人就跑，三十七號居然還有工夫吹起了口哨，一邊跑，一邊叫道：“女人，我還會回來找你的！”
“巫師大人！請您攔住他們！”有人催促道。這群魔人也沒想到一下子會冒出來這麽多人類，而且一個比一個身手敏捷，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早跑出去幾百裏地了。這些魔人並非戰士，帶的蜥蜴也不是戰蜥，速度遠遠不及，現在再追已是不可能，除非他們的巫師使用風的魔法。
然而，這位巫師大人顯然沒有追的打算。
“你們這些膽小鬼，也就這麽點能耐了。”她語帶諷刺，其他的魔人男性頓時住口不言。
“儀式結束了，回去吧。”女人說著，率先走在了最前面，目光卻依舊凝視著那個飛速離去的瀟灑身影，她輕輕撫摸著嘴唇，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 4第一章：7 胎動
金剛墻，距離克魯逃亡已過了兩天。
最先發現克魯不見了的人居然是高裏。高裏怎麽也沒想到克魯會選擇逃跑，而且憑他一個人定是走不掉的，那裏可是戒備最森嚴的死牢。可能性只有一個——他是被人放走的。
原本死牢只允許修格斯和克魯進入，那需要魔力驗證的鎖一般人是打不開的。但是，當克魯被捕後，金剛墻的高層開了個會，會上，聖殿騎士凱文裏歐提出所有的人都有嫌疑，應該互相監視。於是，高裏按照討論的結果，在刪除了克魯的魔力驗證許可後，把凱文裏歐和自己的魔力驗證信息也加了進去。
現在，能夠出入那道門的只有三個人：修格斯，凱文裏歐和他自己。
明天就是克魯被處決的日子，所以高裏打算來看看他，他知會了修格斯，打開了重重鐵門，最終到達了關押克魯的囚室，沒想到這裏卻空無一人——克魯逃跑了！
高裏難以接受這個現實，他把他的發現告訴了修格斯，沒想到那個男人卻沒有更激烈的表示，似乎早知會如此。
“要通緝他嗎？”高裏試探性地問。
修格斯卻搖了搖頭：“讓他自生自滅吧，這件事如果傳出去，金剛墻的士氣會大減。”
修格斯的確是個消極的人，高裏這樣判斷。但最終，作為銘文和魔法顧問的他沒有說什麽，繼續一頭鉆回他的煉金實驗室了。
沒有了克魯，高裏的日子變得沈悶起來，金剛墻內草木皆兵，他不知道該相信誰，唯一不會騙人的。大概只有魔法數據。
然而，他卻意外地發現他封閉在封印盒子裏的聲訊裝置亮起來。
這並非一枚普通的聲訊裝置，事實上。在高裏把那枚克魯給他的“木馬”交上去的時候，已經制作了一個包含有同樣銘文的副本，而這一枚不起眼的小石頭就是這樣的仿制品。雖然不具備發信的能力，卻可以同步收取傳遞給那枚氪金聲訊器的信息。
而現在。這東西上面只有一句話：殺了克魯。
看到這樣的字句，高裏震驚了，短短兩個詞匯，包含了大量的信息！
殺了克魯，這意味著真正的克魯並沒有死；而這條信息出現的時機恰好在他把克魯逃亡的訊息報告給修格斯之後，噢天哪，難道內鬼其實是……
高裏只覺得渾身無力。他癱軟在地上，兩眼呆滯地望著天花板，金剛墻的最高指揮官修格斯居然是內鬼，克魯卻是被冤枉的，他該怎麽辦，他該怎麽辦！
夜已深沈，月朗星稀，明亮的月光揮灑在地面上，稀稀疏疏的灌木樹影幢幢，仿佛一些張牙舞爪的怪獸。寒冷的風呼嘯而過。卷起一片片塵土，搖晃著那些陰影，發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
沙礫之間，劇毒的鬼眼蜥仿佛受到了驚嚇。閃電一般慌忙逃竄，它身上絢爛的色彩化作了一道詭異的流光——顯然，有一些令它畏懼的存在闖入了它的地盤。
幾個人影悄無聲息從灌木中穿行而過，大風很快便把他們的腳印抹平，這實在是個隱匿行蹤的好天氣。然後，這群人停在了一處深陷的地穴附近。領頭的是個大腹便便的大胖子，只見他拿出一張地圖比對著，然後點了點頭：“應該就是這裏了。”
他弓著身子鉆進了地穴側壁的裂縫裏，不一會兒探出頭來，沖外面招了招手。於是，剩下的人也魚貫而入。
入口處很狹窄，但明顯有人為開鑿的痕跡。繼續深入進去不到數米，洞壁上開始出現奇怪的斑紋。
克魯細細辨認上面的圖案，不由地激動起來：“是惡魔語，我們找對地方了！”
他順著墻壁小心摸索著，洞穴內部逐漸變得寬闊，然後，一塊半邊塌陷的空曠地帶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這是一座圓形的拱頂建築，墻壁上布滿了凹陷，仿佛蜂巢一般密密麻麻一個接著一個，有的凹陷是空的，有的卻被填滿了。
克魯摸出一把匕首，走近一個似乎塞了什麽東西的凹槽，用匕首小心沿邊緣剖開來，一股惡臭立即撲面而來。
幾個人紛紛退後，捂著鼻子，卻又禁不住好奇。探著頭觀望，那裏面居然躺著一副骸骨，連著些腐爛的皮肉和暗色的液體，惡心至極。
“看上去像是死嬰。”二十號湊上來，表情有些嚴肅，“這到底是什麽地方？”
“祭壇……”克魯僵硬地說，似乎也沒有想到，魔人最神聖的地方，竟會是這樣的所在。他接連打開了幾個巢穴，裏面都是死去多時已經腐爛的嬰孩，整個祭壇內已經充滿了腐臭味。克魯最終放棄了繼續探詢地舉動，開始仔細觀察祭壇內的紋理，但最終一無所獲。
“難道，魔人都是從這裏生出來的？”二十號顯得難以置信，這裏絲毫沒有生命誕生的鮮活氣息，反倒死氣沈沈。
“不，這裏連一個看守都沒有，應該是被放棄的祭壇。”克魯思索著，他環視著祭壇的內部。洞壁上除了這些裝滿骸骨的巢穴，還有一些深邃的坑洞，大小可以容納一兩個人，一眼望不到底，有清新的風從裏面吹出來。
找了一個風力最強勁的通道，克魯使勁勒緊了腰帶，鉆了進去。其他人也只好尾隨著他進入，沒多久，又一個類似的祭壇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一個祭壇比之前那個更大，而且明顯沒有那樣的腐敗氣息。凹陷的巢穴內充滿著綠色的汁液，裏面漂浮著一個個空泡，有的甚至有血絲密布著，還有的已經可以看到嬰孩的形體。
“這些惡心的東西，都是什麽啊！”三十七號有些受不了了。尤其某些泡狀物還在蠕動著，還能看到心臟的跳動，甚至胎兒緩緩的轉動——這些和人類的嬰孩有什麽區別？可是，這就是魔人。誰曾想到，他們竟是以這種方式誕生的。
“這就是我們要破壞的東西？他們為什麽這麽像人類？這玩笑開得太大了！”四號凝視著一個緩緩蠕動的胎兒，最終沒找到下刀子的地方——殺死這樣的東西。會讓他有深深的罪惡感。
“副指揮，你不會是讓我們把這些孩子殺光吧？”三十七號擠著眉毛說。
“這些孩子，一旦出生。再過十年，十五年就會成為新的敵人。”克魯環視著祭壇內數百個巢穴說道。“而且他們的壽命比我們長，每一個人可以持續戰鬥數百年……而現在，殺死他們，只需要一刀！”
“你真是個變態。”三十七號說，“我現在徹底相信你不是內鬼了，不過這種事你自己幹就夠了吧，我不想弄臟我的手。”
“我也做不到……”二十號杵在一個巢穴前。拿著武器比劃了半天，最終刺不下去，“它會讓我想起我那未出世的孩子，它經常在我妻子的肚子裏翻來覆去地踢她，每次我妻子都會叫得很大聲，但是她其實很高興……”
“真沒想到，你還有老婆孩子啊，真讓人嫉妒！”三十七號哼哼道。
“我離開他們的時候，我的孩子還沒出世……現在，他該有你這麽大了吧。”二十號難得露出些笑容。
“倚老賣老的老家夥！”三十七號一臉不滿。
“現在。我們要怎麽辦？”向來寡言的二十一號插了一句。
雖然這裏的獵人們無一不是刀裏來血裏去的家夥，誰都是兩手血腥，但是，他們能跟著克魯到這裏。意味著他們還有自己的底線，並非是濫殺無辜的混蛋，尤其是這些和人類相差無幾，什麽都不知道的嬰孩，哪怕他們是魔人。
於是，一群大老爺們面面相覷，沒了主意。
就在這時，整個祭壇突然發起光來，墻壁開始蠕動，那些斑駁的紋路也隨之流轉，仿佛是個活的東西。
“這是什麽啊！”三十七號驚呼，幾個人禁不住聚在一起，然後，只聽刷拉一聲，十幾個粘糊糊的泡狀物從那些空的巢穴裏冒出來，散發著熒熒的淡綠色光芒。
“又多了十幾個……”克魯嘆道。
“這是不是意味著，又有十幾個女人懷孕了？”二十號隨口說道。
“也許你說得沒錯。”克魯接口，“還記得我們遇到的那群女人麽，差不多也是這個數……”
“噢，天哪，你的意思是說，那些女人受孕了，孩子卻在這裏孕育？”二十號感到難以置信，“這不科學！”
“恐怕是的。”克魯的兩條眉毛糾結在了一起，“也許，修格斯是對的，這地方，我們根本就不該來……”
“是的，你們的確不該來，人類的勇士。”一個柔和的女聲突然傳來，某個漆黑的洞穴裏，身穿綠色紗裙的蜥蜴族女巫走了出來。
“是你……”三十七號認出了這個女人，這正是他今晚吻過的那個女人。
克魯等人立馬戒備起來，女人卻露出溫和的笑容：“不用那麽緊張，如果我要抓你們，你們現在已經不在這裏了。”
克魯放下武器，緊盯著她：“你有話要說？”
女人輕撫她的肚子：“感謝你們沒有傷害這些生命，你們猜得沒錯，那些，的確是我們的孩子……”
三十七號傻眼了：“你的意思是，這裏也有你的孩子？”
女人指著頂部某個新形成的巢穴，那裏有一個綠色的空泡正在蠕動著：“那裏面就是我的孩子，是一對雙胞胎。”
三十七號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越發的感到難以置信：“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女人的表情有些憂傷：“你們是從墻那裏來的吧？”
“被你看出來了。”克魯再次握住了武器。
“我認得出你們的味道，還有你們身上的裝備。”女人若無其事的說，“你們原本想毀掉這裏，趁族長和大部分戰士們不在的時候。你們猜得沒錯，部落裏殘餘的人並不足以對抗你們這樣的天階強者，所以，我把他們都支開了。”
“你是個聰明的女人。”克魯說。“你到底想怎樣？”
“只是想和你們談談。”女人說，“幾百年來，我們進行了無數場戰鬥。死了數不盡的同胞，可是，我真正認識你們。大概是在今晚吧。”她說著深深註視著三十七號，“我沒有想到。在神降臨的時候，沖出去阻止它的居然是一個與我們敵對五百年的人類……你們，並非如傳聞般嗜血，我第一次感到，我們應該是可以彼此了解的。”
克魯驚訝得看著她，這太不可思議了，他在那座墻裏呆了十幾年。竟然從來沒想過和敵人對話，人類和魔人，似乎一碰面便是你死我活。為什麽他從來沒想過和他們談談，問問他們為什麽一定要和人類過不去，他們明明擁有廣袤的土地，為什麽一定要奪取人類的地盤？五百年來，金剛墻的歷史中充滿了魔人攻墻的歷史，那道墻上遍布魔人的靈魂攻擊留下的疤痕。墻下的平原堆滿了雙方的屍骸，可誰也沒能前進一步，戰鬥永遠僵持在墻下。幾百年如一日，他們圖什麽？
“魔人，到底是什麽？”克魯問道，“你們為什麽要攻擊金剛墻？”
“實在是開門見山啊。看來，您思考這個問題很久了。”女人笑道，“也許，你真的問對人了，魔人是什麽，能回答這個問題的魔人，恐怕還真沒有幾個。”
她說著，輕輕撫摸著四周的洞壁，以及那蠕動的巢穴，輕嘆：“第一代的魔人，也就是被我們成為酋長的魔人，其實是人類，而且是經歷了聖戰的幸存者，他們因為在和惡魔的交戰中沾染了惡魔的血而發現了異變，大部分人沒能熬過這樣的變化而死去，只有極少部分活了下來。他們因此而具備了惡魔的部分能力，他們的血同樣是有毒的，所以即便幸存下來，他們仍選擇留在這片土地，不踏入人類世界一步。”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麽，你們的酋長，實在是令人敬佩的人。”二十號輕嘆。
“如果是這樣，魔人為什麽要進攻人類世界？為了這場戰爭，太多人死去了！”三十七號似乎有些激動，他沒有忘記自己為什麽會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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