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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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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然放下手機。

手機放下的瞬間,他手指有些貪念的在屏幕上輕輕滑動了下。

像是察覺到他不舍得心情,剛剛才停下的屏幕亮起一瞬。

蔚然有那麽瞬間還以為是藺沈之又給他發了什麽信息,他看去時,才發現只是自己的手指碰到指紋鎖觸發了反應。

蔚然放下手。

他深呼吸,看向面前的電腦屏幕。

屏幕上是一堆熟悉的代碼。

蔚然拉了鍵盤,手指在鍵盤上開始敲動。

藺沈之的辦事效率確實高,半個小時不到就有人找到工作室來,要取走他剛剛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

蔚然把那份裝好的離婚協議遞過去,對方只是低頭看看,確認就是他要拿的東西後就轉身離開。

稍晚些時候,蔚雲睡醒打電話過來,蔚然這才關了電腦提了買的東西回家。

天色已經暗下來,蔚然看著蔚雲洗漱完後,直接帶著他去了附近的飯店,方正沒有做飯的習慣,家裏什麽都沒有。

睡醒,蔚雲精神不少。

“我明天早上去藺沈之那邊看看。”蔚雲道。

蔚然點點頭,“晚上我跟他說。”

蔚雲眉頭微微皺了皺。

他打量蔚然,蔚然還是早上那個蔚然,但給他的感覺卻有些不同,早上的蔚然情緒低落,現在的蔚然情緒卻逐漸歸於死水一潭。

飯菜很快上來,蔚然遞了筷子給蔚雲,低頭吃飯。

夜裏,睡覺時,蔚然把蔚雲明天要去的事情告訴了藺沈之。

翌日,蔚雲出發時蔚然說要送,蔚雲沒讓。

蔚然看著蔚雲出發後,又給藺沈之發了個信息。

別墅中,回覆完蔚然的信息,藺沈之看向剛剛才吃完早餐一臉菜色的陳寄雲,“等下蔚雲要來。”

陳寄雲楞了下後才反應過來蔚雲是誰,“他來做什麽?”

“你能幫我去趟超市嗎?”藺沈之道。

陳寄雲啞然,“我陪你。”

“不用。”藺沈之輕輕摸摸自己的肚子,“我想和他單獨談談。”

陳寄雲猶豫。

“他不會把我怎麽樣的。”

陳寄雲扁扁嘴,他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是有點不放心,萬一藺沈之再失控……

想想,陳寄雲有些不甘不願地點了頭,“那好吧……那我順便再去趟醫院。”

收拾完碗筷,陳寄雲又收拾了下自己後,拿了鑰匙出了門,要先去醫院看看再去超市。

他之前帶著藺沈之一起去超市本來是想多給藺沈之買些菜放在家裏,他過兩天要去一趟外地,結果遇到蔚然,他什麽都沒買到。

陳寄雲離開十分鐘不到,門外就傳來敲門聲。

藺沈之去開了門。

房門打開,看見蔚雲那張不見怒氣卻讓人莫名有些發寒的臉,他驀的就想到蔚然,想到蔚然見到蔚雲時那副被掐住後脖頸的模樣。

蔚然怕蔚雲。

“請進。”藺沈之在蔚雲之前開口。

蔚雲楞了下,藺沈之那個“請”字生疏無比。

蔚雲來之前想過許多,此刻那些話都被那個“請”字堵回去。

藺沈之讓開門口,走向一旁吧臺,“咖啡、水還是飲料?”

“水。”蔚雲進門。

藺沈之點點頭,倒了兩杯溫水。

藺沈之帶著蔚雲到沙發坐下,把其中一杯溫水放到蔚雲面前。

坐下,藺沈之看向蔚雲,“聽說您想和我談談?”

“你和蔚然到底是怎麽回事?”蔚雲開門見山。

“蔚然沒和您說?”

“他什麽都不肯說。”

藺沈之點點頭,道:“離婚是我提出的,是我的意思,他之所以沒好意思和你說,可能也是因為這個。”

蔚雲眉頭皺起。

“我和蔚然認識的時間一共才兩個多月三個月不到,剛開始我覺得蔚然待人處事真摯對我也好,所以確實挺喜歡他,他向我求婚的時候我腦子一熱就答應了。”

“但是感情這個東西它並不是一成不變的,兩個人相處久了很多東西暴露,感情也就變質了。”

“我們的生活習慣差挺多,除了這,個人能力、財力也是一方面。”藺沈之道。

蔚雲眉頭皺起。

藺沈之的意思他聽明白了,藺沈之是覺得蔚然就是個普通人,配不上他這個藺氏集團的總裁。

“你有什麽要求都可以提,我可以給你們一些補償,這事確實是我沖動了。”藺沈之道。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一但離婚,你們兩個就再無關系,以後哪怕蔚然再結婚也和你沒關系。”蔚雲不信。

喜歡一個人的眼神是不會騙人的,他覺得藺沈之喜歡蔚然,即使是現在。

藺沈之風輕雲淡,“蔚然是個不錯的人,大學剛畢業就有一份自己熱愛的事業,他會成功,他也會再找到喜歡的合適的人。”

蔚雲不語,直直看著藺沈之的眼睛。

藺沈之不懼,任由蔚雲看。

他大學沒畢業就開始接觸藺氏集團,這些年下來大大小小各種場面早就習以為常,又怎麽會怵蔚雲。

“而且您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簽完離婚協議。”藺沈之冷聲道。

蔚雲臉上有驚訝浮現,蔚然沒跟他說過。

“您可以慢慢考慮,我的話隨時都有效。”藺沈之提醒,“蔚然現在應該挺缺錢。”

“……是蔚然做了什麽對不起你的事?”

“你覺得他是做得出那種事的人嗎?”藺沈之反問。

“如果沒事了,我還有些事情要忙。”藺沈之送客的意思明顯。

蔚雲靜靜看著藺沈之,試圖從藺沈之臉上看出些什麽。

比起上一次見面,藺沈之瘦了不少,嘴唇也沒什麽血色,但除此之外再無其它。

蔚雲起身。

他不信,但藺沈之明顯不想說實話。

藺沈之跟著起身,要送客。

把蔚雲送到門,關上門口,藺沈之在門後站了有一會,這才回到沙發坐下。

他有些明白蔚然為什麽害怕蔚雲了,蔚雲給人的壓迫感確實很強。

蔚然和蔚雲長得挺像,但氣質氣度卻差距挺大,蔚然給人的感覺更偏溫柔隨性也更愛笑,蔚雲卻給人一種淡淡的壓迫感。

他不想蔚然為難。

重新坐回沙發上,藺沈之整個人都有些沒了力氣,他放松身體靠在椅背上,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他手撫上肚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著。

想想,他起身走向一旁冰箱,從裏面找出昨天沒吃完的蛋糕和泡芙。

在保鮮櫃凍了一晚上的蛋糕和泡芙早已失去新鮮時的口感,變得有些柴,不再好吃。

藺沈之到底還是沒舍得扔,又給自己倒了杯開水之後全部吃完。

吃完,藺沈之拿了手機給蔚然發了信息,告訴蔚然他這邊已經結束。

陳寄雲是天快黑時才回來的,他去了一趟醫院,醫院那邊安排他後天出發去拍攝宣傳視頻,一共五天時間。

為了這,陳寄雲回來時買了大大小小五六包東西。

藺沈之坐在沙發上,靜靜看著他把一堆東西全部塞進冰箱。

被塞得滿滿當當一點縫隙不留的冰箱看得人難受,就像是隨時會爆開。

聽陳寄雲說完,藺沈之又看了看手機,除了下午他告訴蔚然蔚雲已經離開時的對話,蔚然沒再給他發過信息。

手機看完,放下時,藺沈之才反應過來蔚然已經沒有義務要把蔚雲回去之後的反應再告訴他,畢竟他們已經不再是那種需要說的關系。

認識到這點,藺沈之楞了好一會。

第三天一大早,陳寄雲臨出發前,指著冰箱劈裏啪啦交代了好多。

藺沈之靜靜聽著,然後在陳寄雲出門之後,立刻挺著肚子離那冰箱遠遠的。

他怕它想不開,突然就炸開。

他從屋裏搬了個凳子,有些笨拙的在自己的花園裏坐下,他的肚子已經越來越大。

他正打量自己的花園,動作間他就察覺自己腳上有什麽在動,他低頭看去,一只綠色的蟲子正順著他的褲腿往上爬。

綠油油的身體,一拱一拱的動作,如果蔚然看見,肯定會立刻臉色慘白地大叫出聲。

他第一次知道蔚然怕蟲就是在這院子裏。

那時候他們已經正式在一起,他帶蔚然參觀這花園,他不像蔚然那麽能說,但他也想把自己平時都做些什麽和那些花花草草的名字全部說給蔚然聽。

蔚然臉色不太好。

他察覺,問蔚然怎麽了,蔚然只是搖搖頭,然後僵硬著身體一臉期待地看著他,要繼續聽他說。

蔚然挺願意聽他說這些。

介紹時,他在一盆花的花葉上看見一只蟲子,他想都不想就把它拍落,蟲子落地,在地上蜷曲成一團。

然後他就看見蔚然一臉驚恐地倒退了好幾步,他臉色慘白呼吸不暢,身體輕顫,如臨大敵。

他驚訝了一瞬,很快明白過來,蔚然怕蟲。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那時候臉上的表情,震驚?不安?還是慌亂?

他趕緊帶蔚然進門。

他伸出碰過蟲子的手要去拉蔚然的時候,蔚然本能瑟縮了下,想躲開。

進門後,蔚然立刻拉著他去洗手,不停地洗,不停地洗。

洗完手好一會後蔚然才冷靜下來。

看著那樣的蔚然,他當時就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會讓蔚然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也是那時起,他關上了落地窗的門,打那之後再沒進過花園。

對這事,蔚然一直挺愧疚。

蔚然後來曾經跟他商量過,蔚然很認真地告訴他,只要他每次出去再進來後把門關好,他就可以說服自己假裝不知道。

藺沈之拒絕了,他不想看蔚然每天都提心吊膽。

蔚然比花園重要。

蔚然當然最重要。

藺沈之伸手抓住那小蟲,冰冰涼涼還軟軟的手感確實讓人覺得惡心。

藺沈之伸手在自己的胳膊上捏捏,軟軟的,但也不是太軟,蔚然是不是也覺得他怪惡心?

藺沈之看看手裏的蟲子,因為被抓住,它伸長了兩端的身體拼命地掙紮著,試圖逃跑。

藺沈之擡手,把它扔得遠遠的。

又醜又惡心。

扔完,藺沈之拍拍自己變得幹凈的褲腿,眼淚一下就下來。

早上八點,方正進門,看見亮著燈的會議室以及會議室中的蔚然,他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走上前去,敲了敲蔚然的桌子,“你遲早死在這裏。”

蔚然聽見動響,視線從屏幕上擡起。

認出方正,看見方正臉上的嚴肅,蔚然忍不住笑了起來,“哪有那麽容易死?也不知道是誰當年天天熬夜打游戲,還以熬夜時間長為驕傲,到處炫耀。”

方正噎住,蔚然扯黑歷史這就不對了。蔚然雙手舉過頭頂伸了個懶腰,“我爸呢?”

說話間蔚然放下手緊張地看了看門口的方向,沒看見蔚雲,他才松了口氣。

“吃完早餐回去屋裏了。”方正道。

話音落,方正驚覺蔚然這是要岔開話題,趕緊板著臉繼續剛剛的話題,“接下去你準備怎麽辦?難道真的就這樣和……”

藺沈之的名字,方正沒敢提。

幾天之前,蔚雲一從藺沈之家回來,就把蔚然叫進了房間,要再問蔚然到底怎麽回事。

方正沒聽清兩人說了些什麽,但那還是他第一次看見蔚雲發那麽大火,隔著門他都聽見蔚雲的吼聲。

面對那樣的蔚雲,蔚然依然什麽都沒說。

蔚雲氣得不輕,但也只能不了了之。

蔚然這人的性格真要較起勁來也執拗得很,他要是不想說,那就算蔚雲把他打死他都不會說一個字。

打那之後,蔚雲就沒再和蔚然說過話。

蔚然本來就怵蔚雲,現在蔚雲生氣,他更加不敢招惹,除了必須回去洗漱的時候,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工作室。

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方正好幾次早上來的時候都發現蔚然昨晚根本沒睡。

五六天下來,蔚然肉眼可見地瘦了一圈。

蔚然看向面前的屏幕,“我昨晚又寫了一段,我發給你,你幫我看看能不能運行。”

“別轉移話題?”方正冷著臉。

蔚然看去,哭笑不得,“你太緊張了,我之前幾天確實挺難受的,但這些都過去了。這游戲我已經籌備了幾年,現在好不容易起步,我當然緊張,剛開始熬幾天夜不也很正常?”

蔚然好笑,“你之前那游戲剛開始做的時候,不也天天熬夜?”

方正有那麽一瞬間都被說服,他這工作室剛成立他制作他那游戲的時候,他為了趕進度也沒少熬夜。

“行了,趕緊幫我看看,我去洗把臉。”蔚然笑著起身。

方正還想說點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看著蔚然出門,他只得有些懊惱的坐回自己的工位,打開電腦。

電腦啟動時,工作室大門外傳來敲門聲。

方正正準備起身,在外面的蔚然就已經去開門。

片刻後,蔚然進門。

方正看去,蔚然手裏拿著封快遞信。

“什麽信?”方正回憶最近有什麽人會給他們工作室寄信。

“不知道。”蔚然看看那快遞信,沒拆,回到自己的工位後隨手把信扔在了桌上。

方正起身過去,拿了快遞信就要拆,他不記得工作室最近有什麽信件了。

他才拿起信,還沒來得及開拆,剛剛還一臉淡然的蔚然就猛地起身撲過來一把把信搶了回去。

蔚然動作突然,方正嚇了一跳,他再看去時蔚然已經拉開抽屜把那封信扔進抽屜。

方正心有餘悸間楞了下後反應過來。

快遞信不是給工作室的,而是給蔚然的。

裏面裝著的不是工作室的文件,而是蔚然和藺沈之的離婚證書。

方正嘴唇翕動,他看看又已經一臉淡然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看著面前屏幕的蔚然,遲疑了一瞬,沒說什麽,回了自己的工位。

蔚然和藺沈之的離婚協議才簽沒多久,他還以為需要再等一段時間才能拿到證……

方正從自己的工位看向蔚然,蔚然全神貫註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電腦,仿佛剛剛什麽都沒發生。

方正收回視線。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有人打電話給蔚然。

方正再看去。

蔚然註意力被吸引,他轉過頭去看向手機。

看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蔚然皺了皺眉,給他打電話的是個他並沒保存的陌生號碼。

蔚然遲疑一瞬,拿了電話接通,“餵?”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熟悉的男聲,“蔚然?”

蔚然皺了皺眉,“……陳寄雲?”

蔚然把手機從耳邊拿開,又看了眼那號碼。

他沒存陳寄雲的電話號碼。

陳寄雲打一開始就不喜歡他,當然不可能主動給他號碼。知道陳寄雲不喜歡他,他當然也不可能主動去找陳寄雲要陳繼雲的電話號碼。

電話那頭的人聽見自己的名字之後松了口氣。

蔚然莫名其妙,陳寄雲腦子壞了,居然主動給他打電話,而且確認是他之後還松了口氣。

“你快去看看我小叔。”陳寄雲語氣焦急而不安。

蔚然漫不經心點按著鼠標的手動作頓了頓,隔著電話他都能聽出陳寄雲話裏的不情願,“幹嘛?”

“我在外地,我從昨夜就聯系不上他了,我本來以為是他昨晚睡得早才沒接電話,就沒多想,但剛剛我給他打電話他居然還是沒接,他一個人在家,附近也沒有其他知道他情況的人……”

蔚然本能看了眼時間,已經早上九點。

藺沈之作息一直很規律,晚上十點睡,早上六點起,規律得就像個老爺爺。

蔚然幾乎是立刻就站了起來,他掛斷手機,向方正拿了車鑰匙快步向著樓下沖去。

下了樓,上了車,一把車子開到路上他就把油門踩到底。

從工作室到藺沈之家只需要不到十分鐘,之前他一直覺得兩邊很近,但此刻他卻覺得這短短幾分鐘的時間格外漫長遙遠。

一路把車開到小區門口,看著門攔緩緩向著兩邊讓開,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手指忍不住不停拍打。

他知道這樣並不能讓那門攔打開的速度更快,但他控制不住。

門攔打開到能通過一輛車子的距離後,他幾乎是立刻就踩下油門。

快速把車子開到藺沈之家門口,一停好車,蔚然就趕緊向著藺沈之家大門跑去。

按下密碼的瞬間他伸出去的手有瞬間的遲疑,但他的身體卻先他腦子一步暗下密碼。

密碼正確,一聲輕微的“哢嚓”聲響後,門鎖打開。

蔚然推開外面的鐵門,大步跑向裏面的主門,握住門把手,用指紋解鎖,他推開房門的瞬間,情不自禁屏住呼吸。

也是這時他才發現他心臟跳得有多快,那劇烈的聲響動靜讓他整個人都跟著輕顫,他握住門把手的手都在抖。

房門打開,蔚然大腦空白,他本能朝著屋裏看去。

右邊的廚房和餐桌前沒人,左邊的沙發裏,藺沈之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藺沈之?”蔚然沖進屋裏。

沙發上,藺沈之白著一張臉側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他臉上是淡淡的蟲紋,他處於半蟲化狀態。

蔚然喉結滑動,“藺沈之?”

他在沙發前蹲下,抓住藺沈之的肩膀輕輕晃了晃,藺沈之怎麽了?

蔚然第一反應就是掏出手機,手機掏出,他才反應過來不能打急救電話,藺沈之不是人。

蔚然急了,扔掉沒用的手機,他跪在地上前傾身體伸手拍拍藺沈之的臉,他聲音都走調,“藺沈之?你醒醒……”

藺沈之眉頭動了動,輕輕皺起。

蔚然像是要死掉的心瞬間活了過來,他趕緊加大聲音,“藺沈之,別睡了,快醒醒!”

“唔……”藺沈之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了眼,看見蔚然,他扶著自己的肚子有些笨拙地翻了個身,擡起一只手手臂橫著放在額頭上,要閉上眼繼續睡。

他夢見蔚然了。

他已經好幾天沒夢見蔚然了。

“藺沈之!”蔚然抓住藺沈之放在臉上的手硬是把他拉了回來讓他面對自己,他撫摸藺沈之的臉,“別睡了,你怎麽了?你哪裏不舒服……”

被拉回來,再次被打擾,藺沈之迷迷沈沈一會,一雙眼逐漸睜開,他直直看著面前的人,看著面前那張滿是焦急不安的臉。

“蔚然?”

“你醒了?”蔚然摸摸藺沈之的額頭,沒發燒。

蔚然松了口氣,“你怎麽了,是哪裏不舒服?”

藺沈之直直看著蔚然。

藺沈之開口,“沒有。”

“什麽?”

“不舒服。”還有些迷糊的藺沈之很乖,蔚然問的問題他都認真回答,“沒有不舒服。”

蔚然楞了下,沒反應過來,“……”

又楞了一下後,蔚然怔怔開口,“但是陳寄雲說他聯系不上你……”

沙發上,藺沈之長而微卷還帶著幾分睡意的睫毛輕顫,他聲音中是淡淡的困倦,“……起床之後我還是困,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蔚然啞然。

剛剛占據他整顆心整顆腦袋的焦急不安揮散一空,取而代之的,是短暫的茫然。

藺沈之沒有不舒服,只是睡著了?

蔚然嘴唇翕動,一時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麽,他還以為藺沈之出事了。

好片刻後,蔚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陳寄雲說他昨夜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

“我……睡著了。”藺沈之還帶著睡意的一雙眼微微瞪大,很是無辜,他早上起床後還沒看手機。

蔚然嘴唇動了動,想想,蔚然從地上站了起來,退開兩步。

藺沈之見狀,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一站一坐,兩人視線在空中相交,一時間都有些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蔚然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麽,但他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向周圍,整個大廳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沒有絲毫改變。

太陽才剛剛升起,陽光從落地窗灑進屋裏,照亮半邊客廳。

屋子裏還帶著幾分冰涼的氣息,那份冰涼嗅進鼻腔時,帶著淡淡的舒爽感,讓人喜歡。

他曾經很喜歡這裏。

蔚然看向藺沈之。

藺沈之也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但瘦了些。

蔚然視線在藺沈之臉上若隱若現的蟲紋上停頓一瞬,他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藺沈之剛剛一直維持著蟲化的狀態。

蔚然有瞬間地怔楞。

他剛剛不光隔著衣服碰了藺沈之的手臂肩膀,還碰了藺沈之的臉,那時候他註意力都在藺沈之身上,他完全沒想起來要害怕,但現在……

蔚然瞬間清醒,整個人都是一激靈,他喉結本能滑動,身上是一陣雞皮疙瘩,他有種想要奪門而出逃跑的沖動。

藺沈之察覺到蔚然視線的停頓,睡得迷迷糊糊的腦袋瞬時清明,他從旁邊拿了抱枕放在腿上遮住自己的肚子。

同時,他收起手上臉上的蟲化。

他知道,蔚然不喜歡他那副模樣。

蔚然看見,喉結滑動了下。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見藺沈之收起蟲化。

他腦海中那奪門而逃的沖動愈發強烈,一同變得強烈的還有背脊發寒的感覺。

屋裏一片安靜。

蔚然張嘴,半天憋出一句,“……你好像瘦了。”

藺沈之瘦了很多,臉上沒什麽肉,手腕處骨節變得明顯,這再加上他穿著一身有些松垮的居家服,整個人顯得很瘦。

他也有些憔悴,蔚然從未見過的憔悴。

“嗯。”

蔚然幹巴巴道:“你吃早飯了嗎?”

話一出口,蔚然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他還能問得再無聊一點嗎?

今天天氣真好。

你早上吃了嗎?

你中午吃了嗎?

你晚上吃了嗎?

藺沈之擡眸,看看蔚然,搖搖頭。

蔚然啞然。

蔚然看看藺沈之那有些白的臉,幹巴巴道:“那要不我幫你煮點?”

藺沈之最近的狀況很奇怪。

藺沈之以前非常自律,每天晚上十點睡每天早上六點起,他都拿這事笑了藺沈之好幾次,藺沈之就是個老爺爺。

但現在,昨天藺沈之明明早早的就睡下,今天早上起床後居然又在沙發上睡著……

藺沈之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貪睡了?

蔚然有瞬間的奇怪念頭,蟲子有夏眠的嗎?蔚然不記得有什麽蟲子是夏天睡覺的。

藺沈之最近的不對勁都是因為他即將進入夏眠的狀態?

蔚然腦海中立刻浮現出藺沈之吐出白色的絲線把自己包裹起來掛在樹上的場面,那畫面讓他不舒服,他強行把這念頭壓下,不再去想。

“好。”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的藺沈之給人一種很乖的錯覺。

蔚然轉過頭去不看,他走向廚房。

來到廚房,蔚然看了一圈之後拉開冰箱,冰箱拉開的瞬間看見冰箱裏那塞得滿滿的各種葉子菜,他楞了下。

蔚然張嘴就想要問藺沈之買這麽多青菜做什麽,話到嘴邊又咽回,他改口,“面條行嗎?”

這已經不是他該管的事。

“嗯。”

蔚然拿了兩個雞蛋又拿了些小白菜,關上冰箱,到一旁拿了鍋開火。

整個廚房,所有東西放在什麽地方他都熟悉,他輕易就找到,那種感覺讓他覺得奇怪。

鍋燒熱,蔚然往鍋裏下雞蛋的時候,聽見那“刺啦”一聲響,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藺沈之每天早上六點就會醒,所以很多時候他起床下樓時,藺沈之都已經在廚房中忙碌開。

他以前住學校,沒怎麽做過飯,笨手笨腳,藺沈之有時候願意讓他幫忙,有時候嫌他笨手笨腳。

藺沈之嫌他笨手笨腳的時候他就會到竈臺後面吧臺的位置坐下,然後看著藺沈之忙碌。

在廚房裏面忙碌的藺沈之和在藺氏集團的藺沈之截然不同,藺氏集團的藺沈之冷著一張臉,眉目凜冽一絲不茍,身上帶著明顯禁/欲的氣息,讓人想把他那一身西裝撕了。

在廚房的藺沈之通常還沒來得及換上西裝,敞開的袖口和領口露出白皙皮膚,總讓人忍不住看去,讓人遐想連篇。

他有時候也不只是想。

藺沈之忙碌的背影他現在都還記得。

蔚然本能回頭看去,藺沈之不知何時已經坐在吧臺後他以前經常坐的位置看著他。

視線相交,蔚然收回視線,給鍋裏的雞蛋翻面,他手有些抖,翻了幾次都沒翻成功,他最後成功給雞蛋翻臉的時候,雞蛋已經糊了。

藺沈之看見,他起身走向沙發,不再看向蔚然。

聽見腳步聲知道藺沈之走遠,知道藺沈之不在他背後直直看著他,蔚然松了口氣,冷靜下來時手心都是冷汗。

蔚然看著那燒得焦黃的雞蛋微微瞪眼,想想,又把它翻了回去,他沒看見就不作數。

幾分鐘後,看著兩個都煎焦了的蛋,蔚然陷入沈默。

好在煮面條要加水,他再怎麽樣也不至於把面條也煮焦。

面沒焦,面裝進碗裏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煮多了,他習慣性地煮成了兩人份,雞蛋也是兩個。

蔚然啞然,一時間有點不知所措。他和藺沈之已經離婚,他幫藺沈之煮早餐就算了,他居然還連自己的份都煮了……

蔚然把兩碗面都端上桌時,臉上都透著幾分尷尬,“我忘了,我還以為是以前,兩個人吃,不小心煮多了。”

正看著桌上碗裏雞蛋的藺沈之聞言,動作僵了僵。

蔚然驚覺自己好像說錯話。

空氣變得更加尷尬。

藺沈之沒說什麽,“你要吃嗎?我也吃不完。”

蔚然看看,兩大碗面,藺沈之確實吃不完,藺沈之飯量一直不大。

“面條是你自己煮的,菜是陳寄雲之前買回來放在冰箱的,我沒碰過。”藺沈之道。

蔚然楞了下,他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但他又不知道該怎麽去解釋。

他確實害怕藺沈之。

如果是藺沈之煮的面……

蔚然喉結滑動。

無人說話,冰涼的空氣中是一片尷尬。

不想再繼續尷尬下去,蔚然拿了筷子。

坐下時,蔚然有瞬間的猶豫。

他以前都是坐在藺沈之的右邊,他喜歡和藺沈之挨著,哪怕他們兩個的手經常會因為這個而打架。

蔚然沒有坐藺沈之的右邊,而是選擇了和藺沈之有一位之隔的左邊。

坐下,蔚然松了口氣。

藺沈之沒有去看,他兩只眼睛直直看著自己碗裏面上的那個雞蛋。

雞蛋一面燒焦,另外一面燒焦得更厲害,很有蔚然的風格。雞蛋泡了面湯,油腥的味道淡去幾分,但依然濃郁。

藺沈之胃裏喉間都有些難受,他不喜歡油腥的味道,哪怕只是聞見。

他不想吃那雞蛋。

他以前不想吃的時候可以把雞蛋夾給蔚然,但現在他要是敢把雞蛋夾過去,甚至都不敢挨著他坐要離他遠遠的的蔚然肯定會立刻就嚇得逃跑。

蔚然光是看著他就覺得害怕,更何況是他碗裏的東西。

想想,藺沈之低頭在雞蛋上小小咬了一口,沖鼻的油腥味立刻迎面撲來湧進他的鼻腔,讓他的胃裏肚子裏一陣翻滾。

藺沈之努力不讓自己皺眉,他放空大腦去咀嚼,要把雞蛋咽下。

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吃到蔚然煎的雞蛋了。

他這麽一想,那雞蛋瞬間不再惡心,連油腥味都淡了。

只是他心口的位置痛得厲害。

一口氣把雞蛋吃完,藺沈之接著開始吃面條,要把整碗面條都吃完。

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吃過這麽多東西,一整碗面條吃完時他都撐得有些難受。

面條吃完,藺沈之擡起頭時才發現蔚然早就已經吃完,正在等待。

“碗放著就好,我自己洗。”藺沈之道。

蔚然沒有爭,他看看藺沈之又看看客廳,這裏已經沒他的事,他可以走了。

“那我回去了。”蔚然起身向著門口走去,臨走到門口,蔚然回頭看向藺沈之,“你給陳繼雲打個電話吧……”

藺沈之看去。

蔚然對上藺沈之的眼,在藺沈之的眼中看見一抹若有若無的藍綠色後,他瞳孔瑟縮,換鞋的動作顯得有些慌亂。

蔚然努力抑制,他換好鞋子再擡頭去看時,藺沈之已經收回視線,“嗯。”

蔚然松了口氣。

蔚然拉開門,臨出門時他覺得他似乎應該說點什麽,但他卻不知說什麽好。

他走了?

再見?

他們未必還能再見。

“你的東西你準備什麽時候過來拿?”藺沈之的聲音傳來。

被提醒,蔚然才想起他的東西還放在藺沈之這裏沒有拿。蔚雲的出現和蔚雲的生氣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蔚然想說過兩天再拿,他這時候拿回去了蔚雲看見了肯定又要跟他生氣,話到嘴邊又咽回。

他們都已經離婚,他還把東西留在藺沈之這裏多少顯得有些恬不知恥。

“還是你已經不想要?”沒有立刻等到蔚然地回答,藺沈之又問。

他之前一直沒想到這方面,他一直等著算著蔚然什麽時候來拿走他的東西,他還想著那時候他還可以再見蔚然一次。

但他忘了一件事,他碰過的東西,他屋子裏的東西,蔚然還敢要嗎?

“如果你不想要了,我就自己找人過來收拾處理掉。”藺沈之沒看蔚然。

聞言,蔚然嘴唇動了動,嘴裏有些犯苦。

蔚然道:“我還要的……”

蔚然道:“我明後天就過來拿。”

“嗯。”

蔚然在門口的位置站了會,“那我走了。”

“嗯。”吧臺後,藺沈之沒擡頭,他低頭看著自己面前的湯碗,他放在肚子上的手已經蟲化。

看見剛剛蔚然對上他的眼睛害怕的模樣,他就知道他肯定又蟲化了。

蔚然關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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