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58 不能說破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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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莉絲推開浴室的門，浴室裏水仍舊嘩啦啦流淌，顯然人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關。
窗戶洞開，外面漆黑一片，隱約可見幢幢樹影，來自其他宿舍樓裏的淡淡魔法燈光，從樹葉縫隙中零星透出，幾乎沒有什麽照明效果。
“阿爾法？”完全看不到人，菲莉絲集中精神感受了一下他的位置，沒想到那家夥居然飛快地向後山跑去了。
不是吧？真的逃跑了？菲莉絲幾乎傻眼。這只惡魔，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害羞了？
這家夥的心思，她向來猜不透，也懶得費這個腦筋。她看了眼熱氣騰騰的廚房，豬腳的香味已經溢出來了，暗道反正他總會自己回來的——那家夥，從來不會錯過晚飯。想到這，菲莉絲感到略微放松。嘆了口氣，看了眼依舊昏迷的卡爾，自顧自的去洗澡了。
阿爾法確實逃了。他有事瞞著菲莉絲，於是對菲莉絲的反應極為敏感，他根本沒想到菲莉絲只是開玩笑的，而是切實認為她真的打算闖進來。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身上的傷口。
之前的衣服完全報廢了，上面的血汙怎麽也除不凈。衣服上濃烈的血腥味道，就連菲莉絲都聞得到。他將沾血的布片用偷拿出來的低級火焰卷軸點燃，燒掉，把灰埋在了後山的樹林裏。
做完這一切，他松了口氣，望了眼宿舍樓的方向，掀開新換上的幹凈衣服，看了看自己的傷口。這一活動，居然又滲出血來了。
阿爾法拆開自己粗劣捆紮的布條，露出那幾道爪痕，明明被他挖幹凈的傷口，竟又有些泛黑了。
他緊鎖著眉頭，大概知道來自忒密斯先天兵器上殘留的毒素在抑制傷口自動愈合。由於他現在是低能量的卡加索類人形態，恢覆能力本就不如本來形態，這下，要想壓制住毒素強行愈合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如果是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只需要用變形術讓皮肉強行生長就可以瞬間恢覆，可現在，最後一次變形術已經用掉了，他必須等待下一個月亮周期。
阿爾法猶豫著，聯想這菲莉絲看到他受傷後可能的反應，那丫頭一定會把小臉氣得通紅，然後指著他不住地嘮叨：你怎麽可以這麽不小心！我說了多少次了！多少次了！
他嘆氣，人類，怎麽這麽麻煩呢？這種傷，和過去在深淵的經歷比起來，明明就沒什麽大不了的啊。
可惜，他終究不想面對那樣的菲莉絲，於是做出了決定：不能這樣回去，會被她看出來的。
他小心地，再次用布條綁緊了傷口，然後挑了棵粗大的樹爬了上去，尋了根舒服的樹杈，居高臨下，視線一覽無遺。
就一晚，人類晚上都要睡覺，菲莉絲也不會管他去哪裏的，只需要在天亮前回去就好了。
他咂巴咂巴嘴，今晚的豬腳算是吃不到了，饞啊！他現在後悔，怎麽沒帶一根出來呢？跑得太急了啊……
為了讓自己恢覆得快一些，他不得不選擇睡眠——的確，惡魔一般是不需要睡覺的，因為深淵的環境過於惡劣，防備低下的睡覺時極為危險的舉措。但這並非意味著他們就不能睡覺。對於惡魔來說，身心放松的睡眠狀態同樣是恢覆力量的有效手段。
阿爾法選了個較為舒適的位置，漸漸，把身體抱作一團。但願，這一夜，傷口能夠恢覆。他發現，自己從未如此渴望變形術。
可惜，這一覺，並未睡得踏實，沒多久，他就被驚醒了，有東西，在靠近這裏。
他聽到了狗吠聲，以及一個他認得的聲音。
“嘿，大鼻頭，你發現什麽？”是煉金術導師凱瑟琳。
“汪汪！”狗的步伐加快了。
“你說你找到了？”凱瑟琳驚呼，“那種會自爆的毒，那種莫名其妙炸毀了我一個培養箱的東西，那種來自深淵的特產，你找到了？你可別蒙我！”
阿爾法凝視著聲音傳來的位置，雙眸中精光四射。 他咬咬牙，扯開了綁住傷口的染血布條，故意丟到了地面上。然後，用幹凈的布條重新包紮了傷口，身形一淡，消失在了夜幕中。
不一會兒，快步奔跑的聲音急速靠近，一條全身漆黑的大狗沖了過來，仔細聞了聞那布條，而後用嘴叼起它，卻仍不罷休，用前爪抓著樹幹，對著樹上一陣狂吠。
可惜，它還沒叫幾聲，卻“嗚”的發出一聲哀鳴，軟倒在地，從口腔到食道仿佛有什麽從裏面爆炸一般，血肉模糊。它死於食道爆裂引起的頸動脈破裂。
凱瑟琳追到時，看到的是自己慘死的狗，線索，再次中斷了。她憤怒地握緊了拳。
“混蛋，我會抓住你的！”她大吼，整個樹林，都回蕩著她吼聲。
華瑞快煩透了，自從晉級考試結束後，他就徹底被軟禁了。只因為他在考試中負傷。
還有十來天就是他的成年禮，他的母親擔心他再冒險弄出一身傷，於是幹脆把他的住所嚴格保護了起來，而昔日的室友們便成了保鏢和監視者。
華瑞現在很無聊，除了王後允許的人，沒有一個人可以進入他的宿舍樓，甚至連一張紙條也不允許遞進來。
“唉，學院最近大事頻發，號稱整個王都最安全的地方，也不過如此啊。”隔著墻，華瑞聽到他的侍衛們在議論。
“據說，明天就能抓到主謀了，一切會水落石出，到時候，這裏也不用這麽嚴格守衛了吧。”
“那可不一定，王子殿下交友不慎，還記得哈奇那小子嗎？明明是靠咱們殿下他才有幸進入這所學院，否則，以他的家境和本事，怎麽可能受到這樣的高等教育，他還發誓會用生命保護殿下。結果呢，咱們殿下一身傷回來，他卻毫發無傷啊！”
“話不能這麽說，聽說殿下的傷是為了保護那個叫菲莉絲的小丫頭……”有人捂著嘴小聲說。
可惜，無論多細微的聲音，一旦扯上了菲莉絲，華瑞都聽得極為清楚。
“一個姓氏都沒有的貧民，怎麽配得上咱們殿下？作為王唯一的兒子，殿下成年禮之後就是王國的王儲，下一任的國君，就算娶的妻子不是一名高貴的公主，至少也是個王侯千金吧？再怎麽算，也不會輪到那個野丫頭！”
“而且，我聽說，她和學院的很多大事都有所牽扯，可是，為什麽這樣的小丫頭，居然能通過考試，甚至繼承弗蘭德之書？如果沒有咱們殿下，她根本湊不齊鑰匙吧？”
聽到這，華瑞終於無法冷靜了，他徑直從臥室裏走出來，站在這些侍衛們面前：“你們在說什麽，菲莉絲繼承了弗蘭德之書？”
侍衛沒料到華瑞會突然冒出來，誠惶誠恐，當下住口不言。
華瑞頓時惱了，喝斥道：“說！你們還聽到了什麽！”
第一次， 看到華瑞發這麽大脾氣，那些侍衛也嚇了一跳，只得告知一切。
“我聽說，恩雅女士把弗蘭德的遺物，弗蘭德之書授予了菲莉絲，據說，她回答對了弗蘭德留下的問題。這件事千真萬確，高級班的學生們都看到了，菲莉絲還現場解除了書的蜂音，並打開了那本書，絕對沒有錯的。”
華瑞的臉色陰沈得可怕：“你說，她打開了那本書？”
不，不可能，要打開那本書是有條件的，那個條件，只有每一代的持有者才知道，而這件事，他也是從上一代的持有者那裏聽說的。
這不可能，菲莉絲，怎麽可能滿足那個條件！絕對是騙人的！
華瑞不發一言，無視那些幾乎被他嚇破膽的侍衛們，掉頭返回了臥室，重重摔上了房門。
侍衛們松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華瑞在臥室裏畫了個小型的轉移法陣，然後偷偷跑了出去。菲莉絲家的坐標，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當他出現在菲莉絲家時，菲莉絲正好洗完澡，披著松松垮垮的睡衣走了出來，頭發濕漉漉的，臉上是誘人的紅暈。
突然出現的轉移法陣波動讓她格外警覺，直接一個雷光彈便砸了過去。
毫無保留的出手，可憐的華瑞沒有任何雷電系抗性，當下被砸得癱在地上，四肢不住抽搐著，嘴唇和牙齒直打架。
菲莉絲一看是他，只覺得詫異，於是，一個水球丟到他臉上。
華瑞總算緩過勁來，楞楞地望著黑著臉的菲莉絲，半響，扯開個難看的笑臉：“菲莉絲，好久不見……”
“說吧，你來幹什麽？”菲莉絲緊了緊衣服，然後抱著胳膊說。
華瑞一楞，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支支吾吾地說：“我，只是，想看看你……你，最近還好嗎？”
菲莉絲不滿地看著他：“王子殿下，口齒伶俐的您什麽時候說話變得吞吞吐吐了？有話就直說吧。”
“其實，我是聽說了一些事……我覺得，應該當面跟你確認一下……我……”華瑞憋了半天，， 依舊沒有說出來。
菲莉絲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她今天似乎心情很糟糕，一晚上都很煩躁，極度缺乏耐心。
“如果你沒想好，可不可以等你想好了再來問我？”菲莉絲打算送客。她的屋子，她要趕人出去，簡直是輕而易舉，整棟房子，早被她布下了各種魔法銘文，隨時可以發動。
“不！等一下！”華瑞自然知道菲莉絲打算做什麽。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溜出來，下一次什麽時候有機會他自己都無法確定，他當然不想就這麽不清不楚的離開。
可是，心中的疑惑，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那個結論實在太可怕了，他擔心，一旦自己說破，便會永遠失去她，他不想。
“我，只是，想問你……”華瑞猶豫了下，終於下定決心，“十天後，我的成人禮，你會來嗎？”
菲莉絲莫名其妙望著他：“你從你那守衛森嚴的宿舍樓裏偷跑出來，硬闖入我的房間，就為了說這？這件事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們都會去的啊。”
是啊，“我們”。聽到這個詞匯，華瑞不禁有些懷念。一年前，入學之初，他的生日那天，他曾經和哈奇，還有菲莉絲約定，從那天開始，他的生日，就是大家的生日。無論多遙遠，無論多麽繁忙，他們都會相聚在一起，共同渡過。只因為，菲莉絲和哈奇，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菲莉絲是孤兒，哈奇，則是由於他那過於繁忙的父親整日為生計奔波，徹底把他的生日忘記了。
十天後，就是他十八歲的生日，同時也是王子的成人禮。王儲的冊封典禮，整個王國都會為他慶祝。
然而，物是，人已非。菲莉絲和哈奇都有了自己的秘密，他們都瞞著自己。可是，就算瞞著，他就猜不到嗎？他卻不可以說，一個字都不可以，否則，他會失去他們，永遠的失去。
華瑞突然感到寂寞和孤單，正如遇到他們之前那樣——自從被帶回冰冷的王宮，他就只能面對嚴苛的母後，和對他唯唯諾諾的大臣們。他總是掛著一張笑臉，顯得平易近人，單純無知。但他深知，在母後的專制和高壓之下，雖然他貴為王子，卻沒有一個真心的朋友，一個也沒有。
他有些苦澀地露出個牽強的笑容：“你來就好，我會給你發請帖的。”
菲莉絲有些不明白這家夥是怎麽了，好端端的，為什麽看上去像要哭出來一般？她點點頭：“我一定會到的，你放心吧。”
如果她還能繼續把她的秘密成功的隱瞞下去，她會去的，朋友的生日，也就是她的生日。
華瑞微微頷首，有些無精打采：“那我回去了，再見……”
他說著便輕車熟路地摸上了窗戶，準備跳下去，偏在此時，一聲刺耳的慘叫從緊閉的書房裏傳出來。然後，他看到一個半透明的人形穿透房門沖了過來，邊跑邊喊：“不好啦，不好啦，要死人了！”
當下，菲莉絲面色大變，無視華瑞的存在，徑直撞開門沖進去。
華瑞看呆了，他望著伽瑪，喃喃低語：“弗蘭德之影……”
伽瑪這才註意到他，當下發出一陣倒吸氣聲，然後，死死盯著華瑞的臉：“不，孩子，你什麽都沒看見，你不認識我！不認識我！”
城堡中布置了不少魔導裝置，射程覆蓋了三分之一個弗蘭德城。
因此，這座城堡，也被稱為弗蘭德的守衛者。
這一次，懷爾特舉家遷入這裏，便是在向世人宣告，沒有人能再動他身邊的一草一木。他絕對無法容忍自己的府邸被人拆兩次，那絕對是奇恥大辱。
除了地上的城堡固若金湯，地下的地道和密室也是層出不窮，就連守衛這座城堡的將士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弄清楚超過自己職責範圍的密道。
而就在這些地下密室中，有一大片屬於大法師威魯士的地盤——他的地下倒置煉金塔樓。
這是一塊獨立的區域，與其他地下通道都不相連，出入口全部依賴於空間坐標和傳送法陣。而進入這裏的坐標，只有威魯士本人，和懷爾特才知道。
厚厚的墻壁後，充斥著各種魔法藥水刺鼻的味道，伴隨著一聲聲刺耳的痛嚎。
發出痛嚎的人是眼鏡蛇頭安德魯。
安德魯在紅葉谷被重創，一只眼睛被劍風切成了兩半，如果不是他閃得快，恐怕連半邊腦袋都要被削沒了吧？那是個可怕的對手！他從未見過動作如此敏捷的人類，弗蘭德城附近居然還有這樣的刺殺高手，他想一想，就覺得渾身興奮得發抖。
“啊——”又是一聲慘叫。
威魯士舉著他的法仗，不屑地說：“忍著點，我得清幹凈你眼旁的餘毒，否則以後有你好受的。”
安德魯滿頭大汗，不住喘息著：“我的眼睛，還能治好麽？”
“治好？你在說夢話吧？被切成兩半的眼睛，甚至帶著毒，我再晚一點把你送回來，你連小命兒都別想剩下。”威魯士陰惻惻地笑著，“這種毒我還是第一見，別看它現在老實，一旦被激活，就會‘砰’的一下爆炸開來，把你的腦袋整個炸開花都沒有問題。”
安德魯打了個冷噤：“這種毒，怎麽樣會被激活？”
“靈魂。”威魯士說，“來自靈魂的能量，或者說一個意志。”他說著，用鑷子夾出安德魯破裂的眼球，丟進書桌上一個茶杯裏，然後給自己加持了魔力護盾，遠遠念動了一串咒語。
當咒語落到最後一個音節時，茶杯突然爆裂，仿佛炸彈一樣，飛濺的碎片打在魔力護盾上，發出紫色的閃光。
安德魯心有餘悸地捂著自己的眼眶，如果眼球沒摘除，下一次被炸飛的就是他的腦袋了吧？
“雖然少了一只眼睛有礙觀感，卻也不是沒有辦法。”威魯士說。
安德魯一聽，剩下的那只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還有辦法？”
威魯士點點頭：“有一種煉金術，你大概會喜歡。”
安德魯眼巴巴望著威魯士，這個骨瘦如柴的幹瘦老頭，此刻愈發顯得高深莫測。
威魯士拿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來，裏面靜靜躺著一個玻璃瓶，瓶子裏註滿了綠色的液體，裏面泡著一個紅色的圓球。
“這是什麽？”安德魯問。
“惡魔之眼。”
安德魯幾乎被嚇傻了，他驚恐地望著威魯士：“惡魔的……眼睛？”
威魯士頓時笑了：“是的，在煉金術中，有一種技術，被稱為惡魔融合……”
安德魯的表情，由驚訝轉化為興奮，甚至亢奮。
“惡魔的右眼！”
“是的，和人類的眼睛不同，高級惡魔的眼睛，有著更敏銳的視覺，甚至別的功效。當然，這些好處，只有用的人才知道。”威魯士期待地望著安德魯。“你要試用麽？只要你繼續為我們辦事，我可以免費幫你把這只眼睛裝上，搭配上我天衣無縫的元素變形術，不會有人看得出來。”
“我接受您的好意。”獨眼的安德魯，另一只眼睛只剩下一個血紅的大洞，以至於他笑起來格外恐怖。
威魯士把裝著惡魔之眼的瓶子遞給安德魯，讓他放在自己的眼前，然後取出了一個金絲鳥籠，揭開了鳥籠的封印。
霎時，淡綠色的光芒透射出來。
安德魯再次驚訝萬分，他望著鳥籠裏那擁有人形少女身姿的絕美小人，背後，卻背著一對薄膜一般的翅膀。這絕美的生物，渾身都散發著淡淡的亮光，看上去像神靈一樣高貴完美。
就連見多識廣的安德魯，也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生物，這簡直是神跡！
“噢！黑暗神在上，這是什麽東西！”他驚呼。
“月光妖精。”威魯士欣賞一般瞅著那小東西，“這是精靈森林的特產，這些年已經瀕臨絕跡。它們是天生具備生命魔法的種族，也被稱為神的眷族。它的歌聲，可以讓那只眼睛，和你的身體完美融合。”
“這麽纖細的小人，您要怎麽讓它唱歌？”安德魯小心翼翼審視著月光妖精，難掩目光中的貪婪和渴望。
威魯士完全不在意安德魯的貪婪目光，只是舉起法仗，對準了籠中的生物，霎時，一道閃電正中目標。
安德魯驚呼：“噢！天哪，您要殺了它嗎？”
“當它自己的身體受創，它會本能地吟唱覆蘇之歌，趕緊把那枚眼睛放在眼眶，很快，融合就成功了。”
果然，月光精靈的一枚翅膀和一條腿都在雷擊中被打斷了，它痛苦地捂著傷處，開始唱起了絕望的歌。歌聲平緩悅耳，卻帶著淒美的味道，妖精一邊抽泣著，一邊歌唱，在場的兩個人都露出興奮的精神。
“哈哈，開始唱了！唱吧，唱吧，再大聲些！”
安德魯當下打破瓶子，一把掏出眼睛，按在了自己的眼眶中。不同物種的組織強行融合，那痛楚和不適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嘴角抽搐著，臉孔急劇扭曲，卻瘋狂地大笑：“哼哼哼，哈哈哈，這份痛楚，這個仇，我一定會報！一定會報！”
“你說，襲擊你的人是菲莉絲，而且，她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還掌握了真正的卡爾？”威魯士面無表情地打斷他。
安德魯捂著自己的眼睛，回過神來，然後畢恭畢敬回答：“是的，而且，她還把尤密特斯收為了使魔，她就是開啟位面之門的召喚師，她召喚到了一只高級惡魔，重創我的大概就是它！這些，都是我親耳聽到的，絕對不會錯！”
威魯士若有所思，然後，臉上，露出幾不可察的了然微笑：“有趣，有趣！可惜啊，我們缺乏證據，他們，卻掌握了我們的證據！”
他說著，緊盯著安德魯，那深陷在眼眶中的陰鶩雙眼，看得安德魯禁不住打了個冷噤。
“卡爾，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安德魯不由地倒退一步。
看到他緊張的動作，威魯士摞了摞胡子，呵呵笑了：“不要緊張，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卡爾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考試結束了，我們不再需要他的靈魂來激活鑰匙鏈，只要本尊死了，你就是唯一的卡爾！”
安德魯聞言喜出望外，但又擔憂起來：“可是，我不知道那女孩把人藏在哪裏……”
威魯士笑道：“他的靈魂在我手中！”他說著，取出了一枚骷髏頭，黝黑的眼睛洞了閃爍著陰冷的綠色火焰，安德魯脖子上的項鏈，正是這東西的衍生品。
威魯士把骷髏頭放在地上，然後舉起了法仗，對著那頭骨猛地砸下。
伴隨著一聲巨響，骨片四散份飛，靈魂之火也在同時被擊碎，綠色的火星四處跳躍著，飄蕩著，漸漸湮滅在了空氣中。與此同時，安德魯身上的項鏈，也失去了光輝。
安德魯拿手掌托著那項鏈：“這個東西救過我的命，我可以繼續留著它嗎？”
威魯士用手指一指，項鏈吊墜上的頭骨再次亮了起來。
“這是？”
“你的靈魂之火。”威魯士淡笑著說道。
安德魯心裏漏了半拍。
“只要你帶著它，我的力量與你同在，若遇到了危險，我便能幫你。”
威魯士說得淡然，安德魯卻激動得熱淚滿眶：“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謝您！”
威魯士哈哈大笑：“你只要記住，你是為侯爵辦事就可以了……”
月光妖精的歌聲結束了，那可憐的小東西已經恢覆如初，只是累得奄奄一息，在金絲鳥籠中沈沈睡去。
安德魯取下了捂著眼睛的右手，那枚來自惡魔的右眼已經徹底融合成功，連疤痕都沒有留下，只要瞳孔中，透著暗紅色的光澤，仿佛覆仇的烈焰，被壓抑著，等待著爆發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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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洞開，外面漆黑一片，隱約可見幢幢樹影，來自其他宿舍樓裏的淡淡魔法燈光，從樹葉縫隙中零星透出，幾乎沒有什麽照明效果。
“阿爾法？”完全看不到人，菲莉絲集中精神感受了一下他的位置，沒想到那家夥居然飛快地向後山跑去了。
不是吧？真的逃跑了？菲莉絲幾乎傻眼。這只惡魔，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害羞了？
這家夥的心思，她向來猜不透，也懶得費這個腦筋。她看了眼熱氣騰騰的廚房，豬腳的香味已經溢出來了，暗道反正他總會自己回來的——那家夥，從來不會錯過晚飯。想到這，菲莉絲感到略微放松。嘆了口氣，看了眼依舊昏迷的卡爾，自顧自的去洗澡了。
阿爾法確實逃了。他有事瞞著菲莉絲，於是對菲莉絲的反應極為敏感，他根本沒想到菲莉絲只是開玩笑的，而是切實認為她真的打算闖進來。他不想讓她看見自己身上的傷口。
之前的衣服完全報廢了，上面的血汙怎麽也除不凈。衣服上濃烈的血腥味道，就連菲莉絲都聞得到。他將沾血的布片用偷拿出來的低級火焰卷軸點燃，燒掉，把灰埋在了後山的樹林裏。
做完這一切，他松了口氣，望了眼宿舍樓的方向，掀開新換上的幹凈衣服，看了看自己的傷口。這一活動，居然又滲出血來了。
阿爾法拆開自己粗劣捆紮的布條，露出那幾道爪痕，明明被他挖幹凈的傷口，竟又有些泛黑了。
他緊鎖著眉頭，大概知道來自忒密斯先天兵器上殘留的毒素在抑制傷口自動愈合。由於他現在是低能量的卡加索類人形態，恢覆能力本就不如本來形態，這下，要想壓制住毒素強行愈合恐怕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如果是以往遇到這種情況，只需要用變形術讓皮肉強行生長就可以瞬間恢覆，可現在，最後一次變形術已經用掉了，他必須等待下一個月亮周期。
阿爾法猶豫著，聯想這菲莉絲看到他受傷後可能的反應，那丫頭一定會把小臉氣得通紅，然後指著他不住地嘮叨：你怎麽可以這麽不小心！我說了多少次了！多少次了！
他嘆氣，人類，怎麽這麽麻煩呢？這種傷，和過去在深淵的經歷比起來，明明就沒什麽大不了的啊。
可惜，他終究不想面對那樣的菲莉絲，於是做出了決定：不能這樣回去，會被她看出來的。
他小心地，再次用布條綁緊了傷口，然後挑了棵粗大的樹爬了上去，尋了根舒服的樹杈，居高臨下，視線一覽無遺。
就一晚，人類晚上都要睡覺，菲莉絲也不會管他去哪裏的，只需要在天亮前回去就好了。
他咂巴咂巴嘴，今晚的豬腳算是吃不到了，饞啊！他現在後悔，怎麽沒帶一根出來呢？跑得太急了啊……
為了讓自己恢覆得快一些，他不得不選擇睡眠——的確，惡魔一般是不需要睡覺的，因為深淵的環境過於惡劣，防備低下的睡覺時極為危險的舉措。但這並非意味著他們就不能睡覺。對於惡魔來說，身心放松的睡眠狀態同樣是恢覆力量的有效手段。
阿爾法選了個較為舒適的位置，漸漸，把身體抱作一團。但願，這一夜，傷口能夠恢覆。他發現，自己從未如此渴望變形術。
可惜，這一覺，並未睡得踏實，沒多久，他就被驚醒了，有東西，在靠近這裏。
他聽到了狗吠聲，以及一個他認得的聲音。
“嘿，大鼻頭，你發現什麽？”是煉金術導師凱瑟琳。
“汪汪！”狗的步伐加快了。
“你說你找到了？”凱瑟琳驚呼，“那種會自爆的毒，那種莫名其妙炸毀了我一個培養箱的東西，那種來自深淵的特產，你找到了？你可別蒙我！”
阿爾法凝視著聲音傳來的位置，雙眸中精光四射。 他咬咬牙，扯開了綁住傷口的染血布條，故意丟到了地面上。然後，用幹凈的布條重新包紮了傷口，身形一淡，消失在了夜幕中。
不一會兒，快步奔跑的聲音急速靠近，一條全身漆黑的大狗沖了過來，仔細聞了聞那布條，而後用嘴叼起它，卻仍不罷休，用前爪抓著樹幹，對著樹上一陣狂吠。
可惜，它還沒叫幾聲，卻“嗚”的發出一聲哀鳴，軟倒在地，從口腔到食道仿佛有什麽從裏面爆炸一般，血肉模糊。它死於食道爆裂引起的頸動脈破裂。
凱瑟琳追到時，看到的是自己慘死的狗，線索，再次中斷了。她憤怒地握緊了拳。
“混蛋，我會抓住你的！”她大吼，整個樹林，都回蕩著她吼聲。
華瑞快煩透了，自從晉級考試結束後，他就徹底被軟禁了。只因為他在考試中負傷。
還有十來天就是他的成年禮，他的母親擔心他再冒險弄出一身傷，於是幹脆把他的住所嚴格保護了起來，而昔日的室友們便成了保鏢和監視者。
華瑞現在很無聊，除了王後允許的人，沒有一個人可以進入他的宿舍樓，甚至連一張紙條也不允許遞進來。
“唉，學院最近大事頻發，號稱整個王都最安全的地方，也不過如此啊。”隔著墻，華瑞聽到他的侍衛們在議論。
“據說，明天就能抓到主謀了，一切會水落石出，到時候，這裏也不用這麽嚴格守衛了吧。”
“那可不一定，王子殿下交友不慎，還記得哈奇那小子嗎？明明是靠咱們殿下他才有幸進入這所學院，否則，以他的家境和本事，怎麽可能受到這樣的高等教育，他還發誓會用生命保護殿下。結果呢，咱們殿下一身傷回來，他卻毫發無傷啊！”
“話不能這麽說，聽說殿下的傷是為了保護那個叫菲莉絲的小丫頭……”有人捂著嘴小聲說。
可惜，無論多細微的聲音，一旦扯上了菲莉絲，華瑞都聽得極為清楚。
“一個姓氏都沒有的貧民，怎麽配得上咱們殿下？作為王唯一的兒子，殿下成年禮之後就是王國的王儲，下一任的國君，就算娶的妻子不是一名高貴的公主，至少也是個王侯千金吧？再怎麽算，也不會輪到那個野丫頭！”
“而且，我聽說，她和學院的很多大事都有所牽扯，可是，為什麽這樣的小丫頭，居然能通過考試，甚至繼承弗蘭德之書？如果沒有咱們殿下，她根本湊不齊鑰匙吧？”
聽到這，華瑞終於無法冷靜了，他徑直從臥室裏走出來，站在這些侍衛們面前：“你們在說什麽，菲莉絲繼承了弗蘭德之書？”
侍衛沒料到華瑞會突然冒出來，誠惶誠恐，當下住口不言。
華瑞頓時惱了，喝斥道：“說！你們還聽到了什麽！”
第一次， 看到華瑞發這麽大脾氣，那些侍衛也嚇了一跳，只得告知一切。
“我聽說，恩雅女士把弗蘭德的遺物，弗蘭德之書授予了菲莉絲，據說，她回答對了弗蘭德留下的問題。這件事千真萬確，高級班的學生們都看到了，菲莉絲還現場解除了書的蜂音，並打開了那本書，絕對沒有錯的。”
華瑞的臉色陰沈得可怕：“你說，她打開了那本書？”
不，不可能，要打開那本書是有條件的，那個條件，只有每一代的持有者才知道，而這件事，他也是從上一代的持有者那裏聽說的。
這不可能，菲莉絲，怎麽可能滿足那個條件！絕對是騙人的！
華瑞不發一言，無視那些幾乎被他嚇破膽的侍衛們，掉頭返回了臥室，重重摔上了房門。
侍衛們松了一口氣，卻不知道，華瑞在臥室裏畫了個小型的轉移法陣，然後偷偷跑了出去。菲莉絲家的坐標，他一直記得很清楚。
當他出現在菲莉絲家時，菲莉絲正好洗完澡，披著松松垮垮的睡衣走了出來，頭發濕漉漉的，臉上是誘人的紅暈。
突然出現的轉移法陣波動讓她格外警覺，直接一個雷光彈便砸了過去。
毫無保留的出手，可憐的華瑞沒有任何雷電系抗性，當下被砸得癱在地上，四肢不住抽搐著，嘴唇和牙齒直打架。
菲莉絲一看是他，只覺得詫異，於是，一個水球丟到他臉上。
華瑞總算緩過勁來，楞楞地望著黑著臉的菲莉絲，半響，扯開個難看的笑臉：“菲莉絲，好久不見……”
“說吧，你來幹什麽？”菲莉絲緊了緊衣服，然後抱著胳膊說。
華瑞一楞，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支支吾吾地說：“我，只是，想看看你……你，最近還好嗎？”
菲莉絲不滿地看著他：“王子殿下，口齒伶俐的您什麽時候說話變得吞吞吐吐了？有話就直說吧。”
“其實，我是聽說了一些事……我覺得，應該當面跟你確認一下……我……”華瑞憋了半天，， 依舊沒有說出來。
菲莉絲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她今天似乎心情很糟糕，一晚上都很煩躁，極度缺乏耐心。
“如果你沒想好，可不可以等你想好了再來問我？”菲莉絲打算送客。她的屋子，她要趕人出去，簡直是輕而易舉，整棟房子，早被她布下了各種魔法銘文，隨時可以發動。
“不！等一下！”華瑞自然知道菲莉絲打算做什麽。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溜出來，下一次什麽時候有機會他自己都無法確定，他當然不想就這麽不清不楚的離開。
可是，心中的疑惑，卻怎麽也說不出口。那個結論實在太可怕了，他擔心，一旦自己說破，便會永遠失去她，他不想。
“我，只是，想問你……”華瑞猶豫了下，終於下定決心，“十天後，我的成人禮，你會來嗎？”
菲莉絲莫名其妙望著他：“你從你那守衛森嚴的宿舍樓裏偷跑出來，硬闖入我的房間，就為了說這？這件事不是早就說好了嗎？我們都會去的啊。”
是啊，“我們”。聽到這個詞匯，華瑞不禁有些懷念。一年前，入學之初，他的生日那天，他曾經和哈奇，還有菲莉絲約定，從那天開始，他的生日，就是大家的生日。無論多遙遠，無論多麽繁忙，他們都會相聚在一起，共同渡過。只因為，菲莉絲和哈奇，都不知道自己的生日。菲莉絲是孤兒，哈奇，則是由於他那過於繁忙的父親整日為生計奔波，徹底把他的生日忘記了。
十天後，就是他十八歲的生日，同時也是王子的成人禮。王儲的冊封典禮，整個王國都會為他慶祝。
然而，物是，人已非。菲莉絲和哈奇都有了自己的秘密，他們都瞞著自己。可是，就算瞞著，他就猜不到嗎？他卻不可以說，一個字都不可以，否則，他會失去他們，永遠的失去。
華瑞突然感到寂寞和孤單，正如遇到他們之前那樣——自從被帶回冰冷的王宮，他就只能面對嚴苛的母後，和對他唯唯諾諾的大臣們。他總是掛著一張笑臉，顯得平易近人，單純無知。但他深知，在母後的專制和高壓之下，雖然他貴為王子，卻沒有一個真心的朋友，一個也沒有。
他有些苦澀地露出個牽強的笑容：“你來就好，我會給你發請帖的。”
菲莉絲有些不明白這家夥是怎麽了，好端端的，為什麽看上去像要哭出來一般？她點點頭：“我一定會到的，你放心吧。”
如果她還能繼續把她的秘密成功的隱瞞下去，她會去的，朋友的生日，也就是她的生日。
華瑞微微頷首，有些無精打采：“那我回去了，再見……”
他說著便輕車熟路地摸上了窗戶，準備跳下去，偏在此時，一聲刺耳的慘叫從緊閉的書房裏傳出來。然後，他看到一個半透明的人形穿透房門沖了過來，邊跑邊喊：“不好啦，不好啦，要死人了！”
當下，菲莉絲面色大變，無視華瑞的存在，徑直撞開門沖進去。
華瑞看呆了，他望著伽瑪，喃喃低語：“弗蘭德之影……”
伽瑪這才註意到他，當下發出一陣倒吸氣聲，然後，死死盯著華瑞的臉：“不，孩子，你什麽都沒看見，你不認識我！不認識我！”
城堡中布置了不少魔導裝置，射程覆蓋了三分之一個弗蘭德城。
因此，這座城堡，也被稱為弗蘭德的守衛者。
這一次，懷爾特舉家遷入這裏，便是在向世人宣告，沒有人能再動他身邊的一草一木。他絕對無法容忍自己的府邸被人拆兩次，那絕對是奇恥大辱。
除了地上的城堡固若金湯，地下的地道和密室也是層出不窮，就連守衛這座城堡的將士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弄清楚超過自己職責範圍的密道。
而就在這些地下密室中，有一大片屬於大法師威魯士的地盤——他的地下倒置煉金塔樓。
這是一塊獨立的區域，與其他地下通道都不相連，出入口全部依賴於空間坐標和傳送法陣。而進入這裏的坐標，只有威魯士本人，和懷爾特才知道。
厚厚的墻壁後，充斥著各種魔法藥水刺鼻的味道，伴隨著一聲聲刺耳的痛嚎。
發出痛嚎的人是眼鏡蛇頭安德魯。
安德魯在紅葉谷被重創，一只眼睛被劍風切成了兩半，如果不是他閃得快，恐怕連半邊腦袋都要被削沒了吧？那是個可怕的對手！他從未見過動作如此敏捷的人類，弗蘭德城附近居然還有這樣的刺殺高手，他想一想，就覺得渾身興奮得發抖。
“啊——”又是一聲慘叫。
威魯士舉著他的法仗，不屑地說：“忍著點，我得清幹凈你眼旁的餘毒，否則以後有你好受的。”
安德魯滿頭大汗，不住喘息著：“我的眼睛，還能治好麽？”
“治好？你在說夢話吧？被切成兩半的眼睛，甚至帶著毒，我再晚一點把你送回來，你連小命兒都別想剩下。”威魯士陰惻惻地笑著，“這種毒我還是第一見，別看它現在老實，一旦被激活，就會‘砰’的一下爆炸開來，把你的腦袋整個炸開花都沒有問題。”
安德魯打了個冷噤：“這種毒，怎麽樣會被激活？”
“靈魂。”威魯士說，“來自靈魂的能量，或者說一個意志。”他說著，用鑷子夾出安德魯破裂的眼球，丟進書桌上一個茶杯裏，然後給自己加持了魔力護盾，遠遠念動了一串咒語。
當咒語落到最後一個音節時，茶杯突然爆裂，仿佛炸彈一樣，飛濺的碎片打在魔力護盾上，發出紫色的閃光。
安德魯心有餘悸地捂著自己的眼眶，如果眼球沒摘除，下一次被炸飛的就是他的腦袋了吧？
“雖然少了一只眼睛有礙觀感，卻也不是沒有辦法。”威魯士說。
安德魯一聽，剩下的那只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還有辦法？”
威魯士點點頭：“有一種煉金術，你大概會喜歡。”
安德魯眼巴巴望著威魯士，這個骨瘦如柴的幹瘦老頭，此刻愈發顯得高深莫測。
威魯士拿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來，裏面靜靜躺著一個玻璃瓶，瓶子裏註滿了綠色的液體，裏面泡著一個紅色的圓球。
“這是什麽？”安德魯問。
“惡魔之眼。”
安德魯幾乎被嚇傻了，他驚恐地望著威魯士：“惡魔的……眼睛？”
威魯士頓時笑了：“是的，在煉金術中，有一種技術，被稱為惡魔融合……”
安德魯的表情，由驚訝轉化為興奮，甚至亢奮。
“惡魔的右眼！”
“是的，和人類的眼睛不同，高級惡魔的眼睛，有著更敏銳的視覺，甚至別的功效。當然，這些好處，只有用的人才知道。”威魯士期待地望著安德魯。“你要試用麽？只要你繼續為我們辦事，我可以免費幫你把這只眼睛裝上，搭配上我天衣無縫的元素變形術，不會有人看得出來。”
“我接受您的好意。”獨眼的安德魯，另一只眼睛只剩下一個血紅的大洞，以至於他笑起來格外恐怖。
威魯士把裝著惡魔之眼的瓶子遞給安德魯，讓他放在自己的眼前，然後取出了一個金絲鳥籠，揭開了鳥籠的封印。
霎時，淡綠色的光芒透射出來。
安德魯再次驚訝萬分，他望著鳥籠裏那擁有人形少女身姿的絕美小人，背後，卻背著一對薄膜一般的翅膀。這絕美的生物，渾身都散發著淡淡的亮光，看上去像神靈一樣高貴完美。
就連見多識廣的安德魯，也從未見過這樣美麗的生物，這簡直是神跡！
“噢！黑暗神在上，這是什麽東西！”他驚呼。
“月光妖精。”威魯士欣賞一般瞅著那小東西，“這是精靈森林的特產，這些年已經瀕臨絕跡。它們是天生具備生命魔法的種族，也被稱為神的眷族。它的歌聲，可以讓那只眼睛，和你的身體完美融合。”
“這麽纖細的小人，您要怎麽讓它唱歌？”安德魯小心翼翼審視著月光妖精，難掩目光中的貪婪和渴望。
威魯士完全不在意安德魯的貪婪目光，只是舉起法仗，對準了籠中的生物，霎時，一道閃電正中目標。
安德魯驚呼：“噢！天哪，您要殺了它嗎？”
“當它自己的身體受創，它會本能地吟唱覆蘇之歌，趕緊把那枚眼睛放在眼眶，很快，融合就成功了。”
果然，月光精靈的一枚翅膀和一條腿都在雷擊中被打斷了，它痛苦地捂著傷處，開始唱起了絕望的歌。歌聲平緩悅耳，卻帶著淒美的味道，妖精一邊抽泣著，一邊歌唱，在場的兩個人都露出興奮的精神。
“哈哈，開始唱了！唱吧，唱吧，再大聲些！”
安德魯當下打破瓶子，一把掏出眼睛，按在了自己的眼眶中。不同物種的組織強行融合，那痛楚和不適刺激著他的每一根神經。
他嘴角抽搐著，臉孔急劇扭曲，卻瘋狂地大笑：“哼哼哼，哈哈哈，這份痛楚，這個仇，我一定會報！一定會報！”
“你說，襲擊你的人是菲莉絲，而且，她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還掌握了真正的卡爾？”威魯士面無表情地打斷他。
安德魯捂著自己的眼睛，回過神來，然後畢恭畢敬回答：“是的，而且，她還把尤密特斯收為了使魔，她就是開啟位面之門的召喚師，她召喚到了一只高級惡魔，重創我的大概就是它！這些，都是我親耳聽到的，絕對不會錯！”
威魯士若有所思，然後，臉上，露出幾不可察的了然微笑：“有趣，有趣！可惜啊，我們缺乏證據，他們，卻掌握了我們的證據！”
他說著，緊盯著安德魯，那深陷在眼眶中的陰鶩雙眼，看得安德魯禁不住打了個冷噤。
“卡爾，已經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安德魯不由地倒退一步。
看到他緊張的動作，威魯士摞了摞胡子，呵呵笑了：“不要緊張，我的意思是，真正的卡爾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考試結束了，我們不再需要他的靈魂來激活鑰匙鏈，只要本尊死了，你就是唯一的卡爾！”
安德魯聞言喜出望外，但又擔憂起來：“可是，我不知道那女孩把人藏在哪裏……”
威魯士笑道：“他的靈魂在我手中！”他說著，取出了一枚骷髏頭，黝黑的眼睛洞了閃爍著陰冷的綠色火焰，安德魯脖子上的項鏈，正是這東西的衍生品。
威魯士把骷髏頭放在地上，然後舉起了法仗，對著那頭骨猛地砸下。
伴隨著一聲巨響，骨片四散份飛，靈魂之火也在同時被擊碎，綠色的火星四處跳躍著，飄蕩著，漸漸湮滅在了空氣中。與此同時，安德魯身上的項鏈，也失去了光輝。
安德魯拿手掌托著那項鏈：“這個東西救過我的命，我可以繼續留著它嗎？”
威魯士用手指一指，項鏈吊墜上的頭骨再次亮了起來。
“這是？”
“你的靈魂之火。”威魯士淡笑著說道。
安德魯心裏漏了半拍。
“只要你帶著它，我的力量與你同在，若遇到了危險，我便能幫你。”
威魯士說得淡然，安德魯卻激動得熱淚滿眶：“真不知道要如何感謝您！”
威魯士哈哈大笑：“你只要記住，你是為侯爵辦事就可以了……”
月光妖精的歌聲結束了，那可憐的小東西已經恢覆如初，只是累得奄奄一息，在金絲鳥籠中沈沈睡去。
安德魯取下了捂著眼睛的右手，那枚來自惡魔的右眼已經徹底融合成功，連疤痕都沒有留下，只要瞳孔中，透著暗紅色的光澤，仿佛覆仇的烈焰，被壓抑著，等待著爆發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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